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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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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护卫立即怒喝。

那人眼眸一转,摇摇头,看也不看数十倍于自己的护卫,大有“你们真是狐假虎威我老人家实在一点也看不上连话都懒得和你们说”的模样,笑意里几分傲然几分讥嘲。

殷志恕却已经一笑——对方语风睥睨直白,口音有几分生硬,很明显汉话不是常用语言,不是自己猜的那人,是谁?

他推开护卫,上前一步,深深一揖,“不想草原之王大驾莅临,实在意外之喜!”

赫连铮眼眸一闪,这才正眼看了殷志恕一眼,这回老老实实回礼,“札答阑因尔吉,见过西凉摄政王。”

不等殷志恕询问或客气,他手一挥,先示意自己身后三隼四豹出去,两人立即毫不犹豫躬身一礼大步走出,直挺挺站到花神庙门口,和数千倍于自己的西凉护卫对面相对,那些长矛短枪都快顶到两人眼睫毛,两人却动也不动,石雕一般。

看得殷志恕,眼光一闪。

那边赫连铮已经毫不客气的道:“王爷,本王万里迢迢到了此处,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不容易自然是不容易的,我还要快点赶回我的草原,所以你不用和我浪费时辰说客气话了,现在,我需要和你单独说话,你的那些人,也速速请出去,我嫌吵。”

他一番话说出来,西凉护卫脸色都紫了,就没见过这么牛气哄哄的人!

殷志恕却笑了。

“久闻顺义大王豪气英风,如今一见果然令人心折。”他哂然一笑道,“大王敢孤身见本王,本王忝为地主,又怎么不敢和大王单独晤对?”

说着手一挥,护卫首领低喊:“王爷!”殷志恕眼光一冷,护卫首领急忙躬身领人退下。

殷志恕心中已经有了怒意——对方只带了两人,孤身闯他的护卫阵,令行禁止,气势逼人,他这边已经落了一层,再围在护卫中和对方谈判,那西凉的脸,也丢尽了。

赫连铮此时眼中才露出笑意,对着殷志恕疑问的眼光,手一挥,开门见山的道:“王爷,今日我来,送你一场好风,直上青云!”



此处花神庙,有人化风而来要送人上青云,彼处含元殿,一代国母已经被三岁小儿送上西天。

殿内,顾知晓还有些怔怔的,趴在凤知微肩头,指着前头方向,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出宫,凤知微一瞬间激动心疼过去,此刻也冷静下来,董太后被杀,事情已经无法转圆,到了这时辰,这皇位不夺也得夺,否则殷志恕一旦知道,所有人都出不了锦城。

只要开头杀了第一个人,就必须永无止境杀下去——杀别人,或者被杀。

她吸了口气,迅速抓回猫头鹰收回笼子,还是交给顾知晓抱着,将董太后尸体放在榻上,背后用被子撑住,手臂撑着榻上小几,血肉模糊的脸侧转向里,远远隔着屏风看起来像是在喝茶,又撕下帐幔将地上血迹擦干净,随即一脚踢开那嬷嬷穴道。

“陪我们出去,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她一句废话都没,就将笼子对着她的脸晃了晃,晃得那嬷嬷身子一颤,赶紧点头。

“马上出门前,你给我传太后懿旨,就说近来宫人们侍候不力,背后嚼舌头传歪话越来越不成话,该拿出祖宗家法好好教训,所有各宫六品以上太监嬷嬷宫人,除在前殿有职司抽不开身的,立即跪到建熹宫前广场听训,其余人等下值后明日听训,不得有误。”凤知微听着那婆子准确无误复述一遍,点点头,手指一弹一枚药丸射入她口中,笑道,“穿心大补丸,错一个字,解药就没了,表情错一丝,解药也没。”

那婆子脸色死灰,连连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凤知微低下脸来抱了顾知晓出去,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做应声状,“是,奴才这就送顾小姐去前殿。”

李嬷嬷陪在她身边,走到门口,将她教的话复述一遍,底下的太监面面相觑——以往也有跪在宫门前听训的事,但都是各宫犯错的太监,从没有说所有六品以上太监都听训的说法,再说也没发生什么事啊,莫不是今儿陛下闹得厉害,惹得太后终于生怒,想要整肃一下后宫?

整个后宫所有六品以上宫人,太后又没指明哪些可以不去,那意味着各宫各室所有掌事头脸宫人都必须要去,这道懿旨,怎么听都透着诡异,有人已经暗暗猜测,是不是宫中又有哪位主子要出事了?

千猜万猜,却没人想得起来去怀疑这道懿旨的真实性——太后最亲信的嬷嬷传旨,太后还在殿内呢!

任谁再大胆再能想象,也不可能想到,董太后此时已经一命呜呼,坐在殿内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后宫此时已经无主。

凤知微用顾知晓的身体挡住脸,伴着李嬷嬷,上了外面小皇帝命人备好的便辇,她不打算去废宫去找密妃了,时间来不及,反正她已经将各宫的掌事太监调走,按照惯例,管事的一走,长久被管得死死的其余人都会趁机放松一下,密妃的看管必然会疏松些,这事就交给潜伏的暗卫们去做吧。

两个守在门口的太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凤知微背影,心想着先前人不是走光了么?这小子从哪出来的?但是此刻也不是他们发出疑问的时候了——他们得去建熹宫门口跪候“听训”了。

此时,卯时三刻。



卯时三刻,殷志恕在花神庙里,初遇草原大王,被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卯时三刻,西凉皇帝驾临大仪正殿,时辰未到还未升殿,在后殿不耐烦的吃茶,频频问:“知晓怎么还不来?”

卯时三刻,西凉文武已经列班完毕,吕瑞在右首武官之首,神情平静而眼神焦灼,眼角频频溜向殿门外,右首首位摄政王位置还空着,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忧心摄政王迟到,却不知吕瑞恨不得摄政王永远迟到才痛快。

他袍袖下手掌攥得死紧,沁出一掌微热的汗水,此时双方都在抢时辰,先出现在殿前的到底是顾知晓还是摄政王,可以说是决定最后胜利和西凉国运的关键。

而此时虽然摄政王是没准时出现,但以魏知和顾知晓的速度,现在也应该到了后殿,却也迟迟未来。

结果未定之前,他的心便如被在火上烤,三千亲卫已经集结在永康门侧,只要一个信号就可以冲出来包围大殿,让想要传信的摄政王亲信一个也出不来,但是亲卫一动,就代表事情再无回旋余地,轻则血流成河重则败事乱国……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深秋天气,吕瑞已经无声无息汗湿重衣,一团乱麻里忽听钟鼓齐鸣,震得失神的他几乎一个踉跄!

辰时到!

“陛下驾到——”司礼太监颇有穿透力的嗓子传入耳中,吕瑞下意识回头看向后殿,小皇帝踢踢踏踏从屏风后走出来,表情不豫,身后也没跟着顾知晓。

吕瑞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心中滚滚流过几个字:休矣!

几个事先得了信息的老臣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吕瑞苦涩的缓缓摇了摇头,一边慢慢随班站起,一边思索万一摄政王先到,有些事怎么收场,在永康门集结的亲卫怎么解释。

他有点僵木的随班唱礼贺寿,心中想着人算不及天算,自己也太相信那个魏知的偌大名声了,西凉外廷有殷志恕,内廷有董太后,连自己经营多年都很难撬动一丝的铁板一块,竟然疯狂到愿意相信那魏知一个外人,便可以真的留住摄政王,送出顾知晓。

摄政王现在不来,也许根本不是魏知想法子留住的,而是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在暗中布置对付自己吧?

想到这里,吕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想着万一真是那最糟糕的猜测,如何保全实力冲出大殿?

浑浑噩噩中转了很多念头,连如何出京都想过了,一片纷乱里也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那些礼节是早已熟记在心的,一心两用也照样做。

忽然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

本来也是安静的,这种场合不会有人随意开口,但司礼监唱礼的声音一直响着,现在那难听的尖嗓子,好像被刀劈了一般,突然戛然而止,因此那静,便特别明显。

吕瑞一惊,一抬头,看见站在丹墀下的司礼太监,正张着嘴,直勾勾望着大殿门口方向,他身边捧册奉案的太监们,俱都一模一样的表情,瞪着那里。

而上头原本懒洋洋的西凉皇帝已经蹦了起来,挥舞着小小的龙袍衣袖,大叫:“知晓,知晓——”

吕瑞霍然回首。

大仪正殿阔大的红门一开到底,高天上的日光无遮无掩倾泻而下,天地间似蒙了一层明光闪烁的薄纱,薄纱里有人长衣束发,怀抱小小女孩悠然而来,步伐轻快而稳定,四周的日光似被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搅动,溅开晶莹的光,射到人眼睛中,忍不住便要那么一眯——

便只是那么一眯的瞬间,那原先被日光熏染得有点朦胧的身影已经近前来,现出半张清秀脸庞,和永远微笑的秋水迷蒙的眼眸。

魏知。

吕瑞一看见那张脸,突然便舒出一口长气,浑身都似软了一软,却立即挣扎着直起腰。

他还是来了!

竟然没有从后殿走,公然抱着顾知晓直闯大殿!

这才像魏知素来的风格,以温柔之风,行雷霆之事!

他这里欢喜,有人却不满,摄政王亲信之一,礼部某侍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怒喝:“何方人等擅闯金殿扰乱大典?你是怎么进来的?来人啊,给我逐出去——”

“石真!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吕瑞立即截口,上前一步拦住,深深一礼,道,“是魏侯吗?您是来给陛下拜寿的?此举于礼不合……”

他话还没说完,凤知微已经冷眼看了过来,吕瑞接触到她眼光,虽知是做戏,也不禁怔了怔,想好要说的话,突然便忘记了。

凤知微却已经抱着顾知晓走过他身侧,衣袖拂动间一个纸团弹入他衣襟,吕瑞装作擦汗悄悄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围殿。”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魏知已经猜到了他的措置,只是当真就要这么孤注一掷围殿?

凤知微却已经看也不看众人,昂然上殿,上头小皇帝却很高兴,招手唤顾知晓,“知晓,上来。”

皇帝发话,本来要阻拦的太监也只好罢手,殿下有带刀侍卫,但已经换了吕瑞的人,此时得了吕瑞一个眼色,也当没看见。

凤知微笑笑,抱着顾知晓直上龙座,小皇帝站在座上伸手来接,凤知微突然手一伸,将他拎下了御座!

底下一片哗然,一个年纪老大的臣子看着这一幕,翻着白眼险些晕过去!

“大胆!”龙座后立即闪出两个带刀侍卫,横刀架在凤知微面前。

凤知微听而不闻,手指一弹,两柄刀横飞而出,撞在巨大的殿柱上呛然落地,执扇宫女们惊叫后退,小皇帝咬着手指傻傻站在当地,突然嘴一张嚎啕大哭。

一片纷乱里,凤知微平静的弯下身,将被小皇帝靴子踩过的宝座掸掸,然后,抱过顾知晓。

将她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宝座上。

四面突然安静下来。

怒喝的张着嘴,尖叫的瞪着眼,低叱的僵着身子,快要冲上来的,一只脚搭在半空不知道落下。

一殿的人,为这个平静而彪悍无伦的动作,都成了泥塑木雕。

所有人呆呆仰着头,看着殿上宝座上那小小孩子,她很平静,毫无别扭的坐在那里,一手搭着她的古怪笼子,一手顺势就搭在了宝座的飞龙扶手上。

这种姿态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凉气抽过,人们开始渐渐反应过来,有人开始怒骂,有人开始冲上来阻拦,有人露出疑惑之色,有人互相交视了目光露出喜色。

吕瑞仰头看着那宝座上的孩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冲殿外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领命匆匆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更多的人已经冲了上去。

“何方狂徒!竟然在我西凉金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啊——”

凤知微负手殿上,看着熙攘的人群,唇角挂一抹冷笑,突然手一翻。

她指掌间亮光一闪。

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顿住。

后面的人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前面的人背上,撞得头脑发晕,昏昏的抬起头,才看见一方黄金锁片,闪耀在凤知微直直举出的雪白的掌心。

锁片形制特别,左为龙首,右为凤尾,中间一枚少见的硕大的黑曜石,色泽纯正,顶端在光照之下,闪耀着幽紫的光,像一只威严无伦的龙目,在金殿之巅,森然下望。

西凉尚水德,以黑为尊,黑曜石是西凉皇族常用饰物,但是像这么大而极品的黑曜石,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都呆住,只有几个老臣,突然“咦”了一声。

“这个东西,我想在座,一定有人认得。”凤知微进殿来第一次说话,声音清冷。

底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砸吧砸吧嘴,颤巍巍道:“这是先帝五十大寿时南方幽火郡郡守送上的龙目黑曜石啊,据说是从海外搜罗得来,普天下只此一颗,先帝十分喜欢,曾经亲手把玩,还曾……”

“还曾什么?”吕瑞立即问。

“这事我也记得,”另一位老臣也道,“当时先帝把玩这宝石,说这东西普天下只此一颗,他要留给子孙后代,当时正好……密妃怀孕,先帝还说……要赐给未出生的皇子……”他突然抬头看看宝座上的顾知晓,眼神一呆。

“这个锁片!”顿时又有一人惊呼,“我见过!就在先帝出巡前一个月,他命内务司打造了这个锁片,式样是先帝亲自选定,左龙首右凤尾,我当时是内务司副总管,锁片打好,是我亲自奉给先帝的,先帝说,等皇子降生,再刻上生辰八字……”

几个人都是西凉重臣兼老臣,真正的从龙建国一言九鼎人物,三人这话一出口,众人都色变。

有人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大部分却已经懂得了这话里的意思,都骇然看着宝座上的顾知晓。

难道……这孩子……

摄政王的亲信们都露出焦躁之色,一边看殿外一边大声道:“谁知这东西是真是假?各位不要被这人迷惑视听!先治他擅闯金殿之罪!”一边悄悄聚集到吕瑞身边,低低道:“大司马,王爷怎么还没到?您看这事,要不要……”说话的那人,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吕瑞凝眉盯着阶上,一边心中欢喜魏知手中的证物竟然比自己想象得还有力,一边装做满面愁容,缓缓点头道:“是,事情不大对,不能让魏知说下去,一个他国使臣,竟然异想天开来我西凉金殿指摘皇嫡之事?真是荒唐,我这就派人进来杀了他!”

众人都点头,吕瑞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一挥手,立即有大批侍卫冲进殿来,摄政王的亲信们围在吕瑞身边,都舒展了一口气,一个武官狞狠的指着殿上凤知微,道:“把那个胡言乱语冲撞我皇的狂徒给我拿下!把那胆敢座上龙座的臭丫头给我拉下来掼死!”

“是!”

齐声响应之后,流水般的侍卫直冲入殿,快速站到了摄政王亲信们的背后,那些人愕然回首,连声催促,“你们站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哎哟!”

坚硬的刀剑铿然一响,齐齐顶在了他们的背心,连吕瑞的后心,都顶了一个。

满殿里顿时又是一静,众人为这瞬息万变的情势惊得又是一呆,只有几个反应迟钝的老臣还在嚷嚷:“那东西我认得,是真的……”

吕瑞“大怒”,霍然叱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不做什么,但望我朝皇裔正统大白天下而已!”忽然一个男子越众而出,对一直呆在一边的小皇帝一躬,又不卑不亢的向吕瑞一礼,才道:“刚才天盛魏侯举动虽然无礼,但拿出来的黑曜石锁片,却似乎实实在在是我西凉皇室信物,在下的意思,但有什么,让魏侯先说个明白,如何?”

“你一个小小言官,算什么东西,由得你来指手画脚!”吕瑞一声斥骂,那人昂首不睬,吕瑞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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