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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墙头的女杀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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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在他颈上,齐三公子将她从短榻椅上拦腰抱起来,连头也不回地淡淡道:

“宋捕头请回罢,我就不远送了。”

说着齐三公子就将怀里的阿弱大步地抱进房内,徒留宋昭满是怅惘地注视房门良久,最后落寞地离开了悦绾园。

房内,齐晏抱阿弱绕过素纸屏,将她抱坐镜台前,阿弱的手抚上梳妆台,一一想见那镜上描金,绘百鹿呦鸣、食野之苹。

良久沉默,齐晏是不是又为她生了别扭?正在她寻思间,忽而察觉到耳边有一缕一缕的发丝零落而下,轻缓缓的,她不用触摸也晓得,那些枯灼的发大概就像枯黄的野草一样干涩难看罢?她一想到齐三公子用金剪子为她细细修发,不由微微心摇,不知道他眉眼是什么样的神情?是厌烦?还是修饰良好的舒心?

阿弱瞧不见,瞧不见齐三公子眼神里只有专注,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似是微骞眉梢上的怜爱,隐隐的似乎还有婢仆提水进出的声音,轻轻的摇晃哗响,青丝愈薄愈少,阿弱不由轻笑道:

“不会剪成秃子罢?魏园里有没有庵庙供我修行?”

“鬼园里何必建什么庙宇?念再多经都是一园子人一齐下地狱的。”齐三公子淡淡然地说着冷清话,阿弱嗯了一声,他还是这般无趣呀,明明倒霉的是她,他伤的哪门子的怀?

齐三公子细细剪完,又拿梳子替她细细梳过,一本正经道:“虽然短了点,但还是乌发如云,恐怕做不成小尼姑,更修不成师太了。”

阿弱忍不住轻轻一笑,他竟同她讲起笑话来,这一刹齐三公子望见她眼睛里流光溢彩的笑意,可是却无法与他对视,大约是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何处罢?不由格外寂寞。

那些婢仆哗哗将热水添进一个桶里,水气弥漫来,阿弱亦觉察到面颊上轻雾露湿,耳际齐晏吩咐婢子道:

“水也够了,你们退下罢。”

只听见窸窣退下的衣响,并外门阖上的声儿,齐三公子凑近她,几乎要碰上她的耳根子,温温柔柔道:“我帮你把头发还有身子洗干净了再睡。”

说着他很自然地替她褪下外罩的衣服,阿弱脸色一阵花红一阵雪白,伸了手要拦,却仿佛看得见齐三公子扬起眉,反问道:“这会还怕羞么?我把你从火场里救出来时,你身上烫黑的衣裳都是我为你一寸一寸剪开来,换了新的,你身上哪里不曾见过?”

阿弱咬住唇道:“那时我不记得了,就当我眼不见为净。”

“不记得了不意味着不曾发生过。”齐三公子的话里有种很高深的思辩,阿弱竟不知如何驳他,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仿佛被他抱进热气腾腾的水里,她同那些被扒净了、下锅了的鸡鸭鱼肉有何区别?一样烫的水,一样光的身子,阿弱强忍着眼眶里想落下的泪水,暗想也许是有区别的,谁会给鸡鸭鱼肉的全身打上荑子呢?

齐三公子正用荑子细细在她手指上擦拭过,细香沫子又一点一点抚上手臂、肩上,甚至颈上、脸上,还有酥/胸、以及许多更说不出口的地方。

浴桶里阿弱脸色已经不是一点点羞涩了,红得像猪肝一样,她竟头一回庆幸起自己是个瞎子来,不然要怎么望向他?他呢?难道是很习惯给女人洗澡么?气息竟然比她还均匀,还是她在他眼里,过于乏味,竟惹不起他半点绮思?

阿弱竟胡思乱想到这上头去了,最后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是瞧不见,瞧不见齐三公子拂洗她身子时刻意缓慢流连的咸猪手,还有一直苦苦忍耐的表情……

11谢家宝燕

夜暮红烛,阿弱察觉自己身上被换了浆洗干爽的单衣,脚上踩的是竹屐,她想到齐三公子居然给她把鞋给提过来,她就像犯了多大的罪孽一般,指上慌乱而自觉地系上了衣带,摸索着退到床边,磕到那描彩牡丹纹红漆长条踏脚凳,略跌了跌,坐到了床上,她手上扶着帐子软纱,眼前烛火的光亮渐渐靠近,齐三公子的衣香亦是近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恼怒,做一个悠闲晒太阳的瞎子和一个在床上任人宰割的瞎子是完全不同的!谢阿弱握帐子的手指变紧,强作淡然问道:“你真和我一块睡?”

齐晏似将烛光放定在了帐边烛台,她听见他颇为随意反问道:“不然呢?”

“你喜欢我?”阿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说完又后悔了。

“喜欢是什么滋味?”

齐三公子要装痴卖傻起来,谢阿弱也拿他没辙,只是手上抓帐子愈紧,忽然吼道:“你想玩女人找别人去!”

阿弱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说出这种话来,整个厢房突然就冷了、静了,让人觉得压抑,过了老长的时候,耳边齐晏冷笑道:“我没你想的那么随意。”

说着他好像抛过来一个什么东西,跌在阿弱的衣怀里,阿弱看不见,只觉得衣上微沉,她摸索着那个方形物什,盈盈堪握,四壁光滑,顶上兽头,底下刻着字,她一边摸着那凹凸细细辨别,一边反问道:

“你丢个私章给我作什么?难道才给我洗干净了,又给我盖上新印不成?”

齐晏一个字也不答,她听见他窸窸窣窣脱去外裳的声音,一会脚凳上略有一沉,是他站上去了?不一会他大概是脱了鞋,她察觉到边上帐子被撩起,她的耳边一阵细纱拂过的触感,他好像爬上了床,床褥微微沉下去,他大概是躺在了里边,却赌气似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阿弱已经渐渐摸出那字,她犹豫地念出声来:谢、家、宝、燕。

她姓谢,住在魏园燕子坞,谢家宝燕四个字,自然是他一片心意给她新刻的,摸在手上玉润滑腻,未曾落印泥。阿弱忽然有些羞惭,摸索着放下左右的帐子,脱了鞋,与齐晏并躺着,枕边是他的呼吸,安静得好像不是活人一样,她心虚地握着手上的章,讨好道:

“要不我也往你手背上盖一个红印子罢?”

说着也不管齐晏允不允她,她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身,摸到他腰上,想翻那荷包,缎料底硬绑绑的,她忽然嘴角一勾道:“我摸到你的玉章了,印泥在哪呢?”

阿弱小手顺着那硬物摸去,却听见齐晏倒吸气的声儿,下一刻他已经用力捉住她的手腕,声儿又冷又恼道:“我荷包外裳都挂在屏风上,哪来的玉章?”

“那么硬,而且长的东西……”阿弱犹疑,忽然领悟过来,她摸到的哪里是玉章,多半竟是齐三公子的……谢阿弱顿时满脸通红,嚅嚅道:“你那里怎么……怎么硬……”

耳边齐晏满不在乎道:“一个正常的男人给一个女人洗过澡之后,难道不该有些反应?”

阿弱郁结了,她想起刚才手上来回抚上他那里的形状,不由喃喃道:“难怪长了点,大了点……”

阿弱不晓得她这话一说,彻底把齐三公子给激怒了,齐晏按住她的双手翻过来、压上她的身子,那硬绑绑的东西正抵着她,他冷冷道:“恐怕不止长一点大一点!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试试!”

魏园之主的下流龌龊本性显露无遗,谢阿弱被人威胁时从来不会惧,只会愈发意气用事,她冷声顶撞道:“你以为你身上比我多了样东西我就会怕你?我做了瞎子心底正憋着火呢,你别来惹我!”

齐晏听了愈发可气,反问道:“谁招惹的谁?”

他的气息吹拂在颈边,好像故意凑近她耳语,阿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模样!她气恼道:“你从我身上滚开!”

齐晏却越发厚颜无耻地反问道:“魏园里一向的规矩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谢阿弱挥着手想挣开他的桎梏,可是齐晏不放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甚至还想用膝盖狠狠撞他的命根子,但没想到齐晏早将她的双腿压得紧紧的,两人皆是薄薄的衣裳,阿弱越挣扎越厮磨起来,齐晏忍耐着反问道:“你到底是想让我滚还是想、勾引我?”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阿弱觉得那里抵得更硬了,心底一阵厌恶,怎么挣扎也逃不了,索性认命地躺着,不怒反笑道:“反正我心里头正不痛快!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阿弱你不痛快就想拿我的身子发泄?”齐晏的声音似笑非笑,恐怕他的怒意早如积压的暴雨,他的手轻轻抚上阿弱光滑的脸颊,顺着下巴,又抚上了颈项,但凡她再顶撞一个字,恐怕他的手就会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阿弱的眼角忽然滴下泪来,泪痕划上香腮,静悄悄地滴到枕边,湿嗒嗒的,一向冷面无情的谢阿弱居然落泪,不是为乞怜,亦不是伤心,而是那傲骨寒梅被风雪压折了还要被碾进尘土时的不甘与羞愤!

齐晏头一回看见阿弱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绵绵不绝的,不由诧异,心也软了。阿弱觉察着他指肚上的一点温腻,撷过她的眼角,替她抹泪,不知为何更生了委屈,是愈折愈逆,愈纵愈娇,齐晏拿她没办法,忽然低下头来,阿弱只察觉到双唇上覆着软软的温柔,慢慢碾磨过,像是刻意安慰一般,不惊吓她,却又那般温情脉脉。

阿弱的泪水一下就止住了,齐晏唇角一勾,轻轻一笑,像是舐泪一般,在她腮上又是轻轻一吻,她下意识撇过些头去,只觉得身上一轻,齐晏已经躺到一边去了,他窸窸窣窣地拽开来衾被与阿弱盖上,然后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一边,不曾再碰她半点,只是道:

“快睡罢,明天还要早起抓凶手呢,等我抓到他,一定把他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喂狗!不对,先挖一只出来喂狗,留他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被狗吃了!先挖左眼好,还是先挖右眼好呢?”

齐三公子像是在催眠数数一样,喃喃道:“左眼先、右眼先、左眼先、右眼先……”

神奇的是,受惊过度的谢阿弱居然在他这唱经一般的碎碎念里很快就睡着了。

12春色一枝

大清晨,魏园四人围坐着一起吃早饭,齐三公子自然是坐在那爱吃哪个吃哪个,旁的人则恭恭敬敬地食不言,惟阿弱看不见,只觉察到盛粥的捧碗里不时被夹进来几样小菜,怎么扒也扒不完,她吃饱了那碗还是满的,掂在手里的份量比开始还重。她放下碗筷,道:“吃饱了。”

齐三公子不给她添了,道:“湿帕子在你右手边漆盘上,我给你擦还是你自己擦?”

原本喝着一口热粥的薄娘子一听这话,没憋住震惊悉数喷了出来,整桌的小菜上都是饭粒,齐三公子冷冷看他,道:“你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薄娘子忙不迭擦嘴放碗,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半句也不敢应嘴,但他心底翻江倒海想的是:三郎居然要给阿弱这个死娘们擦嘴?瞎了真是占便宜!早知道不如自己也熏瞎了!可是他转念一想,他瞎了三郎未必这般有情有意地待他,人比人,气死人!薄娘子缓缓抬眼看着阿弱,她正淡淡地拿湿帕子拭着嘴,那般深受恩宠的滋润模样,真扎眼!阿弱察觉到薄娘子在看她,淡淡反问道:

“薄公子干嘛用杀猪刀的眼神看我?”

“你一个瞎子知道谁在看你?”薄娘子最爱和阿弱斗嘴。

“你身上的香太重,你略动一动,一阵风就吹来了,熏得人头疼!”阿弱又开始抓着薄娘子爱熏香的毛病不放,薄娘子冷哼道:“咱三公子身上的香更重,你怎么不嫌弃?就知道拿我撒气!”

“谁叫你排行最末?你不受气谁受气?”阿弱得瑟起来也当真可恶,一直静静用饭的宁晓蝶看着这满桌子狼藉小菜也实在动不了筷,索性就拭拭嘴一块儿揶揄道:

“薄公子,你确实排得最末,按咱魏园的规矩你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千万不能随意顶撞阿弱。”

“嘁!谁晓得她这会子还是不是第二?”薄娘子不服气,口无遮拦起来,阿弱被说中心事,咬牙切齿道:“下回校场上,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说着阿弱袖底的匕首不知怎么就飞掷出去,不等薄娘子看清,那匕首正钉在他手掌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当当地晃响,吓得他脸色一变:那匕首要是再偏一点,或者谢阿弱换个手势,他的指头可都就齐削断了,以后可怎么拈暗器、调水粉?

“你这个狠心的娘们!对我也吓得这重手!我为了你屁股上还火烧火燎的!你居然想砍断我吃饭的五指山?”薄娘子乍乍呼呼,阿弱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只好赔不是道:“是我太鲁莽了,我下次直接削你的舌头!”

薄娘子气得不行,齐三公子却淡淡然看他俩闹腾,这饭也没法吃了,索性议事道:

“萧月华的尸首已经被天下堡的人下葬了,阿弱你验尸的时候可有什么发现?”

阿弱如实答道:“唇舌发黑,指甲暗沉,除些外没有别的伤口,显见是中了毒。”

齐三公子支颐道:“好歹也是用毒世家的大小姐,还在江湖上有“曼陀萝仙”的名号,怎么就这么容易中了毒呢?难道是浪得虚名?”

齐三公子话峰一转,问道:“晓蝶,你去萧大小姐还有李云锋房间查看后有什么发现么?”

宁晓蝶亦如实答道:

“两人房内都并无不寻常之处,惟有一处细节,我留意了,不知可关痛痒?”

“说来听听。”齐三公子略敛眉峰。

“萧大小姐房内的绣花鞋子,都是成双成对的,但她床边常穿的,少了一只。”宁晓蝶答道。

齐三公子转向薄娘子,问道:“你查验了李云锋的尸首,如何?”

“也是中毒死的,但绝非蜂毒。”薄娘子皱眉。

齐三公子起身,略伸了个懒腰,闲闲道:“越发好的很了,堂堂天下堡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居然都中毒死了。”

“若非下毒之人份量极轻,日积月累;便是趁虚而入,在这两人无力反抗时下的手。”谢阿弱静静言明,宁晓蝶道:“若是如此,定也是萧家堡自己人做的。”

薄娘子惆怅:“本来李云锋死了就由着他们内斗就好了,可偏偏伤了阿弱,这凶手真是很不识相,很不长眼。”

魏园早会议事就这样在一片怅然中结束了,阿弱没什么乐子,又坐在园子里晒太阳去了,冬日暖洋,齐三公子共她一块晒着,悠悠问道: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不知道吗?”阿弱反问,眼睛里笑意似含光,齐三公子道:

“这是自然,我已经派他俩去跟着了,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像样的证据。”

“找到当如何?”阿弱扬眉。

“挖眼睛。”齐三公子轻轻吐字,理所当然,仿佛把人弄瞎了同侍弄花草剪枝一样轻巧。

“挺好的。”阿弱意态更悠,慢慢觉察到身上、或者心上也渐渐暖了。

齐三公子忽而倾过身来,一边抚弄起她袖摆织红若胭脂海棠纹的衣褶子,一边取袖底扇子来,塞到阿弱手心里,道:“日头太毒,万一再晒伤了眼睛,拿这个先遮着。”

阿弱指上摸索着揩开那扇,扇上一股素香,斜遮在脸上,只露半面容颜,她是想不到那扇面上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堂百姓家”,更看不见那上头红印两方,一方自然是谢家宝燕,另一方则是齐晏升平,本来钤印不喜偶数,但就齐三公子看来,却觉得这扇面完美无暇,是他得意手笔。

阿弱觉察出什么,诘问道:“你又使什么诡计?”

齐三公子闲闲道:“你晓得了又能拿我如何?倒是你有事瞒我,我该想想怎么罚你。”

阿弱淡淡道:“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你说的哪一件?”

齐三公子看见她扇底桃花腮、点绛唇,素妆未施却已艳若胭脂。齐三公子不由微微一笑,道: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捕头?”

“城外吃夜宵的时候。”阿弱故作无意,齐三公子却不好打发,道:

“一个捕头缠上你,你是不是在江州城杀了什么人?我听闻有个叫李大年的猝死在萧月华死的那夜,尸身上只有颈上一点红点,那样妙到毫癫的手法——阿弱你还要狡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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