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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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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加剪子同时收住欲跨出高高门槛的脚,回头望向木楚,两人眼中俱写着:你到底有多抠门。

她也不理两人眼中神色,对身侧沈霞快速说着:“沈家姐姐,听闻你以前说过你家隔壁的小满在倚云阁跑堂,是不是?”

沈霞不知木楚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迷惑中仍是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立刻去倚云阁一趟,得个空问问小满,他们店中高厦师傅近日可有时间,求小满在中间引个线,我想请高师傅吃饭。”

她自近旁钱盒中取出一块白银,放在沈霞手中,继续道,“能知道高师傅这月近况,自是更好,烦请你斟酌着问了。”沈霞一向沉稳细致,交给她办,木楚放心。

沈霞收好钱银,虽不解木楚用意,为何到了这般时刻还惦记去倚云阁挖墙角,但仍仔细在心中记下木楚交代的话,快步而去。

“谭清,你去后厨看看,还有什么配菜,给砂加下碗热面。”依砂加性子,必是一路奔驰,连热饭都不曾吃一口吧。

接着木楚又转向谭澈继续布置,“澈儿,你去后间库房找身儿衣裳,给剪子拿过来。”

木楚此言一出,刷刷几道目光直直射向剪子。

余下几人并未参加过剪子的面试,只跟着木楚一起叫剪子,所以皆不知李简之这个名字。方才听了砂加一席话,半知并解,迷惑怀疑,如今如此明了,便是谭家姐妹也不再闪避,直接望向剪子,

49、院静小庭空 。。。

似要将他面皮儿和身上仅剩的破布条子也看穿。

剪子也不闪避,朝沈悦,谭家姐妹三人略点点头,仿若熟人儿见面打招呼,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

“剪子,你,你……”沈悦声音有些发颤。

他一直视剪子为领他入踏棋坊的恩人,一起切猪草的兄弟,晚上一同望月守院打更的战友,一时“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木楚对沈悦道:“沈悦,你穿好外袍,在院门那儿守着,若有什么动静,我自会唤你,你听到动静便立刻来帮忙,或者,去保官。”

她眼望剪子,重重说了后三个字。

“你们还楞着做什么,快去啊,不然通通扣光月钱和年前的分红!”

见三人呆愣,木楚拿出奸商的气势,压得三个犹自想不通的人各奔所托。

屋内霎时宽敞了许多。

小庭内,几片沉雪顺着风自那株最高的夏树上飘落,缓缓落入院中棋子状的铺石上。

明日,又将有一场新的风雪。

50

50、含意俱未申 。。。

安静下来的暖室中,砂加用脚勾过一个木椅,坐到近门处。

此处一步达门,两步达窗,位置甚好。守诺斯关守久了,到了哪里不自觉间都是防守之姿。

剪子坐到靠近内侧曾被木楚压倒的厚软躺椅上,略侧侧身,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身姿放松,四肢舒展,还从躺椅前的木桌小碟中夹出一个青枣,继续吃起来。全然用肢体语言表达着——此椅很舒适,今晚儿我不逃——之意。

晕,好地方都让你们俩只占了!让我这个主人情何以堪。木楚四处打量,也想寻个地方坐坐。

砂加用手拍拍肚子,嬉笑道:“吃点儿热面再打,也是好的,还是楚楚你了解我……”话未说完,忽地砂加面色一紧,拉过身侧楚楚,抚过她衣领道,“楚楚,你颈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注意力皆在关注剪子一举一动,全然没有看到灯火幽暗处,木楚左侧背向他一面项颈上的白布。

“皮外伤,没事儿。”木楚想到李矛,仍有些恍惚,那个柔弱得连去青城山脚底都会起泡的女子,带着什么样决绝的心情万里迢迢到这异地。

砂加侧目冷冷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剪子,“是不是他伤的你?”

躺椅上的人姿势不变,目光却从咸腌青枣转到砂加拉着木楚的手上。那紧拉着的手,还真刺眼。

木楚挠挠头,“还真不是他,稍后再跟你细说。”

不过这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统统得算在他头上。

砂加手自木楚颈项间白棉布滑过,拢好她衣领道:“包扎得不错,亦不见渗血,处理得甚是及时。”

砂加将木楚又向身旁拉拉,目光回转到剪子身上,如此包覆棉布处理伤口的手法,细致精准,绝不是楚楚自己和她店内那几个伙计能做到的。

他定定看向剪子,开口问的却是木楚,“楚楚,你方才如此布局,是为哪般?”

“砂加,剪子在我这里一月,每日工作繁重,行刺诺斯关守军将领之人,必不是他。另外,周将军等将领可是为暗云锁所伤?”

砂加点下头,“确有一个刺客用的是暗云锁,可惜最后还是让他逃了,你是如何得知?”

木楚忙道:“我店中月余前招人时,曾面试过倚云阁的一位高师傅,据剪子说与此人握手时能觉察到高厦手中茧纹为修习暗云锁所致,是以,方才我让沈霞去打探,看看他最近行踪是否可疑。”

木楚略顿一下继续道:“至于剪子身上的伤……他便是那日我在城郊救的那个洛国伤兵,只是当时,他是另一个样貌。”

砂加扬起眉,唇间带上笑意,“李唯,你到底带了几张假面?莫不是现下脸上这张面皮儿,也是假的吧?”

“只有

50、含意俱未申 。。。

两张,全用完了。”剪子咽下口中咸甜青枣,有问必答。

如此配合的态度,倒令木楚皱了皱眉,The Usual Suspects(有翻译成“非常嫌疑犯”也有叫做“嫌疑惯犯”)里的凯文?史派西还不是一副有问必答,坦诚无比的态度,却是随口看着墙壁洒脱地编着故事逗警察玩儿而已。

不过,既然有机会,索性把那个问题一并问了。

“在诺斯关时,我牢牢缚住了你的手,你怎么还能把煎饼吃得那么干净?”木楚插入一句,急急问道。这个关于吃的技术问题,她疑惑很久了。(⊙﹏⊙b,这都啥时候了,还惦记这种问题)

剪子扬起躺椅旁方才木楚捆他的麻绳,“解开就可以了啊,就像,方才一样……”

说得就跟出门散步一样轻松(人家做得也很轻松)。

喂,剪子你搞清楚状态,我们这是在审讯啊,审讯!多少带上点儿胖企鹅和三六零的相抗相杀,互攻个几个回合啊。

“楚楚,你必是只系住了他的手腕吧,”一旁砂加投来一记鄙视目光,接着道,“那日听闻你说在邻水村救了洛国伤兵,我便觉得是有蹊跷。若两军混战负伤,为何洛国兵士却向着我们夏晚方向逃。”

砂加看剪子的目光带上一丝玩味,“李唯,你们初抵边境时发动的突袭战,简直势同自投罗网,毫无章法,不知是谁的主意?你还以普通兵士之姿出征,负伤至村落,这样的见面礼,未免大了点儿吧。”

剪子嘴角闪过一丝无奈,却是稍纵即逝,抬起头,仍是面色如常,对上砂加,木楚二人的目光,“客气,客气,两军交战,互有胜负而已。不过我自负伤被楚楚所救之后,伤势好转便来踏棋坊入职,未曾参与诺斯关随后的战役。”

“那不知您来此为何?”砂加冷笑一声问道。

咚——咚——咚。木楚心中加速跳了几下,响动到不用听诊器,她便似乎可以听到自己跃动的心跳。

不久之前,就在这暖室之中,暖椅之上,橘灯青枣,幽光暗香,有人望着她眼睛,对她说“我想带你一起走”。

那一瞬那样恍惚,那样不真实,仿若,只是一个幻境。

此刻,她亦同砂加一样望向剪子,她亦想再问一次,“来此为何?”

“至诺斯关督军,乃受圣上之命;出征突袭战,乃受正将之令;于踏棋坊求职,”剪子顿了一下,一字字说道,“只为了带……”

剪子话未说完,院墙外似有马蹄嘈杂声传来,同时,寝房木门响起了叩门声,谭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掌柜的,面做好了,澈儿也将衣服一并找过来了。”(你们还真是两姐妹!)

50、含意俱未申 。。。

砂加开门接过热面和竹筷,叮嘱谭清谭澈去看看前院情况,便坐在椅子上大口吃起来。木楚使出全力扬臂,将谭澈找来的衣服抛给剪子。

“还是楚楚以前做的木槿花拌面更……”砂加还没感叹完,木门又被沈霞一把推开,她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掌柜的,砂加。我走到南街上正好遇到小满出来办事,便向他问了那些事儿。”

木楚拍拍她后背,沈霞继续道,“小满说高师傅数天前便告了假,说老家亲人病了,要回去探望。我问了小满可知高师傅老家在哪里,小满说并不知详情,只听说在随溪镇。”

沈霞话音刚落,几人便见沈悦亦跑了进来(你们还真是两姐弟!),沈悦急急开口:“掌柜的,砂校尉,外面有个官人自称徐卓,说是砂校尉属下,随他一同来抓人的。”

“切,砂落你个臭小子。”砂加吃着面条,嘀咕一声,又对沈悦道,“你转告徐卓他们在游廊下等着吧。沈霞,你也先下去,和谭清,谭澈找个安稳之处休息一下。”

几日前他和砂落侥幸逃过刺客投的毒,却被暗器所伤,此番他一得到李简之为虚构之人的消息,便与砂落告假,急忙赶来。若对方是高手,一对一,他并无把握,若以一对众,必是没有胜算。只是诺斯关守军军力吃紧,又不知定水城中状况,他一个兵士,也不想抽走……砂落……你真大方,徐卓都被你派出来了。

从未关严的门扉看去,夜色朦胧之中,五六个穿常服的壮实男子已扼住了踏棋坊的主要位置。

砂加放下空空见底的面碗,笑眯眯地开口,“现下,宁王殿下,您是在这儿跟我们叙叙旧,说说实情呢,还是等回到诺斯关,我带您在城楼上遥望下洛国边境和兵士,我们再招待您呢?”

边说着,砂加将木楚牢牢挡在身后。

剪子重新覆好桌子上的面皮儿,穿上踏棋坊店小二的制衣,又整理好束带衣袖。

哥们儿,这不是礼服啊,你不用穿得那么一丝不苟。望着处在包围圈中的剪子,木楚握紧了拳,手中却都是汗。

剪子理好衣裳,抬头望向两人。

今天早晨他还当真看过黄历,黄历说,今日吉神宜趋宝光,宜:祭祀、沐浴、挂匾,忌:嫁娶、纳彩、安床。

果然,这不是个表露心扉带人远走的好日子啊……

他自躺椅上从容站起,移步至砂加面前,“既然砂校尉与院中兄弟如此热情,特地为我奔袭而来,我自然也不该藏私,我来夏晚……为诸位带来一份大礼。”

砂加本就爱笑,此刻更是笑出了声,“大礼?从我们两方的立场看,不知你所说的大礼,是否是洛国围攻夏晚的数十万大

50、含意俱未申 。。。

军?”

剪子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正相反,”他的嘴角弯作五月的杨柳枝,“我送来的,是这数十万洛军的退兵之计。”

他说话的语音如此轻缓,却似石子投入水中,在听者心中泛开圈圈涟漪。

砂加眯了眯眼,即未击掌相迎,也未出言相冲,只静静看着剪子,等他说下去。

剪子踱步至窗口, “诺斯关现下的情势,砂校尉你比我清楚。你们驻军的补给能撑多久,你亦比我清楚。夏晚朝堂殿上的形式,援军为何不至,想必,你就比我更清楚了吧。”

他每讲一句,砂加的面色便暗下去一分。

木楚亦是心中惊愕,因为是穿越而至,于这个世界,她的归属感一向不强。江山啊社稷,与她这个人,有一吊钱关系?本着厨子远朝堂,政治搞不懂的态度,她置身事外,只管赚钱,然后去过自己悠游世外的日子。她不知诺斯关情势已是如此险峻,听这意思,援兵,竟是不会有的……

剪子声音沉缓,继续道,“诚然,诺斯关易守难攻,可在这三点作用之下,数十万洛军已陆续抵达城下,近日,若洛军倾其而出,同时直攻诺斯关八个大小城门,砂校尉,你们能确保捱得过这个除夕吗?”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击掌之人,却是砂加。

“宁王真是勤奋啊,当了一个月店小二,还不忘做夏晚的功课。”

“过奖,过奖,这十年间夏宣帝的建树,便是在洛国也不难听闻。”剪子朝砂加摆摆手,还真不是他故作礼让,这个月在踏棋坊每日繁忙,被楚楚压榨得一干二净,哪儿还能得了功夫去做夏晚功课?奸商,真可怕……

砂加面儿上又暗了一分。自家君主自己可以看不上,被敌国人如此暗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木楚并不知夏宣帝细节,只知道那皇上一句话,削掉她爹三分之二强家产,让她没当成富二代。可她见砂加面色如此,却是相当理解,很快找到情感切入点,这就跟在学校时是一个道理,全校学生都觉得自己母校乱七八糟不入流没前途,却不许旁的学校在本校BBS上及度娘贴吧上说母校一个“不”字。

她似战友般,在砂加身后,握了握他的臂弯。

砂加抬起另一只手臂,拍拍木楚的手,似安抚她一般。继而,迎上剪子火辣辣的目光,平静开口道:“宁王,我又凭什么信你?单就这宁王二字,就能让我有一千个理由怀疑,你所带来的到底是退兵之计,还是诈降之谋。”

“凭什么?”剪子重复了一句砂加的话,目光却看向砂加身侧露出的木楚裙角,一瞬收了回来,直视砂加道,“就凭我只身一人前来。如若最后

50、含意俱未申 。。。

诺斯关失守,我即一人在此,随你们处置。”

木楚自砂加身后,清了下半天未喝水有些干涩的嗓子,探出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所任的不过是挂名的督军副职,毫无实权,你如何调度兵马?洛军兵士又凭什么听命于你?”

您忽悠之前,也打个草稿,行不行?

剪子笑笑,“那些兵士自然不会听命于我,可是,谁说只有掌控了兵权,才能主导一场战役的胜负呢?”

他笑得并不张扬,却带着自信的璀璨,险些晃到了木楚的眼。

她的后背不禁泛起几滴冷汗,不久前自己在踏棋坊处处找他麻烦,与他暗中PK的时候,也是如此,被剪子算计掉的吧……

51

51、于役不知期 。。。

四日之后……腊月二十六。

洛国围攻诺斯关的洛军中,有一种微妙的气场,逐渐散播开来。

“咳——咳——咳……咳——咳——咳……”洛军中,驻地营帐前一个身量一般,长相稚气的小兵正掩着嘴使力咳嗽着,他咳得那样用力,又全然不受他自己控制,似乎要将胸中的所有都咳出来一般。

他旁边两步外,是与他同一个营的兵士,那兵士略略朝他移开一步,问道:“四儿,你前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咳嗽得这样厉害?脸颊亦泛着红,你……你昨日可也是吃多了地蛋?”

“王大壮,你怎么知道?咳——咳,我最喜欢吃地蛋了,昨天伙房小五,咳——咳,晚上还偷偷多给我烤了两个。” 被称作四儿的小兵费力说完,中间又咳嗽了好几气儿。

“你难道没听说吗?”王大壮满脸惊疑地望着四儿。

“听说,咳——咳,听说什么咳——咳?”四儿抬起衣袖,擦了擦红红鼻子下端快流过河的鼻涕。

“唉,四儿你笨死了,我听骑兵营和弓箭营好几个人都说了,最近伤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其实那并不是单纯的风寒,而是……”

王大壮左右看看,见没有军官巡视,压低声音神秘道,“而是一种形似风寒,症结却又类似鼠难的怪病。而这种病,正是由于进食了保存不当的地蛋引起的。”

鼠难,可怕的鼠难……

想起小时候故乡经历过鼠难的乡亲的死状,四儿浑身抖了抖,又是一阵咳嗽,双眼泛起红丝,带着一丝疑惑一丝希望问道:“怎么能呢?咳——咳,我们一直,咳——咳,都在吃地蛋,从来没听说过地蛋会让人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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