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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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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一点钟的时候,英军没有进攻。

接近两点钟的时候,麻恭少校返回到静海寺,他说:“璞鼎查爵士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听听你们的所谓一揽子计划。”

“其实这个计划很简单,我们将向英国方面实行政府采购,总金额大约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比你们所索要的军费赔款要高出一倍。”

“政府采购?这是什么?”

“政府采购是一种拉动经济的手段,让金钱流入到英国企业主的账户里,比存在财政部里更能促进经济的恢复。”

“你们拿出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大约五百万英镑,真是慷慨啊。”

“是的,这很像一种慷慨的施恩,所以在汉语中又被称作慨恩施主义。”

“我不明白。”

“简单的说,我们拿白银购物,这样工厂主就有了利润,英国财政部也就可以收到税收。工厂主也会扩大再生产,招募更多的工人,而工人们有了薪水,就会购买纺织品和食物,这样,英国国内的市场就恢复了,工厂主就可以继续获取利润,扩大再生产,购买原料和机械,上游厂商和他们的工人也会受益,生产就进一步扩大,而财政部也会得到更多的税收。”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如果你们直接赔偿军费,由我们的财政部来实施购买,不是更方便?”

“麻恭少校,英国国内市场的容量是有限的,你们发动战争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扩大市场吗?清国可以采购基本的棉纺织品和食品,比如小麦,清国有四亿人,很容易就消费掉这些,然后,我们在国内出售的盈利可以向英国继续进口。但如果你们自己采购之后,只能堆在仓库里,这样会形成巨大的浪费,也无助于缓解经济危机。”

“我似乎被你说服了,又被你说糊涂了。我无法向璞鼎查爵士转述这些。因为我根本就没听懂。”

“没关系少校,这是我专门为你们抄写的《慨恩施主义》的简略介绍,您可以转交给璞鼎查爵士吗?”

“好的。如果这是您的学术创建的话,您可以写一本专著了。作为个人,我越来越佩服您了。”

“那就叫《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好了。”李颖修笑道。

李颖修回去,向林则徐伊里布等人回报了今天谈判的内容。

“将八百万两的赔款,变成了一千六百万两的购货。李道台,是这样吗?”伊里布问道。

“简单的说,就是这样。”

“英夷奇巧淫技之物,本朝绝不需要,不过买东西总比白白赔给对方银子好。”

“你们有把握吗?英夷会就这么算了?这可是八百万两白白的收入啊。”

“这要看英夷看重什么了,如果他们希望解决国内市场的问题,就会答应,如果纯粹为了抢钱,就不会答应。”

“什么叫国内市场?”

“唉,”李颖修叹了口气,“大人,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英夷国内现在有问题,他们光从我们这里拿钱,解决不了,但卖货可以解决。”

“我明白了,内政不修,祸起萧墙。是这样吧。”

两回事,李颖修心想。但口头上不想再说什么:“我估计呢,璞鼎查还是能够看懂我给他的信。所以赔款这一条,我们算基本逃过去了。”

“一千六百万两白银,拿来买洋玩意,剑功,你们怎么不还还价?”

李颖修看了楚剑功一眼,心想:“这当然是参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历史上包括鸦片和军费,赔了一千八百万西班牙鹰洋,这大概是一千二百万两。因此,英国的心理底线就是一千二百万两。清廷自己的军费历史上花了两千七百万两,但这个时空用了两千万两不到,这样算下来,清廷能拿出的极限就是两千万两。我暂时还不想让清廷财政崩溃。所以给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数字。”

但这些不能明言,李颖修于是说道:“要人放弃赔款,自然要许下更大的好处。”

“可这一千六百万两怎么筹集啊?”

这时,两江总督牛鉴说话了:“把条约签了,将英夷送出江苏再说。送瘟神哪。”

“如果英夷肯卖大炮,火枪给我们,那还不太亏。”林则徐说道,“只是英夷没有这么傻吧。”

“林大人切勿忧虑,我等来想办法。”楚剑功回答。他倒不担心英国人不卖武器,另一个时空的洋务运动已经做出回答了。

由于避免了赔款,牛鉴非常高兴,便在总督衙门设宴,款待一众人等。众人互相敬酒,只有伊里布推却不饮:“自打英夷入侵以来,我是寝食难安,更是时常头疼,饮了酒怕是难受,就不饮了。”

“大人随便吃些,身体要紧。”

楚剑功偷眼看了看伊里布,发觉他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一股老态龙钟的模样,心中一动,正想细问,突然有下人进来禀报:“钦差大臣耆英差人送信来。”

“几位慢饮,我去大堂看看。”牛鉴说道。

过了一会儿,牛鉴回转来,说道:“来了。可算来了。钦差大人明天到江宁。唉,可算是有人担干系了。就算是做汉奸,领头的也不是我。”

林则徐听了不悦,说道:“牛制台,您这是什么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少穆兄,你我是熟人,我也不瞒你。像你一样公忠体国,自然人人敬仰。可我就图个安逸,把事儿凑活圆了,就算。”

“耆英大人明什么时候到啊?”伊里布岔开话头。

“没个准信,就说明儿到。”

“英夷那里,已经约好明天继续谈判了。”

“无妨,楚道台、李道台,你们明天只管去。有我们在这里等钦差便可。”

次日,楚剑功等人还是按时到达静海寺,与麻恭少校面谈。

“清国必须永久而绝对割让临近海岸的一处或者几处岛屿给英国,以便英国作为军事和商务基地。”

麻恭少校提交的照会上,冷冰冰的写着这样一句话,不容商量,不容置疑。

“先生们,我们在赔款问题上已经做出了重大的让步,现在,应该是你们来让步了?”

“我们明白英国的需要,它需要一个自由的贸易港,我们可以满足这一点,但主权上不割地。”

“不不,不列颠要占领一个岛屿,或者几个岛屿,完全控制,收税,驻军,任命总督。”

“主权问题我们绝不让步。”

47割不割

6月20日

“那就没法谈了,我要提醒你们,先生们,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占领,依靠贵国可怜的海军力量,你们根本无法抵抗,没有任何办法。”

“是的,现在,我们无法战胜贵方的舰队,但是,你们也没有办法将大规模的部队长期驻留在亚洲。你们还要不要对整个欧洲保持威慑了?所以,请您尊重谈判吧。”

“先生们,如果我们不就割地问题达成协议,那面,前面所做的关于赔款的妥协,都将作废。你们舍得吗?先生们。”

李颖修有些犹豫,楚剑功轻轻地吸了口气,慢慢的说:“我再次向您重申,主权问题不容谈判。”

“那就只有用大炮来解决了。哦,等等先生,不要问我有没有开战的权限,如果现在谈判破裂,两小时之内,最后通牒就会送到江宁。”

“您真的不考虑中国主权下的自由港吗?”

“我得到的指示中没有这一条。割地,简单明了。”

“我想,您应该冷静冷静,现在您的情绪不适合谈判。”

“谈判破裂了是吗?那好吧,等着收最后通牒吧。”麻恭少校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李颖修突然感到一阵怅然。谈判这么久,所取得的成果就这样毁了吗?

他们带着从人回到江宁,并没有去两江总督府,而是先回了朱雀军的驻地。

在乐楚名等人退下去以后,李颖修开始和楚剑功商量:“其实,把香港割给英国人也没什么,国力强大了,自然可以收回来,我们那个时代,不就是这样么?”

“那还要等一百多年。如果事事拿我们那个时代作参照,那我们在这里有什么用?”

“其实不光我们啊。苏俄革命的时候,也签订过《布列斯特和约》,也曾经兵败华沙。二十年后才算翻盘。”

楚剑功突然大叫:“别说了。我不会让步的,不会。”

李颖修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心虚了,不然何必大吼大叫。”

楚剑功把抓起案几上的茶杯,啪的摔在地上,发泄了心中的戾气,慢慢平静下来。

“是的,我心虚了。我害怕自己没能力把割让的国土收回来,更害怕自己没有强力的接班人。不是每个国家,都像苏联那样可以在几十年内翻盘的。你忘了另一个时空,中国折腾了多久?”

“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下来,发挥我们习惯的做法,分析。”

“好的,我们开始分析。割地就不用说了,不割地,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麻恭没有装腔作势的话,就重新开战啰。”

“开战,我们朱雀军还有三千多人,湖南、河南绿营还在,江南绿营还有一万人,其他溃兵,减掉已经离开的八旗,抛掉脱队的、阵亡被俘负伤的。西南西北的绿营加起来,大概四五万人,整顿整顿,未必不能一战。”

“看起来还不错。”

“我就是想知道,麻恭是真的要开战呢,还是虚张声势。”

“我记得在另一个时空,关于割地,巴麦尊发出过一份‘四号训令’,似乎有妥协的余地。但在这个时空,谁知到这份训令还在不在呢?或者,训令的内容说不定已经变了呢?”

“依我看,寄希望于训令,还不如希望阿富汗的局势让璞鼎查不敢久拖。”

“按常理说应该如此,但你没看见璞鼎查已经拖了一个月了,他真的着急吗?”

“也许他欲擒故纵呢?”

楚剑功和李颖修也没了头绪。最后,楚剑功说道:“无论如何,做好打的准备。”

两人商量妥定,便去两江总督署汇报。眼看近了,见到门前好大一片车驾。楚剑功看了看仪仗,便道:“钦差已经到了。”

“钦差耆英?”李颖修不由得自言自语一句,他和楚剑功相视一笑。

这位耆英大人,在另一个时空也是个喜剧人物。他在鸦片战争结束后的酒宴上,和璞鼎查眉来眼去,曾经用手抛食物,让璞鼎查用口接,后来在两广总督任上,还和璞鼎查情意绵绵的书信往来。连后世读到这些信的历史学家们,无论有学术基础的和还是良心的,都觉得这些信像情书。

但1856年英军进攻广州之后,缴获了大量的清政府档案,发现了大量耆英辱骂洋人的文件。后来在北京的谈判中,英国人又把这些文件给耆英自己看……

尽管知道耆英在另一个时空的喜剧成就,楚剑功和李颖修还不得不进门去拜见钦差大人。

大家客套了一番之后,钦差大人耆英问道:“李道台,楚道台,前些日子谈判的情形,本督都听其他几位大人讲了。免掉了鸦片和军费赔款,皇上一定龙心大悦。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好消息。”

“回大人,英夷一定要割地,我等已经拒绝了。”

“拒绝了,那英夷如何反应?”

“英夷威胁说要开战。”

啊!大堂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江总督牛鉴马上说道:“还要打?这可如何是好?这江苏,膏腴之地,自然不能割让。但我听说,英夷只是想要个地方堆货。像澳门那种小岛,给他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牛制台此言差矣。本朝国土,断不可弃。”

“要打,那里去找军饷?”

“如果朝廷肯赏功,一时之间没有军饷也行,至少朱雀军能撑。”楚剑功道。

“还有十万大军呢?我看前日奏报,虽然在镇江小挫,但实力犹存,八旗已经北返。西南西北绿营还能战否?东南绿营呢?”耆英问道。

牛鉴苦笑:“老兄,哪里还有绿营,除了朱雀军以外,其他各部,俱已破胆。”

这时候,下人进来报告,英夷放了个俘虏回来。

“快把人叫进来,看看有什么转机。”

那俘虏进来,给诸位大人磕了头,正在说些“小人该死”之类的话,耆英打断他,问道:“行了行了行了,英夷叫你回来做什么?”

“回大人,英夷要小人带句话。”

“说!”

“三日不割地,即行开炮。”

“啊,这是什么意思。”

楚剑功回道:“大人,这叫最后通牒,去年在浙东,伊里布中堂也收过一份。”

“那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能和,便只有打。”

耆英求助似地望了望林则徐,林则徐道:“既然剑功这么说了,那就只有打了。”

“四万多溃兵已经收拢,请杨军门速速整顿。”楚剑功提醒说。

“也罢,来呀,拿我的帖子,去请杨侯爷。”

杨芳自打奕经带领八旗北返,把西北绿营的烂摊子留给他之后,已经完全没了兴致,整日流连于烟花酒坊。

“大人,下官这就告辞,回营点查朱雀军。”

“好的,你去吧。”

“下官也告辞了,”李颖修说,“下官要给璞鼎查写一封信,看看能不能挽回。”

两人出了大门,楚剑功问道:“真的要打么?”

李颖修低头想事,默默不语。

回到朱雀军驻地,李颖修看着营中的士兵们,问道:“这次可能溃兵肯定靠不住。只有朱雀军单独对敌了。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家底,就要耗光了么?”

“难道怕耗光实力,就妥协不成。”

李颖修看看四周无人,便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保存实力,以图将来嘛。”

“为了三千军队,就割地,那以后呢?英国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再行胁迫,还要不要割?假如日后你我控制了一省,为了保存实力,是不是还要继续签些不平等条约。以图将来嘛。”

“你别急嘛。我也是和你商量。你要打到底,行,我支持。”

楚剑功一下午都不痛快。晚上,吹过了熄灯号,便睡下了,连查哨都没去。

睡到半夜,突然被吵醒了,远远地传来人的呼喊声,还有枪声,他赶紧穿衣,出门一看,远远地还有火光。

朱雀军营地里倒是还镇定,有不少士兵已经起来了,陆达、杰肯斯凯、肯尼夫莱特,张兴培等人都到了。

“陆达,你去整队。乐楚名,怎么回事?”

乐楚名也不知道。

这时候,今晚在外围执哨的陈日天回来了:“钧座,不好了,溃兵炸营了,溃兵洗城了。”

所谓炸营,又称为营啸,指大军在极度压抑的状态下,因为某种缘故,全军纪律崩溃,集体发狂,狂啸,互相砍杀纵火等一系列混乱的情况。越是军马聚集之处,越容易发生炸营。

第二次镇江之战后,奕经北返带走了关外八旗,除去阵亡、被俘和失散的,大约还有四万多溃兵被收拢集结在江宁城里。他们士气不振,装备失落,懵懵懂懂,不知上官怎么安排他们。离开驻地已经很久,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活着回去。

这时候通讯不便,迷信盛行。只要有一营乱起,混乱就迅速扩大,如果主将弹压不力,很快就会发生全军惊乱。现在四万多溃兵,来自西南西北的十几个省,互不统属。而镇江之战中,数个提督阵亡或者失踪,绿营的建制全被打乱,而统管绿营的杨芳也心灰意冷,纵情声色。这些溃兵几乎就处于无人管的状态。他们发生炸营是早晚的事情。

48炸营

6月21日

第二次镇江之战后,奕经北返带走了关外八旗,除去阵亡、被俘和失散的,大约还有四万多溃兵被收拢集结在江宁城里。他们士气不振,装备失落,懵懵懂懂,不知上官怎么安排他们。离开驻地已经很久,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活着回去。

这时候通讯不便,迷信盛行。只要有一营乱起,混乱就迅速扩大,如果主将弹压不力,很快就会发生全军惊乱。现在四万多溃兵,来自西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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