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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上宰相-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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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伏钢冷硬著音回答。

穆无疾低声一叹,“伏钢,喜欢上一个皇亲国戚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你又何必这么嘴硬?”之前他故意拿话激伏钢,也只是想让伏钢正视自己的心,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眼下看来……

伏钢这颗硬石头,还是不开窍。

伏钢沉默不语,到了酒馆,也只是猛灌酒,穆无疾亦不想多言,毕竟有些事,只有当事者才能厘清,旁观者无权置喙。

“你呢?快办喜事了吧?”酒过三巡,伏钢才稍稍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闲事,用著一种又护又羡的眼神在看穆无疾而不自知。

“我是很急,但她不急.不过我仍希望早些将她娶过门。”

“娶她不是好像在娶一个小孩子吗?你的癖好真怪……”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矮归矮,不代表她长不大。

“你成亲那天一定会被人取笑。”大男人娶小娃娃,哈。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会笑,只要我与她彼此相属就够了。我一奇#書*網收集整理点也不在意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想向任何人解释她为什么矮人一等,她只需要我一个人来心疼,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都干涉不了我。”穆无疾品著茶,脸上笑意满盈,说著这番话时是笑得如此坚定。

最好是谁都不懂她的好,只让他一个人看见,他就毋需担心有人来与他相争。

“你说的这些绕口话我都听不懂。”伏钢只觉得听在耳朵里,有点刺耳,好像在嘲弄他这些日子的蠢行一样,刺耳到心有些发酸。

“也难怪你不懂。你若懂了,就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跟我讲话时可不可以别绕圈圈,有什么就直说,暗喻来暗喻去的谁懂个屁呀!”

穆无疾本想回损伏钢几句,却瞧见酒馆外头一名卖杂货的小贩正停下脚步让几名姑娘家挑些首饰水粉,他招来店小二,“小二哥,等会围在杂货小贩周遭的姑娘都挑完货后,麻烦你请他进来一趟,我也想挑些东西。”

“好,没问题。”

不一会儿,杂货小贩肩扛著箱匣子进来,穆无疾一眼先挑中样式小巧精致的珠花,又陆续挑了银耳坠、七彩丝带、镶有假玉的蔷薇花簪、贝珠小钗及檀木梳。因为是街边杂贩的商品,自然不是太高贵的珍品宝玉,但穆无疾还颇乐在其中。

“伏钢,你也挑几件吧。”穆无疾拿著一只珠串手链,想像它戴在皇甫小蒜手腕上叮叮作响有多可爱,便毫不迟疑又要了它。

“我?我又用不到。”叫他一个大男人去挑姑娘家的玩意儿?哼,他宁可去挑马镫!

“送个什么给十八公主又何妨?”他低声道,不让旁人听见他提及的尊贵名讳。

“你怎么会以为她喜欢这种廉价东西?”伏钢也低声,但咬著牙,句子变成愤懑冷嘲,“她一生穿金戴银,要什么珠宝就有什么珠宝,身上随随便便一颗珍珠也足够买下这里所有的东西,何况你手里拿的银簪我敢断言它只是一支锈铁,她不可能看得上眼——”

“伏钢,你就将这支锈铁送她吧。重点在于心意,而非价值。如果她收到这支锈铁而无动于衷,不代表她嫌弃它,而是嫌弃你。”穆无疾不太信任伏钢的审美观,干脆直接替他挑妥,朝他掌心一塞,再转向小贩,“小哥,我们就买这些,谢谢你。”

“谢谢客倌光顾,总共是十一两,算您十两就好。”

穆无疾正要付帐,伏钢突然将那支假银簪递回去给小贩,然后又拿了另外一支同样也是他口中锈铁的簪子,但样式更素雅,尴尬清清喉——“这支比较适合她。”黝黑的脸庞难得透出一丝窘红。

穆无疾不觉莞尔,付了银两,伏钢也马上掏钱给他——既然是自己要送的,当然要自个儿出钱才有诚意。

只是,她会喜欢吗?

收到这种便宜簪子,她会开心吗?

她会笑著收下它吗?还是不屑一顾……

伏钢盯著簪子,脸上写满的就是这几句迟疑。

谁说为爱情忐忑是女人的权利,茫然不安、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心意不被接受,生怕自己不被爱……男人也会有这些情绪的。

穆无疾这次好心了些,不开口调侃耳根子已泛红的伏钢。说不定弄个不好,伏钢会恼羞成怒失手将手里那支簪子折断。

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取笑伏钢?他自己不也如此,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她,簪子耳坠丝带小钗,这些小首饰她是否喜欢,收到时是否开心,是否也会踮高脚尖在他颊上啾几个唇印……

精明的人,例如他;率直的人,例如伏钢,在感情面前,都占不了太多便宜。

“小蒜?”

穆无疾踏进房,却扑了个空,思索几个她最常待的地方,他旋身,准备再去煎药房将她这个小药痴给逮回来,顺便奉上他今日买来的首饰,让她先露几个甜甜笑靥给他瞧瞧。这些日子看多了狰狞丑陋的夺权嘴脸,得赶快让皇甫小蒜可爱的脸蛋缓和缓和视觉才不伤眼。

他跨出房门时正巧与小婢碰个正著,小婢见是他立即福身禀报,“少爷,夫人请您到大厅去一趟。”

“好。”原本要去煎药房,只得改成先去见娘亲。“对了,你有没有瞧见皇甫大夫?”

“用完午膳后,还有看到她陪著夫人在园子里散心谈天。”

穆无疾颔首表示明白了,小婢再缓缓一福便退下。

婆媳感情融洽,真不错。他乐见如此。

穆无疾噙著笑来到大厅,穆夫人尚未察觉到他,她静静低头坐在椅上,手里紧绞著什么东西他没办法瞧清楚。

“娘?”

穆夫人重重一震,几乎弹跳起来。“呀!无疾……你来啦。”她按著胸口,缓下方才被他这么突然一吓的怦咚心跳。

穆无疾环视大厅,“怎么不见小蒜?听小婢说她之前还跟你在闲话家常。”又跑到哪儿去玩了?她在穆府里倒是很自得其乐,府里上下不分高低,哪里有病痛她就往哪里跑——不是因为有副慈悲好心肠,只是单纯享受治人的乐趣。

他问完,屋子里还是一片沉默。娘亲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让他察觉不对劲,收回寻找皇甫小蒜的目光,落在娘亲惶惶不安的脸上。

“娘?”

“无疾……娘今天都听皇甫大夫说了,她、她说……她不可能解去她身上的毒,所以她不会怀孕生子……”穆夫人悄悄抬眸偷看儿子的反应。

穆无疾只是淡淡听著,黑眸却在看见娘亲手里绞握的物品时蓦然瞠大——“娘,这只玉镯子为什么在你手上?你不是交给小蒜了吗?”那只传给媳妇儿的传家玉镯。

“是皇甫大夫亲手交给我的,她说……”穆夫人顿了顿,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话总是得明说的,干脆全盘说了,“她说她不跟你成亲,不当穆家的媳妇儿,她想通了……她不想浪费你天生就是个好爹爹的资质,她还说……你现在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不再需要那个困缚住你,让你不得不努力活下去的人,她的工作已告一段落,所以她——”

穆无疾心一凛,无法听完便要往屋外冲,他要去找她——“无疾!别去找她了!”穆夫人箭步跑来拉住他,眼神哀求,嘴唇边有著释怀的苦笑,“这、这不是正好吗?难得她识大体,知道传宗接代对我们穆家的重要……她是笑著跟我说那些话的,不是我们逼她走,她是心甘情愿的!与其你现在娶了她,最后又因为子嗣的问题休妻或纳房,不如现在就让她走,反正你的病已经治好了,不用再担心突然发病,你可以挑喜欢的姑娘,也可以纳小妾,快快生几个孩子让穆家热闹热闹……”穆夫人一鼓作气说完。

“娘,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方才说的那些,不觉得非常耳熟吗?”

穆夫人一怔,被儿子一点醒,她才惊觉自己脱口说了什么——这些话,是婆婆曾对她的夫婿说的话。因为她身子向来单薄,不易受孕,嫁进穆家七年都无法顺利生下一男半女,婆婆不但强势要替她夫婿纳进几名小妾,甚至差点以死逼她夫婿将她休离再另娶他人。

她仍记得那些年她总是以泪洗面,却有苦难言。一个女人无法生育已是多么打击的事,还得眼睁睁看夫婿迎娶新妾……那种痛苦,没尝过的人绝对不懂。她明明就知道那有多难受,今时今日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婆婆,说出了当初深深被刺伤的话语——“我……”

“她怎么可能笑著说那些话?”穆无疾沉沉道。

是呀,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不懂?当年的她不也是笑著同意夫婿纳妾?脸上笑著,心里却在哭呀!

“可是她……是她主动来找我,跟我说她做下的决定……我没有想逼她走,她如果真要瞒我,就不用跟我说那些话,我什么也不清楚,还不都随便你们年轻人胡来……”

“我懂她心里在想什么,娘,你别自责。”穆无疾安抚娘亲,他知道问题不出在他娘亲身上,而是皇甫小蒜。

那丫头,脑子里又在转什么九弯十八拐?前几日老对他说她在想事情,要他去忙正事别吵她,这就是她想出来的结论?!

因为她认为他合适当爹,所以她不想碍著他迈向好爹爹之路,所以主动退让,自己滚一边去,不想成为绊脚石?!

因为她妙手回春医好了他,她认为他不用再强撑著病躯为某个人而求生,所以她屁股拍拍就走人?!

真是……让人满肚子火,火到现在若是她出现在他面前,他也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将她按在腿上,狠狠赏她几个臀巴掌再说!

笨小蒜!

拜托做什么蠢事之前先和他商量商量好不?!

“无疾,那现在要如何是好?你想怎么做……”

“我想打她的屁股。”非常非常的想。

“呃……娘是问你实际一些的作法。”人都不见踪影了,还怎么打得到呀?

“把她找回来。”这是废话,不然难道还放任她玩玩就走人吗?她想当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他可不想成为呆守寒窑的悲情人。

“但是穆家的子嗣……”穆夫人嗫嚅著,她最最忧心的还是这件事。

“娘,她只是不愿意生孩子,而不是不能生孩子。不能生和不想生是有很大的落差及解决方法的,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了不起将她绑在床上,做做做到让她有孕为止!

“但她说小孩子生下来极可能会和她一样——”

“和她一样有什么不好?你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女大夫吗?她慧黠又可爱,像她有什么不好?她从来不拿自己的缺陷博得同情,她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她比寻常人更努力——一个尝不出味道的大夫,她必须比旁人更有毅力及决心才能得到更多医识。你知道她有多勇敢吗?是她剖开我的胸口,替我将心补起来,否则你以为我有办法站在这里和你相商任何事情吗?是她让你我都不用再担心病情恶化,是她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继续代替爹辅佐新帝,是她让我还能见到下一个日出,我能多活几年全是她给我的,她既坚强又心软,一边流著眼泪仍能一边救人……娘,我真的不懂,像她到底有什么不好?”

他不懂皇甫小蒜排斥一个极可能与她相似的孩子是为什么。在他眼中,皇甫小蒜并不异于常人,相反的,她的一切都让他折服,她的勇气、她的自信,以及她的泪水,无一不牵动著他。

她或许没有高挑的身长,但她有著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坚毅肩膀撑起一片蓝天。她不是只会依赖著男人生活的弱女子,她总是能与他并驾齐驱,甚至于还有余力扶撑他一把,当他倦累之时,她还可以张开臂弯抱住他,让他安然地闭眼休憩,全心信赖著。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好?

“……事实上,娘也挺喜欢她的,那孩子很体贴人。”穆夫人缓缓回想著皇甫小蒜在穆府里的这段日子,“她替你动完刀的隔天早晨,便熬了碗安神汤给我,还详详细细跟我说清楚你的情况,叫我别操心。光是看见她笑著在说话,我就觉得安心了,根本不用喝什么汤药来安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很有安抚人的本领……”

她真的不讨厌皇甫小蒜,只是根深柢固地想要一个子嗣来传宗接代。她从来就不反对儿子迎娶皇甫小蒜,若不是皇甫小蒜自己开口说要走,摘下了传家玉手镯还给她,她不可能不要这个媳妇儿。

“只是那碗安神汤好难喝……”这是唯一让她嫌弃的地方。

“我向你保证,安神汤绝对比我喝的那几帖药可口多了。”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想起皇甫小蒜的手艺不予置评。

“娘还记得她冒雨去求她爹来救你……”

“我也记得。除了爹娘外,我找不到还有谁能这么爱我。我也是真心喜爱她,若不是她,我谁也不娶。”

他的生命,或许早在九岁那年就该停止,但他没有,他知道后头还有他应该做而未做完的事情在等待著他,那是他爹娘为他求来的寿,所以他不能死。

十九岁那年,他也或许真该寿终正寝,但他仍没有,因为他还有责任,朝廷还需要他的力量,所以他不能死。

二十九岁这年,说不定又是一个大劫,她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替他化解劫数,不是苟延残喘地拖延他的病,而是一劳永逸除掉它,她替他将本该终止的寿命又添了一笔,他想拿那些岁寿来陪伴她,她给他多长的寿命,他就渴望陪著她多久。

“所以我是非得替你将媳妇儿找回来,才有抱孙的希望了?”这孩子,和他爹可真像。当年她含泪允了他爹纳妾,他爹却一回也没踏进过新妾的房门,这也是为何穆府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而没其他异母兄弟。

穆无疾笑著点头。

“那、那还待在这里闲聊什么?快派人去找呀!”换穆夫人急了。

“娘,不用,我有方法让她自己乖乖回来。”突生的计策,让他自信一笑。但……唉,又要算计她了。她都不知道,算计她是会让他有罪恶感的。

不过,这种时候不用跟她讲情分,谁叫她先对他不仁,他只好也对她不义。至于不仁不义之后的小小争吵,关起房门来再解决。

皇甫小蒜,认命吧。

负心汉皇甫小蒜,将穆无疾玩玩后抛弃,干净俐落甩了他,过程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按道理来说,甩人的是她、无情的是她、狼心狗肺的还是她,为什么她却闷闷不乐呢?

那天对穆夫人坦诚所有之后,她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感,至少不用欺骗人,更不用担心哪天露了馅被人赶出穆府;可在松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感觉鼻头好酸,因为她知道,坦诚之后,就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

她笑笑地到马房讨了一匹马,笑笑地和穆府众人挥手道别,然后一路哭回家——真是做贼的喊捉贼,抛弃人的家伙哭得震天价响,羞也不羞呀?!

好吧,她承认她是自做自受,不该对穆无疾放太多情感,这样离别时才不会觉得难过伤心。如果光阴能倒转,她会小心翼翼控制自己,单纯治病就好,不让穆无疾又偷偷跑进她的心里。

“小蒜饿不……呃,你要改名叫芸香吗?”

娘亲正要叫她用膳,却不知道要叫哪个名字,毕竟先前的赌约女儿算是赢了,有权利换掉她不中意的“皇甫小蒜”。

“不,还是叫我小蒜就好。”皇甫小蒜意兴阑珊地趴在床上翻医书,见娘进来也只是抬头瞟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瞧著同一页的同一行的同一个字发呆。

“真的可以吗?”娘亲不太确定地问。

“小蒜很可爱呀,念起来很好听。”

“咦?!”这、这实在不像每回一提到名字就暴跳如雷,死也不肯报全名给人知道的皇甫小蒜耶……

“我是最近才突然发现的啦,原来这两个宇也能念得那么优雅,声音低低的,贴在耳边叫我的名字时,好好听哦……”皇甫小蒜才笑著这么说,突然就又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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