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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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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责。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一个山一般大的雨点砸到他的头上了,砸得胡濙晕乎乎的,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头一回知道,皇朝还有一支比锦衣卫更神秘的秘谍队伍,而这支原本掌握在辅国公爷手上的秘密力量,从此就要归他掌管;他头一回知道,原来建文皇帝可能还活着,朝廷正在秘密缉查建文的下落,而这件任务交到他的手上,他将一步登天,成为永乐皇帝的宠信近臣,并且拥有不弱于锦衣卫的庞大力量。

如此种种,自然让这个小小的户科给事中欣喜若狂,他坐了一阵不见辅国公出现,便开始担心辅国公不愿交权,人家是国公,若是有心刁难他,这权虽然早晚依旧得交到自己手上,要把他折腾掉几层皮却也不是难事,不禁又患得患失起来。

正想着,门口的家丁忽然唱道:“我家老爷到了!”

胡濙一惊,倏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起来。

夏浔迈步进了书房,便见一个面皮白净、颌下微须的官儿快步迎上来,神色局促,惶恐中带着些谦卑、讨好,急忙的向他施礼,夏浔摆摆手叫他起来,笑问道:“你就是户科给事中胡濙?”

胡濙赶紧道:“下官正是胡濙。”

“唔,你坐吧!”

夏浔展着舒袖,云淡风轻地自他身边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了,先支开守在门口的下人,随即取出钥匙,打开固定在书案下的一口铁梨木包锡皮的匣子,从里边取出厚厚一摞案牍,对胡濙道:“皇上已经交待过我了,这飞龙秘谍的花名册、钱物支用,以及这几年来调查巡访过的资料,全都在这儿,已经整理好了,随时可以交接。”

说到这里,夏浔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惭愧啊,皇上交待给我的差使,就这一件,杨某一直没有办好,有负圣望。本国公是‘寻炆’的第一任、第一人,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希望本国公没有完成的这件任务,能在你的手里完成!”

胡濙见夏浔对他毫无刁难之意,而且期望如此殷殷,不禁又是感激,又是高兴,连忙长揖到地,一脸郑重、肃穆言道:“胡濙一定不负皇上厚望、不负国公所托!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完成使命!”

胡濙却未想到自己一言成殛,从此以后,他果然上穷碧落下黄泉,大半生就在奔波中度过了:过年不能家人团聚、老母身故也不能回家,永乐皇帝觉得他反正是要找人的,后来还给他加了一项找人的差使,叫他顺带着查访邋遢仙人张三丰的下落,胡濙十年寒窗,一朝中举,却成了一个很悲催的专门负责找人的人,一找就是十多个年头!

第645章糊涂一时

夏浔文武两途的本事,都不及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员,他上位靠的就是剑走偏锋,因此信息情报对他的决定和行动便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有鉴于此,在他萌生了建立一支完全由自己掌握的情报组织的时候,就有意识地把飞龙和潜龙分割了开来,不管是人员、编制、配备、以及薪资饷酬。

故而他要交接也容易的很,完全不必担心飞龙和潜龙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地方,叫胡濙有所察觉。因此他只清理了一个晚上,就把飞龙组织完整地交到了胡濙的手上。

皇帝召见的事,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在辽东的政绩那般突出,皇帝在殿堂上也公开褒奖,这就是对他的肯定。至于他犯了官场的规矩,往严里说,如此陷杀大臣便是触犯国法,皇帝对此没有公开追究,只剥夺了他执掌秘谍的权力,已是极大宽容。在他想来,朝会之后皇帝召见,只是为了安抚其心,免得他以为就此失宠,心生怨诽。

可是在这一点上,夏浔却猜错了。皇帝,需要在意臣子是感激还是怨诽么?尤其是朱棣这样一个性格极其强势的皇帝,对臣子来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对皇帝来说,那就是皇帝喜怒的真心表现,他需要因为在意一个臣子的想法而去掩饰自己的喜怒么?

当朝会之后,夏浔准时赶到谨身殿见驾的时候,看到内阁首辅大学士解缙及杨荣等几位学士都在,甚至僧录司左善世道衍大师也赫然出现,便知道不是闲聊几句,安抚安抚自己的情绪那么简单了。

果然,等到人到齐了,朱棣便开宗名义地道:“诸位爱卿,俺皇考在时,为了训戒太子,曾命当朝学士、当世大儒采经传格言,编纂成书,名为《储君昭鉴录》,以教谕储君。俺今即了大位子,子孙之事,社稷之本,也不能不予关注。

想当初,秦始皇教太子法律,晋元帝对太子讲授《韩非子》,教育储君,皆予重视,然则他们偏重于法,而对帝王统治之道废而不讲,所以导致乱亡,前车之鉴,不可不汲取教训。帝王之学,贵在切己实用,俺想要你们以俺皇考的《储君昭鉴录》为本,稍加扩充,增加俺皇考的圣谟大训以及未曾载入的圣人圣言。

书中尽载大经大法,用以教导皇室子孙们,对他们的品德、学业,都有莫大好处,子孙若能守此,为君处事,便可做一个贤明之君,功莫大焉。故此,俺今日召集各位近臣,望能由杨旭、解缙、道衍三位爱卿牵头,诸位爱卿鼎力相助,编纂一部《文化宝鉴》出来,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不易之法!”

夏浔已经不是刚到大明时候的愣头青了,当然知道这文教之事,在封建时代实际上是最受朝廷重视的事情,奉旨编书,绝不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其利益也绝不仅是名载史册,而是一项实实在在的政治资本、政治权力。从皇上召集的这几个人,就可以看出对此事是如何的重视。

众大臣喜上眉梢,立即纷纷躬身领旨,夏浔随着众人行礼如仪,心中只想:“道衍大师学问精深,不但主持《太祖实录》的编撰,还自撰《道余录》,驳斥北宋二程(程颢、程颐)、南宋朱熹文稿中荒诞不经处共计四十九条,虽是一个出家人,比之当世大儒,才学有过之而无不及。

解缙、杨荣等人都是当朝大学士,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叫他们参与编书,那也是理所应当。说起来,只有我这辅国公,只有一个秀才身份,还是托了那真杨旭之福,若要我去考,根本考不来的,就算我是个真秀才,在道衍、解缙这等才学之士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何以叫我参与,而且由我牵头?”

夏浔反复想想,终于憬悟:“是了,皇上这是一箭双雕,叫我参与,既是夺我飞龙之权后的一种安抚和补偿,也是借我国公的名份,毕竟较之内阁首辅和僧录司的官位来,还是我这公爵尊荣一些,皇上要编纂了给子孙后代们读的书,自然要特别重视一下。惭愧,这书……我是没本事写的,便挂个名,占些便宜罢了。”

朱棣吩咐之后,众大臣各有异色,朱棣刻意地瞟了夏浔一眼,见他面露沉思之色,不禁欣然一笑,说道:“好了,唤你们来,就为的这件事儿。这事儿由杨旭主持,肆后联络解缙和道衍大师等人,准备编纂就是了。俺这里还有厚厚的一摞奏章要批,你们且各自忙去吧!”

众人听了,连忙向皇帝施礼,欠身退出殿去。

一俟出了谨身殿,解缙便眉飞色舞地向夏浔打招呼,拱手笑道:“国公远赴辽东一年有余,解某心中思念的紧呐。想着国公刚刚回来,与家人亲热团聚要紧,便没有上门叨扰,过几日,少不得邀三五知交,请国公吃几杯酒,一叙别后之情!呵呵!”

内阁大学士杨荣捋了捋胡须,笑吟吟地道:“等国公拟好了章程,只消知会杨某一声便是。我那署衙里,还有几件公文急着处理,现在就不多打扰了。告辞,告辞!”

其他人也向夏浔含笑拱手告辞,只有道衍大师还站在那儿,向夏浔矜持地一笑,说道:“一别经年,国公英朗如昔,可喜可贺。贫僧久坐禅房,钻研佛经佛理,不问世事久矣,想不到还有机会与国公共攘盛举,等国公理出个眉目,差人叫僧录司里告知一声,老僧自到国公府上就教。”

朝堂上,势力的大小与职位的高低,只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保持一致,但是特例哪朝哪代都有,夏浔对道衍可不敢倨傲,连忙还礼道:“大师客气了,杨某才学有限,这事儿还要多多倚重大师和诸位大学士,来日杨某自当到大师方丈处,向大师请教!”

道衍微微一笑,合什道:“告辞!”

夏浔并未注意道衍和解缙这等参与过编撰《太祖实录》的人,前番是为大明先帝立传,如今则是为皇室子孙立言,大同小异,何至于一个喜形于色,一个满面春风,表现得比上一次还高兴。

他还了礼,便也向外走去,心中只道:“编书?几时若叫我参与编撰《永乐大典》,那才是值得参与的文化盛事。据说那《永乐大典》两万多卷,一万多册,数亿文字,俱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人工誊抄出来的,若要雕版,可不知要刻到几百年后去了,这《永乐大典》也快开始编撰了吧?这是集中国古代文明和文化于大成的一艘宝船,怎生想个法子,让这天底下多几部《永乐大典》的副本才好,免得这等文化瑰宝无端佚失了……”

※※※※※※※

夏浔一路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刚刚踏进大门,迎面便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走来,后边跟着苏颖、梓祺和小荻,苏颖红着脸连声唤道:“苏博士请留步,都是小女淘气,妾身一定会好生管教她们的,博士千万不要恼怒……”

梓祺和小荻帮腔唤着,可二人一个满脸的忍俊不禁,另一个掩着小嘴儿,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显然是在偷笑。

夏浔一看这老夫子,认得是自家延请的西席先生。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叫苏瀚宸,乃是国子监博士,到辅国公府来教书,可不是冲着杨家那点束脩,而是冲着他辅国公的面子,而今一瞧老先生气急败坏的样子,夏浔晓得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惹了先生生气,连忙上前拦住,陪笑道:“苏博士请留步,可是小女顽劣,惹得先生生气么?”

别看夏浔在外边那么大官儿,要是在路上碰到,苏博士这等人物老远就得站定,立在道旁向他施礼,可是请了人家到家做先生,就得对人家待若上宾,摆不得谱,就连皇帝也是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苏博士看见夏浔,脸胀得通红,吹胡子瞪眼地道:“国公,您瞧瞧,您瞧瞧,老夫一生授徒无数,桃李满天下,可就没见过令媛这么顽劣的……国公爷,您另请高明吧,老夫实在是教不了她们啦!”

夏浔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细看了半天,才诧异地道:“夫子这不是好端端的么,出什么事了?”

苏博士把额头一拍道:“我都气糊涂了,国公您看看,这都是令媛的杰作!”

苏瀚宸转过身去,把双臂一展,夏浔一看,也不禁有些忍俊不禁。苏夫子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春衫,白衫一袭,飘逸若仙。如今这衫子背面,居然画满了图案,蛤蟆吞虫、乌龟缩脖、小鸡啄米……匆匆一看,还有两个头梳朝天辫的小丫头,身背宝剑,傲然而立,面前跪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先生……

还别说,不管是人物还是动物,都画得形神兼备,惟妙惟肖,也难怪夏浔只瞧一眼就能认出都画得什么来。

苏学士气愤愤地转过身来,说道:“国公您看到了吧,两个女孩儿家,性情如此顽劣,不尊师道,老夫如何教得?”

他一转身,夏浔便赶紧收了脸上笑容,咳嗽一声,对刚刚赶到面前,正很难为情地站那儿的苏颖一本正经地训道:“看你那俩宝贝女儿把咱们先生给气的,成何体统!快把我那件湖丝云纹的袍子拿来给先生换上!”

夏浔说完又转向苏博士,打个哈哈,满脸陪笑地道:“先生勿恼,小女顽劣,才正需先生这等先师训导,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们的,先生先请至厅中喝杯茶,消消气儿……”说着他也不理苏博士的愤怒,搀着他便往客厅中走去……

第646章夏浔训女

夏浔把苏博士让进客厅落座,奉了香茗,好生宽慰一番。不一会儿,苏颖取了夏浔的一条湖丝衫子,亲自捧着来到客厅,夏浔取来交给苏博士,请他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裳,那旧衣便留下,洗得出便洗,洗不出再赔他一件衫子。

苏博士见国公夫妇如此礼遇,怒气这才稍歇,又被夏浔打躬作揖的一通道歉,也不好再冷着脸色,只好苦笑道:“罢了,想来也是老夫教授的学问过于枯燥,令媛年幼,贪玩了些。好吧,国公既然这么说,那老夫勉为其难,就再教教看。”

夏浔大喜,忙向苏颖递个眼色,不一会儿,亲自送了苏博士出府,苏博士上了自己的驴车,进车一落座,便发现旁边有一口匣子,伸手一碰,沉甸甸的,抬眼再向车外望去,夏浔已笑容可掬地道:“先生慢走,杨某一定好生教训小女,再不教先生受小女戏弄。”

送走了苏瀚宸,回转厅中坐下,夏浔便把脸一沉,问道:“那两个淘气的丫头呢?”

其实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思杨和思浔站在厅门口了,这是明知故问,一听父亲这么问,两个丫头更加害怕,不等人唤,便乖乖走进来,往夏浔身前一跪,楚楚可怜地唤道:“爹爹!”

夏浔板着脸道:“爹什么爹,老子差点儿没被你们气死!”

两个丫头害怕,扭头去看母亲,苏颖把头一扭,两个丫头更加害怕,思浔小一些,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因为害怕,又不敢流下来。

因为夏浔从辽东回来,这两个丫头着实规矩了几天,可小孩天性,再加上她俩幼时随着母亲常住海岛,来来去去的,性子更加的野,叫她们装像何等困难,今天夏浔出门了,她俩的顽性便再度发作,下午的时候,先生认真授了一阵课,给她们讲解了一篇文章,叫她们全文背诵下来。

老先生年纪大了,两个学生在那儿默背文章,他枯坐无聊,手肘儿拄在书案上,托着下巴,不免打起了瞌睡。两个丫头一见,立即来了兴致,丢下书本,抄起笔来,便悄悄绕到他的背后,在他身上作起画来。苏老先生醒来的时候,两个丫头已经回到座位上,捧着书本“认真”读书。

老先生一看这两个学生如今这般乖巧,心中十分喜悦,便要考较考较她们背熟了几分。结果府中侍婢进来给先生续茶,瞧见先生背上琳琅满目、异彩纷呈,先生还茫然不知,虽然两位小小姐不断地向她使眼色,叫她不要说话,可她实在是忍不住笑,这一来就被苏瀚宸发现异处了。

苏博士一生执教,什么样的学生都教过,学子们哪个对先生不是毕恭毕敬?饶是如此,不少现在的进士举人、地方官员,当年做他学生的时候,也没少吃他的戒尺教训,唯因思杨两个人是小女娃儿,又是国公爷的女儿,他可不曾这般教训过,反过来三番五次要受他们戏弄,老头儿自然怒不可遏。

夏浔问明事情经过,假装没看着思浔眼泪巴巴的样子,板着脸道:“为父早听说你们性情顽劣,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给你们请了先生来教你们读书,是希望你们学个斯文道理,做个温文贤淑的女儿家,结果呢?今天先生教的什么文章?”

思浔怯怯地道:“大学。”

夏浔道:“把先生教你背的文章背给为父听听!”

思浔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

思浔嚅着小嘴接不下去了,夏浔哼了一声,又转向思杨:“你接着背!”

思杨性子倔强一些,脾气更像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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