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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6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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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地瞪着小樱,许久许久,豁阿夫人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乌兰图娅,你好!你很好!”

小樱已经知道自己落进了豁阿夫人派来的追兵手中,她的身份被人供出以后,她就知道一定会跟豁阿夫人见面,此刻倒是神色平静,毫不慌张,只是向豁阿夫人行了一礼,平静地道:“乌兰图娅见过哈屯!”

“我本以为,你在哈什哈与三王大战中死去了,我还为你伤心了许久……”

说到这儿,豁阿夫人白净的面皮上泛起一片愤怒的红潮:“乌兰图娅!你我虽是远亲,但是自从你投奔于我,我待你如同至亲,着实不薄啊!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又投奔了阿鲁台?我瓦剌大军甫入鞑靼,便被偷袭,他们对我们的行进路线竟了如指掌,我一直想不通,却原来是你告密!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樱早知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豁阿夫人一定可以从其他被俘将领那里打听到真相,她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这时轻轻垂下双眸,淡淡地道:“因为,我不想嫁给大汗!”

小樱缓缓扬起双眸,轻轻地道:“哈屯命运多舛,如今虽手握权柄,统治一方,一生归属,可曾由得过自己?乌兰图娅不想步哈屯后尘,我一无所有,如今就只这一个身子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想把它交给一个我爱的人!”

豁阿夫人大笑:“荒唐!荒唐之极!男人?哈哈哈,草甸上的苇子,靠得住吗?给你一根冰凌子,能做得了拐杖?只有财富、权力、地盘,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居然还抱此幻想!就为了这,你就背叛了我?你说,我们发兵讨伐鞑靼,你又是从哪儿打探的消息?”

小樱不语,只将双眼闭起,长长的整齐的睫毛覆到眼睛上,下巴微微一扬,做出任君处置的模样。

豁阿夫人旁边一名近卫大喝道:“大胆,哈屯问话,你敢不答!”

豁阿夫人止住了他的动作,对小樱冷冷地道:“听说,阿鲁台收了你为义女?”

小樱抿唇不答,豁阿夫人冷冷一笑,道:“好!我待你如同亲生,你却叛了我,投奔阿鲁台,我们且看那阿鲁台,对你又如何!”

※※※※※※※

冰天雪地,大雪塞途,行人绝迹,但是在茫茫雪原里,却有一行人正向前跋涉着。

雪深过膝,马匹已无法奔跑自如,一旦停下来,还要给它们包上防寒保暖的裹暖、裹肚,披上毡毯,以防马匹冻坏,这是不宜骑马出行的时候,所以百余人分成十几辆爬犁,用狗拉着,驾驭爬犁的是从女真族找来的驾爬犁高手,在他们的驾驭之下,爬犁在雪原上飞驰电掣。

丁宇身上套了羊皮袄、棉夹裤、涩牛皮面的毡靴,头戴狗皮风帽,脸上蒙了一条毛巾,毛巾的边缘已被呵气蒙上一层白白的霜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也沾了不少霜,弄得一双浓眉都变成了白色。远远的可以看见一片灰影,那是一片帐幕,阿鲁台的驻地将要到了……

此时,阿鲁台正在大帐里接见一位瓦剌使者。

阿鲁台粮草被烧,怒不可遏,他开始怀疑自己内部有敌人奸细了,因为那粮草的屯扎之地十分机密,就算是本族内部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可是既然能够清楚这底细的都是鞑靼的核心人员,他实在猜不出是谁泄密了。

眼下鞑靼岌岌可危,他又不可能大动干戈地清洗内部,为了稳定人心,只得按下此事不提,暂且向辽东求粮,同时向大明皇帝急求调停。

因为纪纲作了手脚,局势发展已超出夏浔的控制,需要采取的紧急措施,涉及军事、政治、外交等重大方面,没有皇帝的允许,夏浔调不动也不可能去调动兵马做出安排,因此他急急写了奏章,先去禀报皇帝,此刻圣旨还未下来,丁宇是接到阿鲁台的求粮讯息,得知鞑靼大败,急急赶来探察最新情况的。

辽东将成为接管鞑靼的主力,丁宇是辽东方面知道夏浔全盘计划的仅有的三个人之一,自然清楚这个任务。另外两个人就是都指挥使张俊和布政使万世域了。既然得知鞑靼突变,他当然要来看个仔细,以便了解清楚,为辽东插手做好准备。

阿鲁台虽然吃了大亏,幸好还有辽东这个靠山可恃,所以倒未绝望。与瓦剌方面一番硬碰硬的死磕,他虽损失惨重,却也予瓦剌方面以重创,阿鲁台折了几员大将,却也俘虏了瓦剌的几员将领,其中就包括烧他粮草的那个瓦剌将领满都拉图。

得以叫他稳住了军心的最主要因素是:乱战之中,挥军杀来的瓦剌贤义王太平中了一支流矢丧了性命。这还是他事后打扫战场才获悉的好消息,如今太平的人头就悬在帐外的高杆上,捞到了这根稻草,即将崩溃的鞑靼各部,总算稍振了士气,不致土崩瓦解。

瓦剌方面的使节并不是那位“脱脱不花”大汗派来的,而是豁阿哈屯派来的,满都拉图是豁阿哈屯帐下智勇双全的一员大将,更是豁阿哈屯的坚持拥戴者,他的被俘,对豁阿哈屯打击不小。豁阿哈屯派人送来消息,愿以乌兰图娅交换满都拉图,双方来个走马换将。

阿鲁台盘踞上首,一听来使说明来意,便放声大笑道:“荒谬!豁阿哈屯安敢以一女子要挟本王!你们要换也成,走马换将,换的自然是将,本王麾下大将阿尔斯愣被你瓦剌所擒,用他来换,本王便答应!”

阿尔斯愣的父亲,查巴干部的首领那日松大人闻听,不禁感激地看了阿鲁台一眼。

豁阿哈屯的使者道:“阿尔斯愣是被贤义王太平大人的部落擒住的,太平大人战死,该部群情汹汹,哈屯如何能为了换下本族大将而向贤义王的部落讨人?据我所知,这乌兰图娅乃大王的义女,是她通风报信,才让大王首战告捷,歼我瓦剌两万大军,与大王有莫大的功劳,大王真的忍心弃之不顾么?”

阿鲁台目光一寒,厉声喝道:“本王志在天下,区区一女子,何曾放在心上!漫说只是一个乌兰图娅,就算她是本王的生母、亲女,结发妻子,亦不足惜!豁阿要换,便放我爱将归来,否则,不过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谈有何益!”

第981章风雪赴辽东

“报!大王,辽东开原侯丁宇到了。”

阿鲁台闻讯大喜,这丁宇来的真是时候,正好叫这瓦剌使者亲眼见证自己与明廷的密切,从而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阿鲁台傲慢地瞟了一眼那瓦剌使者,对众头领道:“诸位首领,请随本王去迎开原侯!”

丁宇是侯爷,而阿鲁台受大明封赐为王,在大明爵位里边属于郡王一级,比亲王低,但是比公侯伯爵要高,平素丁宇到他这里来,阿鲁台是不会亲自出迎的,这一遭他有意向瓦剌示威,是以亲身出迎。那瓦剌使节倒不知他所言真假,有心窥个虚实,便也悄悄跟了出来。

利益所在,现在的丁宇在阿鲁台眼中,就代表着大明,确实是叫他无比欢迎。阿鲁台接了丁宇,欢欢喜喜把他迎进来,丁宇一眼就看见那瓦剌使节逡巡着跟进,神色有些异样,不似阿鲁台的人,虽然从衣饰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那人的神情举止,与阿鲁台身边众将可是大不一样。

丁宇坐定身子,便向阿鲁台问道:“王爷,这一位是……?”

阿鲁台一脸沉痛,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瓦剌来侵,阿鲁台叫小女图娅率一个部落先行退却,谁知却被瓦剌掳走了……”

丁宇大惊,失声道:“乌兰图娅姑娘被掳走了?”

丁宇可是清楚当年乌兰图娅在辽东试图刺杀辅国公,却被辅国公释放经过的。如今时过境迁,莫名其妙的,乌兰图娅竟然成了辅国公派到阿鲁台身边的奸细,丁宇又不蠢,安能不知其中别有隐情,是以大为震惊。

阿鲁台却以为丁宇果然情系乌兰图娅,知道心上人被抓才如此失态,不禁沉痛地道:“不错!正是如此,老夫闻讯,也是痛彻心扉,如今他们遣人来意图换人,要以图娅交换被我俘获的瓦剌大将满都拉图……”

丁宇松了口气,喜道:“如此甚好,那便交换就是了!”

阿鲁台正色道:“乌兰图娅是老夫义女,若能换她回来,老夫如何不肯?可老夫千肯万肯,也不能这么做!”

丁宇一愣,愕然道:“这却是为何?”

阿鲁台道:“侯爷!那满都拉图烧我粮草,袭我营寨,烧杀抢掠,双手不知染满我多少族人的鲜血……”

丁宇不悦,蹙眉道:“此非私仇,两军交战,哪能容得半点慈悲?如今战事已定,难道坐视被俘人等被对方杀掉?大不了交换过来,若是不服,堂堂正正再行打过便是!”

阿鲁台道:“侯爷所言固然有理。不过,我方尚有一员大将阿尔斯愣落在瓦剌手中,阿鲁台身为鞑靼之王,只能先公后私,如果要换,也要先换阿尔斯愣回来!如果他们肯将阿尔斯愣和乌兰图娅换回,叫我多换几员被俘的瓦剌头领回去原也不可,奈何他们却不答应。如此这般的话,老夫纵有万般不舍,也不能循私了!”

说到这里,阿鲁台忍不住老泪纵横。人群中,阿尔斯愣的父亲,查巴干部的首领那日松激动的热泪盈眶,对阿鲁台,他原也谈不上十分的忠心,到了这一刻,却是死心踏地,唯阿鲁台之命是从了。

丁宇还待再说,话都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

眼下瓦剌与鞑靼一战,已经打得不可收拾,辽东提前介入已成必然,原本想等到阿鲁台兵力耗尽,由不得他做丝毫反抗,便全面接收鞑靼的统治,并通过分发赈粮、衣服、毡帐等手段,对鞑靼百姓编户造册,以辽东改造部落的成功经验,打破鞑靼的原有编制,将鞑靼牧民纳入朝廷治下。

百姓们一旦直接受了朝廷控制,原来的那些头人首领、高官贵族便成了无根之萍、无源之水,徒然保留已有的财富,权力却荡然无存,只能依附于朝廷,受朝廷驱使,这是朝廷的千秋大事。到时候说不得要软硬兼施,拉一批打一批,对抗拒改造的牧民和贵族施以血腥手段。

游牧彪悍,不可力取,草原浩瀚,无法施以中原治民之法,故而只能分其势以散其力,分其地而治其民,通过一个较长时间的融合和治理,叫他们依附于大明,再也摆脱不得。要达成这一目的,只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机会,叫他们缓过劲儿来,便不管用了。

如果再为小樱姑娘强力争取,这老狐狸恐怕就要化被动为主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了。他说的大义凛然的,自己如何能强迫于他?如果那么做,这老狐狸再假惺惺做作一番,反而叫他更得军心民意,如今阿鲁台还掌握着一定的实力,到时候就不宜对鞑靼的统治群体分化瓦解了。

再者,丁宇与夏浔不同,他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男子,江山与一女子孰重孰轻,他的观念与阿鲁台却也差不多。在他想来,国公纵然喜爱这位小樱姑娘,以国公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绝色女子不能招之即来?断不致为了她而影响朝廷大计的进行,如果自己妄作主张,只怕要弄巧成拙。

有此想法,丁宇便不敢擅作主张了,只想着把这消息报与国公,任由国公处治罢了。

阿鲁台狡黠地瞟了丁宇一眼,见他低头不语,神情百变,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如此一举,他既争取了军心民意,又会让丁宇这位大明开原侯交恶于瓦剌,如果乌兰图娅一直好端端的,丁宇必然在他向明廷请求调停之后,软硬兼施迫瓦剌放人,那时自己就不用因为用一举族痛恨的敌将换回义女而失去人心。如果乌兰图娅受到凌辱虐待甚至处死,这位喜欢图娅的开原侯岂不就成了瓦剌的仇人?

以草原诸部对待俘虏一向的习惯,乌兰图娅既然失去交换价值,豁阿哈屯为了向族人有个交待,对她大加凌辱乃至处死,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此一来,自己在族人中就得了一个为了族人利益忍痛割却私情的好名声,而瓦剌不知这丁宇甚爱图娅,无端便为自己招来一名强敌了。

阿鲁台越想越是得意,他这心态读者看来或者诧异:怎么这人连对他有大功的义女都无情舍弃,反而会受到族人拥戴了?其实这与当时该地该族的习俗有关,莫看塞外游牧剽悍好斗,但是他们可以为了一族的草地、水源而斗,可以为了男儿意气而斗,却绝不会为了女人去打仗。

哪怕这女人是族长头人的母亲、妻子或者女儿,如果你以她被人掳走或凌辱为理由发动战争,会受到族人的唾弃,认为你胸无大志,没有出息,竟然为了一个繁衍工具而牺牲诸多族人的性命,不配为其领袖。想让他们如特洛伊战争一般为了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那是想都别想。

虽然特洛伊战争,所谓是为了海伦王后,只是一个堂皇的借口,背后是为了深刻的经济利益,但是这个借口至少是被全体国民所接受的,更有无数勇士甘为这个理由而捐躯,而在这里,这样的理由是根本喊不出口的,喊出来也只能受到全民的唾弃和嘲笑,故而阿鲁台的算盘,打得并不离谱。

……

朱棣尚未到北京,便接到了夏浔以八百里快马送来的急奏,朱棣阅后深感事态严重,一个不慎,努力创下的这大好局面就要全部丧失,只消几年功夫叫他们恢复了元气,塞北依旧是一个鞑靼、一个瓦剌,两头恶狼择机而噬,所以当机立断,立即批准了夏浔的建议。

朱棣在行程之中,连下十余道圣旨,命辽都都司、奴儿干都司、山西都司、陕西都司、哈密卫、哈密王、别失八里王、北京行部分别出兵,同时下诏给南京,叫正在南京监国的太子立即筹措军饷、军粮,同时又发恩旨,对奴儿干都司、哈密王、别失八里王等各予封赏,以安其心。

鉴于塞外形势瞬息万变,朱棣唯恐有失,又令夏浔立即赶赴辽东,亲自主持局势,来不及请旨的事情可以便宜从事,先斩后奏,因纪纲主要负责瓦剌那边的消息,去辽东的话中间反要隔着一个鞑靼,有诸多不便,所以仍令他坐镇北京。

夏浔获悉皇帝已经做出果断的处置,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局势最终如何发展,眼下尚不得而知,但是至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即便事情失败,也不必因为明明可以有所为却未为而感到遗憾。

夏浔经略辽东三年,对那里很了解,在辽东三司和女真诸部、乃至朵颜三卫中拥有崇高的威望,尤其是他在辽东所制订的民族融合政策卓见成效,叫他去辽东,正是最佳人选。夏浔不敢怠慢,立即打点行装,直奔辽东。

朔风如刀,雪沫子漫天飞舞,悬崖绝壁,林莽沉沉,一条雄浑如龙的大河被严寒冻住,冰厚三尺。

百余骑身着御寒皮袍的战士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在眉下露出一线,在大雪中艰难地行进着。

到了大河边,因为冰上有雪,道路太滑,他们必须下地步行,一名担任向导的边军战士这才凑到前边一人面前,拉下表巾,气喘吁吁地道:“国公爷,过了这条河,大约两里地,就有一个驿站,那儿的驿站就开始配有爬犁了,咱们的速度……就能快起来!”

风太急,一张嘴就往嘴里灌,只说了这几句,那人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夏浔点点头,眯着眼向对面望去,忽见河对面有三个骑士,正牵着马要过河来,三个骑士也都穿着臃肿的御寒皮袍,看不出是军是民,但是在他们肩后,都插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这却分明是军驿的驿卒了。

夏浔站住脚步,吩咐道:“对面有人来,且先不行,等他们过来,问一问辽东情形!”

第982章我欲我行

“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驿卒登岸,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侍卫们。

这里属于辽东地界,而且距山海关不远,绝不会是鞑靼或瓦剌的人,而马匪胡贼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这样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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