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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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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下面干什么?”静漪问。

“夫人让把派给各房过年的东西又送过来一些。张妈她们忙不过来,我去帮忙了。”秋薇说。

“嗯。”静漪点头。

“花灯也有。张妈说这是春节的,等上元节,灯更多更好看呢。城里上元灯会也好的很。”秋薇说着说着高兴起来。眨眼望着静漪。

静怡慢慢地说:“你当这是在咱们家呢,会专门让你们休工去看花灯?”

“张妈说陶家是没这规矩。”秋薇叹口气。扭着手帕。

“若是出门瞧戏,倒是顺道可以看看花灯的。”静漪说。

“真的?”秋薇听说出门玩,立刻就高兴了。“什么时候呢?”

“瞧你急的。还没定。不过她们出门要是都不带丫头,我可也不能带着你。”静漪逗着秋薇。见她撅了嘴,笑了。眼见着手边这碗补药已经凉透了,她略皱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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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大家:

补更放在今晚八点以后。晚上见。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一)

秋薇机灵地说:“我拿下去。”

静漪说:“小心些。”

秋薇出去了。

静漪继续写她的家信。秋薇要怎么处理那碗药,她不想过问。

她把写好的几封信都封上。放在信匣子里。看到一边放置的给陶骧预备的信笺信封,想了想还是放在那里媲。

小书房里坐久了有些冷,时候不早,她预备这就下去休息了。

经过窗边时却发现外面下雪了丫。

也不知这雪下了多久了,窗沿上已经落了有一指来厚的雪。

静漪把窗推开,捧了一把雪在手中,很快就化了。手一动,又疼。

她对着光看了看自己的手。

奇怪,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怎么就这么疼呢?

仿佛听见狗叫,接着便有说话声,应该是岑高英他们离开。她探身看了看,果然有几个穿着灰色军大衣的英武男子正从院中走过,走在最后的就是岑高英。还有几个人影慢慢地在楼下晃着,看不到全部……她缩回来,将窗子关了。

忽听到有人问:“在看什么?”

她忙转过身来,陶骧正站在书房门口呢。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走过来放在书桌上。

“过来。”他说。

静漪站着没动。

陶骧看她一眼,将瓷瓶打开了。

一股刺鼻的药油味道冲进鼻子里,静漪打了个喷嚏。

陶骧也不说什么,将静漪的右手拉过来,看了看,拿起药油来就给她倒在伤处。他手大,给她搓着手,就像她今天给白狮上药那样。

药油沾在皮肤上本来就有种灼热感。陶骧下手劲儿又大,静漪皱眉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抽手,一看,整个手背都红了。

“好了。”她说,左手护着,“谢谢。”

陶骧说:“最好还是让医生来看看。”

静漪起先不出声,见他等着她回复,就说:“我自己有数。让医生来,就都知道今儿出了什么事儿了。”她自己按摩着手掌。每按摩一圈都疼的让她皱眉。

“医生不来,就都不知道了?”陶骧低了头,将瓷瓶盖上。“记得每天让人帮你擦药。”

静漪心里一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下。

陶骧看到桌上的信匣,说:“下去用夜宵。”说着他把手里的一样东西放在了信匣上。静漪正站在书桌边,就看到那明晃晃金灿灿的小物件儿往螺钿信匣上一放,灯光下亮的很。她这才看了下自己空空的右手。

这戒指什么时候脱落的她又没发现……她看了眼陶骧的手上,其实也没见他戴戒指。

“我明天想去医院看望下之忓。”静漪下楼的时候说,“反正要去送三嫂,顺道的。”

“我已经安排人明天下午接他出院回来养伤。”陶骧说。

“好。”静漪点头。想说句谢谢,看着陶骧的背影,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了。

“过新年,非不得已,总不好让他在病房里。”陶骧说着话,已经走下楼梯。听到他的声音,书房门响起来,他也不理。“新年的规矩张妈都懂,有什么不知道的,问她就行。”

他话音未落,就听张妈在楼下喊了一声:“七少爷,胡医生来了。”

陶骧说了声“知道了”,对着在楼梯上站住了的静漪说:“下去让医生瞧瞧。”

静漪明白过来陶骧刚才说的那个请医生来瞧瞧,完全不是和她在商量的意思。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正预备回去换衣服,陶骧就说:“这样就行。”

他扫了静漪一眼,长裙曳地,虽是寻常起居的衣服,却也不是见不了客。

静漪还是叫秋薇给她拿了件外袍来罩上才肯下去。

陶骧正同那位胡医生坐着聊天,看到她,胡医生先站起来,叫了声“七少奶奶”。

“这是胡医生。家里大小生病,都是他照顾的。”陶骧示意静漪。

静漪微笑点头,说:“辛苦胡医生来一趟。”

胡医生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三十左右的样子,身材颀长,面目清秀,黑边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人斯文极了。且穿着长袍,浑身上下没有洋气,书生气倒重。

“七少奶奶这是哪里话,应该的。”胡医生微笑道。他请静漪坐了。待静漪伸手出来,他一看便笑了,转脸对陶骧道:“老太太的药油又派上用场了。”

陶骧一点头。

胡医生仔细检查了下静漪的手,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说:“不要紧的。我给开几片止痛片,若是痛的难忍,就吃一粒。只是我想,大约是用不着的。”

“好。”静漪说着将衣袖整理好。

胡医生看看她,微笑道:“听说七少奶奶也是学医的?”

“是。皮毛都没有学到,名头唬人就是了。”静漪说。

胡医生道:“当着七少爷的面说这话恐怕七少爷要嫌难听了。圣约翰医科岂是人人都能上的,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不然这世上又多一位宅心仁厚的女医生,是多好的事情。不怕七少奶奶笑话,七少爷说府上上下生病都由我来照顾夸张的很,府上是死马当活马医时才肯让我来照顾一下的。”

静漪听他语气,同陶骧说这话时不但熟稔,也并不太顾忌。

陶骧也不恼,说:“舍下是信西医的不生病,生病的不信西医。”他见静漪看他,解释了下,“胡医生是德国留学回来的。北平上海西安的大医院高薪请他去都不肯,回来开了个小诊所。”

“家有高堂,不得不归。好在医院里还有份差事,糊口足够。”胡医生微笑,给静漪将药包好,交给秋薇收了。他仔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陶骧留他用宵夜,他婉言谢绝。

“我让人送你。”陶骧见他执意如此,站起来说。

胡医生拎了药箱,说:“七少爷别费心了。我还得去大少爷那边瞧瞧小少爷。”

“麟儿生病了?”静漪问。

“最近反复发烧,说是今儿晚上又不大好。大少爷让来瞧瞧的。”胡医生温和地说。

“被奶奶知道不得了。”陶骧说。

“被府上那两位御用国手知道也不得了的。”胡医生轻声说。

陶骧这才不说什么,让图虎翼送了胡医生走。

“大哥的病,是不是西医看更好?”静漪悄声问道。她和陶骧都没有着急转身回房,而是站在外面看着胡医生走。陶骧说这家里信西医的不生病,生病的不信西医,应该不包括陶骏。

陶骧沉默着,等胡医生走出院门了,他才说:“这个我倒不懂。”

他说完便回房了。

静漪倒在外面又站了好一会儿。

她想陶骧或许是真的不懂,不过更可能是不便多事。

秋薇提醒她快些回来,说:“听张妈说,这位胡医生是夫人的远方侄子。当年留洋,也是夫人资助的。读书倒好,就是迂腐。至今也没成家,总说家贫、老娘病弱,不想拖累人。咦,小姐,医生怎么会穷的?”

静漪说:“医生也分好多种的。”

“也是。哎呀,小姐快点进去……外面可真冷。”秋薇搓着手,催静漪进去,“张妈说白狮刚刚吃了一大碗牛肉。姑爷喂的。”

静漪看秋薇在笑,倒没有话说。

秋薇说:“姑爷真好脾气……”

静漪就任秋薇絮絮叨叨地说,进了门往餐厅里去,一桌子吃的摆的满满当当的。

陶骧没坐在这边,拿了一杯白兰地在壁炉边立着。

静漪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又瞧了他那边一眼,才发现原来壁炉上方那挂着壁画的位置,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她和陶骧的大幅相片……是经过放大和彩绘的相片。尺寸应该和本人不相上下,相片中她绿裙红褂,看上去喜庆极了,还真与这年下的气氛相当。

她闷了半晌决定就当没看到。

吃面的时候,她总听到书房门响,但见陶骧兀自静默不语,也就不开口问。只是手上的药油大概擦了太多,她吃着面,就觉得面都有药油味……这碗面是地道的食不知味。

陶骧没等她吃完就出去了,书房里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静漪偶尔能听到陶骧的声音。看时间已经午夜,不知道他什么事情是这么的忙……不过这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上楼前把下面各处都巡视了一遍。

除了客厅壁炉上,和钢琴上有几只银质小相框嵌了他们的相片,倒再也没有尺寸惊人的大幅相片。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是静漪在陶家过的头一个春节,倒因为这里的规矩和家中多有不同,不新鲜也觉得新鲜,还是冲淡了她很多生疏、不适和思乡之情。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二)

从除夕这日早上开始,各种年下的活动便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从上到下连大门口的听差都换了新装。

静漪恐自己行差踏错,落人笑柄,能想到的一些规矩,她早已仔细问过张妈,到了这日她还是跟在雅媚身后,看她如何行事。

雅媚笑她太过谨慎,她也不在意。

用过午饭之后,看天气还好,雅媚便起意带着静漪在宅内转转。静漪牵着瑟瑟的手,跟着雅媚走,边走边听她讲些陶家的旧事。有些她已经听张妈讲过了,雅媚却比张妈讲的更丰富更有趣,她听着觉得很好。别处也罢了,摆祭的正堂她参观的格外仔细些。正堂与前些日子举行结婚典礼时的布置已经大大的变了样。从外到内都铺上红毡。静漪走在红毡上,随着红毡延伸到正堂深处,抬头便望见摆祭品的长条案,是大张的黄花梨大案,上面钟鼎俱全,都是古物。更不要说精细的祭品,看上去是琳琅满目。正中香案上,香炉中冒着袅袅烟气,氤氲环绕在堂内。静漪在这薄烟蒙蒙中,举目而望,堂上悬着一幅幅巨大的陶氏先人的画像。密密地排列着,画像中先人面目都或严肃或慈和,眼神却是一致地仿佛自上而下俯视似的,静漪看着看着,愈加屏声静气起来。连一向爱说笑的雅媚和活泼的瑟瑟,也不知不觉渐渐安静多了。

“先祖是洪武二十八年随肃王迁来此地的。从那时起就在这里扎根下来。明清两朝,尤其清以来,陶家在西北,不说一时无两,也是独一无二的。从前有个说法,撼西北易,撼陶氏难。谁想动这里,也得问问陶家答不答应。”雅媚悄声说。

静漪点头媲。

看服色,武官不提,文官具二品往上,可见陶氏家族之显赫。

“马家呢?”静漪问。马氏在此地是大姓。旁人她没见过,只看马家瑜一人,气度亦不俗。

雅媚笑笑,说:“比陶家还是要差一些的。”

静漪看她,这应是标准的陶家媳妇的样子,提到对头,不见倨傲,但是骄傲。不止雅媚,大少奶奶不言声时,也自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哦,对了。听母亲说,大小姐很快回来了。”雅媚说。

“是么?”静漪想想,仿佛是听到那么一两句关于大小姐尔安同夫婿即将回国的话,只是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

“咱们家大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听说在家时就能独当一面。这个自不待说,陶家自来出厉害的姑奶奶。就是嫁过去也是好样的。傅家在山西也是大家族,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家里的复杂可不是咱们家能比的。大姐夫的母亲在家就是当家主母,大小姐很受婆婆器重。大姐夫出国,她随着赴任也有几年了。当初说是帮着把商号开到国外去,其实大姐夫倒没花多少时间在傅家的事业上,反倒是她一把抓起来。傅家在欧洲华洋社交圈里人脉都广,姐夫为人处世又好,前两年在那边明里暗中都没少替政府做事。前政府一倒,他的公职自然没了,人也就闲下来。这次说是回来度假,倒是先去南京的。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才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新计划。”雅媚解释道。

静漪听雅媚说着,忽然想起来,应是那日晚上,三嫂提过的。她就说:“那难怪。”

“难怪什么?”雅媚问。

“也许我家三嫂认得大小姐?”静漪说。她对这位大姑子的了解,仅限于雅媚的间接介绍。

“这倒不清楚。大小姐很疼老七,你看你们成亲,她还特意寄了礼物回来。我们结婚她就只有一张支票打发。”雅媚笑着说。

此时瑟瑟拽了雅媚和静漪的手,要桌案上摆着的佛手玩。

静漪心想着供桌上的供品,总不好真的拿给小孩子玩,恐怕对先人不敬,就把瑟瑟抱起来哄着,说:“二嫂你又吃醋。”

“嗯,吃你的醋,怕是从今往后都吃不过来了呢!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敢招惹大小姐的。我同御之结婚时,她还在国内。正巧她诞育她的三儿子,在家一住了几个月。人倒是极好的,只是脾气实在让人受不了。”雅媚说着,真就从那只巨大的描金黄底粉彩大碗里拿了一个佛手出来给瑟瑟。

“二嫂,这不好。”静漪说。

“还有这么多呢,而且又不好吃,只能闻香味,先人不会怪罪的。”雅媚嘘了一声,把佛手又摆了摆,看上去与先前就没有什么不同了似的。她双手合十,对此处上悬的画像拜了拜,“我们走。”

静漪是觉得不妥当,但雅媚都这么做了,再看瑟瑟把金黄的佛手抱在怀里很喜欢的样子,也就罢了。两人像联手做了恶作剧的小孩似的,急急忙忙地绕过后堂要出去。不想雅媚迈步子急了些,抬脚便被绊了下,硬生生地便在后堂大门口摔了一跤。静漪抱着瑟瑟走在前面,听到雅媚哎呦一声,她回头一看,见雅媚倒在地上,吓一跳。

“这还没过年呢,二嫂就抢元宝了?”尔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跑过来将雅媚拉起来。

静漪把瑟瑟放下,过来看雅媚摔的怎样。

雅媚揉着膝盖,小声说:“好疼。八妹打哪儿来?”

“让二嫂去动供品。”尔宜帮她搓揉着膝盖,笑嘻嘻地说,“我就跟着你们俩,看你们俩要做什么。谁知道二嫂胆子这么大,我本来要去跟母亲告状,让她罚你。你自个儿就摔这一大跤,就算罚过了。我就不去多这个嘴了。”

雅媚被小姑子开着玩笑,膝盖又疼,笑着说:“那压岁红包多给你封一个。”

“谢谢二嫂。”尔宜笑着把她搀起来。

静漪被雅媚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她也得准备红包的——这个事,似乎该跟陶骧商议一下,只是她今天早上同他一起在祖母那里用过早饭之后,就没再见他……

“七嫂,想什么呢?”尔宜扶着雅媚已经走出去了,见静漪仍站在原地不动,回过头来叫她。

“她一神不守舍,准是跟你七哥有关。”雅媚打趣静漪。

“七哥说他回去补觉了。昨儿晚上舞会散的那么晚。回来天都要亮了,又喝了那么多酒,可能真是累了。”尔宜说着,眨眨眼,问:“七嫂你回去看看七哥?”

静漪正想要回去找陶骧,被尔宜这么一说她反而踌躇,说:“既是回去补觉,我去看他做什么?”

尔宜还没说话,雅媚扑哧一乐,但见尔宜在身边,不好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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