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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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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你大哥把我休出家门,我走投无路……”
刘成忽地站了起来:“我大哥他……我大哥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
想起往事,吴氏的眼睛湿润了:“其实这件事……也不怪你大哥……要怪,就怪那个朱允……其实也不怪朱允……怪卞大头……但主要还是怪我……女人哪,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了一步,那就万劫不复……”
刘成急切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能不能详细对我讲一讲?”
吴氏沉默了一会儿,便把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对刘成讲了一遍。
听完了吴氏的讲叙,刘成百感交集地摇了摇头。
吴氏惨然地一笑,说:“刘成,现在不同以往了。过去,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可那时候我对你从没有好脸。现在你是我的客人,我没理由拒绝你,你可以立刻要我,要我啊……”
刘成苦涩地说:“不,我不想……”
吴氏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坐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吴氏了,而是人尽可夫的吴杏儿……可是,你不就是冲着吴杏儿来的吗?……”
刘成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吴氏的手,说:“嫂子,我们不能在这儿……我们……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吴氏挣扎着说:“我不去……我们就在这里。”
刘成坚持道:“不!在这里相会,我觉得很不自在。面对嫂子,我不是嫖客,你也不是妓女。你还是我的嫂子,是我以前心中所倾慕的那个嫂子。我要把你带到外边去,我们像正常人一样,好好聊一聊。”
他拉着吴氏径直往外走去。来到大厅,正好遇到程姐。因为刘成是夜来香的熟人,再加上吴氏又是自由身。因此,程姐也没阻拦,只是叮嘱了吴氏几句。
出了门,刘成叫了一辆马车,说了一声:“葫芦巷口大街五十二号。”
其实吴氏自打进了夜来香之后,出去陪人家睡觉,或者陪人家打牌喝酒,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今天则不同了。现在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却是自己以前丈夫的好朋友,自己女儿的未来公爹。吴氏作为妓院里的姐儿,今天却被他约了出去。此情此景,让她非常尴尬。但是,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她也无可奈何。虽然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但表面上,她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马车在大街小巷穿越着,刘成心中非常兴奋。他做梦也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会和自己仰慕的人并肩坐在一起,去追寻那期待已久的激情。尽管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经沦落为娼妓,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完美的?有点遗憾,其实也无所谓。
吴氏突然问道:“刘爷,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从前,吴氏一直把它称为“兄弟”,今天突然改变了称呼,刘成岂能听不出来。他觉得这个称呼特陌生,刚要纠正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和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那就暂且这样叫着吧,也免得让自己时时想到朱循礼,想到两家的关系。
刘成笑了笑说:“我有一个别院,是个很隐秘的所在。有时候,我会约一帮朋友在那里喝喝酒,聊聊天。”
吴氏一撇嘴,不屑地说:“更多的时候,是金屋藏娇吧?”
刘成尴尬地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们男人……”吴氏沉吟了一会,“没个好东西。”
刘成一把将吴氏柔软的小手攥住了:“是啊是啊,知道我们男人的,是女人。说实话,很多年前,我就看上你了。但那时候……我不敢。我和朱大哥交往,其实主要也是为了你。”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人喊了起来:“哎呀,刘爷,好久没见……”
两人抬头一看,有个满脸胡子的汉子骑着马迎面过来了。这汉子一勒马缰,从马上跳了下来,冲车上的刘成拱手施礼。
吴氏立刻认出这个人是裱糊店的刘掌柜。吴氏沦为窑姐,他是第一个客人。
这刘掌柜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吴氏,拱手道:“原来杏儿小姐伴着刘爷啊,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吴氏下了车,冲刘掌柜施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刘掌柜和刘成相互称呼“刘爷”,寒暄了一会儿。刘掌柜看了眼吴氏,又看了眼刘成,忽然说:“既然在这里相遇了,大家又都是老相识,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怎样?”
刘成得到吴氏,正急着将她带到那幽静的别院里,两人还有许多风流呢。找个地方喝酒,那不太耽误事了吗?然而,朋友盛情相邀,推脱了又不好意思,免得将来落下重色轻友的话柄。他笑笑说:“刘爷所言极是,我们街头邂逅,这也是天意。那就喝上几杯。”
刘掌柜说:“对对,今天我做东。美酒佳肴,莲足美人,大雅啊。”
刘成问道:“那我们去什么地方?”
刘掌柜说:“醉君阁怎么样?”
刘成说:“那地方不错。”
刘掌柜道:“那么烦请二位先去一步,我再相邀几位同好。咱们今天中午,喝美酒,赏金莲!”说罢,冲吴氏一笑,打着马绝尘而去。
吴氏有些不愿意了,她说:“你约我出来,本意是要和我单独相聚,如今却弄了这么一大帮狐朋狗友,岂不讨厌?”
刘成满脸歉意地说:“我也没料到会遇上这刘掌柜。他既然相邀,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我和刘掌柜是云城‘品莲五君子’中的两君子。我想他也不会约别人,恐怕约的就是我们几位。”
“品莲五君子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喜欢吃莲藕?还是都喜欢看莲花?”
刘成说:“品莲,其实就是品评和赏玩女人的小脚。小脚被人们称为‘三寸金莲’。品莲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吴氏说:“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的脚呢?你们肮脏不肮脏啊?”
刘成辩解道:“你们女人,为了缠一双标致的小脚,历尽千辛万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男人们喜欢,让男人们品评吗?如果缠了小脚却没有人喜欢,那不是暴殄天物吗?离我们这里一千多里地,有个山西大同。那个地方,每年的六月初六日,各家各户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走出家门,来到指定的寺庙里,亮出自己的小脚,让大家品评。”
吴氏惊叹道:“女人的一双小脚,本来就是隐私。那个地方却公然让天下人品评,天哪!”
刘成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品莲五君子’已经约好了,今年要到山西大同参加赛脚会。”
吴氏嗤嗤一笑:“你们的脚很美吗?”
刘成说:“我们又不是去比赛,是去参观。一天当中能看到无数小脚,这是多么让人心动的事情啊。虽然路途遥远,虽然要花费不少金钱,但我们不在乎,因为我们是‘品莲五君子’。”
吴氏一撇嘴说:“我看你们是品莲无君子。”
二十一、云城五鼠(上)
两人坐在马车上又走了一会,突然听到前面人声嘈杂,抬眼看去,见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成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吩咐车夫说:“咱们过去看看。”
车夫打着马向那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到了现场,刘成先下车,然后搀着吴氏的手,往车下扶她。吴氏本不想下车,也不想看热闹,但刘成却说:“下来活动一下吧,要不连脚都坐麻了。”
刘成挽着吴氏的胳膊,直接挤开人群就走了进去。却原来是五个小混子,正围住一个卖苹果的汉子争论。
吴氏吓了一跳。原来,这卖苹果的汉子居然是驻马屯的朱越风,也就是石头的父亲。
朱越风家有五口人,一儿一女,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从东北回来之后,朱越风就租耕着朱允十几亩地。朱允收田租很苛刻,所以朱越风辛勤耕种一年,交完租子后,所剩下的粮食仅可以勉强度日。如果年成不好,就所剩无几了,只好忍饥挨饿。
朱允还有几百亩果园。他收获的苹果吃不掉,冬天收藏起来,到了第二年春天,就往外出卖。朱越风为了贴补家用,就到朱允家批发一点苹果,用小毛驴驮了,来到云城倒卖。每次能驮二百斤苹果,倒买完了,可以赚点钱买些粗粮糊口。
朱越风为人耿直,做买卖从不短斤少两。因此,他到云城卖苹果,并未和人发生过口角。
但是今天,他却遇到了五个混子。这五个混子分别被人称为大鼠、二鼠、三鼠、四鼠和末鼠,统称为“云城五鼠”。云城五鼠鸡鸣狗盗,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们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敢惹他们。官府虽然处理过他们几次,但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有人说,别看这些小子不入流,却和官府有勾连。他们霸占来的财物,都暗自抽出份子,孝敬给上面一些人。一个朝代,若到了官匪勾结,腐败无能,黑白不分的地步,那么这个朝代,离灭亡也就咫尺之间了。
云城五鼠这一天在街上闲逛,溜溜哒哒就来到了朱越风的苹果摊前。一开始说买苹果,问苹果甜不甜?朱越风说这苹果保证甜,不信你们可以尝尝。
五鼠们拿起苹果,咬一口就扔下,不一会儿就糟蹋了一大堆。朱越风疼的心都揪紧了,却没有发作。他坚持和气生财的原则,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几位少爷,你们尝也尝得,吃也吃得,拜托把苹果吃完好吗?不要吃一口就扔。”
大鼠三角眼一瞪说:“你说这苹果甜,我们偏偏觉得又酸又苦,你骗人!”
二鼠问道:“你在这里卖苹果,谁允许了?”
朱越风说:“我想卖就卖,公平交易,难道还需要谁允许吗?”
三鼠说:“你以为这么大一个云城,就没有人管理你们这些小商贩吗?告诉你,爷几个就是专门管理云城小贩子的,简称‘城管’。”
其实“城管”这个职业,是一百年后才出现的。当时三鼠脱口而出“城管”俩字,不过是巧合而已。
朱越风还是极力忍耐着,陪着笑脸说:“城管少爷们,我出来卖几个苹果,不过是养家糊口,你就不要难为俺了。你们想吃苹果,尽可以拿一些回去。”
四鼠却说:“我们要这些破苹果干什么?”
“那你们想要什么?”朱越风问道。
末鼠说:“既然我们是城管,那就管天管地无所不管。你在这里做买卖,就要留下地皮钱。”
三鼠说:“对!要不你就交钱,要不你就走人。人可以走,这些苹果,这头毛驴,没收!”
朱越风动怒了:“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大鼠笑了:“你这小子真会讲笑话。既然是城管,还有讲道理的吗?讲道理,能叫城管吗?”
刘成和吴氏就在这个时候挤了进来。那吴氏一见朱越风,转身就想离开。她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没脸让自己的同乡瞧见。但是,刚刚转过身来,却又犹豫起来。
离开女儿已经一年多了。这段时间,她既没有见过女儿的面,又没有听到过女儿的消息。作为母亲,她能不揪心吗?她想趁这机会,跟朱越风打听一下女儿的消息。于是,刚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叫了一声:“他……大哥……”
朱越风忽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他大哥,抬眼一看,却不认识。
吴氏红着脸说:“大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朱越风茫然地摇了摇头:“你是……”
“我是……我是嫣红的妈妈……”
朱越风拍了一下膝盖:“哎呀,你看我这人,眼睛这么钝!你是……朱循礼家里的……”
吴氏说:“是啊是啊……我想……”
刚刚说到这里,那五鼠已经挤开刘成,将吴氏围了起来。大鼠淫笑着说:“看不出啊,你一个臭卖苹果的,居然认识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媳妇。”说着,就在吴氏的胸前捏了一把。
吴氏急忙伸手去挡,无意之中,那手打在大鼠的脸上。大鼠立刻夸张地蹲在地上,双手捂脸,惨声叫道:“哎呀,光天化日打死人了!我的眼睛被人打坏了!我的天哪……”
二鼠上前一把拉住了吴氏,问道:“你把人打坏了,怎么办吧!”
吴氏慌了神,看了刘成一眼,解释道:“我刚才是无意的,再说,我也没使力气啊……”
三鼠说:“你表面上没使力气,暗地里肯定用上气功了。我看你肯定会什么功夫,不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就是飞檐走壁的女贼。”
吴氏说:“我若是女侠,你们敢这样待我吗?”
大鼠蹲在地上,喊道:“弟兄们,不能让她溜了。把她弄回家,赔我的眼睛!”
其他几只鼠也一齐附和道:“对对对,弄回家,弄回家!”说着,就去拉吴氏。
刘成急忙冲那几个无赖作揖,陪着笑脸说:“各位,各位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需要多少银钱,我赔,我赔就是了……”
末鼠一脚就将刘成踢了一个仰八叉,骂道:“老子今天别的东西不要,就要这个小娘们!”
二十一、云城五鼠(下)
眼看吴氏就被这帮小子拉走了,忽然听到炸雷一般的吼声:“你们给我住手!”
这声音把五鼠们吓了一跳,回头看,却是那个卖苹果的吼了一嗓子。大鼠的眼睛也不治自愈了,狞笑着走到朱越风面前,拍着朱越风的脸颊说:“小子啊,你想英雄救美吗?你怎么不瞧瞧自己有几斤还几两?滚一边去!”挥起拳头,就向朱越风脸上打来,口中还念叨着:“封你招子!”
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大鼠的拳头没有打在朱越风脸上,自己却一个嘴啃泥倒在朱越风脚下。他爬起来的时候,脸上沾满了泥土,嘴皮也破了。
大鼠气急败坏地吼道:“好啊,想不到遇上了会家子。兄弟们,上!”
另外的四只老鼠放开吴氏,围在朱越风身边,七手八脚向朱越风攻击过去。
趁着这个间隙,刘成拉了吴氏一把,说:“我们快上车走吧。”
吴氏说:“人家为我打仗,我这时候转身走了,实在是不应该的。”
那边,五鼠们围了一个圈儿,将朱越风包在中间。朱越风双目炯炯,拉开架势,慢慢地转动着身子,也不主动出击。
大鼠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瞅准机会,一个扫堂腿卷了过来。却见朱越风往后撤了半步,躲过一击,接着,大鹏展翅般地凌空飞起,一手薅住大鼠的头发,另一只手疾风闪电般地扣住了大鼠的咽喉。还没等大鼠惨叫出来,他便将大鼠的身子狠狠地砸向二鼠。大鼠、二鼠同时倒地,惨叫翻滚。三鼠、四鼠和末鼠红了眼,也不讲究什么套路,一起扑了上来,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却听见“砰砰啪啪”几声响,那几个人已经横七竖八倒在朱越风的脚下。末鼠抱着腿,痛苦地叫道:“我的妈啊,腿断了!”
围观的人们早就痛恨五鼠们的行为了,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见五鼠这般狼狈,不由得大声叫好。
就在这时,几个官兵跑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打人?”
大鼠指着朱越风,喊道:“是他,把他抓起来!”
那官兵头儿问道:“你为何寻衅滋事?”
朱越风淡淡地说:“这帮小子糟蹋我的苹果。”一句话,就把吴氏排除在纠纷之外了。
官兵头儿说:“你们都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朱越风牵着毛驴,五鼠们相互搀扶,在官兵的押解下走远了。吴氏呆呆地看着朱越风的背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知道,今天这事,朱越风都是为了她才出头的。要不是朱越风,自己真就被那五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抢去了。进了他们家,受尽屈辱是免不了的,能不能活着出来,还得看运气。
刘成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们驻马屯的?”
吴氏眼含着泪说:“是啊,他叫朱越风,是我们本家的一个兄长。”
刘成说:“多亏了他。”
吴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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