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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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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长发支支吾吾道:“我也是上了一趟茅房,后来……后来,日他个姐的,身上憋得难受哩,就去了一回桃花坞。”又说:“那狗日的‘老法币’还是那么风骚啊。”

李静心里说,碛口的妓女现在每天集中学习接受改造呢,“老法币”她还敢接待你!面子上却做一副无心理会这类事的样子,贴心贴肺地说:“今儿都回家看看吧。咱两家差不多是被扫地出门了。你爹娘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寄身着哩!”

李静循着山路往家走,一路上并未见几个熟人。只有两个挑担送粪的农民与他迎面相逢,李静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本家两位叔叔,而对方竟没有认出他来。李家山单算碛口经商者就不下二十人,常有外地客商上门拜访兼谈生意,村民见怪不怪了。

李静信步来到李府大门外,正要上前敲门,突然想起父母已被赶出这里,住在了早几年他家专为崔鸿志修的那个小院中。李静转身向东,行走百十步,钻入一条小巷,那院子就在眼前了。大门是虚掩的。李静机警地前后看看,侧身进门,当即将明闩暗闩一齐下了。李静走进中间一孔窑洞,见母亲在炕上躺着,父亲守着母亲坐在炕楞上。婶婶和两个小侄儿也在。一家人竟都没有认出李静来。

父亲问:“这位先生,您找谁?”

李静“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下,泣不成声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说:“爹啊,娘啊,婶啊,静儿把您们害苦了。”

母亲惊叫:“你是静儿?”一轱辘爬起来,赤着脚就朝李静扑过来,却被父亲一把拉住了。

李子发咬牙切齿说:“狗汉奸!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出去!”“爹呀!”李静跪行几步,猛一下抱住了父亲的腿。“爹呀,您哪知儿……儿心里的苦啊!”“苦?你苦?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哩。哪像家里扫地出门的扫地出门,坐班房的坐班房!你苦!”李子发不为所动,挣脱李静,猛一脚踢在李静胸口上,一边开门朝外走,一边绝决地道:“你抱日本鬼子的粗腿去吧。”

李静一口鲜血喷出口,慌得他娘不知如何是好。

母子俩抱头大哭起来……

崔鸿志派人将李静送来的情报转呈上级后,坐在游击队队部他的办公室里久久回想着那个“乞丐”的模样儿。他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一个多么好的同志啊!”他感叹。“也许,我真的应当立即把他的事报告上级呢。这样,最起码能使他的家人得到民主政府保护吧?然而,这样一来,他在敌人营垒中的潜伏就该马上结束了,那对党、对国家、对民族的损失岂止是一个惨重所能形容的呢?不,不能!……”

崔鸿志寻思着,突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他不知道李静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家财产被没收的事?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父母被赶出了李府?他会不会跑回李家山?他会不会贸然走进旧宅?假如他跑回李家山并且贸然闯进旧宅,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崔鸿志坐不住了,他决定赶回李家山看看。正好,妻子眼看就该坐月子了,给娃娃缝好的小袄、小裤、尿片子、屎藉子还都在家里。秀芝早就让他抽空回去取来送到寨子山。鬼子的新一轮扫荡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得赶在正式部署反扫荡前,把这件事办妥。崔鸿志主意既定,就将游击队今儿要办的事交代给政委程琛,独自从队部走了出来。

崔鸿志刚走到拐角上,远远瞭见李子发猫着腰从盛家德泰新药店走出来。崔鸿志看见李子发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突然神色惶惶了,在愣怔片刻后将一个小纸包揣进怀里,快步离去。崔鸿志有点奇怪了:往常李子发看见他可是非站定身子同他说上半天话的,这是怎了?崔鸿志怔忡地看着李子发的背影,折转身子走进德泰新。

“刚才是李掌柜来过吗?”崔鸿志问。“是。”一个小伙计回答。“配药?”“啊,算是吧。”“算是吧?甚意思?”“李掌柜说,他家出了只大老鼠,弄了些砒霜……”

崔鸿志转身就走。李子发前后两次向他说起的要“杀死”李静的话,此时如二月的雷鸣让他心惊肉跳。

崔鸿志一边快步朝着李家山赶,一边寻思着自家该如何行动,以便“不露声色”地保护李静。

崔鸿志走进李家山正要钻小巷去敲李家的大门,忽见那【文、】小巷里有【人、、】一个身穿青【书、】粗布棉袄【屋、】的人鬼鬼祟祟朝李家新住的院子里窥视。崔鸿志心里一紧,忙将迈进小巷的脚收回来。他侧身躲进一垛墙里,再看那人时,却不见了。崔鸿志正自诧异,只见李家院门一侧的猪圈矮墙上有一颗人头一闪,与此同时,猪们发出一阵惶惧的叫声。会不会是鬼子方面的人呢?崔鸿志寻思,要真是鬼子方面派来的人,李静的危险可就大了。他已经暴露?还是仅仅受到怀疑?崔鸿志决定先把这家伙从李家大门赶开,“投石惊鸟”,然后看他往哪跑?崔鸿志从隐身处走出,朝着李家大门喊话:“李掌柜,快!你家猪圈钻进狼去了。”边喊,边作势朝猪圈跑。就在他迈动脚步的一刹,那身穿青粗布棉袄的家伙闪电般跃出猪圈,又将身子一耸,竟从李家院墙西面一垛丈余高的墙头翻了过去。崔鸿志连忙紧追过去。双手攀墙也从墙头翻越过去,却早不见了那人踪迹。好身手!崔鸿志感叹。他随即断定:这人受过专门训练,想必是鬼子特别行动大队的。可他怎就对李家山地形这么熟悉呢?难道他是本地人?崔鸿志的脑海中猛地闪过贾长发的面影。这个十恶不赦的汉奸!崔鸿志听得墙那边李家的大门一响,接着是李子发的声音传过来了:“是谁叫唤?大白天的,狼就进村了?”崔鸿志靠在墙边寻思:现在自家还能去李家吗?不能了。如果刚才那人是贾长发,他是认识他的。他若此时走进李家,贾长发必要作出自己是为李静而来的判断。可是,如果自家不去李家,又怎能及时阻止李子发可能毒杀李静的企图呢?

崔鸿志抬头看看天色,见饭时尚早,便决定先不去李家,他回小村自己家去了。可是当他打开门锁正要进门时,突然身上一凛,感觉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崔鸿志不动声色地进了屋,隐身门侧朝外一瞅,果然见一人正躲在自家院子西侧的一道土圪塄后朝这边窥探。崔鸿志猛然拉开门,照直朝那边走了过去,圪塄后却早没了人影,只有一道大脚印消失在不远处的沙柳丛后。

70

李子发头脚进家,大门外随即传来一阵孩子们《认家家》的歌唱声,那是一种用脚板踏着节拍歌唱的童谣:

男:踏踏踏,踏踏踏,

你知这家是哪家?

女:鼎鼎大名李子发,

商会会长就是他。

男:既是商会当会长,

给他戴朵大红花。

女:狗屁吧,狗屁吧,

鬼子是他干亲家。

男:啊呀呀,啊呀呀,

尔等怎敢胡说话?

女:鬼子来了他维持,

汉奸老子顶呱呱。

……

一家人屏息静气听着,谁也不说话。李静朝门口急急走过去,却又猛地站住了。李子发冷笑道“:出去啊,你出去制止啊。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啊?”屋子里静极了。

大门外,突然有大人的吆喝声响起:“滚,滚,滚!你们这些小狗日的!”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之后,孩子们的踏歌声终于消失了。只有猪圈里猪的哼哼声偶尔传来,显得压抑而痛苦。

李静突然想到了一个字:死!他想死!死了了了,一了百了。然而,仅仅是一瞬间,李静警醒了:不,你不能死!你的生命现在已不属于你。一切个人的委屈,比起一个民族的仇恨来,那能算得了什么呢?和日本鬼子斗下去!斗下去,斗下去!直到抗日的最后胜利。斗下去,斗下去!还我民族的尊严于前,方能达成还我个人和家庭的尊严于后!舍此,难道能有别的选择吗?……

那时,父亲李子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婆娑。“儿啊!你我父子一场,再说别的也没用了!今日爹就打发你上路吧……”李子发顿顿,说,“爹是说家里不安全,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你……上路吧,爹这就下厨,亲自为你做一餐饯行的饭……爹要和你喝一盅酒,送你上路!”

李子发说到此,转身进了厨房。慌得李静娘和婶婶忙赶上去说:“要做,也让我们做啊。你这一辈子何曾做过这等事呢……”

“出去,你俩给我出去!”李子发毫无来由地勃然大怒,“你们给我听着,谁也不准进厨房来……”

李静听了父亲的话,突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感动。父亲毕竟是父亲啊!他想起小时候父亲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拉着他行走在故乡的山野村巷,行走在碛口街头,行走在老河岸边的情景。故乡山上的树好高好大,绿阴匝地哩;碛口街头的人真稠真多,南腔北调哩;老河岸边的花儿真鲜真艳,浓香扑鼻哩。他想起父亲有一回带着他去老河学泅水。父亲脱得一丝不挂先跳下水,接着把他也拉下去。他吓得哭哩,父亲喝道:再哭,看我不把你扔二碛浪里去。又说:水旱码头哪有男人不会水的?那一天他喝了满肚子的水,父亲却高兴得嘿嘿直笑。他想起有一回父亲为他逃学将他一顿好打,打完了,却又搂着他抚着他问:“还疼吗?”那时他看见父亲的喉结在脖颈上轱辘轱辘滚动着,眼里竟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从此他是再也不敢逃学了……

说话间,李子发已将下酒的菜炒好了。他亲自把几个盛满菜肴的蓝花碟子并一个锡酒壶用小托盘端到小炕桌上。内中有一碟金针炒山蘑是李静从小最爱吃的,他将它调到紧靠儿子的地方。李子发对儿子说:尝尝你爹的手艺如何?不比你妈差甚吧?那时子俊的两个半大小子眼巴巴瞅着热气腾腾的盘盘碟碟,一步步挪了过来,被李子发一声断喝吓得呆若木鸡。“带着两个小东西出去,不懂规矩……”李子发朝站在脚地的妻子和弟妹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那时,李子发蔼然对李静说:“儿啊,看菜要凉了,快吃吧。”边说,边凑近夹了一箸吃起来。

李静的竹筷向那盘金针山蘑伸去。

突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嗵”,李静一惊,伸出的竹筷停在半空不动了。李子发探头朝外一看,见崔鸿志翻墙进了自家院,照直来到李静面前,二话不说,端了那盘浓香扑鼻的金针炒山蘑飞奔出屋,然后在李家父子惊怵的目光中冲出大门,连盘带菜投进猪圈。他家那只半大的猪崽只吞食两口,就惨叫一声倒毙了。

“你想私自处置一个罪大恶极的汉奸?”崔鸿志严厉地朝着李子发喝道。他站在李家大门口看看外面的动静,循原路匆匆离去了。

71

在那些临近年关的日子里,盛慧长渡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学校的先生们忙于开会写标语发传单,爷爷也不像早先似的专拿他的功课说事儿,慧长见有半日排戏唱歌儿,真正过了一把自在逍遥的“小天使”的瘾儿。

在那些日子里,马有义成为盛慧长最崇拜的聪明人物最贴心的忘年知交。他将他那《共产主义是天堂》的“练子嘴”教慧长背得滚瓜烂熟,又送慧长一副四片儿的小竹板儿,手把手教他打得翻花滴翠。后来每逢集日他便亲自领他走上街去,站在盛家德泰新药店外的高圪台上给过往游人表演,博得了一阵阵喝彩声。尤其当他说到“机器耕,机器种,机器马儿来送粪……电话安在枕头边,造个机器擦屁眼”那一段,游人中的叫好声夹杂着欢声笑语差不多把半条街筒子都抬起来了。马有义在全市宣传工作会上表扬了盛慧长。《共产主义是天堂》成为码头国民小学“小天使演剧队”的保留节目。

可是盛如荣却因那个节目气得够呛。那是在他孙儿第五次街头表演进行期间。那一天,盛如荣正在德泰新药店查账,有小伙计跑进后堂向他报告:掌柜的,快去看看吧,您的小孙子表演节目哩。啧啧,马书记亲自陪着他哩。

盛如荣便扔下手头的营生走出了店门。盛如荣站在店门口手摸他那光光溜溜的下巴看着他的小孙子。本来,他是不乐意孙子学演戏的,后来是程璐对他说“让孩子们学学演戏并无害处”,又说这是“革命的需要”,他才勉强同意了的。现在,他站在孙子的不远处,目光中满是怀疑和困顿。那时慧长正将竹板打得呱嗒呱嗒响,等待着有更多的游人聚拢过来,然后好将他的“练子嘴”更熟练地表演一番。经过几次街头表演的锻炼,慧长已经完全克服了面对观众的那种紧张心理,变得越来越从容越来越自信。他意气风发,他眉飞色舞,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嘴一张,就能将满街筒子的人“镇”了,让他们疯狂让他们鼓噪让他们拍手让他们跺脚让他们噢噢欢叫。满怀自信的盛家小爷那时便朝爷爷斜眼歪嘴扮了个鬼脸儿,心说:您就瞧我的好儿吧。果然,盛慧长一开口,就得了个碰头彩。那一阵阵掌声笑声叫好声比之前几日更如火上浇油似热烈。他得意地偷眼看看爷爷,爷爷竟也笑得如狂如颠。

……女人翻身最彻底,吃饱喝足谝闲嘴。东街来,西街去,早晚来个三换衣。每人养他五个汉,胜似则天武皇帝。家务之事再不做,生娃从此不用……”

那时,盛慧长满怀自矜一口气将“练子嘴”说到了这个地方。这段词儿是马书记今儿教他临时加上的。当即,满街响彻观众噢噢的欢叫声,夹杂着几个青皮后生、光棍汉鹦鹉学舌般对这些句子的反复吟哦、咀嚼,最后是好奇心驱使下的对盛家这位年方七八岁的小少爷的虚心请教,说什么:“你快说说,生娃不用那玩艺儿用甚?”几个女人听得乐不可支忘乎所以,一把揪住身边这个那个男人的耳朵,伸出另一只手来在他们光葫芦脑壳上摸摸弹弹,仿佛盛夏季节逛进西瓜市场,专注于对西瓜成色的鉴定。

盛慧长的耳朵那时也被人揪住了,揪着朝德泰新大堂拉。慧长一边惊慌地斜睨着他的爷爷,一边硬撑着原地不动,坚持将半个脸儿朝向观众,硬是把没有说完的“练子嘴”一口气说完了。

马有义忍无可忍地朝盛如荣喝道:“你……想干什么?”

盛如荣似乎愣怔了片刻,反问:“你……怎么可以教孩子说这么脏的话?”

慧长趁着爷爷说话的当儿,挣脱了爷爷的掌握,跳到了一边,躲到了马书记的身后。这时他听见马书记十分威严地质问爷爷:你敢说“共产主义是天堂”是脏话吗?

慧长看见爷爷一时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半晌,才像绕口令似的嘟囔道:“我不是说那话,我是说那话……”

马书记笑了,说:“你老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哪句话是脏话呀?”

慧长见爷爷软软绵绵的嘴巴嚅嚅半天,终究没说出哪句话是“脏话”来。

“这是艺术,你懂不懂?”马书记最后总结性地扔下一句话,走了。盛慧长再次为马书记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他跟着马书记扬长而去。

不过,马书记并没有坚持让慧长将那“女人生娃”的词儿继续说下去,甚至也没有坚持将那凝聚了他辛勤汗水的节目再演下去。当时,慧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马书记当时的心思是被另一件更大的事占据了。

那件事并非日寇即将展开的新一轮扫荡。对于久经战阵的“老革命”马有义来说,对待鬼子扫荡从来都是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件事是关于小姨璐璐的,是小姨要嫁三地委副书记傅鹏的消息。

虽然,程璐当时已按上级指示投入紧张的反扫荡准备中,但她还是抽出一天时间,跑了三地委一趟,将她的决定告知蔡碧涛部长,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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