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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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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楼门,一名银线武士突然疾步迎上前来,低声对五槐庄主陈鹏说了几句话。陈鹏微微一怔,似乎颇感讶异,沉声问道:“这真是太巧了,现在他人在哪儿?”

那名银线武士躬身答道:“正在客室等候。”

五槐庄主迅速望了江涛一眼,眉峰微皱,随即点头吩咐道:“很好,让他略等一会,我马上就来。”转面又对江涛笑道:“敝庄简慢,公子请至老朽书房待茶。”

江涛口里谦谢,心中却不禁暗讶。忖道:“我初次人庄,乃是生客,理应在客室招待才合常情;就算另有客人在座,也没有避人书房的道理,除非那人是我见不得的?”怀着满腹猜疑跟人书房落座。

五槐庄主略作寒暄,便含笑起身道:“公子且请宽坐,老朽有点琐事,告退片刻,即来相陪。”

江涛忙道:“庄主只管请便。”五槐庄主一再表示歉意,然后告退离去。

江涛独留书房,游目四顾;见房中陈设布置都极尽华丽,三面书橱上满是线装古书,壁间悬着名家字画。从这间书房看,主人纵非饱学之士,至少也应该属于斯文一流。此情此况,跟戒备严密的吊桥和城堡竟是那么不配!

等了一会,不见五槐庄主返来。江涛百无聊赖,正负手观赏壁上字画,突然听见左侧书橱后面,传来一阵隐约断续的谈话声。他心念微动。移步奏近书橱,侧耳凝神倾听。可惜那谈话的声音甚低,听不十分清晰,其中一人好像正是五槐庄主陈鹏;另一人语声颇觉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江涛疑云顿起,伸手推推那列书橱,竟是活动的,橱后显然是一道暗门。他心里一阵狂跳,正想悄悄打开暗门,窃听隔室是谁在跟五机庄主谈话?手指才搭上书橱,摹然间,暗门却

自动启开了。

江涛反应迅捷,顺手从橱上抽出一本古书;脚下疾退两步,假作正在翻阅书籍。只见暗门开处,五槐庄主领着一个灰衣文士含笑走了进来。那灰衣文士鹰鼻鸡眼,一副猥琐奸滑之相,竟是在长泰酒楼上跟自己同过食桌的秀才古云飞。

江涛和古云飞四目相触,彼此都大感意外。古云飞脸色微微一变,忽然亲热异常地拱手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江老弟,幸会!幸会!”

五槐庄主讶道:“原来二位早已认识了?”

古云飞笑道:“我与这位江老弟在长泰酒楼不期而遇,那时酒楼拥挤,曾有共席之雅。”

五槐庄主“哦”了一声,也笑道:“这么说,倒省却老朽引介之烦了。酒菜已备,两位请人席再叙吧。”

外间正厅中业已陈设了一桌丰盛酒席,五槐庄主欣然邀请二人上座,自己在主位相陪。

那古云飞谈笑风生,口若悬河;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忙得不亦乐乎。江涛却怀着满肚子疑惑,默默地甚少开口。

酒过三巡,五槐庄主含笑说道:“敝庄可算幸运,一日之间,竟邀得两位精通梵文的高贤。江公子名师高弟,自然不用说,古公子也是幼得奇缘,学富五车,对梵文熟请精通,更是难得。老朽奉敬二位水酒一杯,聊表仰慕之意。”

江涛听了,大感讶诧。暗忖:“古云飞在长泰酒楼上,自称对梵文一窍不通,怎么忽然又变成‘学富五车’了呢?”心里迷惑,忍不住掠目望了他一眼。

古云飞却泰然自若,举杯饮干,笑道:“区区在下为学旨趣,精博并重,是以性喜游历天下。七岁时巧遇天竺高僧,对梵文一门,已略解梗概。十六岁学成之后,更亲赴天竺,留住达十年之久。别说是梵文,就是西城、大夏、乌孙等地土语方言,也熟话无遗。今日得遇庄主,真如太公之遇文王,大可一展胸中抱负了。”

江涛听他吹离了谱,于是笑道:“这样说起来,古兄竟是足迹遍天下?小弟孤陋寡闻,倒想请教古兄一件事。”

古云飞傲然道:“请教不敢当,只能说老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愚兄可提供一些见闻给老弟参考。”

江涛大声道:“小弟只知天兰和西域相距遥远,请问古兄,那天竺和西域诸国是何时才开始与我中原交往的?”

古云飞哈哈笑道:“老弟真是年纪太轻。天竺又名身毒,本系隔绝之地,唐玄奘奉旨取经,历尽千辛万苦,求得大乘佛经。从那时天竺才跟中原有了往来,这件事谁不知道?至于西域诸国本名匈奴,那是从王昭君出塞和番以后,才与中原交往。”

江涛听了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含在口里的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

古云飞不豫地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江涛笑道:“对极了!唐三藏西天取经和昭君出塞的故事,家喻户晓,谁人不知?不过,据小弟猜想,三藏和王嫣,只怕不能算是交往西域和天竺的第一人吧?”

古云飞张国道:“除了他们,还有谁?”

江涛正色道:“史书记载:商周以还,匈奴为患,秦命蒙恬击匈奴,建九原郡;西汉文帝时,匈奴破月氏;武帝建元二年,张塞往西域连络月氏合击匈奴;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破匈奴直抵瀚海;太初四年,李广利并曾击降大宛,西域诸国已与中土相通——这些都是呼韩邪单于来朝以前的事。至于天竺,在晋安帝隆安三年,法显往求佛法,到义熙十年始自天竺归国,也比唐玄类早了两百多年……古兄学富五车,难道连这些都没有注意么?”

古云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兀自强笑道:“古人好读书不求甚解,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谁耐烦去记它!江老弟,如今陈庄主礼聘的是精诸梵文的人才,只要咱们会梵文,这些琐事谈它则甚。”一阵哈哈大笑,举杯又遭:“来!老弟,史书年代,愚兄及不上你;借花献佛敬老弟一杯,就算愚兄我认输了如何?”

江涛本有意再以梵文难他一难,一时倒反而不好意思了;五槐庄主也笑着促饮,只得一笑作罢。但却暗暗忖道:“古云飞满口胡诌乱吹,绝无真才实学;居然敢假充内行,混进五槐庄来,其目的何在?他会不会是天心教爪牙,有意如此安排,藉以监视自己的呢?”正想着,一名武士传报道:“江公子的管家到了。”

江涛心里正烦,随口道:“叫他先歇着吧!不必来这儿见我I。

这一席酒,从红日当空直吃到夜幕低垂;厅上灯火遍燃,犹未散席。

古云飞酒量奇大,席间只见他一个人胡吹狂饮,信口开河!吹的都是西域边塞的奇风异俗,口里不时夹上几句“叽里哇啦”的古怪话。据他自己解释,乃是乌孙、大宛的土语。反正五槐庄主和江涛都听不懂,也不知是真是假。

直到更深夜残,古云飞兀自在口沫横飞毫无倦容;五槐庄主身为主人,自然不便阻客撤席;江涛更是听得昏昏欲睡,也苦于不便告退。

正在这时候,庄门上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三长一短,连续敲了三遍。锣声打断了古云飞的话兴,同时也令江涛精神一振。一名银衣武士快步奔人厅来,向五槐庄主躬身禀道:

“总教燕姑娘到。”

陈鹏一怔,刚说了一句:“咦!她来有什么事广话未毕,蹄声急如骤雨,三匹骏马已直冲厅外石阶前,齐齐顿住。一个银铃般的清脆语音接口道:“怎么啦!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是不是?”

五槐庄主陈鹏哈哈大笑迎了出去,亲自接了马缰,道:“请还请不到呢?今天是什么风把咱位的燕姑娘吹来的?”

马上飞絮般飘下三个绮年少女;最前面一位身着朱红色剑衣,大约十六七岁,鹅蛋脸儿,雪白肌肤,颊上一笑两个深深的酒涡,娇小玲拢,艳光照人,身后跟着两名黄衣少女,也都是明眸皓齿,劲装佩剑,丽质天生。

那红衣少女举手掠了掠夜风吹乱的发角。俏眼一扫大厅内,嫣然答道:“陈叔叔,你一定想不到,咱们是特为那件招聘梵文人才的事来的。”

五槐庄主讶道:“老朽午后才用飞鸽呈报总教,姑娘们现在就赶到了?”

红衣少女黛眉一扬,道:“是呀!咱们正是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才来的呢。”

五槐庄主一阵诧愕。其中一名黄衣少女却“嗤”地掩口笑道:“陈庄主别信,是姑娘诓你。总教离这里有多远?咱们就是会飞,一天之内,也飞不到呀……”

红衣少女娇憨一笑,道:“说起来真巧,咱们原是去洞庭玩的,途经江汉,听得城中传说五槐庄悬出万金重赏,请到一位精诸梵文的江公子,才就近赶了来。”她一面笑语嫣然,一面款款移步人厅,显得仪态万端,雍容大方。

………………………

第四章 林边飞敌骑

江涛和古云飞同感眼中一亮,忙不迭站起身来。

红衣少女含笑摇摇手,道:“二位不必拘礼。小妹名叫燕玲,这两个丫头小英、小凤,都是我的贴身侍女。咱们野惯了,公子们别见笑。”

陈鹏谄笑接口道:“燕姑娘是敝教教主唯一爱徒,最得教主宠爱。有个雅号,叫做小燕儿……”

红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陈叔叔也真是的,初次见面,就泄人家的底。”秀眸一转,又问:“请问哪一位是江公子?”

江涛拱手道:“就是区区在下。”

燕玲闪着一双大眼睛,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颔首赞道:“真帅!”江涛不惯玩笑,登时俊脸绯红,低头不敢仰视。陈鹏忙又替她引见古云飞道:“这位古相公也是语文专才,足迹遍西域。除了梵文,更精通大宛、乌孙等国土语。”

燕玲闻言似颇惊异,注目道:“那太好了,我正有一句大宛国的话不懂,能不能请教古相公?”

古云飞微微一怔,强笑道:“请教不敢当,姑娘且说说看,那是一句什么话?”

燕玲笑吟吟道:“古相公知道‘阿沙娜’是什么意思么?”江涛和五槐庄主陈鹏都不约而同转头注视着古云飞,看他如何回答,厅中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阿沙娜?古云飞沉吟半晌,面色微变,讷讷道:“这个……这个……

燕玲眸子连闪,嫣然道:“古相公不是去过大宛国吗?连‘阿沙娜’都不知道?”

古云飞额上已微见汗珠,急得不住抓头搔脑,反复念着“阿沙娜……阿沙娜……这倒没听说过……”

燕玲突然“叶嗤”笑了出来,道:“告诉你吧,‘阿沙娜’是我养的一头大宛种花猫的名字,难怪你没听说过。”

这话一出口,古云飞如逢大赦般长长吁了一口气,五槐庄主却哈哈大笑不止。江涛忍俊不住,心道:“这位燕姑娘如此慧黠刁蛮,以后倒要对她特别留意一些才好。”

五槐庄主显然对燕玲十分奉承,急急吩咐重整筵席,添设席位,燕玲却笑着拦住,说道:“不必张罗了,叫他们早些备车吧。咱们今夜就动身,替你护送两位公子到总教去。这不比等总教再派人来接省事得多么?”

陈鹏道:“老朽承姑娘盛情;只是今天已经晚了,好歹休息一夜,明日再走。”

燕玲摇头道:“你们这儿我睡不惯;只要陈叔叔放心得下,趁夜上路倒爽快些。”

陈鹏忙道:“能得燕姑娘亲自护送,老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燕玲扬眉笑道:“那也不一定啊!你不怕我冒领功劳,说两位公子是我请到的?”

陈鹏朗声笑道:“此事全托老菩萨鸿福,陈鹏怎敢居功?只怕姑娘太辛苦了。”

江涛听了不解,插口问道:“咱们不是应聘五槐庄的么?为何又须前往什么总教?”

燕玲目注五槐庄主道:“陈叔叔还没告诉他们实话?”

陈鹏连忙肃容道:“老朽尚未提及内情。”

燕玲笑道:“原来江公子还不知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五槐庄乃是天心教驻江汉的一处分坛,招贤之事,本系奉命办理。因为本教有一部用梵文著述的典籍,教里没有人看得懂,所以才重金礼聘二位公子担任译述的工作。”

江涛问道:“那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籍呢?”

燕玲迟疑道:“这一点……连我也不太清楚。总之,那部书不在此地,二位必须到了总教才能知道详情。”

江涛又问:“贵教总教离此多远?”

燕玲道:“如果乘车,大约要走四五天。”

江涛面现难色,道:“在下原以为译书之事就在此地,如果太远了……”

燕玲抢着笑道:“四五天路程哪算太远?君子一诺千金,江公子既已答应了,说不得只好辛苦一趟吧。”

江涛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既然如此,只好从命一行。不过,在下应聘为贵教译书,并非贪图酬金;更不愿盲从行事,损及家声。假如贵教那部书并非益世广智的正当著作,在下应该有权拒绝译述。这一点,尚希庄主和燕姑娘赐予谅解。”

五槐庄主听了这话,似乎颇有不悦之意;燕玲却向他暗暗递了个眼色,微笑答道:“江公子的要求,足见书生本色。君子择善摈恶,这是正理。但公子尽可放心,那部书不但正当,而且关系着武林祸福;所以敝教才决心要把它译解出来,希望造福天下。江公子去到总教,就会相信了。”说着话,酒席重整。五槐庄主极力挽留,大家又饮了数杯。夜色已深,燕玲推却不过,只好答应住过一宵。

第二天一大早,陈鹏特命套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又加派四名银线武士随行护送。江涛和古云飞登上马车,老家人江富跨坐车辕上,燕玲领着小英、小凤两名侍女仍然骑马,一行男女连驾车的车夫共有十一人之多,浩浩荡荡驶出了五槐庄。

陈鹏亲自送到吊桥边,又跟燕玲密语了许久,车马才启程向东方进发。在鄂城渡过长江,车行忽然折向东南。一路上,古云飞只是瞑目瞌睡,对于去往何处,好像漠不关心。

江涛暗中留意,发觉马车似在绕行于大别山南麓,正向皖、鄂、赣交界处前进。于是默默揣测;以四五天车程计算,疾行不过方圆千余里;假如天心教总教所在地是设在皖境,极可能在九华或黄山;若在赣境,大约不出鄱阳以北范围。但赣北并无大山,西面的幕阜和九岭方向不对,此外只有浙赣之间的怀玉山了。除非天心总教设在山区,否则应该是在九华、黄山和怀玉山三者之中。他本想找个机会探探燕玲口气,又觉得小妮子太伶俐,被她起疑反而不好;既然只有四五天时间,索性沉着忍耐几日,所以终未开口。

当日傍晚,抵达浠水附近一处小镇上。燕玲突然吩咐投店,同时包租下客店后院整个院落;车马都驶入后院,四名银线武士奉命分班巡查,禁止闲杂人进人,连店家伙计也不例外。戒备之严密,如临大敌。

江涛看得不解,在晚餐席上问起缘故;燕玲只淡淡笑道:“没有什么,咱们被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暗中缀上了。”

江涛惊道:“咱们既非富商大贾,又没有生死大仇,怎会被人跟缀呢?”

燕玲耸耸香肩道:“谁知道呢?或许他们只是为了好奇。不过,公子是斯文人,最好不要受到惊扰,所以宁可谨慎些。”

江涛不便再问,心里却沉吟寻思:“天心教组织庞大,各地都设有分坛;教中武士又跋扈骄横,显然绝非名门正派。但是,他们跟我有何关系?为什么要搜查一个无论年纪和身上疤痕都跟我相同的少年?那一部急待译出的梵文书册,又会是什么性质的著作呢?”

他忽然生出一种恍如探险的感觉——直觉此次应聘前往天心教,从好的方面想,或许会被自己探查出一桩惊人的秘密;但从坏的一面想,说不定正一步步走向陷饼,偶一不慎,就将招致横祸。想到这儿,心里一阵惊悸,又有无限兴奋。不禁摸了摸怀中那只羊皮封套,默祷道:“师父,您老人家放心。只等从天心教回来,涛儿一定会兼程赶到太行灵骛峰去的……”

第二天醒来,已是红日当空。江涛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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