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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词-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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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未曾提及,此番我不仅代表着卓家,还连带着耶律泫。既是如此,不知这主位我是否当得啊?”卓云釉一手撑着桌面,伸出两指轻抚眉骨,斜睨着堂下的人,早已换了个声调,颇为不屑:“小爷的话你们就听,那既然他听从我,你们是否也要听听我的?” 
  卓云釉本持着茶商金印,自然是可以坐于上席。只是原先只觉得多年未至,卓家该当不成气候,再加上来的是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由言语多加苛责,她不气不恼,众人自当卓家小女当真怯懦无事,连带着举止上都轻视了她。
  始料未及,这席位一事,竟然生出这么大的风波——她持着永宁一城的生意,自然已经不能再居末位,没曾想她连带着江堰的也收于囊下,这太坊茶叶她已占近半,如何再能小看。再者,他们先前忌惮着耶律泫,除了他经商诡秘,更重要的是身后庞大的家族人脉,如今这耶律显然已经从了卓家,即便未曾道破,卓云釉的背景也断然不能小觑。
  “既是这样,那便入座吧。”胡掌柜到底是主人,及时出来打圆场,颇为识时务,转换得当,“卓小姐居于主位,自是应当。”
  “慢着,既然你们同我谈规矩,便依着规矩来吧。”卓云釉狂妄的语气,轻蔑的神色,十足像极耶律泫,“卓家在首,耶律如何能居末。依我看,这左侧第一席该留给小爷,众位掌柜便顺次向后挪了吧。”她不顾身侧叶均的脸色,将一口清茶喝个干净,杯子倒扣在桌上,手指轻弹着一气推到了桌子中央。
  和陈游白在一起久了,她才不懂什么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
  左侧一席的宋掌柜一直未曾言语,此时被冒犯,不见恼怒,反而语气中透出了赞赏。他对着身侧人行礼道,“自然得依着卓掌柜所言,众位请吧。”
  他唤的不是卓小姐,而是卓掌柜。
  最年长最有威望的人都已经这么讲了,其他人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含笑顺意寒暄一番,面色各异地入了座。
  眼见着莫掌柜被逼向了最后一席,卓云釉忍住挑眉的冲动,暗自冷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奈何他做这个出头鸟,折辱她家门,就别怪她心狠不留情面了,谁让他们先前说她跋扈无礼呢。
  有了这个铺垫,卓云釉索性不再遮掩,言辞也犀利起来,事情果真如着她先前所想发展,有着耶律泫这个后山,连带着宋掌柜为首的昔日与卓父有交情的茶商,剩下的一帮沉浸在惊骇中不能自已的黑心鬼,简直被她震得死死的。即便所想各异又怎样,即便心有不甘又怎样,他们似乎只想远离这个心怀鬼胎、十年难遇的茶商会。
  见着堂上最终风云诡谲归于平静,眼见着众人疲态,作为东道主,胡掌柜只得道:“时候也不早了,诸位怕是也劳累了。我们差不多也可以散了吧。”语毕立马有人附和,莫掌柜率先行礼退席而去。
  卓云釉见他挟怒而去,目露不屑,转头却见着宋掌柜正看向自己,思忖片刻行礼道:“云釉无礼,还望宋世叔包涵。”
  长者露出慈祥的笑意:“卓奕得女如斯,大幸!”
  卓云釉一时颇为触动,眸中光华湛现,面容敬然地朝他敛衽一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入最后一卷

  ☆、终得重逢

  卓云釉及至前厅,见得久候的叶均,对其点头,叶均知道是进势颇好的意思,便也不再责怪她先前过于急进的无礼举动。正待一并出门,便听得身后有人叫住:“卓掌柜留步。”
  她转头,见得一锦衣男子——可不就是与她现今要抢夺这零陵生意、与自己胞弟斗得不可开交的裴家长子、定安城的茶商裴映照么!
  “裴掌柜何事?”表面客套还是要做足的。
  裴映照谦和有礼:“久闻小姐盛名,今日得见当真有缘。不知裴某是否有幸邀小姐赴宴?”
  “无幸。”从正堂到前厅这段路上,已经有三位茶商用同样的说辞邀请她了,不过卓云釉从未拒绝地如此干脆。见着对方一愣,她缓缓道:“云釉实在不善应酬,如若谈正事的话,除了你我二人,似乎多有不妥。不妨改日再叙吧。”
  “如果谈正事才可邀得小姐,今日之宴便可成事。”裴映照笑得有些高深,“七弟攸宁也将同在宴上。”
  卓云釉轻缓抬起了头,果真,这个裴映照很是直接。思忖片刻,笑着行礼:“既是如此,云釉怎好拒绝,劳烦裴掌柜招待了。”
  裴映照也泰然还礼:“不敢不敢,小姐光临,乃我们兄弟之幸。” 
  话意似乎兄友弟恭,但是她怎么听说他七弟已经自行脱了族谱,连裴家同辈男子中的“映”字一并舍了,就为了不回裴家呢。
  “宴无好宴。”叶均在她临行前低语。
  她颔首:“云釉明白。”
  所谓赴宴不受尊重的极致是怎样呢,莫过于你悉心装扮安然前去,发现已经提早开席了。
  卓云釉遇着这样的事情,心情倒无波动。但是,身侧的相邀者、裴家长公子裴映照,面对着给自己下马威的胞弟,面色已经黑的要滴墨了——坐山观虎斗,她的心情忽然好得不得了。
  始作俑者安然坐于主位,风姿卓越,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撩人的一双桃花眼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气质出尘如谪仙,卓云釉面对着这么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简直有些忡怔。唇畔含笑,眼眸晶亮,周身张扬洒脱气息,恣意率性又风姿卓绝,活脱脱就是名满天下的风流男子,太坊万千少女心中的梦中郎君——
  裴然,裴攸宁。
  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堂内光线幽艳,空气中浮动着酒香、花香、胭脂……勾人心魄。
  攸宁公子正有美人在怀,酒气已然浸的眸子桃花浓艳,袅娜姑娘依在他身上,身是无骨软缎,脸是明艳丽花,情意绵绵。
  有着这么一个香艳的刺激,其余的人显得颇为正经,尤其是左侧一席的羞丽美人,虽也是情意万分的对着身侧神色不明的公子,但是相比而言,举止简直是端庄大方了。
  明崇乐依旧是月白锦袍,袍边一如昨日的月出云纹样,即便是在天人般的裴攸宁身侧,风度也并未被掩盖。只是他便这么坐在那里,好似完全没在意一边含羞女子默默的眼神,唇角轻勾,面色阴冷地看着他们,眉梢眼角尽是寒霜。
  宴无好宴。
  甫一进门,卓云釉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压住心头震惊和怨气,敛下眼眉,并不与其相视,淡然入座。只是这正对面的目光灼灼地射过来,好像能把人烧穿。
  “渊逸,这竟是来了位玉一般的美人。”裴攸宁不吝赞赏,他实在是男人美色,即便是这么轻佻地开口,也让人难以生厌。
  明崇乐并未作答,只是执过杯盏,饮下清酒。
  消失了那么久的人,一袭缎面荼白比肩褂的裙装,袖口是苏绣莲花,配着银坠腰带。莲青斗篷褪下后,右面缚着复瓣莲,以花贴面,人比花颜。低眉望的双眼淡若流水,刻骨到忘不掉的眉眼,他简直眉心发热。
  “我七弟唐突了,卓小姐莫怪。”裴映照低低致歉,但是那个声音却是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转头对着裴攸宁颇含警示意味,“耶律小公子倘若在此,定要怪你冒犯了。”
  裴攸宁依旧是先前微醺的模样,转眸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卓云釉看出了他假醉姿态下眼中的清明。他疑惑重复:“耶、律……”两个字好像含在唇间,一字一顿,辗转深意。
  裴映照接着道:“可不就是江堰的耶律泫小公子。这原先不知,原来卓小姐同耶律公子是旧识,此次的茶商会,连带着江堰的管事都得听从卓小姐的吩咐……卓小姐更甚从前的耶律公子。”
  这般暧昧不堪的语气,即便她道明耶律泫就是自己,也没人相信,更何况这次她雷厉风行不留情面,江堰、永宁肆意调转,众人早就认定她就是耶律少夫人。卓云釉一瞥把自己步步往绝路上逼的裴映照,见得对面的明崇乐面色微凛,满脸的跋扈尽是冰冷怒意。
  “二公子。”一声婉转的女音打破沉寂,原先一直沉默凝视着明崇乐的裴家六小姐裴意婵接过身后婢女刚刚递过的花瓷汤盅,“二公子在零陵怕是住不惯,今日意婵炖了些黑豆鲜果鲤鱼汤,不知是否依旧是公子从前喜欢的风味……”
  一番话欲说还休,卓云釉心头一热,“啪”地一下搁下了手中的玉箸,声响有些大,几个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她。却见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侧的杯子,轻吹抿下了一口清水,神色泰然地望了望身边的人,好似只是刚刚寻常动作一般。
  明崇乐脸色稍霁,身侧的裴意婵亲自揭开盖子,一阵妙杳霎时遍布屋堂,咸鲜的香气随着汤盅飘来,卓云釉闻着只觉得腥气扑鼻,并不开口,却是紧紧皱眉,拿了颗醉梅含在嘴里,微微转过了头。
  “鱼汤……”他拿着汤盅的手顿了顿,瞟了一眼扭头过去的卓云釉,对着裴意婵温和道:“有负小姐美意了,我现在吃长斋的,恐怕是无福消受了。”言毕轻轻合上了盖子。
  不仅是裴意婵,连卓云釉都有些愣住了,抬眼望向对面的人,他并无表情。
  “咳……”裴映照及时给自己妹妹解围,当真是兄妹情深,“意婵,为兄我倒是很想尝尝。”
  “才不给你。”裴意婵面色失落,转瞬语音便带着几分娇嗔,“七弟都没有开口问我要,兄长你怎么好意思。”
  裴攸宁低头闷笑数声,轻轻推开怀中的温香软玉,摇头道:“我也是吃长斋的……”果真丝毫不给面子,转言道,“美人你呢?”
  卓云釉抬眼,发现裴攸宁正含笑看着自己,遂神色正经,颇为诚恳地补了一刀:“云釉也是。”
  此话一出,裴意婵的笑都有些勉强了。
  此后,丝毫正事都未提及,整个晚上只有裴映照和裴攸宁“言谈甚欢”,撇去里面的明枪暗箭,裴攸宁漫不经心的神态下是滴水不漏,裴映照即便被羞辱折煞也面上维持不变的谦谦笑意。卓云釉简直有些同情他,同时暗自佩服起裴七那从骨子里带出的肆无忌惮和张扬。
  明崇乐不再像一开始那种噬人一样的眼神看她,不过依旧没有动筷子。裴意婵丝毫不减兴致地喋喋不休,他偶尔温和一笑——卓云釉知道,那是他的沉默和推拒,看得却直教她恍惚。
  这心怀鬼胎的筵席散的不明不白,裴家兄弟情绪各异地离席,至于那个娇羞的裴六小姐,心思早飞到几百万里外了,欢脱地去取传闻中熬制了数个时辰的甜汤,才不管这些个尔虞我诈。
  及被引至庭院的时候,带路的小童却是一溜烟地跑远了,卓云釉惊讶中还未回神,周转中倒是见到了那个惬意的身姿。
  明崇乐躺在庭中一张长椅上,长腿交叠着搭上石桌,手里握着一个瓷杯,杯口氤氲着温热的气息,被他放在自己的额头转弄着玩,斜眼睨了一下身侧的人,唇似有似无地勾了勾。
  她有些怔愡,一如从前的很多次一样,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明府别苑,同样的是桌前明崇乐总是不知厌烦地等着她抄完佛经。
  历历在目,但已时过境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明小二终于出场啦啦啦啦
  还有就是,有一位长笛朋友给我留了很多很多的言,非常谢谢你的支持

  ☆、覆水难续

  院中寒梅散出幽香,却连带着把他们这里染上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一杯水不带一丝犹豫地便泼上了卓云釉的衣裙,她一愣,陌生地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明崇乐,仍然是极漂亮的一张脸,但是真……冷漠啊。
  他无谓地坐起身,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蔑地笑了,眼睛看向她,茶色的眸子浸满冰凌,说出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不顺心么?那便走啊。”
  卓云釉的心轰地一下被炸出了一个窟窿,面上神情淡淡的,没有动容,倒是听话地转身。
  “卓云釉你敢!”口是心非的人立马暴躁起来,“你有胆子就走给我看!”
  一如从前。
  但是卓云釉丝毫不作停留地离开。
  一步还没迈出去,便被狠狠地攥住了手腕,他怒气翻滚汹涌,声音压抑到极致:“我说别的话你从来不听,叫你走你倒是义无反顾。卓云釉,你就那么想离了我!”
  “我可以说是么?” 
  卓云釉感到眼前的明崇乐很是陌生,心里忽然好难过,他们以前也吵闹,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凶横冷漠过——抛弃她的人原来可以这么无情。她想起自己伤心的日夜,但是从没有此时的心境凄凉。
  她的挑衅也成功燎起了明崇乐本就汹涌的怒火,他笑了笑,又阴又冷:“为了谁?耶律泫?”她震惊地看向他,他语气反倒平静了,“你本事见长啊,原先有个怡王,现在这个耶律泫又是什么人,他能给你什么?!”
  “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眯了眯眼,“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讲,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啊!卓云釉,我明二在你眼里是什么?”
  甫一重逢便冷目相对,再次对话却是连连攻击,他口不择言,卓云釉却是连多说的力气都没有:“放手。”
  温吞的一拳打到了明崇乐的身上,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刚刚从佛堂出来的卓云釉,清冷淡漠。微微平复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四周:“我们换个地方说。”径自揽过她的肩。
  她挣开他,态度也有些强硬:“我不去。”
  明崇乐眯了眯眼,对她的动作很不满,好像避他如蛇蝎,一气抱紧她向外带:“由不得你。”
  她挣他拧,两人正僵持不下。
  “二公子……”一声娇柔的女声打破纠缠。
  卓云釉一愣,明崇乐得了时机,立刻揽着她的腰,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收入了怀里,侧身过去恼怒地看了一眼来人。
  裴意婵端着瓷盅站在不远处,面色很是难看。
  明崇乐余怒未消,胸膛还在激烈的起伏,沉水木的香气熏得卓云釉心头微苦,想到不远处还站着的一个人,她更是想要离开。
  他也不说话,回神微微松了手,她登时脱了束缚,却是看都未看他一眼,明崇乐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整个人都寒上了几分。
  独自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入夜,明崇乐除了目光冷了些,到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讲过一句话。叶均在对面倒是看出了她的疲态:“依着你的意思,裴七此次势在必得?”
  “是了,裴映照根本斗不过他。”她叹息,“胡老那般精明的性子,我们三方有意,他不知道多开心。”
  光看看今年这声势浩大的茶会,便足以看出此人虚荣招摇的本性,现在他奇货可居,就等着坐地起价呢。
  “那小姐的意思?”
  “我们暂且退了吧。”卓云釉抿了一口浓茶,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逐渐也清晰了。“永宁的生意刚收回来,一时之间还需要打点,江堰那里也离不了人。零陵的事情不急,来日方长……收购茶庄的事情也缓缓吧。”
  最后一句倒是说得有些艰难。
  单论比阔,她自然不及裴攸宁,现下与他相争,吃亏的怕是自己。今日与明崇乐不期而遇,对方的态度也让她后怕,尤其是他和裴七明摆着交情匪浅,对方有地有铺,无论如何,她走为上策。
  “叶伯,我错了……”卓云釉抚额,的确有些懊悔。实在不该逞一时之气,过多显露了山水,众人忌惮她的同时,怕是也警觉了许多。“那帮老人不会看着我坐大的,幸好耶律的生意尚未转出,不然卓家就是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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