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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7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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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海防线的失陷,意味着整个山东,河南防线很快就会崩溃,没有再支撑的可能,要想活命,就一定要比别人腿长,脚快,但肖魁安会不会率部随他们逃去关中去投陈芝虎,即使是一手提拔肖魁安担任指挥使的刘庭州也无法断言……

“既然不可靠,刘大人要有决断!”董原盯住刘庭州,一字一顿的说道。

卷十二(终卷)定鼎第七十三章西逃路断

许昌西北嵩阳城,正当许昌往洛阳,汝州往洛阳的要冲之上;二月之后,董原调肖魁安所部守御之,却未料恰他欲谋倒林的这步棋这时将他西逃关中投奔陈芝虎的道路堵死。

见刘庭州携酒来赏,肖魁安在大帐长案后正襟整冠,看着案上酒杯里碧色酒液,心头满是凄凉,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刘庭州竟然还想骗自己饮下这杯毒酒,好叫嵩阳军大溃,不拦他们西逃的道……

肖魁安心冷似雪,伏跪案前,泣声道:“刘公待我恩重如山,此酒魁安本不该拒,然而嵩阳将卒及家小数万人性命相系,魁安不敢饮此酒……”

元锦生随刘庭州前来嵩阳镇赏酒,见肖魁安一口戳破酒中玄机,骇然失色:肖魁安知道杯中是毒酒?!

元锦生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怎奈何肖魁安身侧甲械在身的嵩阳将官皆虎目瞪着他?似乎他一拔刀,十数人便会将他斩成碎片,元锦生绝望而沮丧的看向刘庭州,只巴望着刘庭州还能够震慑住场面。

给肖魁安一口道破,刘庭州又羞又愧,只是他的羞愧心没有压制他最后的狠绝,他眼睛盯着案前酒看了许久,忽而失声大笑,说道:“你也晓得我待你恩重如山,你也晓得这酒你不该拒,为何又因此酒疑我?”忽拿案角的锡壶,对着壶嘴灌饮入腹,将只剩残液的锡壶丢到帐中,对元锦生及随行而来的两名扈从说道,“我们走!”似有无法排解的悲愤在心,似带着对肖魁安的失望离去。

肖魁安看着刘庭州如此离开大帐,又怔怔的看着案前酒,一时间也迷惑起来:难道是误会刘庭州了?迟疑着拿起酒杯里,凑到鼻前欲嗅酒味。

“肖将军,断不可轻饮此酒!”陈小彥只当肖魁安要饮酒,忙从屏风后疾步走来阻拦,与旁边将官说道,“去营里捉一只活狗来……”

片刻之会,扈卫捉来一只黑狗。

陈小彥扒开狗嘴,将酒杯里的碧色澄澈的酒液灌进去。

黑狗似受惊吓,放开手撒腿就往帐外逃跑,似乎一丁点没事——肖魁安只当误会了刘庭州,站起来身来要去追含愤离去的刘庭州等人,刚走到大帐就看到刚给灌下酒的黑狗在帐前的空地上抽搐不已,嘴吐白沫。

肖魁安愣怔的站在那里,才确知这果真是毒酒,没想刘庭州不惜最后将大半壶毒酒饮下,也要骗自己饮这杯毒酒,只觉是满心的凄凉,有如死灰一半……

旁边将官问道:“刘大人他们刚出营不久,是否派人去追?”

“算了,”肖魁安无力的摇了摇头,无意派人去追纵马南逃的元锦生等人,心想刘庭州此时怕已是毒发身亡了,要诸将皆随他回帐,在只剩下一只空酒杯的长案后坐下,看着站在帐内的诸将,问道,“燕虏登州水师覆灭之事,想来诸将皆知,嵩阳军何去何从,你们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诸将都看向陈小彥——陈小彥是高宗庭的书僮,只是当年的书僮此时亦是年过而立之人了。青州战事之后,陈小彥代表淮东与淮西诸军走动最频,脱身于淮西军的嵩阳军诸将对陈小彥也谈不上陌生——只是没想到指挥使会将陈小彥会藏在军营之中,一直瞒他们到现在。

稍有眼色的人,都明白陈小彥应是代表淮东而来——北燕登州水师覆灭,锁海防线在短短三五天时间之内完全崩溃的消息传来,嵩阳军诸将也如遭一记闷棍。

并非所有人都有忠君为国,匡扶帝室的心思,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封王裂土,荫封子嗣的野心,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两种心思,只是有时候形势由不得人——以往种种明争暗斗,还可以说是派系之争,荆襄之战,董原判断错误纵陈芝虎从确山驰援南阳,就是从正阳防区穿过。当时肖魁安守正阳仅有一万兵马,肯定就无法阻拦陈芝虎过境,即使他们无意纵陈芝虎过境,但这笔烂帐,这堆屎算在他们头上怎么也无法抹掉……

绝大多数人是没有选择的,只能跟着随波逐流。

即使董原公开倒林,嵩阳军诸多将领心里再不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给拖上战船,难道能在董原的眼皮底子说个“不”字,难道能指望淮东军日后打来时能网开一面?当然,也有一些人心里也或许奢望真能对抗淮东,得一个封侯赏爵的富贵——这种种心思本身就是错综而复杂的,嵩阳军诸将只能跟着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故而惊闻北燕登州水师全军覆灭,锁海防线如沙积之塔被毁,给拖上许昌战船的嵩阳军诸将来说,也是惊恐万分,绝望的看不见前头还有出路可寻。

然而陈小彥代表淮东,早就给肖魁安藏在营中——这对嵩阳军诸将来说,无疑是在绝境之中看到大光明。

陈小彥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来嵩阳,陈小彥只身来嵩阳,就代表淮东还有招安嵩阳军的心思,还有坐下来谈的余地……

肖魁安将帐军诸将的神情都看在眼底,心里一叹:知道这也是人心所向,大势难改,按着长案,缓缓说道:“陈大人想来诸位也不陌生,他此来嵩阳是受枢密使及枢密副使岳大人密令,着我嵩阳将卒,全员编入长淮军,列第三镇师。虽得枢密使及枢密副使岳大人信任,委我出任长淮军第三镇师制军……”

说到这里嵩阳诸将面露喜欢,非但不获罪,还能获得与涡阳,正阳两镇军同等的待遇,这无疑是众人之前都不敢奢望的结果,不待肖魁安将话说完,他们看向陈小彥的眼神都开始醮满亲切跟热忱。

肖魁安话犹未断,继续说道:“嵩阳将卒自荆襄会战以来,诸役皆无功绩,皆是我肖魁安领兵无能,治军无方,不敢授制军将职,唯请陈大人暂代肖某辖制嵩阳将卒,待他日请枢密使另选贤能……”

陈小彥也微微一惊,没想到肖魁安心灰意冷到这种地步,但要是没有肖魁安相助,他又如何能率领嵩阳军封住董原西逃之道?

“肖将军,枢密使对你信任有加,知你一心为国为民;刘庭州自饮毒酒,实也是要以计赚你;他若毒发身亡,实实是罪有应得……”陈小彥劝道。

“刘庭州包藏祸心,死有余辜。”嵩阳诸将也皆劝道,他们中即使有不少人是受刘庭州提拔才任军将,但刘庭州到这时候还想着将他们一起拖入那深不见底的泥潭,恩也变成恨了,绝无半点可惜刘庭州刚才在帐饮下大半壶毒酒。

“陈大人,你不用劝我,”刘庭州不惜自称毒酒,也要骗自己跟着丧命,早叫肖魁安的心凉透了,但他也确无意再任将职,他也明白陈小彥的心思,只是说道,“董原若西逃降虏,肖某不敢脱身事外,嵩阳将卒必然也会唯陈大人马首是瞻,不会稍有违命的……”抬眼看向帐内诸将,问道,“董原要是西逃降虏,也是你们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可甘心暂受陈大人辖制,为国效命,奋勇杀敌?”

诸将迟疑了许久,知道肖魁安虽然要将所有的罪过揽到自己的身上,但他们想要给淮东军接受,想要最后捞过不会太坏的结局,拦截董原西逃,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见肖魁安主意已定,也不敢强劝肖魁安留任将职,怕淮东怀疑他们还想抱山头自立,都一起跪拜帐前,向代表淮东军的陈小彥宣誓效忠,说道:“愿奉陈大人军令,为国效命,奋勇杀敌……”

元锦生带着毒发身亡的刘庭州遗体,仓惶的逃回许昌。

看着刘庭州毒发身亡的尸体,而嵩阳军随之又出兵,占据嵩山南北几处联络河中府的交衢要津,董原,元归政,任季卫等人都绝望到极点。

虽说嵩阳军马给夹在许昌与河中府之间,但许昌兵马与河中兵马,这时候受登州战事的影响,军心动摇,就算兵马再多,又哪里有半点攻营拔寨的士气去夹攻嵩阳?

特别是嵩阳军主动出兵封锁嵩山南北的津衢要冲,就说明嵩阳军已经不是简单不想随他们西逃的问题了,说明嵩阳军要阻挡他们西逃以换得淮东宽谅的战功——说不定淮东早就派人暗中联络肖魁安了。

肖魁安苦役出身,能坐上一镇之主将的位子,与刘庭州赏识提拔有关,但也要他本身有足够的能耐,有足够的聪明才成……

“只能走伏牛山了!”元归政说道。

横亘在陕豫之间,有诸多崇山峻岭,伏牛山仅仅是第一道关,虽说山间也有柴道兽陉,但岂能叫数万大军及相当规模的家眷及辎重车乘通过?

再者许昌这边一动,北汝河,颍水一线的防兵,稍给长淮军,长山军冲击必会大溃,长淮军,长山军就能长驱直入,直袭许昌,留给他们从伏牛山西逃的时间也许只有两三天,两三天能有多少人逃进伏牛山去,五千,三千,两千或者更少?怕是连诸将家小都不能尽带上。

卷十二(终卷)定鼎第七十四章津海登陆

四月二十六日,津海天气陡然热了起来,叫人记得这已是入夏时节。

从登州紧急给召来津海的范文澜,虽有儒臣之称,可此时的他样子没有半点儒雅,一路快马,摔得鼻青脸肿,大腿内侧也给磨得血肉淋漓,卵皮也都给磨破了,动一动就直叫痛,只能让几名扈卫轮流搀着,登上草木苍翠的王登台山。

叶济多镝的眼窝子深陷下去,脸颊削瘦,上唇留有短髭,下颔的胡茬子没时间打理,乱糟糟的蓬生出来,十分的憔悴,有着精疲力竭的感觉。

范文澜三天三夜都在马背上颠簸而过,到叶济多镝跟前,几乎没有能站住脚,坐倒在草地上,伏在叶济多镝的膝前,哭诉道:“三王爷,津海不能守啊!守不住啊!”

叶济多镝冷眼看向几乎瘫倒在地上的范文澜,抬起他的瘸脚踢去:“没出息的怂货!”终究是没有用大力,他相信范文澜,那赫雄祁的判断,但是燕京诸王公大臣做出固守燕京的决定,他若是不率兵来援,他若是不在津海多撑十天半个月,大燕真就要亡国亡族了!

叶济多镝能明白范文澜的苦心,但不能不厉言喝斥他,不然军心动摇,这场仗就更没法打了。

叶济多镝挥手,使左右扈卫退下,才伸手将范文澜从草地上搀起来,压着声音说道:“这仗不打也得打啊!你我葬身此处,或许能叫燕京城里的那些榆木脑子想明白一些事情……”

范文澜抬头看向叶济多镝,见他脸上有决绝之神情,孤凄的喟叹一声:登州水师的覆灭没能叫燕京城里的王公大臣清醒过来,皇上生死不知,弃都之议根本就没有讨论的余地,更不要说实行了。

叶济多镝率兵马援津海,能胜固然是好,若败也能叫燕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都清醒过来——说到底,叶济多镝心里也是不甘心,想放手一搏啊。

范文澜挣扎着站起来,支撑着疲惫的身子,抬眼往东眺望。叶济多镝将手里的单筒铜望镜递给范文澜,他没有见过淮东伏火弩齐射的情状,虽得叶济白石从汉阳紧急传回的画稿以及那赫雄祁多达百封的战情传函,叶济多镝对淮东伏火弩齐射之局面,还是缺乏直观的印象,所以他才紧急着范文澜从登州召来。

叶济多镝手里的单筒望镜,是在高丽战场缴获得海东行营军的两枚望镜之一,将作司虽说仿制,却一直没有仿制出合意的东西来,叶济多镝只能将原件讨回,以便更清楚的观察战场——战争的形态已经悄然转变。

……二十一日,以两艘护卫舰为主力的淮东水师前哨舰队就出现在津海外围海域,强攻下津卫岛,此时在津卫岛外围海域,已经聚集淮东近百艘战船——近百艘战船多是淮东水师传统的快速帆船,仅有数艘护卫舰,那几艘在登州外海出现的,一艘装备上百架伏火弩的超级战舰,没有出现在视野之内。

或许驻泊在离海岸更远的地方,或许还在渤海口,没有杀进来……

津海乃燕京藩屏,驻有一部水军,然而津海守将乌图额缯未听从那赫雄祁从登州,叶济多镝从济南紧急传来的“避战内河”的警告,而在淮东水师前哨船队进逼津海时,见打哨前的淮东军船少兵寡,贸然出战,决战于津卫岛海域。

编有三千卒,五十余艘战船的津海水师在出战的当天,就给当时仅有四艘护卫炮舰随行的淮东前哨船队歼灭,近两千六百余卒葬身大海,而淮东军仅损失了两艘双桅巡哨战船。

“要防伏火弩,当挖深壕,上置排木,将卒埋身壕中,以避弩击,当敌接近,从壕中蜂拥杀出,或能克之,”范文澜知道叶济多镝心意已定,再者也深感不能说服燕京诸王公大臣弃都西逃,不管这仗会多艰难,会多凄惨,都要硬着头皮去打,范文澜只能挣扎起精神来,替叶济多镝谋划战事,“涡水河及潮白河,下口都要用沉船封死,在上游要多搭浮桥,以利骑兵快速进出战场;但比起以上,更为重要的,是要诸军将卒都能明晓淮东伏火弩的性状,不要万不得已,不能冲击淮东军的伏火弩阵……”

叶济多镝凄然一笑,范文澜说得轻松,淮东军前哨船队已经清除津海外围海域的障碍,水师主力随时会运送淮东军步旅精锐而来,哪里有多少时间给他从容部署?

再一个,从津海往西北行二百里平川就是燕京城,他们若不能利用骑兵在平原地区的优势,予以坚截的拦截,如何阻挡淮东军逼近燕京城下?

两百里平川,给数条大河分割成条条块块,实际也无法给骑兵提供太多迂回作战的机会。

范文澜见叶济多镝对他的话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更是悲观,这情绪一时哽在心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尽管叶济多镝,范文澜,还想多做一些补救的部署,但时间已经不再属于他们。

在前哨船队摸清楚津海外围的情况之后,杨释率第一,第二特混舰队主力,于二十七日潜晨抵达津海外围海域,即展开对津海城的炮击。

津海城是在燕南战事之后,旧城给燕胡摧毁,林缚在涡口寨的基础上重建。

当时为方便从江淮走海路运粮北上,以解燕京粮荒之危,津海城是海港,河港同建,港城,仓城同建;在津海战事之后,燕胡夺得津海城,也只是在原先基础之上进行修缮,加固,没有迁址重建。

整个津海城给涡水河分为南北两片,津海城的东城墙,距离海港码头不足两里。

而当时为了将数百万石计的米粮从江淮运来,在津海驻泊转运到燕京城去,津海港在当时可以说当世最大的驻泊海港,长近七八里的海港以及数座巨石累砌的栈桥码头,防波堤延伸入海水之中,可以供三千吨级以上的超大型帆船直接停靠。

此外,在涡水河口的内侧,也有着当时规模最为庞大的转运河港,由于转运河港过于庞大,一部分在津海城区之内,称之为内港,一部分在津海城外,称之为西港。

燕胡在夺得津海城之后,便将津海视为自家的地盘,自然不会摧毁这些港口码头。虽然这些港口近年来都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毕竟燕京不需要每年走海路运输数以百万石计的米粮,但不刻意的去摧毁,想要使其湮灭在时光之时,也非短短七八年时间能够竞功的……

登州水师覆灭的消息传到津海,已经是十八日,当时也就那赫雄祁等人能稍为深刻的认识到伏火弩的威胁,但无权直接命令津海守将毁掉港口。而燕京城的北燕王公大臣以及津海守军将领,都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在淮东水师前哨船队赶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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