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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与小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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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眼看她,阳光里是一张四十岁的女人的脸庞。皮肤的弹性和张力 都松弛了,皱纹爬满了额头和眼角,眼睛下面浮起眼袋。      你憔悴了,胡美丽,我说。      她没好气地睨我一眼;还用你来说吗?我们这种一年回国一次的候鸟 最倒霉,一到台北,每一个人抬头看到你,第一句话就是,“你憔悴了!”因 为他们自己之间相濡以沫天天对看,不觉得自己变老;我却是让他们一年看 一次,每一次他们就对照去年的印象,于是每次都像看到鬼一样,说,哎呀, 你憔悴了!好像他们自己青春永驻哩!      她半认真地发了阵牢骚,然后八岁的儿子进来问:“妈妈,我们可不可 以看电视?”她鼓起眼睛作出很凶的样子骂道:“时间还没到看什么电视不 是讲好每天从四点看到五点现在才两点半你知道吗!”大儿子嘟着嘴出去, 四岁的小儿子四脚落地用爬的进来,在胡美丽脚边磨着,嘴里还喵呜喵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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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做妈的笑着就要去搂他,他挣扎着不让她抱,说:“你不要抱我,我 是你的猫咪,你丢一条鱼给我吃——”等两个孩子都到邻家玩去了,我才有 机会问她:为什么她消失了八年?我呀?她把腿长长地搁在另一张椅子上, 两只手臂往后托着脑袋,脸仍又向着阳光,我呀?在闹中年危机,闹中年危 机的人怎么写作?中年危机闹了八年?我傻了眼,是不是太长了一点?以 下,是胡美丽在那个有阳光的冬日午后对我说的话。她穿着条脏脏旧旧的牛 仔裤,光着的脚搁在椅子上,向着阳光的脸庞,看起来还是那么任性。      龙应台,二十岁的时候,我以为世界上没有不可解决的问题,就是被 人口贩子拿去卖了沦为军妓,我都有办法再站起来,只要有意志力,人随时 可以拯救自己。堕落是弱者的自愿选择。      三十岁,我觉得女人只要有觉悟,她可以改变社会、改变自己。八五 年为什么写 《美丽的权利》?因为那个时候的台湾竟然还有女职员由于结婚 怀孕而被迫辞职——那是九年前,这情况在九年后改变了吗?没有!去年就 有一桩。这等于证明,写了文章也没用。      女人只是男人的一半!其实,有许多女人喜欢做男人的一半,有许多 男人喜欢做女人的全部,这都没问题,可是也有许多女人不想做人家的一半, 她只想做她自己的全部;一个公平的社会必须也给这样的女人有充分发展的 机会,不是吗? “美丽的权利”也不过就是“充分发展的权利”。我当时所 希望看到的,也不过是,有一天,当你问一班外文系的应届毕业生 “毕业想 干什么”时,不会有三分之二的女生告诉你,她们想到贸易公司去当秘书!      我当然不是说,这些女人都该改口说 “我们要去当老板。”世界上没这 么多老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可是这个社会架构认定了老板是男人做的, 秘书是女人做的,而女人又毫不怀疑地认同、拥抱社会所派给自己的角色, 这个社会未免太陈腐了吧?我以为,凭着女人的自觉,凭着人的意志力量, 这个陈腐的社会是可以改变的,而且它也已经有所改变,至少,没有哪个大 学校长再敢在会议场合叫我 “阿花”或“小姐”,你不能不说这是进步。      可是这进步算什么? 《美丽的权利》还没写完,该骂的人还没骂到, 我做妈妈了,美丽的权利受到空前的考验。      生了孩子之后,你可以说是贺尔蒙在作祟,我不可自己地爱上了孩子, 不只是自己的孩子,在马路上走着叫着笑着闹着的孩子我都忍不住要多看两 眼。几年来还一直想着是否要收养一个不幸的孩子,让他分享我满溢的母爱; 只是因为对自己的体力不够信任,所以没有付诸行动。好吧,这样喜爱孩子 的人,当然不愿意将孩子交出去给别人养,我自己享受都来不及呢!      谢天谢地,让我做个全职妈妈吧!      咦!为什么你得带孩子呢?爸爸到哪里去了?你应该和他五十比五十 地分担呀!      一个二十二岁的绝顶聪明的新女性向我质问。她在大学里学建筑,通 四种语言,将来要做世界一流的建筑师。      呃——因为我喜欢小孩,我喜欢看他们在公园里纵情奔跑,喜欢听他 们牙牙学语,喜欢看他们吃得饱饱的,喜欢看他们睡着的脸庞,尤其喜欢抱 着孩子的感觉可是爸爸的百分之五十呢?年轻的女孩振振有辞地:你的女性 主义哪里去了?我的女性主义——我有点给她惹毛了——我的女性主义所要 求的,是社会给予不同需求的女性都有发挥潜能的机会。我现在想发挥的就 是一个全职母亲的潜能。做爸爸的那个男人碰巧没有像我这样强烈的需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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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因此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公平分配。五十比五十是假平等,配合个人需 求的才是真平等,你懂不懂?未来的建筑师不置可否。      台湾来访的朋友,不熟的,进门来见到两个又蹦又跳的小孩马上就会 问:“孩子交给谁带?”对不起,胡美丽自己带:家里住着的所谓“保姆”, 其实只管打扫。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好像受过多一点教育的女人就该不屑 于做母亲似的。我生的,我爱养,怎么样?然后,渐渐的,我觉得可以出去 教一两门课,偶尔出远门旅行个三四天,透透气,带孩子既是全职,那么我 也得休假呀!      现在,轮到那个做爸爸的男人振振有辞了:你怎么能走?孩子怎么办? 我说,保姆可以暂代呀!你可以早点下班帮忙呀!      不行,男人说,孩子需要母亲 (这可是你胡美丽自己说的),保姆无可 取代。而我呢,我下班回来已经累惨了,不能再带小孩。      胡美丽当场呆掉。      于是我对男人咆哮,嘿,平时我担负了教养孩子百分之九十的责任, 那是因为我喜欢,不是因为我 “活该”,你懂吗?现在,我只想把我的部分 改成七十,你挑上百分之三十,你竟然抱怨?太过分了吧你!      在和男人斗争的同时,有一天带着孩子去一个澳洲朋友家的聚会。女 主人安妮把我介绍给另一个客人,一个五十来岁看起来是个成功的商人的男 人 (凡“成功”的人都会有一种让你知道他 “成功”的眼神和姿态)。当安 妮说,“美丽是个作家”时,成功的男人慈祥地答道:“很好!那您可以赚点 儿外快帮孩子付幼稚园的学费!”我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个面带慈祥微笑、自 信满满的五十岁的成功的德国男人。      如果安妮介绍的是个男人,如果安妮说:“这位李大伟先生是个作家”, 这个成功的男人会不会慈祥地说:“很好,李大伟先生,那您可以赚点儿外 快帮孩子付幼稚园的学费?”看着这个男人的嘴脸,真可以给他一巴掌,可 是,我只是由于太过惊讶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同时理解,这真的不是他一 个人的问题,他的背后站着成千上万的男人——德国男人、中国男人、世界 上的男人——以同样的眼光看着女人,慈祥的、友善的、绝对屈尊的眼光。 在金殿酒店将女秘书灌醉尔后强暴她的男人,想必也有着类似的眼光。      回到家,想跟家里的这个男人继续抗争。晚上,男人回来了,两眼浮 着过度疲劳、睡眠不足的血丝,他头痛欲裂,他心情沮丧,他的手因为工作 压力而微微颤抖,他的心脏因为缺少新鲜空气和运动而开始不规则的跳动, 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球,被弃置在角落里。      你说我应该去和他争回我应有的权利吧!现在,我应该对他说,我带 了一天孩子,现在轮到你男人了。然后“砰”地关上门,我去看电影,或者, 拎起行李上机场去了。      可是我没这么做。我给他倒了杯葡萄酒,放了热水在浴盆里,在热水 中滴上一些绿油精,准备好一叠睡衣,然后呼唤他。在他入浴盆时,我说:  “你再这样下去,不到五十岁你就会死于心脏病。”那么,你问我,我是不 是就从此心甘情愿地让孩子锁在家里呢?没有,我出门的时候,保姆代劳。      保姆代劳,和我分担了对孩子的责任,而那精疲力竭的男人也得到一 点休息;用这个方式暂时解决了我的难题,但是并没有为这个时代的新女性 回答任何问题:有了孩子的男人和女人如何在养育儿女和追求事业之间寻找 平衡?国家必须介入到哪一个程度? (不要告诉我像中国大陆那种“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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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有任何优点,我坚持我的偏见)“男主外、女主内”,如果不是自由选择, 就不公平,但是男女都主“外”的时候,“内”由谁来主?如何平等地主“内”? 谢天谢地我负担得起保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用我这个方法来解决问题。我 喜爱孩子,所以不忍心将孩子托给他人照顾;我喜爱我的工作,所以我舍不 得为了孩子完全放弃我的事业。我主张男女平等,所以不允许男人认为 “男 外女内”是天职;可是当我面对男人因工作压力而疲惫不堪的脸孔,我又不 忍心在他肩上再堆上一份压力,即使那是本属于他的一份。      也就是说,我矛盾、我困惑,我这个所谓新女性一旦受到考验,竟然 不知所措。       (别告诉我西蒙波娃懂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小孩是个什么东西。给 我一个更好的例子!)一个如此矛盾、困惑、不知所措的人,她若是继续写 文章告诉她的读者女人该怎么做女人——那她岂不是伪君子?我可以不聪 明,但我不可以虚伪。      所以,四十岁的我,发觉一旦加上孩子这一环,男女平等的问题就变 得双倍的复杂。      更何况,人走到中年,难免要问:这下一半的路是否仍旧这样走下去? 现代人怀疑一切、质疑一切,婚姻这个机构更不能免。在我看来,婚姻与个 人的关系就如同国家机器和公民的关系。一个人需要安全,所以要婚姻,也 要国家;但是人又渴求自由,随时有想逃避婚姻、反抗国家机器膨胀的欲望。 婚姻和国家机器一样,两者都是必要之恶。      我自己?我是荒野中的一头狼,喜欢单独在夜间行走,尤其在月光笼 罩的晚上,有口哨声的时候。      其他你就不必问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问题最后只有自己知道答案。 或者没有。      一九九四年三月八日国际妇女节                        这一次,她点燃的是一堆灶火      张晓风 0 如果我直截了当地说:“哇!这本书好棒,你真该看一看!”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俗气了?1 龙应台这女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在龙应 台的名字后面加个空格,你会填上什么?专栏作家?文学博士?台湾文学的 教授?野火点燃人?中国时报特派记者???如果允许你填二十个答案,你 会想到 “母亲”这个官衔吗?2“黑森林”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巧克力蛋糕的诡 异名字,但对龙应台来说,居然是沿着她家后院走走就可以走到的地方。这 种事情简直是神话,我拒绝相信是事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家人就拥 有一座林子?而在那里,在那春来蔷薇满架的院落里,她埋头致力于自己最 艰巨的事业:她在养孩子,养她的两个孩子。      3老大是在台湾生的,如果要说得更确实一点,是个 “淡水囝仔”。      满月酒那天席开二十桌吧?对老中来说,那是用 “办桌”方式办的满 月酒,喧嚣热闹。对孩子的另一半德国血统而言,那天是他的 “受洗日”, 当天真有牧师来为婴儿施洗。典仪在淡水一栋古居中进行,那红砖三合院有 六十年的屋龄,一棵含笑花长得跟屋子等高,开满一树香甜。那阵子他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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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有淡江大学的学人宿舍可住,却偏偏租下这栋空屋,两人一度象征式地拥 有那一片中式庭院。      古厝、受洗加办桌——我想这家人的婴儿抚养过程一定很精彩,却恐 怕不免鸡飞狗跳,险象环生的镜头吧?4“我去隔壁喂奶!”朋友聚集,她忽 然说一声,便起身走开。有人跟过去继续聊,她也就坦然哺乳,倒像三四十 年前的村妇。      我自己其实也主张给孩子吃人乳,但我当年家中如果来了亲友,我却 不免遮遮掩掩,还特别做了一件荷叶边的云肩,让婴孩在 “布罩子”下进餐。      我对自己和龙应台间的差异不免兴起几分研究的兴趣。      5我很少羡慕别人,如果羡慕了,那也只肯羡慕其人的某一部分。当然, 我也并不太羡慕我自己。      我对龙应台能写出这么好的一本 “谈养小孩的书”却是万分羡慕的, 不单羡慕,差不多还微微地有一点痛意。      事情是这样的,从小,我就东一点西一点地看到别人对女作家作有意 无意的嘲讽,其中听得最多便是:“哼,那些女作家呀,写来写去就是柴米 油盐、丈夫、孩子!”我心里暗暗赌咒,有朝一日,等我 “大笔在握”,我才 不写那些婆婆妈妈的东西,来招人辱骂。      后来我为人妻,而又为人母,并且孩子飞快地长大了。在他们二十年 多的成长岁月里,我反复警告自己不得轻举妄动,所以除了偶然忍不住犯戒 写过几篇跟小孩有关的文章。大体而言,我都保持那 “矫枉过正”的自我设 限,不去碰那禁忌题材。      然而,看到龙应台的这类文章,我不免羡慕起来,羡慕她是新一代的 母亲,能敢于大刺刺地写孩子的事迹。我看着已大到拥有投票权的孩子,憬 悟到自己错过了多么精彩的题材!以前我又常以为等一等无妨,等到想写的 时候再写——其实不对,事过境迁,心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人生总有些 新的事会吸引你的注意,要回过头来写孩子的童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也许应该庆幸,我没能做到的事,却有高手做到了。我为了恐惧遭人 贴上 “婆婆妈妈的女作家”的标签所不敢写的家庭琐事,龙应台却写了,她 并不怕。新一代的女性好像不知何谓骇怕,她放手写了,而且写得那么好。 她把一般人写成保姆日志的东西写成了人生手札,那其间每一丝喜悦和惆怅 都既是母氏的,也是人类的——人类去哪里还能找到如此令人战栗惊动的题 材?      6      烧一把野火的是龙应台,乖乖守着万年以来岩穴中那堆灶火来为孩子 烤肉讲故事的也是龙应台。我被她娓娓的故事和垂睫之际的眼神迷住,我不 知道她的下一次出击是什么动作,但我知道,此刻,在她为孩子唱起叙事长 曲的时候,我是在旁边击节打板的一个。                                 最好的一部分      席幕蓉安安和飞飞都是我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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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们不能算太熟,因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偶尔从台北打 电话给龙应台,如果是安安接的话,他会在呼叫他母亲的同时,加上这样的 注解:“妈妈,快!是席慕蓉阿姨打来的,是那个蒙古人。”听着电话那端字 正腔圆的软软的童音,我总是忍不住微笑起来,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我想,我是有点偏心,在这两个小男生之间,我真的比较偏疼安安。      当然,我也喜欢飞飞,这个浑身是肉,天不怕地不怕,爱笑爱爬的小 家伙,本身就是 “幸福快乐”的标准样版。在他们家里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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