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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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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种类的动力,连手枪都是无后座力的。自己会像一个孩子手里飘走的气球,无用且无害地结束生命。

卡萨德拼命伸手,连关节都发出“咯咯”的声音,勉强才抓住了一根天线,终于把自己慢慢拉上了“鱿鱼”的外壳。

这该死的气闭门在哪里?就航天器来说,这东西的外壳很光滑,但是装饰着缤纷的图案、贴花、板画,他猜,在驱逐者的字典里,这是“危险请止步:推进器口”的意思。但却怎么也看不到入口。他猜里面也许有驱逐者,至少有个驾驶员吧,也许他们正感到奇怪,这个回来的队员怎么不去开气闭门,反而像个缺腿螃蟹一样绕着船壳转呢。或者他们大概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在里面拿枪等着他呢。不管怎么样,显然没人出来开门。

去他妈的,他一边瞎琢磨,一边对着透明观测舱开了一枪。

驱逐者的船舱保持得很整洁。只有一些无用的仿若回形针和硬币的东西随着飞船的空气间歇喷出。他等到喷涌停止,然后挤了进去。

里面是运兵区:一个缓冲型船舱,活像登陆飞船或者装甲人员输送舰的跳鼠舱。他估摸了一下,里面大概可以运载二十个身着真空服的突击队员。现在当然是空的。有扇敞开的舱门通向驾驶舱。

舱内只有一名指挥驾驶,结果这家伙在解安全带时给卡萨德一枪崩了。他把尸体推到运兵区,自己坐到那个仿若指挥座椅的地方,绑好了安全带。

红黄的日光穿过头顶的透明玻璃罩,射了进来。视频监控器和全息控制台显示出船前和船尾的场景,以及侧翼摄像机捕捉到的舰内搜索的状况。他看到那个在三号手术室给扒光衣服的尸体,还看到几个身影在和医疗激光交火。

在费德曼·卡萨德儿时的全息戏剧里,英雄们看起来总能操纵任何掠行艇,太空船,奇异的电磁车,还有各种在必要时出现的奇怪机器。卡萨德学过如何操纵军事运输船,简单的坦克和装甲车,孤注一掷的时候还能开开突击艇或者登陆艇。如果被困在一艘失控的军部飞船上(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可以在指挥中心中找到办法,连接入主电脑,或者通过无线电或超光发射器发出求救信号。但坐在驱逐者的“鱿鱼”里,卡萨德毫无头绪。

当然这也不完全对。他很快就辨认出控制“鱿鱼”触手的远程控制槽,如果给他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也许能找出其他一些控制按钮。但他没有时间。从前部荧屏上,可以看见有三个穿着太空服的身影正朝“鱿鱼”跃来,同时还在开火。那驱逐者指挥官苍白的外星头像在全息控制台上显示出来,他“泡泡”里的耳机响起一阵喊叫。

大滴的汗珠挂在眼前,汗迹顺着头盔内部淌下来。他用力甩头把它们甩掉,然后眯着眼看着操纵控制台,按了几个看上去有点像那么回事的装置。也许这里面有声音控制电路,超驰控制器,或者有点像飞船电脑的可疑东西,卡萨德知道,他他妈的要完蛋了。在开枪打死那个驾驶员以前,他就想到过目前这种境况,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强迫那家伙开船,或骗取他的信任。不行,也许这样就对了,他暗自思忖,然后按下了更多的控制键。

推进器启动了。

“鱿鱼”在抛锚的地方一阵急拉急扯。卡萨德虽然系着安全带,可他还是被弹上弹下。“见鬼!”这是自他问护士小姐飞船去哪儿后第一次开口。他使尽力气伸手向前探去,终于把带着护手的手指插进了控制槽,结果六根触手中,有四根松开了,一根被扯掉,最后一根撕掉了“梅里克号霸舰”的一大块船壳。

第十一章

“鱿鱼”打着滚脱离了船体,录像上显示,有两个穿着太空服的身影没来得及跳到“鱿鱼”上,第三个抓住了拯救卡萨德的天线。卡萨德大体上知道了推进器控制钮在哪,他疯狂的一阵猛按,结果顶灯全部亮了。所有的全息图像暗了下来。“鱿鱼”开始最狂野的技巧动作,倾斜,翻滚,侧滑,样样本领都拿了出来。他看到那个驱逐者从头顶舱上滚了过去,在前监视器上露了一小会儿,然后成了船尾监视器上的小斑点。那家伙在他,或者她,越离越远时,还在朝这里开枪。

“鱿鱼”继续猛烈翻滚,卡萨德努力保持清醒。各种声音和可视警报吸引着他的注意。他按住推进器开关,觉得启动了。不久又把手松开,因为他觉得有两个力要把他撕开,而不是五个力。

从随机监视器上,他看见那艘火炬舰船越离越远。太好了,他可不怀疑,驱逐者的战舰可以随时瞬间干掉自己,而且如果自己迫近或威胁到它的话,它肯定会这么做。他可不晓得这“鱿鱼”上有没有武器,他甚至吃不准它上面有没有比杀伤武器大一点的东西?但火炬舰船的指挥官绝对会让一艘失控的运输船靠近自己。他认为驱逐者们已经知道这艘飞船被敌人劫持了。如果现在突然有火炬舰船在一瞬间里毁灭自己的话,他不会感到惊讶,或许有些失望,但不会惊讶。同时,他还在思考两种情感:好奇心和复仇欲。它们是典型的人类情感,但不知道是不是驱逐者的情感。

好奇心,他知道,可以很容易被长时间的压力所征服,不过他觉得像驱逐者那样的半军事半封建文化,复仇一定是深深包含其中的。什么事都是平等的,卡萨德没有机会伤害他们更多,也几乎没办法逃跑,看起来费德曼·卡萨德上校就要成为他们解剖架子上的主要候选人了,他这么觉得。

卡萨德看着前部显示屏,皱着眉头,松了松安全带以便看到头顶舱。飞船虽然还在打滚,但程度已经没那么厉害了。那颗行星看起来离得更近了,一个半球填满了他的“头顶”,但无法估计出“鱿鱼”离大气层有多远。他完全不明白荧屏上的数据是什么意思。只能猜测它们轨道速度是多少,还有重返大气层要承受多大的震动。他瞥到一眼“梅里克”的残骸,他很清楚,他们离星球表面非常近,大概只有五六百公里的样子。而且就处于某种中继轨道上,之后登陆飞船就可以下落了。

卡萨德想要抹抹脸上的汗,但是宽松的护手手指的指尖碰到了面罩,他不由皱了皱眉。太累了。妈的,几个小时前他还处于神游状态,而那之前的几个飞船星期,他的身体几乎是死翘翘,肯定的。

他不知道下面的世界是海伯利安还是嘉登;尽管都没去过,不过他知道嘉登上住的人更多,而且马上就要变成霸主的殖民地了。希望那是嘉登。

火炬舰船派出了三艘突击艇。早在船尾摄像器在取景范围外拍摄出图像前,卡萨德就已经清楚地看见了它们。于是卡萨德按住推进按钮,直到感觉船更快地打着滚,冲向上面的行星之墙,他才松开手。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三艘驱逐者突击艇追上了“鱿鱼”,此时,“鱿鱼”也已经抵达大气层。这些突击艇无疑配备有武器,现在,“鱿鱼”已经进入了它们的射程,不过指挥线路上的某人肯定对这个失控的“鱿鱼”大为好奇。或许大为愤怒。

卡萨德的“鱿鱼”设计得一点也不合乎空气动力学。就像大部分舰舰飞行器①一样,“鱿鱼”可以将行星大气层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如果冲入重力井冲得太深,那它就在劫难逃了。卡萨德看到了重返大气层后发出的警示红灯,也听到了活跃的无线通讯频道的电离信号,他忽然怀疑,开这么个飞船是不是个好主意。

大气阻力把“鱿鱼”稳定下来,就在卡萨德检查控制台和指挥座椅扶手,祈祷控制电路在那里时,他第一次感受到短暂重力的拉扯。充满随机噪声的荧屏上显示出一艘拖着蓝色等离子焰尾的登陆飞船,它正在减速。那艘突击艇突然爬高了,这其实是假象,跳伞运动员看着别人张开降落伞或者打开悬帆时,也会碰到类似的景象,它们都是一个道理。

卡萨德又有了别的担心。看起来这里没有降落伞,没有弹射座椅。每艘军部的太空船都有这些大气层内的逃生设施,早在八个世纪前就有了,而那时全天域飞行在旧地上刚刚发展到大气层的表面。一艘舰舰飞行器,也许永远不需要行星降落伞,不过写在古老法则里的古老恐惧感是很难消亡的。

也许这只是理论上说说罢了,卡萨德什么也没找到。船还在震动,还在旋转,而且开始变热。卡萨德解开安全带,移动到船尾,他不确定他在找什么。悬帆包?弹射椅?抑或是一对翅膀?

然而士兵运输区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驾驶员的尸体,还有比饭盒大不了多少的存储箱。他在箱子里面一阵捣鼓,找到的东西还没医用工具大。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装备。

卡萨德能听到“鱿鱼”的隆隆震动声,他悬吊在一个枢轴环上,船开始解体,现在,他几乎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驱逐者不会把钱和飞船空间浪费在低概率逃生装备上。而且他们干嘛要那么做?他们的一生是在黑暗的星系间度过的;他们对大气层的概念仅仅是罐头城市八公里的增压隧道。卡萨德的“泡泡”头盔的外部音频感应器开始接收到空气狂暴的啸声,那是从船壳和船尾破碎的透明罩那传进来的。他耸耸肩,自己已经赌得够多,总该输了。

“鱿鱼”在颤抖,在弹跳。卡萨德听见船首的触手被撕掉的声音。那个驱逐者的尸体被吸了上来,从破碎的透明罩中飞了出去,像给真空吸尘器吸走的蚂蚁。他紧紧抓住枢轴环,从敞开的舱门望去,盯着驾驶舱内的控制座椅。令他惊奇的是,它们古旧极了,像是按照教科书里的早期太空船仿制的。现在,飞船的外部零件开始熔化,它们像是团团熔岩咆哮着穿过透明观测罩。卡萨德闭上双眼,回忆在奥校学到的早期太空船的结构和布局。“鱿鱼”开始最终的翻滚,那响声鼓噪得难以置信。

“真主保佑!”他大声喘着气,那是自孩提时代后就从没有过的呼喊。他费力地向驾驶舱钻去,撑在敞开的舱门上,支起身子,寻找着甲板上的抓手,仿佛是在攀越一堵垂直的墙壁。他就是在攀越一堵墙!“鱿鱼”先是旋转,然后稳定住,开始屁股朝前的死亡深潜。卡萨德在三倍重力的重负下往上爬,他知道,一失足将成千古恨,到时他的每根骨头都会散架。在他身后,大气的啸叫变成刺耳的尖叫,最后是巨龙般的怒嚎。运兵舱开始猛烈爆炸,闪着熊熊火光。

爬上指挥椅的过程仿佛在逾越峭壁上突出的岩石,同时还有两个登山者抱着他的身体在那摇晃。他抓着车座枕头,但是那笨拙的护手却让他冷汗直冒,他现在正笔直地悬挂在那,脚底下便是运兵舱火势汹汹的大锅炉。飞船突然倾斜,他顺势摆动双腿,跃进指挥座椅。现在,显示屏全暗了,头顶的透明罩被烧成了病态的红色。他弯腰向前探去,手指在指挥座椅下、在双膝间的黑暗中摸索着,什么也找不到。等等……那是手柄。不,万能的基督和安拉……那是一个扣环。跟历史书里的东西如出一辙。

“鱿鱼”继续解体。头顶舱的透明罩已经烧红,液体状的有机玻璃滴落在驾驶舱里,泼洒在卡萨德的衣服和面罩上,他闻到塑料熔化的味道。在解体的同时,船开始旋转。卡萨德眼前突然变成一片粉红,然后黯淡,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用麻木的手指拉紧安全带……再紧点……也许胸口被划到了,或者是被有机玻璃熔液烧穿了。它的手又回到扣环上。手指笨拙地简直抓不住……不。快拉!

太晚了。随着最后一声尖叫,火焰勃然大作,飞船彻底解体,控制台被分解成无数弹片小块,在驾驶舱内疾速飞驰。

卡萨德被猛地压进了椅子,然后忽得弹飞了出去。进入了火焰的中心。

坠落。

卡萨德隐约意识到,在坠落的过程中,座椅弹出了自己的密蔽场。火焰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

火舌向他袭来,将弹射座椅踹出了“鱿鱼”炙热的滑流。指挥座椅划过天际,画出一道蓝色火焰尾迹。微处理器控制着椅子让其旋转,在卡萨德和表面摩擦力的熔炉之间形成了圆盘状的力场。在他从两千米的高空,在八倍重力下开始减速时,他感觉仿佛有个巨人坐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使尽力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蜷曲在长长的柱状蓝白色火焰的焰心中,然后再次闭上眼。他没有看见降落伞,悬帆包,或者其他什么减速装置的迹象。这没关系,无论何种情况,他的手臂和手都动弹不得了。

胸口上的巨人挪了下身子,它更重了。

卡萨德意识到头上的“泡泡”已经熔化大半,或者是被吹走了。耳边的声音响得难以置信,没关系。

他眼睛闭得更紧,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第十二章

他醒了过来,看到有个女人的黑色身影弯腰俯视着自己。一瞬间,他以为那是“她”。他又看了看,真的是“她”。她凉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死了吗?”他轻声说,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她的声音轻柔,有些嘶哑,还带着某种他不知道何地的颤音。他以前从没有听过她说话。

“你是真的吗?”

“是的。”

卡萨德叹了口气,朝四周看去。他正穿着一件单薄的袍子,躺在某种床或平台的地方,坐落在黑漆漆的洞状房间的中部。星辰投下光芒,从头顶上破屋顶的缝隙中洒进来。他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肩膀。那头发如黑色的灵光罩着他。她穿着宽松单薄的长袍,尽管在星光里,他还是能看清她胴体的轮廓。他的鼻子捕获了那香味,肥皂、肌肤以及她独有的芬芳之气,在他们这么多次的相聚之后,他对这气味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她柔声细语道,而卡萨德则解开了系住她袍子的金色纽扣。袍子无声地滑落在地。里面什么也没穿。在他们头顶上,银河形成的缎带格外耀眼。

“没有。”说着,卡萨德伸手把她拉近。

接近清晨时分,和风微漾,卡萨德把薄被子拉到他们身上。这单薄的布料看起来异常保暖,他俩一起躺在极为温暖的被窝中。不知什么地方,雪和沙子正摩擦着光秃秃的墙壁。星辰依然清晰明亮。

他们在曙光乍现之时醒来,在柔滑的床单下,两人的脸贴在一起。她的手顺着卡萨德的肋部往下摸去,摸到了旧有和新留的伤疤。

“你叫什么?”他轻轻问道。

“嘘,”她小声应道,手滑到更下面了。

卡萨德把脸凑近她脖子的曲线,闻着那芬芳。她的胸部软软地轻触着他。夜幕褪去,清晨到来。不知什么地方,雪和沙子吹着光秃秃的墙壁。

他们做爱,睡觉,又一次做爱。在天完全亮的时候,两人起身穿戴。她为卡萨德准备了内衣,灰色外衣和裤子,尺码非常合身,棉袜和柔软的靴子也一样。女人也穿着类似的衣物,颜色是深蓝的。

“你叫什么名字?”在离开破屋顶的房子,穿过一座死寂之城时,卡萨德问。

“莫尼塔,”女人回答,“或者尼莫瑟尼①,你喜欢哪一个,就叫哪一个。”

“莫尼塔,”卡萨德轻声说。他看着一轮小小的旭日在湛青的天空中升起。“这里是海伯利安?”

“是的。”

“我怎么着陆的?下体弹力场?降落伞?”

“你长着金箔之翼下落。”

“我没有感到疼痛。我没有受伤吗?”

“你受到很好的照顾。”

“这是什么地方?”

“诗人之城。在一百多年以前被废弃了。那个山丘后面就是光阴冢。”

“跟在我后面的那些驱逐者飞船呢?”

“有一艘在附近降落。大哀之君把船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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