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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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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有些多,今天就要买了送回来,我一个人只怕跑不及,要再喊一个人跟我一起走,一共四十钱,”青年看了林缚一眼,又有些担心将脚力钱喊高了,“这些东西要买齐了,我们要跑好几个地方,你这边也急着用……”

“行,你先去帮我将东西买来,回来我再将脚钱结给你。”林缚递了一枚五两重的小银锭给青年。

看不到赵虎,陈恩泽他们的身影,周普拿了不知道包着什么东西的大包裹往他自己房里走去,柳月儿见林缚站在垂花厅前如此轻率的就将一枚小银锭交给陌生人去买东西,等那帮闲青年前脚出了前院,忍不住走过来提醒林缚:“你怎么不担心他拿了银子不回来?他半年都未必能赚得那么多银子。这些个帮闲汉子,石梁县里也有,平时挣些跑脚钱,有时候胆子野了偷盗抢劫的事也干,跟土匪没什么样,又多拉帮结派的,我们刚来江宁,他就是转身说我们没给他钱,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为对方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自然更加不能随便怀疑。”林缚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月儿气结无语,心想林举人还真是书呆子,见他脸上有些不耐烦,心想那个富家小姐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竟然倒贴钱给他,还将丫鬟送给他玩?她告退跑到后院的罩房去,看见赵虎跟陈恩泽在那里收拾马,跟他说道:“赵家兄弟,你家老爷是不是读书读太多了?”她现在已经知道赵虎早不在上林里乡营,已经给林缚当了家仆。

赵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月儿将刚才的事情说给赵虎听,抱怨道:“怎么一点防备人的心思都不懂?就算有人贴钱给他用,也经不住给人家骗啊。”

赵虎笑了起来,也不能跟她解释什么事情,只摸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柳月儿本就是顾悟尘的夫人硬塞过来了,就柳月儿本人也不想跟林缚过来,但是她知道留在顾家的日子会更难过,再说好新寡没多久,也不想就给顾悟尘当小妾。顾悟尘虽然才过四十岁,但流军期间吃了好些苦,看上去有些苍老。

前院,周普将一把手弩,一张硬弓还有他从吴齐那里强要回来的陌刀都藏好在卧室里。虽说官员及勋爵子弟的随从可以携带护身兵器行走,但是弩,硬弓以及陌刀类的中长兵器却是禁器,平时也用不上,要先藏好。

他听见林月在堂屋的说话,笑着走出来,问林缚:“要不要我出去在后面跟着?”

“不用,我们人生死地不熟,走在人群会特别的明显,不容易藏身,还是等他银子给贪了再说,”林缚笑着说道,倒是很期待别人拿走银子就不再回来,又问周普,“巷子口那些帮闲人里,你看有谁像杜荣派来的?”

“那个抱着扁担坐在墙角根打瞌的汉子不会是普通帮闲汉子,还有那个袍子簇新却打两个补丁的青年也很可疑,其他人倒看不出来,看人要乌鸦过来看,祖宗三代都能看出来。”周普说道,“你怎么不找那两个中的一个帮你跑脚?”

“他们多半不会落我的银子,”林缚笑道,周普眼力就算比不上吴齐,几十年的历经,也不会差多少,“要是银子给别人贪了,我们也可以揪住那两人说他们是一伙的……”

卷三江宁风月第九章杀鸡骇猴

冬日天时短,中庭那棵桂树也种了有些年头,枝叶繁茂,林缚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天很快就黑了,他才想起来屋里还没有准备油灯,也没有火烛,他在巷子口找去买东西的那个帮闲汉子到这时也没有回来。

好吧,不回来也好,明天才能找到事情做。

听着柳月儿跟赵虎在院子里走说,林缚站起来走了出来,看着赵虎,陈恩泽手里都提着东西刚跟柳月儿从外面回来——垂花门两侧挂了两盏灯笼,想来是他们回来刚刚挂上的。

“我看天都快黑了,等不及帮闲的将东西买回来,我刚刚将厨房收拾过,锅碗瓢勺什么的,都还能用上,我就拉着赵家兄弟还有陈兄弟买了些米菜以及油盐酱酣回来,刚刚看你在房里看书,就跟周爷说了声……账单等会儿是给你,还是给周爷?”柳月儿问道。

“帮闲的那个人还没有将东西买回来啊?”林缚望了一眼垂花门,那是宅子的二道门,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

“我就说啊,这些个帮闲汉子多是些游手好闲的无聊,不敢欺这边的大户人家,我们初来乍到的,他们可不会客气,”柳月儿还有些抱怨林缚刚才听不进她的劝告,这时候有些幸灾乐祸,心想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多吃几次亏就学聪明了,心想也多亏他收留自己,还帮自己将馋她的顾嗣明给挡回去,又说道,“饭菜什么的,都还没有开始动手呢,要让林举人饿着肚子多等一会儿,等会儿是将饭菜端你房里来?”

林缚哪里会让周普去管这些琐碎的事情?这会儿周普出去察看周围地形了,人不在宅子里;林缚也不会让赵虎跟陈恩泽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里,他们俩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另外还有其他事情让他们去做,他说道:“宅子这么大,柳姑娘会比较辛苦,过两天看能不能再请个帮佣过来,这两天就让赵虎跟恩泽多帮你些……我放些钱在柳姑娘你那里,流水细账你每个月拿给我看一下就可以了。至于饭菜,每顿要有肉食,多买些鱼,鸡蛋还有下水,每顿肉食要以四个人的量买。饭菜做好了,也不用单独给我端房里来,喊我一声就可以了。柳姑娘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用餐。”

“这怎么成,那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柳月儿听林缚这么吩咐,吓了一跳,她一开始可没有想过会替林缚管账,想着平时赵虎,陈恩泽对周普都尊敬有加的,还以为周普会是府上的管家呢。难道不该找个信任的人管账吗?这书呆子,真就一点都怀疑我每个月会昧些钱下来?再说林缚每顿要肉食没什么,就算周普是大管家也没有必要每顿都足量的给肉食啊,这书呆子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哪有当老爷的对随从,下手这么好的?一米斤只要四五钱,敞开肚子吃,一个人一天吃一斤半精米就顶天了,但是一斤肉却要三十钱,要是四个汉子都放开肚子吃肉,这每个月的伙食就要四两银子,乖乖。柳月儿心里想这书呆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银钱在身上敢这么花,还是说他吃定那个富家小姐了?

柳月儿想着怎么说才能提醒眼前这位举人老爷知道油盐柴米贵。

林缚当然知道放开肚子吃肉,银钱会有些紧张,但是陈恩泽正在长身体,赵虎也要跟周普学习拳脚刀术,不吃肉,身体扛不住。

“柳姑娘不方便跟我们一起用餐就不强求了,我们四人大老爷们,我跟恩泽,赵虎还有周爷没有这么多讲究,菜饭都准备在一起好了,”林缚笑着说,“虽说梁知县会按时给柳姑娘家里送银子,不过柳姑娘在江宁也要开销,你每月记得从账上支八百钱。”

林缚让赵虎去取十两银子给柳月儿,柳月儿见林缚大手大脚的,在石梁县时听说他在林家只是很不得意的一个旁支子弟罢了,身边不可能有多少,这时候都有些可怜他了,心里想:算了,替你管账管仔细些,希望能在江宁城里多撑一些日子,最好能撑到梁左任调离石梁县。

这会儿外面有人扣门,赵虎刚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去看,外面人已经进了前院出现在垂花厅前,却是那家卖宅子给他们的典当行的掌柜,他下巴尖而瘦,大冷天戴着皮瓜帽,头从垂花门后探进来,讪笑着说:“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还以为家里没有人,林老爷原来在家啊……”

没有人就不应该推门进来,更不应该一声招呼不打就穿过前院到正院来,林缚心里想着,果然是初来乍到得不到重视,走过去,问道:“肖掌柜走过来有什么事情,我记得我与典当行钱货两讫了……”

林缚站到垂花门下,看见前院门口还站着两人往里看,林缚疑惑不解的看着典当行掌柜,不知道他们这时候登门有什么事情。

“这位是我们典当行的东家肖密……”典当行掌拒介绍前院门口站着穿锦袍的中年胖子。

那中年胖子这时候朝林缚拱拱手,抬脚走进门里来,说道:“林举人,肖某过来打忧,有一件难处,希望林举人能替我分忧?”另一个青年大概是典当行的伙计,也走了进来。

林缚心里诧异:昨天夜里才在江北岸的朝天驿当着众人的面跟杜荣撒破脸,誓不两立,消息应该没有这么快就传开啊,就算这位周密及时听到些什么,他难道不用打探一下就急着求上门?

听着肖密继续说下去,林缚才知道他完全猜错了。

“不知道林举人有没有听说过藩楼花魁苏湄?”肖密问道。

“苏花魁赫赫有名,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林缚点点头,不清楚跟苏湄有什么关系,在石梁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因为贪恋苏湄的美色差点身死江盗手里,那都归功于赵能逃回上林里的宣传,再加上他又是石梁县今年乡试唯一高中的举子,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自然更引人关注,但是林缚并不认为江宁会有什么人记得自己。

“我有个朋友十分倾慕苏湄姑娘,今天邀我小酌时,得知典当行有一栋宅子跟苏湄柏园相邻,死活要我将这宅子转让给他,我也满口答应下来,回来后才知道林举人捷足先登了……”肖密站到垂花门下,眼睛往院子瞅了两眼,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我那朋友十分好面子,已经宣告出来半个月后要在这宅子宴请宾朋,肖某实在难以去驳他的面子,只能过来找林举人打个商量——典当行手里还有另外几栋宅子,都是福地旺宅,若是林举人还是觉得不满意,周密愿将三百两银子原先不动奉还,另奉上一份谢礼。”

林缚微抿着嘴不说话,见这胖子意态犹足的眯眼看着自己,不知道他是吃定了自己,还是等着自己跟他讨价还价,心想也不该是杜荣这么急切请过来他们试探的,大概真是另一家开价高了他们想反悔。

柳月儿在后面听了气鼓鼓的,心想:明明是他们先买下这宅子银货两讫,典当行哪有再来赶他们走的道理?即使要退宅子,又哪有原价退回的道理?她担心林缚书呆子不知道算计,跃跃欲试要上去帮他说话。

“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但实不相瞒,我初到江宁就直接到永举坊来找房子,也是慕苏湄花魁的芳名而来,”林缚刚跟杜荣撕破脸,誓不两立,也不知道眼前这肖密什么底细,不想初到江宁就竖敌太多,只是温言婉拒,“这簸箕巷宅子也不仅仅只有这一处宅子,肖老爷或许可以去其他人家门上问一问,愿不愿意出售宅子给贵友。”

“按说这宅子也是我先答应给别人的,即使铺子里出了些小差错,也不能任这差错继续下去,”肖密慢条丝理的说道,脸上的肥肉轻颤,“林举人若有别的不便,都有提出来商量嘛!”

见眼前这胖子摆出一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的姿态,林缚眉头微蹙起来,瞥见周普在前院门递了眼色过来就又离开了,林缚知道周普有主意,他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跟典当行的东家肖密说道:“肖财东突然就上门来说这事,有些意外,能不能先坐一会儿,让我考虑一二?”

柳月儿走过来,站在林缚的身边,暗中伸手扯他的衣襟。

“你拉我衣服有什么事情?”林缚回头问柳月儿。

见林缚不能理解自己的暗示,还傻乎乎的回头来问,柳月儿肚子差点气炸了,心想人家都爬到你脸上来拉屎了,你还这么好脾气,就算是外乡人,就算是初来乍到,也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

肖密微微一笑,心想眼前这青年倒是识时务,他不过是个外乡来的举子,在江宁城一抓一大把,实在没有什么稀罕的,眯眼笑着说道:“那我就等一会儿……”

林缚吩咐柳月儿:“你去沏三碗茶过来……哦,来四碗,给肖老爷的这个随从也沏一碗茶……”

“水还没烧呢,那你们就多等一会儿。”柳月儿气鼓鼓的朝后院走去,觉得林缚太软弱了,石梁县里的传言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林缚请肖密等人去前院的宾客厅稍坐。

前院宾客厅与门房以及仆从的居室挨着,一般说来只是客人来访暂时等候的地方,正式的会客要迎到正院的堂院。

肖密见能将宅子讨回来,也不跟林缚计较这些礼节,到前院宾客厅看着桌椅上的灰尘还没有来得及擦拭,便站在那里跟林缚说道:“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快去跟家里人商量吧……”

“不忙,先坐会儿。”林缚满脸堆笑的说道。

这一坐就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柳月儿烧开水将茶端过来。石梁县产茶,林缚离开石梁县有好茶带在身上,看着茶盅里泡的都是碎茶沫子,就知道柳月儿对典当行的这三人是一肚子气,他笑而不语。

肖密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林举人自己要不能做决定,请赶紧找家人商量一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下去……”

这会儿,就听见一声响,院门给人从外面推开,听见有几个人动静很大的进了院子。

“又有谁找上门来了?”林缚皱起眉头跟柳月儿说,“你去看看……”

柳月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一脸惊惶的转回头:“是周爷抓了两个人进来。”

林缚也不管肖密他们脸上惊奇,走到庭院门,就见周普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子站在院子里。是他们早就发现巷子口那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周普将人揪进来,就交给赵虎跟陈恩泽将这两人接过去摁趴在地上。

“老爷,我回来时就看见这两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往里看,莫不是要想进来偷什么东西?”周普说道,眼睛还不忘扫过林缚身后的肖密等人一眼。

“不像是来偷东西了,”林缚走过去将给摁在地上的那两人脸扒过来看看,摇头说道,回头又问肖密,“他们是跟肖老爷的人吗?”比起刚才的温言悦色,他此时说话就有些冷了。

“不是。”肖密也觉得奇怪。

“那就好,”林缚转回头吩咐周普,“将他们拖到后院去,问他们是谁派来盯着这里的——我林某人在江宁除了得罪过庆丰行商号的杜老爷外,可没有别的仇家!他们要是不肯说,两条腿都打断,送到官府去,就告他们伺机行窃!”

柳月儿哪里想到林缚前一刻还满脸谄笑的讨好典当行的财东,就怕别人不会欺外乡人,这一转脸就冷酷无情要将两个窥视门庭的汉子腿都打断;她正发愣间,周普与赵虎,陈恩泽就如恶虎扑羊的揪住地上两人拖去后院。他们的身影刚在月门口消失,就听见里面传来拳脚击肉及忍痛的闷哼声,大概是周普等不及问话就先动手了,柳月儿听得心惊肉跳的。

“唉,明明让他们先问话的,怎么又先动起手来了,”林缚摇起头来,带着一脸歉意的转过身来跟肖密说道,“我这三个随从,以前都是乡勇,在乡下地方捕匪捉盗都凶神恶煞的,也不管这里是江宁城,在城里随便打死了人要吃官司的,不能像乡下地方可以胡作非为……哦,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肖密跟典当行的掌柜面面相觑,尴尬笑道:“抓住行窃的,送到官府处置就行……私刑总是不好,打断腿更不应该了。”

“没事,不就罚十两八两银子的事情!难道我还容忍别人在我宅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林缚嘴角挂着浅笑,一脸温和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胖子,“对了,肖老爷刚刚说你有一位朋友也看中这宅子,他若真有诚意,能否请他上门来谈?”

“有诚意的,有诚意的,我回去就跟他去说,让他直接回林举人谈……”肖密给林缚笑眯眯的看着,背脊骨都有些发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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