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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缝纫机回古代-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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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里头还缝了他家的字号。下面给小宫人的衣裳我也瞧了,确实不错,棉芯子还是今年新上的,白花花不见一点杂质,比咱们官造的还好些。那些大公公一个个富得流油,发给咱们的份例却一年不如一年了。”

“听说这凌州冬日极寒,左不过半月就要上身了,先拿去晒了再收箱罢。”

几人结伴而去,拿麻绳串了袖子,四件衣裳排成一长条,挂在两棵树间。

这里住的都是宫女,来来往往人自然不少。各宫主子明争暗斗,下头宫女也派别林立。平日里争宠幸荣光,也争吃穿用度。三百套宫装掐尖儿放了下去,已是惹人不快,待到其他各宫也领了衣裳后,再同最先的那批一对比,立刻就分出高下,后宫里顿时炸开了锅。

“公公,这事儿办得可就不地道了。那位既是先进宫的,我们娘娘恭顺,月例领的迟些也不计较。可同样的规制,还分两样发来,这可说不过去了,难道我们主子就比人低半阶不成?”

尚衣公公一个头两个大,这已是今日第三波找来评理的了,这些大小姑姑都不是好惹的,他还想在这宫里颐养天年呢。谁也得罪不起,只好陪着笑请几位姑奶奶稍安勿躁,自个儿必定把这事儿圆得妥帖。

其他三家送来的衣裳都算普通,就欢颜的最拔尖儿。老祖宗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果然不错。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请欢颜来接这笔活儿,到底是对是错了。可肠子悔青了也无用,总得把剩下几百件再补出来!

胡染娘把坯布挂在竹竿子上,拿蜡刀蘸了蜡油勾描图案,笔笔精到,准确无误。东家设计的几幅花样子,漂亮又新鲜,那太极鱼活灵活现,寓意吉祥,比寻常见到的牡丹蝴蝶有意趣多了。还有那些团花的折纹的,虽不是稀罕花色,可经过东家稍作改动,就显得别致又雅趣。胡染娘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这般懂行的东家还是少见。

这回出货量虽不大,工期却赶,昨儿个夜里忙到子时才歇下,今儿个描花收了尾,就得紧着上色熨烫,若是耽误了,蒸化就更得耗费功夫。

一边的芝姐儿撑着头,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先时还兴致勃勃看她画花,这会子已点起豆子了。昨儿个她睡得更晚,这几日确实忙累了她。

“等这起料子交了货,你再好好歇会儿,现在给我打起精神来,点蜡可不能有半点马虎,否则颜色一浸就有瑕疵,按东家的性子,这块好料可就不能用了。”

芝姐儿甫一听见响动,就惊得睡意全无,听了胡染娘的话,更是睁大了眼睛,到嘴边的哈欠也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前院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刚接到一笔大单,宫里缺了的几百件成衣,都摊到了欢颜头上。夏颜把裁缝师徒都叫到院里鼓舞士气,许了假和加工钱,才点人分派任务。师傅们打版缝纫,小学徒裁布打杂。请铁打铺子新打的轮刀、剪子和针具也一并发了下去,如今连学徒手里也有了一套齐全的工具。

招娣摸着刚得的绣花针,心里直痒痒,也想过去扎上两针。她走到蔡大婶身边,捏着手指轻轻道:“师傅,您让我试一回罢。”

蔡大婶比划尺子的手一顿,转头望过去,见招娣虽紧张,却不怯懦。她放下手里的石灰饼子,掸掸手心道:“针法练得如何了?”

“回针、锁边、包边都会了。”

“藏针呢?”

“这个也不难。”招娣脸红红的,回说道。

“当然不难,可要缝的好却难,针点子要压实,针距要匀称,衣襟袖口的小花也得包办,交错绣可会?锁链绣可会?”

招娣被泼了一头冷水,脸色有些发白,先还信心满满的样子,转瞬就偃旗息鼓了。

蔡大婶举起茶盏饮了一口,吐了茶沫子道:“先去把前后襟缝起来罢,若是有一针歪了,可是要打手板子的!”

招娣脸上这才重焕光彩,脆脆哎了一声,小跑着碎步离开了。

下了一场秋雨,新仓街家家换上了厚门帘。

舍里的老母鸡抱窝孵出了几只小雏,湿哒哒的伸长了脖子叫唤,连毛都没长齐。夏颜拿草箩子装了些稻草碎,把小鸡崽捧了进去,刚出壳的小鸡不用喂,饿上一天也不打紧。

家里许久没出过这么小的崽子了,何大林稀罕的不得了,扒在窝边望,直说这是好兆头,保不齐明年家里就能添孙子。还说最近老是梦见小蛇,可不就是好胎梦。

夏颜别过脸笑,想着这几天何漾又有的头疼了。衙门里诸事不顺,还要被家里老爷子念叨,可不得烦得上火。

九万贯的钞钱才换了六万贯,周边大小县城都跑遍了,也只换了两千两银子并几百石谷子,还有些零碎铜器,这番大动作,自然惊动了县老爷,直把他叫过去好一通骂。

何漾既不叫屈,也不反驳,等他骂得尽兴了,才沉了声音道:“大人既把农桑之政交给属下,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只大灾刚过,牲口行也损失惨重,相牛的行家说那牛口成色不佳,此时贸然买了来下田犁地,劳民伤财不说,更是做那无用之功。”

论起农技,雷县令自然一窍不通,他被这一通话堵回来,竟找不到反驳之处,瞪了眼儿正想着怎么抓他小辫子,一旁的刑名师爷递了话来:“何县辅所言甚是,只是眼下正值秋耕之际,乃来年春芽之本,农人无牲畜相助岂不劳苦,还是先把这事儿办圆满罢。”

雷知县见师爷同他打眼色,便知其有话要说,当下一挥手,让何漾去前头面壁思过。

师爷见人去了,凑到雷知县身边小声道:“此时圣驾还未回銮,何县辅毕竟是钦定的,大人不可急躁,且仅凭此等小事不能拉他下马,不如把农桑之政全权委托于他,待明年农事不利,收成不佳,再将他治罪,届时大人也可落得个爱民体恤之名。”

雷县令想了一回,觉得此番计谋确实可行,区区九万贯钞连三百头牛都买不齐,想来也翻不出浪花来,便点头应下了。

何漾领命离开之后,在心中剖析着其中用意,深想了两回,便也明了这是又给他下了个套子。虽说让他负责农政,却没有再下拨银子,而本县受灾之乡多达六个,一千多亩地的收成全让他一人担责,确实打了一手好算盘。

何漾脑子转得飞快,眼下手里只有不到三千两银子,该如何运作,才能把这件事办得齐整。

回到家时,就见着自家老爹蹲在地上,守着一窝绒毛小鸡逗弄,脚边搁着一只碗,泡着黄澄澄的小米,何大林不时捻起一撮米,喂到小鸡嘴里。

何漾见了这情景,脖颈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爹,家里怎么养鸡仔儿了?”

“刚出来的小杂毛,难道还丢掉不成?这老母鸡也知趣,知道家里冷清了,孵了几只小玩意给我解闷儿,”何大林把染了鸡屎的稻草抽出来,又换了一层新的,瞪了何漾一眼,“甚时你也生出个小崽子来,我也替你照看!”

何漾忙不迭跑了,跐溜钻到了厨房里。夏颜正在煎锅贴,屋里油香满溢,举着长竹筷子的小手一翻,锅贴就被煎得两面金黄。何漾回头望一眼老爹,见他还在喂小鸡吃米,迅速从后头抱了一下,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在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油香味儿。”

夏颜面上热热的,也不知是不是被油烟熏的,斜睨了他一眼:“嫌弃了就离远些,小心油星子溅到你。”

“不嫌不嫌,”何漾把脸又凑过来,猛嗅了两下,“你身上的味道比胭脂水粉还好闻。”

“呸,不害臊,你又闻过多少胭脂水粉儿了?”

大概是觉着这话题太羞赧,两人都红了脸不说话。

晚上何漾坐在案前沉思,砚台里的墨汁干了两回也没落下一个字。如今三万贯宝钞砸在手里,总得想个法子花出去,可这些又是来年惠农的本钱,总不能随意采买物件,只得买些保值又不愁销路的货物才好,生平第一次,他倒为如何花钱发愁了。

夏颜坐在案头另一头画衣稿,抬了两次头,见他眉头紧锁,搁下手里的画笔坐到他身边,抹平了膝盖上的衣褶,歪着头边想边道:“我觉着,你这钱可以交到那些大宗买卖的商人手里,他们那些人每日的流水多,不在乎多收这三五万贯,反正一转眼这钱又花出去了。”

何漾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拇指贴上了她的手背,轻轻蹭了蹭:“这我也知道,可买些甚么大宗商品才好?我这儿又没有销路。”

夏颜双眼亮晶晶望着他,避开了他的手,竖起食指点点自己,挑眉道:“你可以找我呀!”

第49章 求娶

天儿冷了,皮草毛料正是好卖的时候,欢颜一月也能卖出二三百件大氅。

高端定制常用的是狐皮和貂皮,好的狐皮不易得,只有那细密丰亮的皮子才入得了她的眼,貂皮也只选那雌貂的,夏颜眼利,有几回遇上欺生的客商,用雄貂毛糊弄她,回回都让她识破了,再讽刺挖苦一通,直说得伯伯辈儿的老商贩无地自容,从此在这皮市中,就再无人敢小瞧这个小东家。

这日大集,夏颜穿戴整齐,拉着何漾一同去逛互市。几个皮草商见了她来,都热情打招呼,把自家压箱底的好货都拿了出来,请她品鉴。

“您瞧这毛色多光亮丰润,十年也难得一见,您上手摸摸,货真价实!我可是信您这双眼儿,若是您看中了,随意开价,我一文不讨!”

又去逛了另一家,老板沏了一壶好茶招待,一连拿了三件掐尖货出来,随夏颜挑拣,把自家夸了一通,又连带着损损别家:“您可千万别去东头老七家,他家的紫貂皮都是染的,哎呦呦,若是您去了,不骂脱他小子一层皮!”

这些皮商都巴着夏颜能买他家一件东西,不为赚头,只因能得到这位挑剔主顾的认可,那在皮草行可是件长脸事儿。

夏颜逛了一圈,只买了三块上等皮子,其他次些的羊皮、兔皮拉了几百车,这些都是做批量成衣的,卖出的价钱也低,可光这些,也花掉了一万贯钞。

晌午俩人去小馆子吃饭,夏颜点了泡馍,喝了几口羊杂汤面,五脏都暖烘烘起来。何漾替她把馍掰碎了泡进汤里,自己只吃了几口小菜,点了一壶小酒慢慢品。

“往日只知你那铺子生意极好,却不晓得你竟有这本事,互市里泰半商客都对你毕恭毕敬,这说出去,谁能信呢!”

夏颜放下筷子,拖着下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道:“经此一回,你是不是对我更加爱慕思情了?”

何漾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贫嘴!”

“戏文里不都这般写?小公子对小娘子一见倾心,入骨相思,再作些缠绵悱恻的诗文,二人便私定终身,白头偕老。”夏颜说得兴起,把双手食指尖相对,兴趣盎然看着他。

何漾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握着拳头嗑个不住,待气息渐渐匀顺了,才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当真不知害羞为何物!”

夏颜啧了一声,对他做了个鬼脸,就又把脸埋进碗里呼噜噜喝起了汤。

下半晌,夏颜又带何漾去织云坊进绸缎,几百匹捐纱绸棉谈笑间就下了单,夏颜也算是过了一把挥金如土的瘾。又去定了几架织机和纺纱机,才算齐活了。

三万贯钞也花的七七八八了,夏颜掐着指头算起了账:“共一千四百余两,往后我每月还你四百两,等到来年开春耕地,这钱也还清了。”

何漾负手跟在她后头,也不说话,只望着她笑,仿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趣的。

夏颜转过身来,缓了两步,与他并齐走,仰着脸笑道:“你就这般信我?不怕我欠款跑路?”

“若真如此,我就去东市杂耍卖艺。”

“这可是要担风险的,若是让雷蚂蟥知道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何漾望眼神柔柔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缓缓伸出手揽住了她,紧了紧力道:“有我替你遮挡。”

夏颜轻笑一声,也用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前带跑了几步,一蹦一跳道:“不必,我有田有铺,断不会让你吃纰漏的。”

先前夏颜一直想扩摊子,奈何手里没银子,这回正好有花不出去的钞,就先挪来一用了,也算是解了双方困境。

夏颜这几日接了几单高定,要价都高达百两,其中一件银狐大氅更是开价三百两,饶是这样,巨贾方岱川的姨太太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拍案了。

除了缝制高定衣衫,梅记的新舞服也设计好了。梅记几经磨砺,才编出了如今这支戏舞。全舞讲述了一个异族小妹走出大山,得见休明盛世心潮澎湃,最终皈依教化的故事。

夏颜以自制的篮彩印花布为主料,设计了几款贴近现实又精巧俏丽的衣裙。

随着歌舞画卷徐徐展开,一曲悠扬飘转开来,一名碧眼金发的舞姬穿着村里村气的小花裙,蜻蜓点水般舞动起来,与以往歌舞不同,这舞姬还做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活灵活现讲述着故事。旋转着退了场后,另一舞姬穿着秀美绮丽的闺秀襦裙,手握仕女扇婷婷摇曳,伴舞一拥而上将之围拢。散去后又出现第三人,身穿华贵斑斓的广袖深衣,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缓缓向正中走去,在乐章落至最高音时,戛然而止,仕女对着前方高高的龙椅,伏地而拜。

三位舞姬共饰一角,完成了三次华丽蜕变。

一曲奏毕,鸦雀无声。

景帝闭上双眼,脸上浮起了笑意,良久才吐出一个字:“赏。”这一字拖的又长又重,显露了些许澎湃的心潮,而四周原本零散而坐的官员们,俱都纷纷伏地拜下,三呼万岁。

景帝大悦,特地又点了一出梅记教坊的舞,这是自开筵以来,独一无二的殊荣!

梅记教坊从此也算翻身了,不仅成了坊间炙手可热的字号,更是各朱门贵府争相邀请的对象。

与此同时,欢颜成衣的招牌又上了一阶,大有直逼凌州第一的趋势。

“妹子,你是不知如今这舞有多兴盛,连在京的暹罗王子都特地来瞧,教坊里的茶钱提了四次,依旧座无虚席。咱们的当家小花,都要自立门户了,唉,你说这事儿闹得。”

“凡事有利就有弊,分分合合本就是随缘的事儿,看开些罢。”夏颜把手中的一块拼花修剪整齐,串了针贴在衬布上缝制,梅廉说上十句,她才搭一句。

“你这铺子如今也是不得了啊,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有光顾的?”梅廉把她缝好的另一块拼布展开来观赏,颜色搭配得赏心悦目,针脚也细密整齐,乍一看去还以为是染出来的花样。

“贵嫔娘娘派了人来取画册子,订了两套袄裙,也不是甚大事。”夏颜语气平平说道,这确实是实话,平时缝制衣衫就已经做到极致,哪怕皇后娘娘来,也是同样认真对待。

梅廉赞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连他这个虚长几岁的兄长都比不上了。

梅廉见她这个铺子办得蒸蒸日上,不禁也有了拓展门脸儿的意思。

“我看中了一块地,打算买来修戏园子,这回砌个双层的,能容□□百人。”

“这是好事,你有这能力,就尽力去做,若有难处就开口,莫同我客气。”夏颜点点头,支持他道。

梅廉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打定主意立马就把地拿下,临走了又折回来,对着夏颜悄声道:“你能巴结上皇城贵人也是好事,可要我替你打听打听娘娘的喜好?”

夏颜在心里思忖一回,觉着这主意不错,当下谢了他一句,又补充道:“不光是喜好,有那忌讳的也一并替我打探来。”

自打入秋以后,风雨也渐渐凌厉起来。

凌州这座老城历经百年风雨,雄才辈出,早就在史记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里出过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杀伐南下,勇登大宝。也出过济世英才,名垂千古,后无来者。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也只有城中那座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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