冥纸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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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了。”我老老实实地说。
　　　　“唉，十三年了啊。我到这两河镇这点儿，都住了十三年了啊。你是我到两河镇的第一天就遇到的，当时我路过镇子北边儿的那个山神庙，听到里面有个小娃儿在哇哇哭的声音。进去一看，就发现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放在山神像的前面，好像是被家人给抛弃了。我把他抱起来，就发现这个婴儿气息微弱，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而且身上死气围绕，脸上还有一道黑色的抓痕。这都不算最麻烦的，麻烦的是，当时我发现起码有十几只以上的孤魂野鬼就在围在你旁边，想要上你的身……”
　　　　我心头一震，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盯到师傅：“师傅在镇子北边儿山神庙里面捡到的被抛弃的婴儿，就是我？！”
　　　　师傅用一种慈祥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来。师傅从来都不愿意提起我的身世来，而且每次我问起的时候，他都故意岔开话题，不太想跟我说。所以我也就不太清楚，哪里晓得今天师傅居然自己就说起了这事儿来。
　　　　他继续说道：“你是我到两河镇遇到的第一个人，我觉得我们有缘，有一场师徒的缘分。所以我用纸钱驱散了那些孤魂野鬼，收养了你，想方设法地把你养大。教你冥纸的制作和使用，直到今天……”
　　　　说完之后，师傅沉默了。我也不说话。因为我晓得，师傅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跟我说这些话。师傅今天，有点儿反常。
　　　　“师傅……我不晓得我的亲生父母是哪个。但是他们抛弃了我，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只晓得，我姜明是你养大的，姜明这个名字也是你取的。没有你，也就没有我。虽然我叫你师傅，但是在我心里面，你就是我的父亲。”我站起来，大声地说道，语气很是激动。
　　　　师傅停下了抽烟，抬头惊讶地看到我，似乎不晓得我为啥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明娃子，你……”
　　　　“师傅，其实我已经猜到一些事情了。冥纸师，不单单是做纸钱给普通人的死人烧的。那些神奇的东西，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用处！就好像你平时让我练习的那九个古怪的字，今天你就用了其中一个来治胖娃儿。还有昨天晚上我们遇到的大晚上出殡送灵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胖娃儿遭干神仙上身也肯定和这事儿有关，刚才那草木灰散开之前说了句师兄我找到你了。师傅你这么厉害，肯定不是普通人，十三年前你到两河镇来……应该是在躲一个人对不对？那个人，应该和你关系不好，但是他是你的师弟，我的师叔。”我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师傅惊讶地看我，眼睛里面闪动着一些不一样的光亮。
　　　　我走了几步，到了师傅旁边，最后说道：“所以我猜，师叔其实应该是师傅的仇家。你躲了他十三年，他现在追过来了对不对？冥纸店儿，不能安安稳稳地开了对不对？”
　　　　师傅脸色先是一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明娃子，你……长大了。这些事情，你居然自己就猜出来了。确实，你说的基本没错。我的师弟，你的师叔，找过来了。我跟他……唉，不说也罢。总之，肯定是你死我活的。”
　　　　这时候，我也已经安静了下来。把小木头板凳儿搬到师傅旁边，靠着师傅坐下，看着师傅说道：“师傅，我也不小了。既然从八岁那年水塘村的事情之后你就开始教我除了制作普通纸钱之外的一些东西，那这次，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跟你一起。”
　　　　师傅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壳顶儿，很是欣慰地说道：“要的，要的。明娃子长大了，不小了。哈哈，既然如此，师傅也就不把你当小娃儿对待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师傅今天就索性敞开了把能跟你说的都说了吧。”
　　　　我兴奋地点头：“那师傅，你和师叔，究竟是咋个回事啊？而且既然你有师弟，也一定有师傅撒？快给我讲讲嘛。”
　　　　“行，那我长话短说。”师傅叹了口气，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之间，缓缓地叙述了起来。那是关于师傅的一些事情……
　　　　师傅名叫姜天，这个名字很霸气。但并不是故意的，因为这个名字是师傅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公取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师公有四个徒弟，名字以天地玄黄排序。师傅是老大，所以就叫姜天。他后面还有三个师弟。
　　　　师公自然也是个冥纸师。冥纸，是中国传统祭祀文化里面的最重要的东西。而中国一切的祭祀、文化，都跟一个本土宗教分不开。
　　　　道教。
　　　　可以说现在中国流传的种种玄学，都是道家思想的分支。道教，则是道家思想最直观的体现和传承。
　　　　能被称之为“教”的，都必须有自己的理论和武装力量。这就是道学和道术了。道学，就是一些道教的思想和学问，道术，自然就是一些玄妙术法了。古今中外，只有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宗教，才有传承下去的可能。
　　　　道术，就是中国“道”文化传承的保卫者！而道术的传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分为了五个不同的大支脉。是为，山、医、命、相、卜！
　　　　山医命相卜，这个五个支脉几乎包含了所有的道术玄妙。复杂无比，气象万千。但是在每一个支脉的内部，本身又有许许多多的再次细分。比如道术的“山”字一脉，就分为了十几种不同的传承。更可怕的是，这之下的十几种，居然还有细分。
　　　　而看似低贱，专门给死人做纸钱的行当中的冥纸师，就属于道术山字脉符箓一支中的一门！
　　　　
　　　　第十二章　二十七神纸法门、血煞
　　　　
　　　　听了师傅的话，我心头好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样！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复杂的渊源。
　　　　难怪我说觉得师傅会的一些东西和手段，跟平时和那些小娃儿在一起耍的时候听他们天南海北的吹牛，说道一些神奇的道士先生，我感觉好像跟师傅还挺像的。原来，冥纸师，本来就是道术之中的一个流派啊！
　　　　看到我一脸震惊的神色，师傅嘿嘿笑了两声：“咋个嘛，明娃子，是不是觉得很震惊？咱们冥纸师还有这样的来头对不对？当然，不是所有做纸钱的都可以叫冥纸师的。必须要会用神纸，会法门的才能叫这个。我继续说了哈……”
　　　　话说师傅当初同门四个师兄弟，分别叫姜天，姜地，姜玄，姜黄。四个人情同手足，都跟着师公学习冥纸制作的技艺。明面上，他们是四川南部一座地级市中最大的一家售卖纸钱、花圈、挽联等殡仪用品的店铺，暗地里则是道家山字脉符箓一支中的一个传承流派。
　　　　可是，随着四个师兄弟的逐渐长大，每个人的性格都在变化，都不相同。师傅本身沉稳大气，最有大师兄的风范，师公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主心骨。老二姜地则是正直纯朴，为人忠厚，不善言辞。老三姜玄，性格比较阴沉偏激，也是师公不太喜欢的一个徒弟。老四姜黄年纪比他们三个小很多，像小弟弟一样。
　　　　复杂的成长过程和师公的事情师傅没怎么多说，主要就说了他和三师弟姜玄的恩怨……
　　　　那是十五年前，师傅四十岁，师公已经去世。剩下的四个师兄弟便分了家，在当地不同的地方各自开了自己的殡仪用品店，也算是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有一天，姜玄找到师傅，说他听人说发现了在城外有一片坟地很古怪，每到晚上就有一个地方发出红光，好像血一样。偶尔有走夜路路过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根本不敢靠近。渐渐地就有了闹鬼的说法。也有人说是那片坟地风水有问题，所以里面的鬼魂不得安宁才闹事儿。
　　　　师傅他们本身就是这东西打交道的，自然跟那些普通老百姓见识不一样。听姜玄这么一说，师傅就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三师弟，听你这描述，该不会是……血煞？！”
　　　　姜玄点点头说对头（对啊）大师兄，我也觉得这可能是那坟地里面出血煞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哦，只要搞到手了，咱师傅传下的二十七神纸法门里上九法门的斩煞神纸就有炼成的希望。
　　　　师傅冷哼一声：“三师弟，斩煞神纸是属于比较阴邪的法门，师傅从来都没有传给我们过。当初你溜进师傅屋头偷看得来，我帮你瞒下去了，现在不可能再帮你去把那血煞搞到手。”
　　　　姜玄好像早就料到师傅会拒绝，自然是有备而来。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笑了一下说：“大师兄，师傅他们不晓得，但我却是晓得。十年前你有一次去一个村子里面出活计，认识了一个女人，你们有了一个女儿。我前不久才去看过，有九岁了，还挺漂亮的……”
　　　　这句话一出，师傅顿时怒目圆睁，整个人一下就炸了。好像一头突然被惊醒的狮子，一把揪住了姜玄的衣领：“干啥子！你龟儿子要干啥子！莫去弄我的女儿！”
　　　　姜玄被师傅这么一通吼也不生气，还是笑着说：“没的事儿的大师兄，他们母女都很好。你看你，当初这事儿直接跟咱师傅说了就好了啊。还是那句话，帮我弄到血煞，一切都好说。”
　　　　师傅阴沉着脸，放开了姜玄，叹了一口气：“三师弟，你从小就性格偏激固执，我以为你是年纪小不懂事。哪知道越长大越严重，早知道你会这样，师傅当初要赶你走我就不拦下来了。”
　　　　“其实我也很感谢大师兄的帮助，但学会上九法门一直是我的梦想，血煞我一定要弄到手。那么，今天晚上，城西头的棺材铺子碰头了。”姜玄淡淡笑着说完，转身走了。剩下师傅在殡仪用品店里脸色阴晴不定……
　　　　听师傅说到这个地方，我就非常好奇了。在师傅的讲诉里面，有太多太多新奇的我之前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的东西，包括不久之前救治胖娃儿的时候师傅就说过的所谓二十七神纸法门，我就好奇地打断师傅问他这些是啥子东西。
　　　　师傅今天是打算跟我说清楚了，所以很仔细地解释到说：“普通做纸钱的，也就会做烧给普通人的死人钱。稍微有点儿道行的，就会做一些低级的金纸和银纸。只有我们能够称之为冥纸师的，不但能够制作纸钱、金纸、银纸，还能制作施展术法的神纸！我的师傅叫姜龙，姜氏一族从明代开始，就擅长冥纸和部分道家符箓的制作。清兵入关的时候，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符箓一支分裂，出现了很多传承，但都不完整。这姜氏一族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杀，就隐藏在民间的做纸钱的手艺人里头。当然这么做的不止我们这一族，还有其他大量的道术传承门派或者家族也这么做。这二十七神纸法门，其实就是当初道家山字脉符箓一支分裂的时候，姜家保存的一部分道家符箓之术。因为当初一共有二十七种，所以称之为二十七神纸法门！”
　　　　原来如此！
　　　　师傅的话，让我大开眼界。之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事情，一点点在我眼前揭开了。冥纸师，原来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和隐秘。
　　　　“那，那个坏蛋师叔姜玄让师傅你帮忙弄的血煞到底是啥子东西啊？和二十七神纸法门有啥关系？”
　　　　“二十七神纸法门，根据使用的难度和威力，分为上九门，中九门，下九门。具体都是些什么太复杂，你自己慢慢学，我这里就不细说了。比如刚才我救治胖娃儿的时候用的替身纸，就是下九门里面比较简单的一个。”
　　　　我心里头听得发热。没想到刚才那么神奇的手段，居然只是这二十七神纸法门里面最简单最低级的。那最厉害的有多强？想想就激动啊！
　　　　“当初姜玄让我帮忙炼制的，就是上九门之中比较厉害和阴毒的一种，叫斩煞神纸。具体有啥子效果和炼制过程我也不清楚。因为二十七神纸法门里面有些阴毒的太伤天和的，你师公姜龙根本没传给我们师兄弟几个。就算传下来的的，我们四个师兄弟各自学到的也不一样，比如我就学了上九门之术两种，中九门之术两种，下九门之术四种。姜玄的斩煞神纸，是当初趁师傅不查去偷看得来的。我只知道，炼制这种神纸需要用到血煞。”
　　　　说到“血煞”这两个字的时候，师傅的脸色变动了一下，好像是露出了一些忌惮和紧张。
　　　　我没有问师傅血煞是个什么东西，因为我晓得师傅肯定要说。这关系到他跟坏蛋师叔姜玄的过去。
　　　　师傅抽了好几大口旱烟，才在烟雾缭绕中开口：“所谓的血煞，是一种厉鬼，非常罕见。必须是要在有大量阴气、死气的地方，至少五个怀胎八个月以上的孕妇在三天内接连惨死。孕妇和成型的胎儿共同的怨气和血光之气，混杂大量的阴气死气瘴气之类负面能量，最后怨气滔天血光成灾，集合大量孤魂野鬼变成的集合形式的厉鬼！”
　　　　
　　　　第十三章　猛鬼出坟
　　　　
　　　　光是从师父的话语之中，就能够听出这所谓的血煞有多么的可怕和凶残！好几个惨死的孕妇和胎儿，集合大量的阴气死气变化成的厉鬼。那肯定是让人敬而远之的。
　　　　“不过师傅，接连三天都有在固定的地方又孕妇惨死……这个，也太巧合了一点儿哦？”我有些奇怪地说道。
　　　　师傅看了我一样，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明娃子果然聪明，一下就看到了问题。血煞的形成本来就极其困难，所以从古至今，但凡有血煞，大多是人为造成的。是一些心狠手辣的人，故意杀害在阴邪之地虐杀孕妇。当时姜玄走了之后，其实我就已经隐约猜到了，那血煞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烟雾朦胧之中，师傅继续讲述他和姜玄的恩怨……
　　　　话说当时师傅因为被姜玄胁迫，不得已答应了他的要求。为了自己的妻女安危，师傅在约定的时间去了城西的棺材铺子，见到了姜玄，和另外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衣服里的人。这人是个驼背，手里头拄着个木头拐杖。
　　　　看了他之前的猜测的对的，这血煞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很可能就是姜玄认为制造出来的！不然的话，他不会早就做好了准备，还叫了不止一个帮手。
　　　　那黑衣人看到师傅来了，嘿嘿干笑两声，用沙哑的声音说：“西南姜氏冥纸师一门的大师兄，久仰久仰。”
　　　　师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是干啥子的？跟我三师弟狼狈为奸，说不定他就是受了你的怂恿。”师傅虽说对姜玄十分痛恨，但毕竟有几十年的同门情谊，所以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姜玄是主导，认为是眼前这个黑袍老头子搞得鬼。
　　　　这老头子嘿嘿干笑几声，不再说话。姜玄似乎也没心思和师傅争辩，拍了拍手，就有两个面相丑陋的店员过来，掀开了旁边的两口棺材，里面有两个被绳子绑起来的人。正是师傅曾经的爱人和私生女。
　　　　“姜玄！如果她们两个伤了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顾及师门情谊，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师傅怒喝到。姜玄只是笑，说大师兄不要暴躁，只要顺利拿下了血煞，都好说都好说。先介绍一下，这位师傅是相字脉风水堪舆一支的地师，精通风水墓葬。
　　　　师傅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这个驼背的手拄拐杖的黑袍人给他一种阴沉沉的感觉还有一些泥土的腥气味儿。原来是一个地师。
　　　　姜玄吩咐棺材铺子里的人把师傅的爱人女儿“照看”好，他们三个人便趁着夜色朝城外的那一处墓地走过去。那墓地在郊区，非常偏僻荒凉，建国之前一直都是个乱葬岗一样的地方。建国后有关部门稍微修缮了一下，但还是一到晚上就鬼气森森，恐怖的很。
　　　　师傅跟姜玄还有那黑袍地师很快就走到了乱葬岗。那天晚上很黑，天上星星月亮都没有，简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