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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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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咱们去翊坤门迎一迎皇上。”

海安道:“皇上散朝向来没个准,外头瞧着太阳下山了,可还热得很哩,主子就在屋里等着罢,待有人打头来通传了,咱们再去迎也来得及。”

青橙莞尔一笑,前脚已至廊下,道:“昨儿皇上跟我说了,今天早些散朝过来。。。”话音未落,见远处有小太监一路奔来,不由喜上眉头,道:“看,那不是来通传了么?”

那小太监确实是御前的人,他打了个千秋,道:“苏主子,皇上让奴才过来传话,今儿事多,就不过来了,让您好好安寝,别为了做针线熬坏了眼睛。”青橙怔了怔,心底一凉,渐渐沉了下去。

皇帝用了晚酒点心,敬事房的人已将鄂贵人背至里屋。她裹在被子里,青丝铺肩,面若桃红。皇帝还在外屋看奏折,一时有小太监回禀,道:“回禀万岁爷,奴才已经跟苏主子通传了。”皇帝嗯了一声,手上微顿,道:“她说什么了?”

小太监道:“苏主子说,请万岁爷早些安寝,别累坏了身子。苏主子还说,她今天包了两屉饺子,让奴才装了两碗过来,给皇上做夜宵。”

说:

我还担心,这肉戏会不会被驳回呢。。。咱们且看且珍惜

☆、第八十章:庆主子,殁了

皇帝眉心舒展,唇角溢出淡淡笑意,道:“呈上来罢。 ”小太监退下,另有御厨房的人端着朱漆食盒依序而入,膳房太监摆好糕点,由侍膳太监一一尝过,方奏请皇帝。吴书来恭谨道:“皇上可要用酒?”

皇帝挽了挽袖,道:“朕吃饺子就行。”

膳房太监忙夹了半碗饺子呈上,又用小小的白瓷釉碟装了黑油浸亮的酱汁,道:“奴才觉得味儿有些淡,皇上若不喜欢,奴才再去换一屉御膳房做的香菇肉饺。”

皇帝道:“你吃什么,朕吃什么,倒不错。”他似笑非笑,吓得膳房太监面色唰的惨白,再不敢多嘴,嘘声静立。不过是白菜饺子,丝毫不沾荤腥,皇帝就着酱汁竟吃了一碗半,吴书来见皇帝吃得香,给膳房太监使了眼色,让他将剩余的也呈上,皇帝却道:“余下的留着明儿早膳前做点心罢。”说罢,便挥手撤膳。

膳房太监面露难色,又不能多话,到了廊下,缠着吴书来道:“吴老哥,你说,大热的天,什么东西它搁了一夜都得坏!况且那隔夜的饺子,吃着味道都变了。您能不能替我在万岁爷跟前说两句好话,这事看着小,却实在难办…”

吴书来“呸”的一声,道:“你自己在跟前不说,只撺掇我,万岁爷怪罪下来,你跑得比谁都快。别在我跟前叫喧,我知道你们法子多得很,别想着偷懒儿。”膳房太监耷拉着脸赔笑道:“老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您…”不等他说完,吴书来袖子一甩,道:“我还要伺候笔墨,没功夫听你瞎扯。”说罢,便掀帘往屋里进。

鄂贵人新承雨露,一大早就梳妆穿戴了,去长春宫请安。皇后胎脉渐稳,又是新人觐见,便施了三分薄面,请她在大厅相候。一时又有娴妃、顺嫔、陆嫔、金贵人等过来请安,众人言笑晏晏,献媚讨巧,都极为自得。

陆嫔见皇后兴致颇好,穿着华贵的贡缎凤凰纹绣金大袍子,梳着双把头,簪两朵硕大的牡丹,衬得面色红润,便笑道:“皇后娘娘休养了些日子,竟圆润了些,气色也好。”娴妃脸上滞了滞,略含一丝恍惚,旋即含笑道:“可不是么。”又道:“前几日我叫人将院子里的玫瑰花全收了,做了些玫瑰露,色泽极好,可有谁想要的么?”

顺嫔笑道:“你那里有多少,经得住这样送?”娴妃道:“总归有多少,送多少罢。”鄂贵人一直说不上话,见娴妃是好相与的,便笑道:“娴主子,我想要一罐。”她说话轻轻柔柔,羞怯中又透着几分胆大,金贵人知道她昨儿才承宠,笑道:“娴主子性子大度,别说一罐,给你两罐也行,只是你得跟咱们说一桩事才行。”

金贵人故意捏腔作势,忽而停住不说话。众人皆望向她,连鄂贵人也不由问道:“什么事?”金贵人自己先噗嗤一笑,道:“你得跟咱们说说,昨儿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体己话?”皇后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佯装斥道:“你是宫中老人了,好没得正经。”又朝鄂贵人道:“你别理金贵人,她素爱胡闹。”

鄂贵人面露尴尬,酸涩笑道:“皇上似乎不太喜欢我,什么话也没跟我说。”顺嫔看她神色郁郁,遂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皇上朝政繁忙,想是累了。”鄂贵人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着,可皇上待苏贵人,可是惦记得很,昨儿我侍寝,还眼巴巴的叫人去翊坤宫。。。”

毕竟是房闱之事,不能说得太开,皇后打断道:“苏贵人承宠已久,皇上记挂也属平常,往后你得了宠,皇上自然也会如此待你。”见娴妃忽而起身,便问:“你去哪里?”

娴妃道:“前些日子听说娘娘生病,我一直未能过来请安,今儿来时叫人做了两碟山药红枣糕补气血,既然她们都在,不如一起尝尝。”说着,已亲自从帘外提了食盒进屋,交至善柔手中,道:“劳烦善柔分一分。”

金贵人附和道:“我正巧身上有红,正想吃点红枣糕哩,娴主子可想得周全。”

善柔望了一眼皇后,话已至此,皇后不好再推脱,遂点了点头。善柔吩咐宫人用小碟装了,分与众人食,刚巧每人一块,再多也没了。陆嫔一口咬下,觉得不甜且酸,只是不好驳娴妃的面子,就偷偷藏在袖袋里,称自己食完了。皇后吃着倒合胃口,将整块都吃尽了。

日头甚烈,天地像是静止了一般,半点风也没有,连树叶都纹丝不动,唯有蝉鸣撕心裂肺。青橙穿着家常的青锻暗花银丝袍子,梳了方髻,髻上压着一支东珠金簪。她立在窗下习字,尔绮在旁侧伺候笔墨,见青橙写完一幅,笑道:“主子的字写得真好看,跟那墙上挂的一模一样。”青橙搁了笔,轻轻扭了扭手腕,道:“又说胡话。”

尔绮高高兴兴的将字画放在窗槛上晾干,用白玉砚台压着,道:“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每回万岁爷看见,都要夸两句哩,难道万岁爷说的也是胡话?”海安用黄釉纯色碟子装了满盘西瓜进屋,远远儿就笑道:“可别让外头的人听见,还以为你待主子不尊!”尔绮不怕青橙,倒有些怕海安,忙收敛了笑意,收拾笔砚出去洗。

海安屈了屈膝,道:“主子吃点西瓜解暑。”青橙净了手,自己往西屋换衣,随口道:“搁在炕几上吧,我呆会吃。”海安随在身后,伺候青橙穿戴,道:“奴婢听说皇后病好了,宫里好几位主子都去了长春宫请安,您要不要也走一趟?”青橙嗯了一声,道:“等太阳下山了,咱们去走走过场就是。。。”正说着话,忽而听见有人急急燥燥的在廊下喧哗,却被尔绮拦住门外,过了片刻,尔绮进屋道:“主子。”

青橙穿好了衣,往东屋炕上坐了,方问:“什么事?”

尔绮道:“庆主子,殁了。”青橙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尔绮压低了声音,道:“上头虽说是诬陷高主子畏罪自杀,可宫人们悄悄儿传,是太后赐了毒酒。”又道:“高主子也受了罚,不仅削去了协理之权,还降至为妃。”宫中变故,向来传得快,只是青橙不谙世事,消息到她这里时,已是阖宫皆知。

海安听闻,甚觉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青橙默然坐着,半响都未说话,她还记得那日庆主子湿漉漉的跪在大厅里向皇帝陈情,满脸泪痕,哭得气哽声堵,却哪里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愣愣的问:“皇上可有发话?”

尔绮道:“奴婢也是听门房上的人说的,并不大清楚。隐约是太后不喜庆主子无风起浪,赐了她黄酒。皇后拿不定主意,去请万岁爷定夺。万岁爷至纯至孝,到底是听太后的。”

海安捡了一块西瓜递与青橙,低声道:“无论如何,也波及不到咱们。”

青橙略尝了一口,又放下,觉得心中闷闷,便道:“海安,你扶我出去散散。”

海安道:“外面日头大。。。”青橙却已提步出去,道:“就沿着宫廊走一走,我心里实在闷得慌。”海安只得应了,捡了把青纱牡丹花纹白玉圆柄扇,悠悠扑着风。到了僻静处,海安才道:“主子别难过,皇上待您可算是用了心的。”

青橙心绪起伏,脑子里乱糟糟的,天气又热,愈发觉得烦闷。她道:“他如今是对我用心,以前是对高主子用心,往后也会对别人用心。”又低低叹了口气,道:“我能算什么,一个汉人女子而已,说到底,连海常在都不如。”

海安宽慰道:“您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怎会不如海常在?奴婢在潜邸时是哲妃娘娘的贴身侍婢,她那时还是格格,皇帝待她也是宠爱过的,要不然也不会生下皇长子。皇帝的恩宠很多,金山银山,绫罗绸缎,他爱时就将人捧在心尖上,可不爱时,连多看一眼都会心烦。”停了停,又道:“可是皇上待主子,却并不是。没有金山银山,也没有绫罗绸缎,他肯花着时间来陪您,怕您被人嫉恨,又故意冷落您,可见是将您放在心里了。再说,古往今来,能和皇上单独出入行宫的妃子又有几位呢?咱们大清朝,只怕您还是头一个。”

青橙心里有了些许暖意,嘴角淡淡的扬起笑容,道:“话虽如此,可听说庆主子突然没了,总觉不自在,可真是兔死狐悲。”

海安一笑,道:“您还年轻,等有了皇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庆主子就是没得皇子吃了亏。”青橙道:“我的圣宠不少,可不知为何总没得音讯。”海安道:“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罢。”青橙心思一凛,顿了片刻,道:“明儿你偷偷去御医院找简大人,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他来请平安脉,旁的话可别多说。”

说:

我也不求小伙伴们投票了。。、、呜呜呜呜

☆、第八十一章:你是一国之君

次日,天色晦暗,铅云黑压压的似要摧城。 屋里摆了两瓷缸冰砖,冷雾袅袅扑散,却犹觉闷热。青橙没有胃口,胡乱喝了两勺汤,便撤了膳。不出片刻功夫,天空仿佛被撕裂一般,电闪雷鸣,狂风乱作。满庭的树木枝摇叶落,雨帘破竹而下,又密又急,啪啦作响。

海安大早上先往皇后宫里奏请,再去御医院传话,此时回来,已浇得浑身湿透。往下人房中换了衣衫,抹干头发,方进屋禀告。青橙倚着窗槛,望着雨幕涟涟,愣愣发杵。海安轻唤了一声,道:“主子。”

青橙转脸看她,问:“可办妥了?”海安点点头,道:“御医院今儿有议事,简大人说,他办完了事,立刻就过来。”又道:“主子要不要梳洗一番,毕竟是要见客。”青橙嗯了一声,遂起身换了件绯红牡丹呈祥纹苏缎宫裙,道:“先前皇后是不是赏了咱们一罐碧螺春?”

海安道:“是。”青橙颔首,道:“简大人爱吃茶,你用荷包装上半罐来。”海安昨儿个就一直纳闷,为何偏偏要选简大人,眼下见青橙竟还知其习性,又是一愣,略略一思,想他们应是相互熟稔,当中曲折,也未敢多问,只奉命而去。

皇帝散了朝,正巧新疆与痕都斯坦特贡的玉器进上来了,陈设、佩饰、文玩、镶嵌应有尽有,皆碾琢细致,雕画栩栩,映得满室生辉。皇帝见玉质温润晶莹,比往年略好,禁不住把玩一番,又挑拣出几样,分送与太后、皇后及各宫主位。

吴书来小心用檀木香盒将玉器装了,让小太监抱着,正欲往各宫送,皇帝却突兀道:“这盒是送哪里的?”吴书来望了一眼,道:“启禀皇上,这是送去长春宫的。”皇帝伸手往里头挑了挑,捡出一样物件来,吴书来也没看清,皇帝就往袖中塞了,又转身从案桌上,随手拿了样白玉佛尊放回去,眼底含了笑意,道:“去吧。”

众人听了旨,屏声而退。吴书来见膳房太监立在阶下,知道是来催膳,便恭谨问:“主子可要开膳?”皇帝笑了笑,道:“不必了,朕去翊坤宫用膳。”吴书来道:“风疾雨大,路上不好走,主子不如午歇后再去看望苏主子。”

皇帝淡淡然横了他一眼,道:“朕坐着轿子,有什么不好走的。狗奴才,是朕惯宠着你。莫非天一下雨,你就要拦着朕出门不成?”吴书来吓得连忙跪地叩首,道:“是奴才热糊涂了,请主子恕罪。”皇帝懒得跟他啰嗦,道:“起驾吧。”

因风雨肆虐,仪仗上伺候的人更不敢怠慢,不仅里衫外袍备了许多件,连着靴子鞋袜、还有平素驱寒吃的姜茶、汤药皆齐齐候着,只怕一时要用又没有,个个慌得手忙脚乱。轿子直接抬到了庆云斋殿门,吴书来早早撑着伞,迎皇帝入内。皇帝面有霁色,见青橙与穿着朝服的男子立在廊下接驾,笑容一滞,问:“怎么,生病了?”

青橙道:“并没有,简大人过来请平安脉。”

简玉衡拂袖跪下,叩首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帝道:“苏贵人身子如何?”简玉衡低眉垂眼,恭顺道:“苏贵人略有体寒之症,需慢慢调理。”皇帝道:“那你多上点心。”简玉衡道:“臣遵旨。”见皇帝止了话,进了大厅,便磕了头,慢慢起身离去。

大雨淳淳,闷热难忍,御轿凳子底下虽藏了半桶冰块,皇帝却仍旧热得浑身是汗。青橙命人打了热水,伺候皇帝沐浴了,换上干净的夔纹冰蚕丝袍子,方下令摆膳。

用了膳,雨渐渐小了,天地间缓缓的升起一股清凉气味,叫人舒爽。皇帝盘膝坐在炕前,吴书来将奏折整齐划一的摆在炕桌上,徐徐而退。

青橙笑:“皇上可真没有半点闲的,不是要进讲,就是要看折子,再不然就要宣召大臣议事。”稍顿,吁了口气,道:“还得顾着三宫六院里头一大帮子人。”皇帝拿了御笔往砚盒中添着朱砂,笑道:“哎呦,酸得朕牙疼。”青橙睨了他一眼,顾盼生辉,道:“内务府新抬了两只新疆贡的哈密瓜来,你想不想吃?”

皇帝笔下横竖有致,头也未抬,道:“不用管朕,你喜欢吃就吃。要是吃完了,再从养心殿分两只便是。”青橙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又道:“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个,可真是托了皇上的福了。”皇帝正写着字,听她说话,手上不觉重了,一笔划了开去,将不知是哪里上的奏折画糊了。皇帝“哎哎”叹了两口气,道:“瞧你没见识,把朕都逗乐了。”

青橙急得直跺脚,道:“怎么办?能擦掉么?”

皇帝抬眼看她,唇角不易察觉的含了笑,肃声道:“原是江南旱灾请求朝廷拨款的折子,竟然划了,也看不清楚,便算了罢。”说着将奏折往“不允”的一堆里扔了。

青橙大惊,忙道:“那怎么行,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正事,你就再瞧瞧罢。”她眉心微蹙,轻咬着牙齿,极力的向他哀求。皇帝禁不住勾唇一笑,道:“朕逗你呢,是湖广总督上的请安折子,没什么紧要。”

青橙拍了拍胸脯,落下心来,笑道:“可吓死我了。。。”神情又是一转,娇嗔道:“你是一国之君,既然骗我小小女子,可不害臊么?”皇帝见她顾盼流光,眼睛柔情如水,心里蓦然一动,缓缓的伸出左手,道:“过来。”青橙不知何故,问:“怎么了?”

皇帝道:“你头发上有片树叶,朕帮你拂去。”

青橙以为自己在御前失仪,微微红了脸,走到皇帝身侧,慢慢屈膝。皇帝扭过身,却一手揽过她的脖子,重重吻在她的唇上。他另一只手还捏着御笔搁在炕几上,笔尖上的朱砂墨汁一点一点的滴着,缀满了折子。

到了申时二刻,吴书来进屋请驾去弘德殿进讲,只见苏贵人盘膝坐在皇帝对面,隔着堆成半高的奏折,趴在炕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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