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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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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就是好,封建专制要打倒。蒋介石,大骗子,民主参政摆样子。说给各党留位子,实是自己一家子。说让民众挑眼子(方言,批评政事),实只容你溜沟子。共产党,像太阳,把咱百姓眼照亮。蒋家骗术露馅子,疥虱(介石)放屁掉裤子。恼羞成怒变脸子,把咱百姓当傻子。刮民党(国民党)眼里起疔子,一党专制是它命根子。谁要拔它毒秧子,它就砍你脑瓜子。同志们,同胞们,拿起咱的枪杆子,握紧咱的刀把子。排好阵势攒劲子,单等中央吹哨子……

程珩看见,马有义站在侧幕后,露出半个脑袋正在给慧长提词儿。

程珩边听边想:一党专制是国民党的命根子,但首先是蒋氏的命根子啊,你要拔除,他能让?这内战怕是不可避免了。

程珩没有兴致再看下去了,和盛秀芝打声招呼独自一人走出黑龙庙山门回家去了。

程珩感到头疼欲裂,便躺在床上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口号声惊醒,睁眼一看,已是夜里八九点钟的光景了。盛如蕙坐在他的对面,笑眯眯看着他问:“不睡了?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快起来吃饭吧。”这时,程璐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说:“啊呀,哥,今天这个日子,你能睡着觉?”盛如蕙朝小女儿呵斥道:“你咋呼甚呀?你哥这些时累坏了。”程珩问:“小妹,外面喊叫什么?”程璐说:“你别问,快跟我走。咱们一道参加提灯游行去。”

程珩跟着程璐走出街门一看,只见从碛口市街、西头到寨子山、寨子坪、樊家沟、高家坪,渡过湫水河,再到冯家会、侯台镇、西湾、西头的环形路线上,密密匝匝的灯光推涌着,挨挤着,流动着,闪烁着,如同天上的银河坠落人间。一阵阵口号声此起彼伏。在黑漆漆的暗夜里,你只感觉那呼喊声就是灯光发出的。这时,你再看那条灯的河,分明就觉得它是一条呐喊着的火龙。

程珩跟着程璐来到村口,终于看清了那些拎着灯笼的人们。人们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镇街,走过西头,跨过湫河,经由寨子山朝前走去。在自家村头上,许多人站住了。他们正对了程府门楼呼喊:打倒国民党!废止国民党一党专制!

一丝不快掠过程珩心头。他回头看了程璐一眼。程璐哈哈笑着说:“谁叫您是国民党来着?赶快退出国民党,参加共产党吧。我代表本党欢迎您反正!”

94

春节前夕,从上面传来了国共两党谈判成功,双方签订《停战协定》、蒋介石于一月十日签署“停战令”的消息,但紧接着,程璐看到了毛主席为当前形势发出的“党内指示”。她敏感到:那“停战令”的签署,不过是蒋介石的缓兵之计罢了,消灭共产党及其武装是他的既定方针,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一场内战已是无可避免。她将她的这一感觉同她的大哥程珩,和冯汝劢,当然也同马有义讨论了,大家的看法竟都不谋而合。果然,就在那“停战令”签订的同时,从东北到晋察冀到晋冀鲁豫小打一直未断,大打也是从未少见。而到那年六月底,蒋氏竟在美国人的支持下,大举发动对中原解放区的进攻,放出话来,说要在三个月内消灭共产党,荡平解放区。于是解放区宣布:从下半年起,纪元方法不再称“民国”,内战全面爆发了。

到那年的八九月间,战事一天天紧张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炕头的碛口人甚至能听到从东北从西南传过来的隆隆炮声。碛口作为大后方,动员一切力量,支前劳军自然成为首要任务。那些日子,在从碛口通往前方的各个路口,都能看到一队又一队的驴骡马匹和骆驼,还有各种车辆——从牛车、马车到手推独轮车,驮着拉着粮食、布疋、军鞋等等朝炮声响起的地方疾走。也有穿着破衣烂衫的汉子赶着大群大群的猪、羊徒步行走的。那都是支前劳军的队伍。

程璐这一段真是忙得昏天黑地。她主要负责宣传、鼓动。从码头、店铺、街道,到乡村、地头、农户,到处都能看到由她组织起来的宣传队伍。市文工团、儿童团、妇救会所属宣传队统一归于她的麾下。她明显消瘦了,但热情依旧。有时她也参加到妇女演唱队伍中,扭着秧歌为出发支前的队伍送行:

八月里来是中秋,

赶起牲灵快快走。

粮嘛布嘛送到哪里去,

战场就在紧前头。

咳嘞海棠花,

梅嘞梅翠花,

战场就在紧前头。

九月里来九重阳,

赶起牲灵上战场。

猪嘛羊嘛吆到哪里去,

支援前方打胜仗。

咳嘞海棠花,

梅嘞梅翠花,

支援前方打胜仗。

她将那些现成的民歌小调从老百姓们那里拿过来,根据需要任意裁剪改造,“为我所用”。她将冯汝劢拉上做她的合作者。有时冯汝劢因了学校事务忙,想要推托,她便瞪起眼来说:“好哇,你是不是想让蒋介石、阎锡山消灭共产党呀?”那冯汝劢照例作一副屁滚尿流状,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地说:“小的哪敢呀?借我三个胆儿也不敢啊!”连忙放下手头的活,“优先”完成她下达的任务。说起来,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方言,谓人之能干),经他“改造”的词儿总是别有一种流畅、熨帖的美,让你不得不佩服。

九月底的一天,马有义从乡下将程璐“请”回来研究工作。在将几项大事都“过”了一遍后,马有义突然问:“盛如荣是你大舅吧?盛克俭是你表哥吧?”

程璐道:“马有义!你是半夜说黑啊?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还叫过我大舅干爹呢。那时你不是叫盛有福吗?你可是没有少和我大表哥盛克俭干仗!从我牙牙学语那天起,大舅就说你好歹也算是我一个表哥哩,让我敬着你。”

马有义说:“那就好。抗战期间,咱没收了李家多少财产,后来李静平反,咱给李家退赔,人家却不要了,等于支援了革命。可你大舅他家呢?论家底,他家要比李家厚实得多。相比之下,他家是不是出血太少了?你表哥还是咱树立的红色商人典型哩,是不是有点落后了?不仅如此,你那大舅最近可是又散布了不少反动言论,还让你表哥学英文,是不是想在关键时刻投靠美蒋去?你给他家捎个话,就说我已看出来了:现在盛家就站在离反动奸商不远处等着看共产党笑话呢。不过,到头来到底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我因为好歹在盛家呆过,所以特别关照他家一下你让他们小心着。”

盛克俭的确是在加紧学习英文。那是他听了程珩的建议那么做的。

话头是从庆祝抗战胜利那阵提起的。当时,盛克俭对程珩说:“谢天谢地,小鬼子总算完蛋了。咱得把生意做大,将这几年的损失找补回来。”

这个话题程珩感兴趣,道:“有甚好主意?你快说说。”

盛克俭说:“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咱碛口商家得结帮哩,结成帮才好在未来的商场打拼。”

程珩沉吟道:“我觉得关键不在结没结帮,更重要的是咱碛口商人的经营观念现在还停留在大清朝呢。兄弟,时势移易,如果我们不能移易自己,非落后了不可。”

盛克俭说:“大哥,您说得对,我和叔叔也曾有过这感觉。”

程珩道:“碛口作为水旱码头,日渐萧条是必然的。你想过吗?”

盛克俭一惊,跳起来问:“您……您说什么?”

程珩道:“碛口风光难再,是它的宿命。你明白吗?”

盛克俭摇头说:“我不明白。”

程珩道:“这么说吧。碛口近年生意清淡,你以为只是因为战争?不!碛口作为水旱码头,明清以来兴盛一时,那是因为社会商品需求急剧增加而内陆交通不便,而碛口又处于独特的地理环境等等这样一些外部条件造成的。你想想,随着公路铁路运输业的发展,碛口的地理优势还存在吗?所以我说,碛口商人要把生意做大,就得改变观念下决心走出碛口这个小天地,准备开辟新商路。”

盛克俭认真地听着,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问:“大哥,那……依您的看法,我们该往哪里开辟呢?”

程珩道:“哪里商机多就往哪里去!当然我们可以首先考虑朝大西北打,但那里毕竟商机有限,至少在今后二三十年内是这样。所以从长远计,我们不妨多想想沿海大城市,甚至海外。要准备和外国人做生意。哪怕一开始赔得精光也要做,做着,学着!兄弟,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东西需要向人家先进国家学习呀?回头我介绍几本书你看看。”

盛克俭说:“好。大哥,你看我眼下该从何做起?”

程珩道:“我听说前几年你曾经学过英文嘛,为什么不坚持学下去呢?到海外做生意可是先要过语言关的。”

盛克俭果然就将英文拾起来了。好在自从那年弄下教材,请下先生学过一段后,断断续续的,他倒还没有全扔,拾起来并不难。

马有义说盛克俭学英文是想“在关键时刻投靠美蒋去”,这当然是冤枉他了。然而,盛克俭后来却并没有听从程珩的建议下决心到沿海大城市到海外发展。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大城市人、对西洋人的畏惧心理在他的骨髓里潜藏着。虽然盛家在苏杭在上海在天津经商也有多年,但从老祖宗开始,他们在那里的表现好像就从未像在内地一般潇洒过。尤其是那茫茫无际的大海,想想都让人害怕!不管那些轮船坐上多舒服多快捷,准定没有两脚踩在旱地上让人踏实!旱地上也能快捷呀,去坐汽车去坐火车!盛克俭有一回睡觉曾梦见过乘坐海船。半道上那船翻了个儿,一船人便都掉到了大海里。那时四周水天一色,白浪滔天啊,有数不清的大鲨鱼朝着他扑过来。把他吓得梦醒半天还心跳不已!他想:在旱地乘坐汽车火车当然也可能出事,但小事于人无碍,大事至少能落个全尸吧,可在那大海呢?碛口商人不怕坐船,可那船是黄河里的木船。黄河它再深能和大海比吗?盛克俭想想,怎也无法摆脱那种心悸的感觉。

而此时的盛如荣,竟突然产生动用盛家全部家底到口外一搏的想法。他说:内战,内战,说到底是自家兄弟屋里干仗,谁伤着谁也不好!咱盛家还是一门心思去这两兄弟拳脚踢打不着的地场儿去做自家生意得好!为了自家这一想法,他竟变得热情如火,以妹夫程云鹤和侄儿盛克俭几年前西北之行的所见所闻证实自己主张的正确性。克俭当时也将程珩新近说过的那一番话传达给大家听,但后来呢,他却又情不自禁为父亲的热情所感染。那天,正好盛如蕙也回来了。她说她们家这几年在西北的生意可是比碛口这边好多了。这话最后促成了盛家全体一致投资口外的决定。

马有义的话被程璐委婉地传达到了盛家。程璐对盛克俭说:“表哥,你还记得你是政府树起的典型吗?眼下可正是考验你的时候,咱可不能当尾巴主义呀!”

盛克俭道:“政府不是号召发展生产,支援人民解放事业吗?这不,我和你舅正合计到口外去大干一番呢。咱的生意挣下了,政府各样税赋自然是少不了的。”

程璐说:“到口外?千万别!市委、市政府一直号召商家把滞留外地的资金抽回碛口,为繁荣家乡经济服务哩,咱怎能反把资金拉出去?”

这时,盛如荣插话了。他细声细语却不容置辩地道:“哎!这个有福啊!他怎总想这么些歪点子呀?把外地资金抽回碛口,碛口就繁荣了?到头来怕是家乡没繁荣了,外地的摊摊也丢光了。”

盛如荣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住了口。也不知他的孙子盛慧长是甚时凑近来的,盛如荣看着他不说话了。他不说话,慧长却大声嚷嚷起来:“爷!您又散布反动言论了!”

程璐回头朝慧长喝道:“二吊子,你给我住口。”

盛如荣不由感叹道:“璐璐,咱们三槐堂也算诗书礼仪之家,当年我们小时……”

程璐笑道:“舅!您别翻您那老皇历了。新社会一样讲文明讲礼貌。慧长今后会改正的。是不是,慧长?”

程璐转向盛慧长,慧长那时却转身跑了,边跑,边操着说“练子嘴”的腔调一板一眼对着他爷嚷嚷:“老封建,牛板筋,说话像只母猪哼!”

盛如荣命他家老二和克俭将四十万块银洋分别裹在布疋和日用杂货包中,雇了二十四峰骆驼驮了,登上了去西口的路,谁知刚从后街出去,就被市政府稽查队截获了。马有义下令将四十万银洋全部没收,却将盛家老二和克俭放了。放了这叔侄俩,却又将盛如荣抓了起来。马有义抓盛如荣,只字不提将银钱转出碛口之事,却说他一向思想反动,最近又散布了攻击解放区经济政策的言论,说如果没有充足的事实证明其政治立场尚无严重问题的话,三槐堂这位当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盛克俭着急了,他叔也着急了,二人商量了一下,便将家里银窖中仅剩的二十万银洋提出来捐赠政府,以证明盛如荣对共产党的忠诚。马有义让人将银洋点清入了库,看着盛克俭笑了,说:“好吧。你前后共捐银洋六十万元。党和政府会记着你的功绩的。你还是咱的红色商人典型!”

盛克俭将父亲领回家,自己却发起高烧来。等到高烧刚刚退去,他再次走出家门时,发现碛口商家都用怪怪的目光看他,连他叔和弟弟盛克勤也像不认识他似的,一看见他就扭头走。原来,就在他生病这一段,市委、市政府组织了对他的“先进事迹”的大力宣传。他的照片再次出现在《晋绥日报》头版上。

碛口商界又掀起新一轮捐款热潮。

盛克俭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突然失踪了。从此,整整五十年再未在碛口露面。五十年后,当他以海外华侨的身份回家乡省亲并投资家乡建设时,人们才知道他那时竟是溜出国门溜到西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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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程云鹏夫妇终于从失去亲子的悲痛中挣扎出来。其间,程珂和狗蛋功不可没。

从行了过继礼的那天起,程珂就搬到了程云鹏夫妇这边担负起伺应两位老人生活起居的重任。

午饭做的是干稠生面汤就“口子窝”。

程珂知道她的这位新爹特俭省,常年四季极少吃细粮。便是磨面剩下的箩头儿,也被掺进谷面里蒸了窝头吃。程珂知道这些,便在和窝窝面时,特地舀了一勺麸皮面羼进去。饭做好后,程珂将一支小炕桌端端正正放在炕头,上头摆置了各样调和。她叫声爹,又叫声娘,问:“使碗吃?还是?”

原来,这种干稠生面汤就窝头的吃法很特别。一般受苦人不使碗。将生面汤舀进口子窝里,转着圈儿吃。等窝头吃完时,生面汤也罄净了。程云鹏一向喜欢这种吃法。

程云鹏“唔”了一声,从炕上溜下来了,说:“等一等吧。等丑旦和你陈叔他们回来一起吃。”

丑旦即白丑旦。今年以来,白丑旦因为同码头上搬运工们合不来,不再去“爬河滩”,便央求程云鹏收他做长工。程云鹏现有三百来亩地,其中二百来亩雇着陈叔等二人耕种,人手是有点紧。程云鹏用他惯常用的办法考核了白丑旦。也是做的干稠生成汤、口子窝。生面汤是能站住铜勺子的,口子窝一个像送饭盔那么大。按照程云鹏一贯的考核法,能连吃三个盛满干稠生面汤的口子窝的男子汉才够格做他家长工。程云鹏虽生性悭吝,但他不怕长工肚大能吃。他的理论依据是:食量大的力气也大,力气大的耐得苦。白丑旦蹲在地下,一口气吃下去四个,就被东家录用了。程云鹏哪里知道,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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