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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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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堆了一堆湿透的衣物,看衣裳的件数,该脱的都脱了,不该脱的也脱了。

凤知微的手,在从被窝里撤出来时,突然停了停。

手指下肌肤一直光滑微凉,却有一处微微隆起,她犹疑的摸了摸,确定那是一处伤疤,而且是十分狰狞的疤。

这大概就是导致他晕迷的旧伤了,只是天潢贵胄,皇族子弟,怎么会有机会受这么重的伤?

手指在那处隆起上缓缓抚过,伤疤长而阔,凸凹不平,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惨烈。

凤知微想起京中对他的传言……七岁大病险死还生,之后便性情大改,难道当初不是病,是伤?

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完好的肌肤,指下的微凉滑润让凤知微脸色一红,赶紧缩手,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到处驰骋,什么都可以思考,以避免此刻的尴尬。

她一边想着赫连铮那家伙的脚好臭顾南衣的胡桃有没有吃腻的一天一边用被窝将宁弈浑身用力的擦了一遍,然后抱过另一床被子覆在原先那湿透的被子上,从底下抽出那湿被,便只剩下干燥被子裹着宁弈。

随即她连被子将宁弈抱起,往床上送。

那人还在晕迷中,先前急促淡薄的呼吸却稍稍平缓了些,凤知微用被子大力揉搓他的身体,促进了血脉流通,好歹缓解了点,苍白脸色上的灰青之色隐去,浓黑的睫毛无力的搭下,在优美的眼角弧线下覆出淡淡黑影,那种对比鲜明的黑与白,便难得的有了几分弱,平日里那种逼人的雅艳,此刻只剩下了软而轻,一朵微云般的清逸着。

忙出了一身汗的凤知微,看看这舒舒服服陷在自己梦乡里的家伙,很有些恼怒和嫉妒的拍拍他的脸,“睡得倒香!”

拍完了觉得很痛快,于是又啪啪拍了两下,哎,抓紧时间揍两下,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将宁弈放在床上,看他头发还是湿着,又给他取下金冠拔了发簪,散开发来,怕他头发湿了枕上枕头以后得头风,将他往外挪了挪,将乌黑的长发垂到榻下。

然后又忙碌着找火石火盆,将那些灰布家具套子都取下来引火,套子一取,立时便忍不住赞一声——这屋子里的器物,看似素净,其实都十分精致华美,细节处可以看出价值不菲,而且所有器物,都不是天盛样式,边角带着奇异的弧线,别有异族之美。

只是此时没有心思细细欣赏,她翻箱倒柜找自己要的东西,好在这里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她竟然在一个抽屉里看见了蒲团木鱼。

找到了火石,从床下拖出火盆,在榻下生了火烤他的衣服和烘他的头发,又取了把梳子,给他梳理湿发。

他发质很好,握在手中锦缎般软凉,有一些粘在额上,凤知微俯身用手指轻轻帮他拈去。

宁弈便是在这一刻醒来的。

从迷乱深痛的黑暗里,从冰冷暴雨连绵不绝的世界里,他一路挣扎跋涉而出,睁开眼来,一瞬间天地皆不得见,只看见精巧纤细的玉白手指,手势轻柔的从眼前掠过。

视线再向上延伸,看得见一角精巧雪白的下颌,一瓣轻粉娇嫩的唇,在四面灰沉的背景色彩里,娇柔而又鲜明的亮着。

而四面帘幕低垂,火光毕剥,有温暖的气息透骨而来。

刚才的黑暗冰冷疼痛,仿若一梦。

或者,现在才是梦?

视线还有些朦胧,眼前的手指忙碌着,蛱蝶穿花般飞舞,他有点迷离的看着,恍惚间这场景十分熟悉,似乎很多很多年前,曾有这么一个宫室,曾有这么一个人,温柔而细致的,为他拨去额上汗湿的乱发。

一瞬间心中无涯欢喜。

那些失去的,都回来了吗?

他低低呻吟一声,抓住了那手指,拉到颊侧,轻轻靠了上去。

“母妃……”

温暖的手指靠在冰凉的颊,透入骨髓的柔暖,他微眯着眼,沉醉至不愿放开。

凤知微僵在床边,看自己的手指被宁弈拉着蹭啊蹭,一时不知道是拔出来还是继续给他占便宜。

很明显这家伙还没清醒,她犹豫着,这万一一抽手惊醒了他,他发现现实恼羞成怒怎么办,可这万一不抽手,他自己回过神来更加恼羞成怒怎么办?

手指不过轻轻一颤,那人却已惊觉。

刚刚还迷蒙飘渺的眼神突然一凝,随即清明如墨玉,他抬起眼睫,一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环顾四周,宁弈目光渐渐锐利,放开了凤知微手指,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并无恼羞成怒神色,但瞬间便恢复了平日在她面前的锋利沉凉,墨玉眸瞳里迷蒙尽去,从不卸下的防备和警惕刹那重来。

凤知微将手指在裙子上擦了擦,回身去烤他的衣服,微笑道:“找个地方避雨,无意中进来的。”

宁弈怔怔看着她背影,刚刚清醒过来还有些茫然,被窝温暖舒适懒洋洋不想动,便半躺着有点麻木的看着她有条不紊的烤着外袍、深衣、裤子、亵衣……

亵衣……

亵衣?

宁弈唰的一下拉开被子,看了一眼,唰的一下又盖上。

然后开始发呆。

凤知微背对着他,淡定的举起亵衣,看看还有哪里没有烤干的。

她不举起来还好,一举起来宁弈更加忍无可忍,怒道:“放下!”

凤知微回身无辜的看他一眼,叹口气,真是的,这么别扭,我不是为了你舒服么?不然我管你内衣干没干,只要保证你外袍不被人看出透湿来就成了。

拿过基本烤干的衣物,她很贤惠的将衣服一一叠起送过来,桑蚕丝的犊鼻裤放在最上面,看得宁弈又倒抽一口气。

忍不住抬眼看她,那女人一本正经毫无心机的样子,似乎还有点小羞涩,可他就是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这么一尴尬,压在心底的沉沉霾云倒散去了些,他叹口气,运内息在体内游走一圈,发现旧伤虽然发作,却没有恶化,也没有在那样的暴雨袭身里受寒。

这都拜她所赐吧。

衣服整整齐齐放在他身边,他怔怔看着那女子,一场暴雨洗去了她脸上易容,脸蛋小小只若巴掌大,惊心的秀气,眼波迷迷蒙蒙,和那窗外喧嚣的雨一般烟气四散,发髻乱了,她便也散了头发,俯身的时候丝缎般的发垂落,落在手背上,软软的似要揉入心底。

他突然就鬼使神差的一反手,压住了她的发。

凤知微轻轻“哎哟”一声,一拍他的手,将头发抽出,道:“别闹。”

语声轻软,带点笑意,是她一贯的温柔,却又多了点难得的纵容和体贴,宁弈突然便觉得一片冰凉的内心里,不知哪个角落点了根小小的烛,不灼热,却恒久的暖而亮着。

他在被窝里匆匆穿好了内衣,这才仔细看了下四周,眼神渐渐的暗下来,却又道:“你哪来的东西生的火?”

紧接着一皱眉,又问:“你动了她的东西?”

“我只知道你需要。”凤知微背对着他,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豫,“再宝贵的东西,也没有命重要。”

宁弈沉默下来,转目四顾,半晌低声怅然道:“还是一切没变……”

风从窗棂灌进来,穿着半湿衣服的凤知微忙着打喷嚏,没空理他伤春悲秋。

宁弈轻轻抚着胸口,自外袍衣袋里找了颗药吃了,听见凤知微喷嚏声密集,犹豫了一下道:“你把那些帐幕也可以取下来烧了。”

“你又舍得了?”凤知微回眸笑他。

“我不过是不希望你晚上赴宴喷嚏不断露了马脚而已。”宁弈拥被坐起身,神色淡淡。

这人永远那么口不应心,凤知微懒得理他,将火盆烧得旺旺的,听得身后那人道:“拖到床边来。”

真把姑娘我当成你丫鬟?

当然不满归不满,习惯做双面人的凤姑娘还是笑眯眯把火盆拖了过去。

“你过来一下。”宁弈继续淡淡吩咐。

凤知微过去,坐在床沿。

身后那人掀开被子,再次淡淡吩咐:“进来,分你一半。”

凤知微唰一下站起,表示:“我头发乱了我去梳头。”

腰上突然被人掐住,没用内力,手法却极妙,凤知微身子立即一软,随即被拖入一个温暖所在。

心怦怦跳起来,保持僵直状态缩在那不动,凤知微在狼爪里讨好的笑:“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我也没打算和你亲。”身后那人华艳清凉的气息越发浓郁,还多了点淡淡药香,闻起来疏旷而沁心,腰上的力道却不让一分,将拼死抵抗的她一寸寸往被窝里拖,“你以为你美到会让我情不自禁么?”

凤知微手指抠在床边,沉吟了一下道:“我认为我可以。”

身后那人呛了一下,随即咳了起来,一伸手干脆点了她软麻穴,往被窝里一塞,怒道:“你穿着衣服怎么烤干?我不怕被你弄湿了你还嫌弃什么?”

“我嫌弃你。”凤知微假面具终于戴不住,比他还要忍无可忍的瞪过去,“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这样子我以后怎么嫁人?”

“嫁人?”宁弈脸上的怒气在听到这句之后突然变得复杂,噙一抹森然笑意道,“看来你还真做起呼卓王妃的梦了。”

“还好不是楚王妃。”凤知微笑得比他更假。

宁弈瞪她半晌,突然笑起来,笑完了也不理她,动手开始剥衣服。

凤知微凄惨的倒在那里,想起东郭先生的故事,觉得楚王殿下就是那条没救的中山狼。

又觉得风水真是轮流转,这人明明就是在报复,现世报啊来得快,早知道先前该给他留条遮羞裤的。

女人的衣服比较麻烦,宁弈折腾了半天才脱掉外裙,搭在床沿上就火烤着,一转头看见那女人紧紧闭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他附耳过去仔细听,才听见她一遍遍喃喃道:“这位是太监这位是太监这位是太监……”

宁弈瞪着这不动声色就能气死人的笑面母虎,很想一巴掌煽下去拍死算完。

然而瞪久了,看着这身下娇靥如花,颊上起了淡淡晕红,玉白的肌肤便越发显得吹弹可破,红唇贝齿珠光闪烁,若是故意忽略掉那贝齿间冒出来的话,还是十分秀色可餐的。

而且那嘴呢呢喃喃的,也该休息了。

他突然俯下身去。

……谁的唇如此清甜芬芳,蕴藏了千万年来的春色无边,一触及便是惊艳,再深入就是失魂,忍不住便要狠狠叩开齿关攻城略地,她的温软小舌便是他此刻的无限江山。

或许原先只想堵了那呢喃的嘴,或者惩罚性的吓吓那外柔内刚的人,然而一旦触及那世间温软,便如疲惫的旅人遇上温暖的休憩地,沉湎而不愿放开。

二十三年来世事多苦,终遇着此生未曾尝过的甜,他刹那间放纵自己心的跑马,只想永远沉醉在她的葳蕤甜美,手指更深的探入她脑后的发,揽住她弱不胜衣的肩,更深的探入她,将彼此的滋味无法分界的交缠在一起。

大雨隆隆,如此的喧嚣里竟然也能听见谁细细的喘息,那般的近在咫尺近在咫尺,不留一毫空隙让彼此逃过。

火盆里突然爆出一声轻响,炸起火花。

那点星花开在幽暗的室内,像十丈烟火般惊醒瞬间的迷醉,宁弈眼神顿时清明,一翻身让了开去。

他微微抚着胸,一阵窒闷逼得他不住轻咳,唇间绽了细细的红,他抬手抹去。

这伤磨人,这药凶猛,竟导致他险些失控。

凤知微胸部也在微微起伏,脸上潮红未退,点了软麻穴动弹不得,她瞪着帐顶,想把那帐顶看成某人的脸,用自己的眼光烧出一个洞来。

衣服也用不着烤了,这么一来,光是自己身上的热度就足够烤干了。

宁弈平息了气息,拉开了一点距离,一转头看见她表情平静眼神凶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笑容一现又收,昙花一现般氤氲在这空寂宫室里,他将凤知微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顺手脱掉她的内襦去烤,只留月白中衣,让她枕在自己臂弯,才淡淡道:“幸好……不然你害我在母妃宫里做了不当的事,倒是罪过。”

说得好像是她在勾引他——凤知微明明可以说话,却气得再不想说,发誓这辈子就算他以后横尸在她面前,她也绝对要淡定的跨过他的尸体,顺便踩扁他的脸。

“这是夷澜居。”宁弈拥她在怀,抚着她的发,觉得此刻心神宁静,往事如同此刻大雨一般被远隔在外,听得见遥远的喧嚣,却动摇不了内心的安详,忽然便不介意将从未对任何人吐露的心事,和她分享。

“我母妃‘死’后,就住在这里。”他道,“十年。”

凤知微很敷衍的“哦”了一声,准备睡觉——你愿意讲,我还未必乐意听呢。

眼睛刚闭上,霍然又睁开——他说什么?

死后住在这里?

凤知微惊得浑身鸡皮疙瘩一竖,这才想起宁弈的身世大家都知,他母妃是大越某小族的公主,作为战俘成为天盛帝的女人,那时天盛帝还没建国,而那传闻中的绝代女子,在生下宁弈几个月后血崩而死,而宁弈七岁那年,天盛才建国。

凤知微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宁弈的出身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终于想了起来——生下孩子几个月后血崩而死?

血崩貌似在生产时最有可能发生,其后几率越来越小,而宁弈出生时,宁氏家族作为大成王朝的炙手可热的外戚武勋家族,权势滔天富贵无伦,什么样的珍稀药物没有,怎么会和蓬门陋户人家一样,因为缺少药物和营养,出现产后崩?

现在真相,从当事人自己口中揭出一半——原来那女子没死,又活了十年,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隐瞒着活下去?

“大成末帝十三年,父皇起事,”宁弈淡淡道,“大越当时还只是大成的外藩,趁机宣布脱离大成藩属,自立为国,父皇当时忙于和大成皇帝的战事,鞭长莫及,直到三年后大局将定,父皇才和大越在北疆有了一战,我母妃就是在这一战中被俘,成为父皇的女人的。”

“她是大越边境落日王族的族长之女,大越有日月两族,都是出名的神秘,都住在边境山脉之内,月氏族女子擅内媚之术,落日族女子却被称为天帝之宠,两族女子向来是各地强雄争夺对象,对于我父皇来说,落日族女子的‘天帝之宠’称号更符合他的野心和梦想,然而我母妃的被俘却不是父皇有意掳掠,她出现得很奇特,是唱着歌从天而降,落于父皇马上。”

凤知微忍不住“咦”了一声,天外飞仙么?

“当日大雪,十里松林积雪盈尺,父皇大军涉雪而过,”宁弈遥遥望着窗外檐下的水流,眼神很远,似乎越过雨幕,看见多年前越边冬日,万军之前那惊艳一幕,“母妃就是在大军经过松林时,从松树端掉落,当时她身着白麻衣,抱着只小松鼠,唱着古怪调子的歌,所有人抬头看她,都以为一瞬间天仙下降。”

凤知微眯起眼睛,想着那日,飞雪、青松、苍黑的明光铠甲、白亮的枪尖,一切都是刚硬冰冷的,而那抱着松鼠白衣飞扬而下的少女,又该是怎样的明艳而柔软?

“母妃出现得奇异,军中重将一部分说是祥瑞一部分说是不祥,险些争得打了起来,父皇乾纲独断,坚持留下了她,当时母妃的语言大家都听不懂,她那歌也便没人懂得。后来母妃慢慢学了些中原语言,但始终不爱说话。”

“到了第二年,母妃怀我时,大成末代皇帝厉帝逃往大越,父皇和大越再次短兵相接,那次战事不利,大越联合厉帝带来的残军,连下七县,占据了呼延河以东大片国土,军中出现慌乱情绪,谣言,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探子?”凤知微忍不住问了一句。

宁弈瞟她一眼,唇角一抹涩冷的笑意,“是,也不是,是‘天帝之宠’旧话重提,有个大越出身的臣子说,所谓‘天帝之宠’,并不是说得此女必称帝,而是说落日族女子有天生预言能力,能预见和自身或后代相关的未来,仿若得宠于天神,得见来日——然后那首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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