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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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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若不是敬事房有记档,她哪里能知道平素性子寡淡、不善言语的苏贵人竟承宠最多。

青橙微弱道:“太后凤榻,臣妾不敢失仪,请皇上送臣妾回翊坤宫罢。臣妾并没什么,歇息半日就好了,皇上放心。”皇帝听她气若游丝,急切道:“你如此模样,叫朕如何放心?!你既想回翊坤宫,朕送你回去便是了——不过,一定要让太医好好诊治诊治。”青橙心底一暖,唇角缓缓浮起笑意,略含些许娇嗔,道:“都是老毛病了,并没什么。”

宣来暖轿,皇帝亲自陪护苏贵人,高妃等恭送圣驾至宫街,方各自回身。顺妃正要上暖轿,身后却忽而一声唤:“顺主子,等一等!”

顺妃听出是高妃的声音,脚下一滞,顿了片刻,方满脸堆笑着转身,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道:“高主子有何吩咐?”高妃嘴角掬笑,眼里却半点愉悦也无,她冷冷道:“今儿算你赢了一回,为了给娴主子报仇,可算费尽心思了。”

顺妃依旧喜笑颜开,道:“高主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风里裹着细碎的雪花儿拂过,寒沁沁的钻入脖颈,高妃怀里抱着白铜暖炉,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顺妃道:“往后姐妹们都开开心心、和和睦睦的,方好。”说完,肃了一肃,道:“我琐碎事儿多,便先告辞了。”

高妃似笑非笑,道:“路上滑,顺主子行路小心些。”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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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晋封苏贵人为嫔

顺妃不再多说,微一点头,便弯腰入轿。 如今她掌管后宫,若不端出架子,倒让人小瞧了。暖轿稳稳抬起,行至半路,顺妃忽而道:“停一停。”绿竹不知何事,问:“主子有何吩咐?”顺妃道:“扶我下轿走走。”

绿竹望了望天色,只觉阴霾如坠城顶,冰寒料峭,连行路都难。她道:“主子,眼见雪要下大了,并不好走路。”顺妃却已掀起帘子,道:“我实在闷得慌。”雪风如刀割般剐在脸上,她裹着狐皮做的斗篷,犹觉浑身一凛。轿子仪仗远远跟在十步开外,绿竹撑伞随在身侧,顺妃默然走着,一步一步踩在雪中,嘎吱作响。

雪天晦暗,行路颇难,至长春门,已近掌灯时分。长春宫是皇后寝宫,巨丽精整,殿宇深广,令人望而生敬。顺妃停步不前,盈盈伫看,忽而问:“绿竹,你知道皇上有多久没翻过我的牌子了么?”

绿竹微微一愣,忙道:“大约有一年了罢。”

顺妃道:“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被宣召侍寝,像是上辈子的事。”她思绪翻滚,心底惘然溢出悲怆之意。绿竹宽慰道:“皇上朝事繁多,前头为着端慧皇太子的事,好些日子都未涉足后宫,一年里头没见过皇上的小主不知有多少呢。”停了停,又道:“却也只有您能得以晋封为妃,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雪花纷扬而落,寒彻入骨,整个长春宫皆被白雪掩盖,楼阁窗棂里渐渐泛出昏黄的烛火,映在夜幕下,有一股难以喻言的落寞清冷。顺妃哂笑,笑自己曾经青春年幼,笑自己也曾圣宠深渥,更笑自己竟倾心相付,以为等着,他还是会回来。今儿大殿上,她明明离他最近,可请安的时候,问话的时候,甚至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中都只有淡漠的疏远。

顺妃定了定神色,道:“今儿我在太后跟前告了高妃一状,虽是立了威,却也免不得被高妃嫉恨,往后只要是跟咸福宫有牵扯的事,你都要谨慎盯着,可别让她钻了空子。”

绿竹道:“奴婢知道。”又问:“苏贵人那儿要不要遣人注意着?”

顺妃沉思片刻,道:“不必了,她圣眷正浓,咱们离得越远越好。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扯不到咱们身上。再说,她一个小小贵人,又是汉女,即便再得宠,也翻不过天去。”稍稍一顿,寂然道:“更何况,她有何德何能,岂会圣宠不衰?”

此时庆云斋灯火辉明,皇帝换了衣衫,坐在东间暖阁等着,外头风雪肆虐,他捧着一杯热茶,浅浅酌饮。简玉衡领着医女上前禀告,不等说话,皇帝先问:“如何?”简玉衡跪地请了安,方道:“恭喜皇上,苏主子是喜脉。”

皇帝乍然听闻,仿佛听错了一般,又问:“你说什么?”简玉衡道:“苏主子身子并无大碍,此乃头胎,故而反应大些。”皇帝这才恍然明白,惊异之余欣喜若狂,几步行至寝屋。

青橙略略含了笑意,轻唤了一声:“皇上。”皇帝倚在榻边,紧紧攒住她的手,温情脉脉,漆黑的双眸将她映入眼帘,端详若定,好似粘稠着,再也分不开。过了好一会,他才动容道:“傻丫头,连自己有孕都不知道,大冷的天还在太后跟前跪来跪去。”

底下的人闻见皇帝低声微语,皆有些不自在。吴书来扬了扬脸,众人便悄然而退。青橙听他在耳边亲昵的斥责,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比往日多添了几分柔情蜜意,睨了他一眼,道:“你好些天不来看我,身子不舒服,我都没得人说去。”

屋里笼着地炕火龙,她身上堆满锦被,暖气扑人,烘得她满颊绯红。皇帝轻轻的揽住她,闻着她脖颈间若有若无的幽然淡香,只觉身弱无骨,心尖都要醉了。他道:“是朕不好,前头的事沉积太多,一时忙得手脚不开。”青橙知道他还在为二阿哥难过,便道:“我也想为你生一个像端慧皇太子那样乖巧聪慧的阿哥。”她抬眼望着他,雪光透过明瓦窗户薄薄映在他脸上,嘴角缓缓的褪去了笑意,露出一丝沉重。

他道:“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需要像任何人,朕只愿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能为咱们养老送终。”又笑着看向她,道:“不管是公主还是阿哥,都是朕宠爱的孩子。”青橙听着心里欢喜,仰起脸吻在他的下巴,笑道:“我要立个字据才行。”

皇帝愣了愣,问:“什么字据?”

青橙调皮道:“永远宠爱我肚中孩儿的字据。”皇帝逗得哈哈一笑,道:“朕是大清天子,一言九鼎,岂会失言?”青橙道:“虽是如此,总归口说无凭,得立据为证。”说着,往外唤道:“海安,拿笔墨来。”海安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骇了大跳,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顿了半响,却闻皇帝道:“怎么还不拿来?”如此,她才连忙应了,捧着笔墨进屋。

皇帝在案上挥手而就,拿与青橙瞧,素白绢纸上写着气韵流畅的八个字:“朕之孩儿,永得圣宠。”他威严儒笑,道:“呆会叫吴书来盖了玉玺再送来。”

青橙莞尔一笑,道:“我可要好好收着,藏在箱子底下。”一时让海安过来收拾了,吩咐道:“我饿了,让厨房备些点心呈上。”海安答应着出去,皇帝含笑问:“你厨房小,往后吃食都让御膳房送来罢。”青橙道:“我位阶低微,不敢常用御膳房的吃食。”

皇帝顺势道:“是该晋晋你的位分了。”

青橙心头一跳,道:“我是汉人,能封贵人已是皇恩浩荡,再不敢奢求什么。”略一停顿,轻声道:“况且,皇太子宾天不久,皇后还病着,我不想太过招人耳目。”

皇帝帮她捋了捋胸前青丝,不紧不慢道:“朕知道你不在乎品级位阶,可朕不能委屈你,今儿起你就是嫔位了,择个吉日,朕再命内务府记档。”事已至此,青橙只得道:“谢皇上恩典。”她想下床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皇帝一把将她拦住,温声道:“就咱们两个,守着那些虚礼做什么?你好好为朕诞下皇子,就是最好的规矩了。”

次日,皇帝晓喻六宫,晋封苏贵人为嫔,赐号“纯”字。到了傍晚时分,风雪已停,天际隐约露出霁色,皇帝散了朝,在廊下立了半会,方进暖阁。景桃伺候皇帝换下玄色绣金龙纹大氅,取下风帽,正欲退下,皇帝忽而道:“景桃,你留下。”

景桃不知何事,屈了屈膝,问:“主子有何吩咐?”皇帝穿着宝蓝绸袍,腰系吩带,略显身形消瘦。他立在檀木大案几前,提笔写着年下赐与朝臣的福字,慢里斯条道:“你在朕跟前伺候多久了?”景桃恭谨回道:“从十三岁入宝亲王府至今,已有八年。”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身边的老人并不多,你算是最久的。”景桃不知圣意,不敢胡乱回话,静静垂首站着,谨听圣训。皇帝写了几张字,随手搁在旁处晾晒,道:“纯嫔有孕,朕不放心别人。你明儿起便去翊坤宫伺候,所得份例、穿戴、赏赐依旧由养心殿支出,待纯嫔生产了,你再回养心殿当差。”

景桃怔忡,猜了个大概,小心说道:“奉茶房没人接手,奴婢担心主子吃不惯别人泡的茶。”皇帝搁了笔,挽起箭袖,道:“朕会看着办,你放心去吧。”又道:“纯嫔所吃所用,你皆要细细看管,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来禀告朕,自有朕做主。”话已至此,景桃再无推脱之话,只得忍着心惊道:“奴婢遵旨。”

出了暖阁,吴书来凑脸上前,道:“万岁爷跟你说什么?”景桃扭身往茶房走,没好气道:“说什么,也跟你没有关系。”吴书来谄媚道:“御前之事,事无巨细,我是总管太监,怎会与我无关?”景桃思及自己往后去了庆云斋,必然有许多事要倚仗吴书来,便缓了语气,道:“万岁爷让我去庆云斋伺候纯主子。”

吴书来眼珠儿转了转,哎呦一声,拍着膝盖道:“这可是大喜事,万岁爷器重你啊!我可是求也求不来!”

景桃横了他一眼,道:“若不然,我去跟万岁爷求求情,让你去庆云斋得了。”

吴书来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可真爱说笑,我懂什么,去了只会帮倒忙。”他自个端了茶几上的温水,吞了两口,道:“你可别小看纯主子,如此下去,还不知飞黄腾达成什么样子哩。”景桃冷笑道:“她要是真能飞黄腾达倒好,我怕的就是半路出了什么茬子,牵扯到我。。。”她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让她护佑纯嫔肚中的龙子,当翊坤宫的眼线,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另一层说,若是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小命不保了。

☆、第九十章:别急,朕慢慢教你

雪后大晴,金辉般的晨阳如浓彩倾泼,照在镌花玻璃窗上,溢出缤纷流离的光芒。 天际湛蓝,薄薄的浮着几丝淡云,底下朱墙红瓦,映衬着数株苍古清秀的青梅,暗香幽幽弥散,沁人心脾。尔绮喜气洋洋的站在廊下,引着内务府的太监往屋里搬东西,有康熙三十年制的紫檀木绣金屏风、江宁织造贡的绫罗布匹,亦有镶嵌宝石的蜡台、黄金做脚的大沐盆子,零零总总的十余箱物件,通通摆在大厅中,直叫人眼花缭乱。

时至今日,青橙才由衷的感受到后宫所谓的圣宠。

景桃卷了铺盖入屋给青橙磕头,海安知她是御前的人,此番前来,是授皇帝旨意,遂不敢怠慢,笑道:“主子,景桃来给您请安了。”青橙穿了一身米色倭锻夹袄长裙,袖口处露出寸来深的白狐狸毛,徐徐笑道:“可要劳烦你一段时日了。”景桃知她性子宽厚,待下人极善,磕了头,陪笑道:“主子客气了。”

青橙道:“其实我这儿人手也尽够了,早上内务府又遣了四五个奴才来,我都没处使,只得让他们看管着瓶儿、钟啊之类的物件。”

景桃忙道:“奴婢既来了庆云斋,眼里心里便只有主子一个,无论当什么值,谨听主子教诲。”青橙笑道:“如此自然是好,屋里有海安和尔绮伺候,你就管着厨房罢,再有里里外外的事,偶尔帮衬帮衬便是了。”

景桃行了深蹲礼,低眉顺眼道:“奴婢遵命。”

一时外头有人高禀:“皇上驾到!”屋中众人忙往两侧屏立,青橙才起身,皇帝已然入内。朝廷有总督递折子,说芜湖去年动的土木竣工了,皇帝心情甚悦,见青橙袅袅迎接,愈发高兴,上前便将她揽在怀里,望着满屋子的东西,咬耳道:“还有什么缺的,尽管说来,朕通通赏你。”青橙忸怩着挣脱,低声道:“她们都瞧着呢。”

皇帝扬了扬脸,屋子里拾掇的宫人皆退了下去,景桃却身而走,到了槛边方敢抬了抬眼,见皇帝牵着纯嫔往东间去,面上言笑晏晏,半分不似在养心殿那般疾言厉色,心里暗暗一惊,更加谨慎了十分。

四下没了人,青橙方道:“景桃是养心殿的人,就算你让她过来,我也不敢用力使。再说,别人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模样,太后那里,非得说我逾越不可。”稍稍一顿,娇嗔道:“我知道皇上的心思,可如此大张旗鼓的,反叫人侧目。”皇帝捏住她的下巴,触手滑腻,笑容满面道:“哎呦呦,朕为你费劲心思,你还要埋怨朕。”

青橙眼光流转,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要埋怨皇上,只是圣宠太过,令我有些惶恐。”她面窗而立,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她脸上,衬着满头乌丝,越发映得肌白如雪,面如莹玉。

皇帝见她双眸如一汪清澈见底的秋水,心下怜惜,道:“朕是大清天子,喜欢谁挂念谁,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么?”稍顿,又抚了抚她的背,道:“朕知道你惶恐什么,只是,你若想长长久久的呆在朕的身边,就必须知道忍受、知道帷幄其中。”

青橙道:“我不懂那些。”

皇帝凝视着她,眉梢勾起,笑道:“不懂可以慢慢学,就像眼下,景桃是御前之人,往后无论是寿康宫问话,还是长春宫问话,你都命她去。她是朕的人,谁拂她的面子,就同掴在朕脸上。再说,有景桃盯着,谁想来翊坤宫使手段,也得掂量三分。”

见青橙沉吟着不说话,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润而笑,道:“别急,朕慢慢教你。”顿了顿,又道:“来,陪朕去乾清门走一走。”青橙道:“我怕冷,并不想出门,乾清门已近前朝,去那里做什么?”

皇帝垂下唇角,道:“小东西,朕日理万机,都记着跟你说过的话,你倒好,竟忘记了。”青橙咬牙思索,脑中却仍旧混沌一片,良久方喜道:“皇上要带我去乾清门看雪么?”皇帝点了点头,伸出手去,道:“走吧,夫人。”

长春宫里寂声无语,内侍宫婢个个面上寡淡,言语甚是凝重。瞧着天色好,善柔扶着皇后到后花园走动,她早早使人收了一切与二阿哥有关的事物,他玩过的花儿、逗过的鸟雀,连着曾经伺候过二阿哥的宫人都远远打发了。

善柔笑道:“主子该常出来走走,冷是冷了些,晒晒太阳心境儿才广。”

富察氏脸上惨白,目光遥遥望向远处,叹道:“你叫我如何能放宽心。。。”音还未落,已含了泣色,只是强捱着,她哭得太多,眼泪都流尽了。善柔不敢再开口,总觉无论说什么,皇后都会思及死去的二阿哥。两人默然走着,仪仗远远随在身后,周围静谧,除去步履之声,连虫鸣鸟叫也没有。

过了许久,皇后像是突然醒悟一般,问:“皇上近日都宿在哪宫?”善柔低声回道:“纯嫔有孕,皇上日日往翊坤宫去。”皇后愣了愣,道:“纯嫔不能侍寝。。。”怔忡片刻,几近梦呢似的,恍惚道:“如此,他竟还愿意去。。。”

善柔瞧她面露悲恸之色,忙宽慰道:“纯嫔初次有孕,皇上惦念子嗣,多宠爱她些,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唇角微抿,似笑非笑,道:“我怀永琏的时候,他除去初一十五,从不在我屋里过夜。一月里,总共也只能见他两回。”话已至此,善柔无从劝起,只得静了下去。

皇后望着墙角绽放的一枝红梅,花瓣上积着淡薄的白雪,犹显娇嫩妩媚。她道:“先前我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倒由不得我纵容她。”

善柔道:“主子放宽心罢,就算纯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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