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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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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淮河北岸的近二十万流民军,最大的问题还是缺粮。

孙壮率前哨精锐从宿豫出发,两天一夜走了二百五十余里,便是为抢云梯关的粮仓而来。若能从云梯关得七八万石米粮,十数万大军便能在淮北从容不迫的围歼长淮军。

官兵弃守宿豫,未知会淮安府,孙壮率又是率众披星戴月奔来,动作奇速,云梯关这边悉无准备,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给围攻时,云梯关甚至有近半守军在码头上被迫随漕船出海,仅剩三百守军的云梯关给强攻了一夜即告溃守。

云梯关内九座大仓完全烧毁两处,其他七处也给纵了火,损失不少。

孙杆子脾气上来,将两百多官兵俘虏及江东按察使司派驻云梯关都漕的官吏十七人以及云梯关里三百多来不及逃到船上的船工,民夫一并砍掉脑袋堆在码头前筑京观。

孙杆子战前四天四夜没阖眼,攻下云梯关,砍下近千颗头颅堆在码头前筑京观,又将都漕御史的小妾逮到房里狠操了一回。也不管娇嫩美人儿差点给他数月未洗澡又溅了无数血的体味薰死,也不管自己怒器如忤,忤得美人儿蛤口痛裂,好在他是站着玩老汉推车,不然他两百斤重的身子压上去,娇滴滴的美人儿多半保不住小命。发泄过,孙杆子又将美人儿踢出房门交给别人继续去折腾。男人需要女人来发泄,但是四处转战,孙杆子不想有女眷牵累,多漂亮的女人,他只是弄一两回就丢手,不贪恋。

他发泄过,他则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孙杆子给外面的角号声吵醒。

孙杆子提起裤子,将黑黢腥臭的裆下遮住,裤上还有些血痕,仿佛新开了个处,拿起放桌上的宣花大斧便往外走,嘴里大叫:“狗日的,是哪里官兵过来,亭湖,海州,沐阳还是淮安城的?”在他看来,这时候能过来反攻云梯关的官兵不会有别处来的。

“是海船过来抢口子要进河道,不晓得哪一路兵马!”陈渍提着刀正要过来喊他。

孙杆子麾下有两员猛将,他依为左膀右臂。

一人便是眼前这登城虎陈渍,当年随刘安儿从北军逃回,善使刀盾,攻云梯关,他率勇卒附墙强攻,亲自杀了十多个官兵,砍卷了三把好刀,他浑身愣是连个铜钱眼大的伤口都没有。

孙杆子暗啐了一口,他身上还添了两口子呢,陈渍怎么这么好运,难道叫登城虎,抢城攻寨的事情交给他比谁都靠谱。

孙杆子手下还有一员他依为依重的猛将叫天犬张苟,原名也的确唤“狗儿”,附义从军才改“狗”为“苟”,颇有难得的是,比起闷头奔冲的莽夫,张苟还颇有些算计。

孙杆子登上寨墙,看到淮口趁风抢进来的战船,背脊寒气直冒。

那为首的大船,尾舱甲板倒跟这边寨墙差不多高,尾船有二十丈,这样的大船便有三艘。孙壮当过水匪,从淮上转战汉中时,才弃船上岸,对战船还有些见识。此前在洪泽浦见到过最大的船舶便是当初秦城伯进洪泽浦的座船,这三艘战船比秦城伯的座船还要大上好几分。

当初为了将秦城伯留下,仅围攻其座船,便抽调起兵前的近半精锐,孙壮暗道这三艘船进入淮水,这水战要怎么打?吴世遗还在濠州督造战船呢,孙壮心想还是赶紧派人在洪泽浦的东口子上多沉几艘船才是要紧!

孙杆子与陈渍皆不识字,认不得居首大船高桅上展开的大旗,想着张苟识字,没看到他人影,问道:“天狗呢,这龟蛋跑哪里去了?”

“张苟回宿豫见安帅了,杆爷您睡得香,就没有惊动渠帅,”陈渍说道,“这六七万石米,没有车马船只,光凭我们六千只手,可搬不回宿豫去。张苟回宿豫见安帅,看从宿豫能不能搜罗些大车过来……”

“那找个识字的过来,这狗娘养的,脸盆大的字识得爷,爷却不识得他们……”孙壮骂咧咧的说道。

陈渍倒是先就派人去找识字的人来,只是他先去唤渠帅孙杆子,这才将人拉来问。

识字者是个给胁裹入伙的教书先生,陈渍对他颇为看重,他回道:“淮东靖寇制置使,江东宣抚使司左参政林……”

孙壮皱着眉头,说道:“靖寇,这狗日子的朝廷是将我们当成寇了?取我的大弓来……”

流民军转战四地,攻城掠地之前会派斥候打探消息,但远远没有建立遍布各郡的情报搜集网络。

孙壮倒是知道江东左军及林缚的名头,但是不知道林缚还有个江东左参政的官衔,更不知道淮东靖寇制置使是什么玩艺儿。

林缚率军与张玉伯从崇州出发,十七日夜里即出江口入海,借东南风北上,才过去两天两夜,可谓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可惜云梯关在他们抢进淮口前一天就告失陷。

除了损失了十多万石米粮,更重要的是淮口失守,津海粮道被迫要走江口取粮,暂时的混乱,会进一步加剧京畿及北军的用粮压力。

看着淮北形势如此险峻,张玉伯才认识到林缚年初的津海秘行是何等的有先见之明。

崇州到津海的黑水洋航道在三月上旬就正式起用,虽说漕粮没有往崇州聚集,但是已有大批商粮往崇州聚集,如今淮口失陷,仓促退出淮口的大量粮船改从崇州运粮,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津海粮道的运力恢复过来,保住北地的命脉不断——倒也让林缚在崇州的地位更加的稳如泰山。

都漕御史侥幸逃过一劫,流寇攻来时,他恰好船上。这时候他站在林缚的身边,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头颅,脚发软,脸色苍白,也顾不上给他丢在塞里的美人儿小妾会给糟蹋成什么样子,声音发颤的跟林缚说道:“流寇实在罪大恶极,云梯关千余人皆有父母妻儿,惨遭屠戮,惨绝人寰,如此恶寇,天理不容,请林大人屠之为死者报仇血恨!”

“报仇血恨?”林缚手握佩刀,看向京中派来的都漕御史,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据守云梯关的是四千流民军前哨精锐,云梯关在失守时没有遭到多少破损,峙立在淮口北岸平原上易守难攻,关城内粮草,箭矢充足,更有数万流民军在一二百里外徘徊,江东左军又不是天兵神将,加上负责运营的第一水营,正辅兵不过万人,根本就不具备从虎口夺回云梯关的条件。

林缚撮了撮嘴,对都漕御史说道:“津海粮道断不得,还请陶大人立即去崇州都漕,我会命令崇州官员配合陶大人行事,我的职责是守淮东,兵力有限得很,淮北局面似乎要等岳督想办法……”

都漕御史这时候在林缚面前硬不起来,嘴嚅嚅的不说什么,心里却想淮口失了,即使给梁家占了山东,津海粮道两端还是给这厮捏在手里,不过说来,梁家也是什么良善之人。

这时候看到站在关墙上的流民军将领拿着大弓,脚踩到垛口上拉弦,陶御史下意识的要往林缚身后躲。

林缚微微一笑,他还没有见即使抛射能达三百步的强弓,而况箭头平指这边,倒是侧舷护卫紧张竖盾防卫。

林缚指着云梯关塞墙上开弓的那人,跟并肩而站的张玉伯说道:“那人应是流寇先锋渠帅孙壮,又名孙杆子,是洪泽流寇除刘妙贞之外的第一勇将,秦西伯在骆阳湖折戟,便是他与刘安儿率勇寇抢攻进座船……”

箭矢破空而来,差二三十步便无力坠入水中,即使如此,孙杆子所持弓的射程也远得惊人,堪比船上的大弩了,仅看孙杆子举重若轻的开弓,便能知道他双膀子至少有四五百斤的气力。

云梯关失陷的事实短时间里很难扭转,林缚大手一挥,说道:“继续西进,不要滞留,我们去沂口……”兵力不足以围城,甚至落了很大的下风,要尽可能在野战,运动战中歼灭,击溃分散的流民军,林缚不会傻到强攻云梯关,反过来给流民军拥来内外夹击。要把敌人拖入滞形,而不是自己主动陷入滞形。

卷七山河碎第二十六章抢滩

东南风夹带细雨,帆鼓如弩,船行似箭,江东左军大小两百多艘战船过淮口往西驶去。

孙杆子一时没有从“淮东靖寇制置使,江东宣抚使司左参政”的旗帜上猜到林缚的身份,但让这么大规模的水营官兵突然从云梯关漏过去,势必会影响淮北的战争形势。

陈渍已派快骑驰往宿豫,泗州,睢宁通风报信,孙杆子犹放心不下,将云梯关交给陈渍防守,他将手里六百多骑兵集结起来出塞,缀着水营船队的尾巴追了过去。

在淮河北岸的平原上,六百多骑兵纵马小跑,呈锥形展开,队伍拉开来倒有两里多长。

不比陈韩三发家就有近两千精骑,先锋营这六百多匹战马是孙杆子这两年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宝贝得很。要不是担心官兵会在北岸突然登靠,打击北岸分散筹粮的流民军,孙杆子舍不得在雨天泥路湿滑里纵马去追借风而行的战船。

这时散在北岸筹粮的流民军,也是孙杆子的嫡系兵马,可舍不得给官兵打个措手不及。

淮河自淮安城就往东偏北而流,船队从云梯关进入淮河,自然是反过来往西偏南而行。

这一段淮河水道颇直,至淮安城约一百六十里。

所幸船队是逆水而行,风势又恰是时机的小了,孙杆子率骑兵还能在北岸勉强缀上船队而行。

追到天黑,孙杆子收拢北岸分散筹来的流民军,六百余骑已变成步骑两千余众,但在沭水河挡往去路,之前行军紧张搭设的浮桥给刀斧斫断,给纵火烧毁,只剩焦黑残迹在眼前。

这时雨已经停,天边竟然露出残阳,照得河汊口金波粼粼。

孙杆子勒紧缰绳,在沐水河汇入淮河的河汊子口东岸顿马立足,命人去沭水河上游搜索渡船,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官兵在河汊子口的西北岸停靠登陆,迅速之快,令河汊口西北岸的流民军措手无策。

流民军快骑传信效率不慢,两千余步骑咬得也死,但给从北往南汇入淮河的沭水河所形成宽达三四里的大河汊口挡住去路,但是在河汊口的西岸,也有一千多流民军接到快马报信往岸边盯来,防备这边登上淮水北岸。

舟船登陆对水流,滩岸的地形要求很高,河汊口西岸入淮处是一大片河滩湿地,呈三角形,有两三里纵深,或隐于浅水,或露出水面,露出水面的河滩地也是泥泞不堪。青芦已蔓到有艨艟战舰的船舷那么高,再疯长下去,会在这河滩形成一大片的芦苇荡。

津海号停在水道中央,林缚扶女墙望远,暮色已重,这时候不抢滩登陆,拖一夜过去,说不定会上万流民军摸黑爬滚过来,给暂时挡在东岸的孙杆子也会想办法连夜渡沭水,那时想在沭水以西的淮河北岸更是困难。

宁则臣换小艇过来,登上尾舱甲板,说道:“摸过情况,可以一试,我亲自带队上去,西岸流寇还少,派船继续西行往西边引,分散这边的压力,抢上岸就能站稳脚……”

“好!流寇无战船进淮水,船队继续往西拉散,寻找其他的登陆点,”林缚肯定宁则臣的计划,必须要赶在天色彻底黑下之前抢上岸,又与张玉伯说道,“我派船送你去淮安城跟刘庭州见面,若是不差,你再过来时,我们在北岸已经有了立足点,就能跟退守沭阳的长淮军联络上……”

暮色里,淮安城虽遥遥不可望,但在西南方向上已不足三十里,沿沭水河北上,沭阳城离这里也就四五十里。

张玉伯换了小舱,带一队护卫往南岸而行。

船队继续往西拉散,将河汊口的数百流军民往西分散,葛存雄与宁则臣组织登陆事。

两艘津海级运兵战船停在河道中央,下大碇停实,两侧各停数艘高舱战船尽可能远的拿弩箭封锁河滩地。十数艘吃水由浅至深的平顶浅底船填入运兵船与河滩之间,下桩落碇停稳,以栈板相接,扎捆结实,每艘在船头船尾迅速形成两条长达近百丈长的船栈通道直达河滩地,百余兵卒每人背负一捆干草登上船栈,一捆捆干草从后传递到前头河滩,铺到泥泞陷足的湿地上往前延伸……

孙杆子趁昏暝的暮色,带四名亲信游到西岸,将铠甲穿好跑过来,最先登岸的百余甲卒将下河滩拦截的百余游民军杀溃。

这时恰有两百余流民军从北边赶来,孙杆子一把揪住头领,问道:“认得我不?”

“小的是左护军的,怎么不认得杆爷你啊?”头领认得孙杆子,见这边除了给打散的百余人,就看不到别的人,讶然问道,“杆爷你的兵呢?”

“给拦在东边,”孙杆子望东岸指去,已经看不清东岸的情形了,他说道,“左护军的兵能打,好,你们都跟我来,往这些官兵赶下水去……”这两百多人七七八八的都穿了甲,在穿甲数不足十一的流民军里,拿肉眼看也能看出是精锐。

河汊口没有大堤,都是斜浅入水的河滩地,所以范围很广,

孙杆子使惯的大斧极沉,泅水渡不过河来,他挑了一面盾,一把直脊刀,就着地势领头就往河滩地里冲,让弓箭手散在两翼一边下冲一边散射……

上一股流民军刚给杀溃,就有另一股流民军杀来,穿甲持盾,冒箭冲来,速度之快,也令先登岸来的宁则臣吃了一惊。

河滩上能落脚的干地还不大,离后面的战船也远,弩箭掩护不到,宁则臣知道必须带先登岸的甲卒往外突冲,守住了阵脚,好给后续的兵马让出足够的登岸空间,才不会使这一次的登岸功亏一匮。

宁则臣拎来陌刀,仰首视敌,冲来之敌呈锥形展开,当前者自然是流民军中的勇将,他也当仁不让,叫护兵拿着他的旅帅旗站在后面,他举刀跨步直劈过去……

孙壮举盾挡住,盾破而劈来的刀势不减,直击左臂。要不是左臂缚有铁护板,当下就要给砍断,便是如此,也给震得差点骨折;孙壮反应也不慢,右手里的直脊刀直劈去,却给宁则臣身侧的护兵拿盾荡开。

直脊刀不及陌刀势大力沉,仓促一刀没能将盾破开也属正常。

在孙壮看来,颜面却是大失。

他看出眼前的宁则臣是官兵主将,他给宁则臣一刀破盾差点杀了,宁则臣身边不起眼的护兵竟然拿盾荡开他的刀,令他如何甘心?

宁则臣身边的护兵看上去不起眼,却是宁则臣在凤离营颇为依重的一员哨将张季恒,也是出身凤离籍流户,一身武艺精绝。

张季恒先带兵冲上岸,宁则臣亲自往外冲杀,他自然要护在边上以防有失。

张季恒还不甘心呢,他以为与宁则臣配合定能一举斩杀敌将,没想到劈来的直脊刀是如此之沉,令他退后一步才脱掉大力,再进击时,两边已经给迅速其接战的双方兵卒挤散开,再没有直接对战的机会……

孙壮虽不识字,但不是莽夫,当头一刀吓他一身冷汗,抢过来一面盾,也不敢像以往那样只身往敌阵里冲,与居前数十勇卒保持成锥形,往官兵阵形里钻。

这时候孙壮才感到眼前官兵的精锐之处,他虽然感到吃力,还是能借气力上的优势,将当前的官兵甲卒砍翻或推开往前突,但他身边的流民军勇卒却跟不上来。孙壮往冲突几步,粗锥形阵硬是给挤成细长锥形,他再不退后,就很可能给当中截断,困在官兵阵中成孤军的危险……

孙壮没有办法,还不想将性命送在这里,稍退回去,再带人往前冲,三番数次下来,虽说有地势上居高冲下的优势,却给官兵往外硬撑开二三十步。

后续登岸的甲卒已经在后面形成密集的抛射箭阵,孙壮看跟自己冲下来的两百多人近半数挂伤,也知道事不可为,且战且退,以便形成更开阔的战场,让之前给引开又再度赶回来的流民军兵卒填到战场来打拉锯战。

闻讯先赶过来拦截的流民军多为分散筹粮的部队,不是流民军的精锐,穿甲者十中无一。形成更开阔的战场,貌似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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