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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春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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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翠屏美目一睁,道:“燕豪,你真……我是说着玩儿的。”

李燕豪像没听见,道:“你往里去。”

史翠屏刹时间脸好红,摇头说道:“不,我这床脏。”

李燕豪道:“你能躺我也能躺,快往里去吧,再歜搁天都亮了。”

史翠屏道:“燕豪,你真……”

李燕豪道:“当然是真的。”

史翠屏一句话没再说,脱了绣花鞋挪身往里拉过了被子躺下了,她面向里,都能听见她的心跳。

李燕豪暗一咬牙,脱了鞋也上了床,他也拉过被子盖上,他闭着眼心也跳得厉害。

廿多年来,这是他头一回跟个女子同床共枕。

良久,良久,方听史翠屏颤声说道:“燕豪,我怕,把灯熄了好么?”

李燕豪一横心,抬手熄了桌上的灯。

屋里,刹时一片漆黑。

不过,一会儿,史翠屏又开了口:“燕豪,我想起了韦庄的一阙词。”

李燕豪道:“那一阙?”

史翠屏道:“江城子!”

李燕豪心里一跳“哦!”了一声。

史翠屏道:“韦庄这阙‘江城子’填得很妙,也很绮妮动人,你记得么?”

李燕豪道:“记得!”

史翠屏道:“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醉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接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潘郎!是不?”

李燕豪道:“是的,一字不差!”

史翠屏道:“还有冯延已的一阙‘贺圣朝’——”

李燕豪心头猛然一阵剧跳,他知道,冯延已的那阙“贺圣朝”,要比韦庄的这阙江城子,在描写上要露骨得多,也更绮妮动人。

他还没开口,史翠屏霍地转过身子,太黑,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可以觉出她喘得很厉害。

“燕豪,把你的胳膊伸过来!”

李燕豪连犹豫都没犹豫,便把胳膊伸了过去。

他觉得出,史翠屏枕在了他胳膊上,一个如棉娇躯偎得他紧紧的,在他耳边娇喘,吐气如兰。

“燕豪,你说咱俩现在像什么?”

李燕豪闭着眼,忍着心跳,道:“夫妻!”

史翠屏“嗯!”了一声,话声梦呓般:“谁能说咱们不像夫妻。”

又过了一会儿,史翠屏道:“你让我躺会儿,是让我合会儿眼养养精神,现在我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你呢?”

李燕豪现在激动得厉害,可是他还忍得住,他不愿作违心之语,道:“我也是。”

忽然,史翠屏在他耳边吃吃笑了。

想想,李燕豪也笑了。

两个人都在笑,可是又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大,于是乎,人颤,床颤,那勾着纱帐的一对铜钩,直晃。

半晌过后,史翠屏不笑了,她把一张烫烫的娇靥埋在了李燕豪脖子里,低低说道:“燕豪,咱们能不能算一夜夫妻?”

李燕豪道:“应该算了!”

史翠屏道:“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是不?”

李燕豪“嗯!”了一声。

史翠屏道:“今夜若在当年,我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给你。”

李燕豪道:“我一样的感激。”

史翠屏道:“我好恨,燕豪,我又想哭了?”

李燕豪找不出话来安慰她,只有把自己的胳膊紧了紧。

史翠屏“嘤咛!”一声,急道:“燕豪,你要……”

李燕豪道:“翠屏,你我已经算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好恨的,还有什么好哭的!”

史翠屏沉默了一下,旋即说道:“是的,同床共枕,这不是夫妻是什么,我夫复何求?心愿应该已经了了!燕豪,睡吧,咱俩都睡会儿。”

李燕豪道:“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睡。”

史翠屏娇躯一拧道:“不,咱俩都睡,谁也别等谁!”

李燕豪胳膊又紧了紧,没再说话。

在这种情形下,一夜都嫌短,何况是一个多更次。

天亮了,屋里已有了光线。

李燕豪看看身边的史翠屏,一张脸埋在他脖子里,那雪白的耳根,如今是红红的,此情此景就是铁石人儿也动心。

李燕豪心里难忍荡漾,忽听史翠屏低低说道:“闭上眼,不许看。”

李燕豪一怔,道:“我还当你睡着了呢。”

史翠屏道:“我根本就没睡,我在闭着眼想事儿……”

李燕豪道:“想什么事儿?”

史翠屏道:“不告诉你,现在我要起来办正事儿去了,你闭上眼。”

李燕豪道:“我也要起来了。”他仰身要起来。

史翠屏伸手按住了他,道:“别,你多躺会儿,我有事儿,你又没事儿。”

李燕豪道:“你有什么事儿?”

史翠屏道:“我起来梳梳头,洗洗脸,交待给你做了吃的就到什刹海办正事去,你躺你的,等天大亮了再起来不迟。”

李燕豪道:“这儿还有别人,我怎么好……”

史翠屏道:“不许多说,叫你躺着你就躺着,我要起来了,我叫你睁眼你再睁眼。”

李燕豪没奈何,只有答应一声闭上了眼。

史翠屏忙不迭地挪身从他脚头下了床,拿衣裳,梳头,洗脸,没多大工夫就完事了,好利落。

用不着擦胭脂,她那张脸始终红红的。

收拾好了之后,她道:“睁眼吧。”

李燕豪依言睁开了眼,四目交投时,史翠屏脸又一红,道:“羞死人了,你躺着吧,我去交待给你弄吃的之后就走。”

拧身掀帘走了出去,快得像一阵风,也留下了一阵香风。

李燕豪有些怅然若失,他怔怔地躺在床上,想一想过去,想现在。

当日史家寨的史翠屏那模样儿犹在眼前。

而如今,她的遭遇却那么悲惨。

谁能想到。

更想不到的是不过才见一面,她对他就埋下了刻骨深情,那么真,那么痴。

愿天下有情都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而今呢?难道真是造物弄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也许,这就是了。

他想了很多,不禁也为史翠屏想,也为史翠屏恨。

归根结底一句话,这都是三青帮一手造戌的,三青帮造的孽,该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听见门外小姑娘在叫他,他才起来,小姑娘挺会侍候的,给他打好了洗脸水,还冲着他施了一礼。

这一礼施得他心里不自在,他总不能跟她解释一番,那用不着,也嫌多余。

吃过了早饭,李燕豪无所事事地等上了,他等史翠屏回来。

第二十四章 血债血偿

打早上等到晌午,一直到晌午过了,门口才有动静,小姑娘去开了门,进来的不是史翠屏,是个中年青衣汉子,进门便说是史翠屏叫他来的,请李燕豪跟他到什刹海去一趟。

李燕豪跟他走了,有青衣汉子前导,李燕豪很容易地进了那座大院宅。

今天的大院宅跟那夜有点不同,偌大一个院子里,没有见几个人,只有几个护卫打扮的汉子在到处晃。

在一座小客厅里,李燕豪见着了史翠屏,只她一个人,李燕豪一进去她便迎了上来,低低说道:“燕豪,你现在叫李明,是我的表弟,知道么?”

李燕豪刚点头,史翠屏接着说道:“今儿个刚好端亲王府的总管在这儿,可巧他府上要人,我跟他一提就成了,我现在带你见见他去,跟我来。”她去小客厅顺着走廊往后行去。

李燕豪跟着她,心里直盘算,事儿来得还真容易,一提就成了,可见史翠屏在这个园子里,还是有她的办法的,到了一间敞轩前,史翠屏低低说道:“就在这儿,跟我进来。”

她带着李燕豪进了敞轩,敞轩里坐着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高个儿,穿的挺讲究,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脸的精明色,他一个人正在那儿喝茶。

史翠屏推了李燕豪一把,道:“见见哈总管。”

李燕豪上前见了一礼,很不自在。

哈总管抬眼一打量,道:“算了,翠姑娘,这就是你的表弟,长得挺俊的嘛。”

史翠屏笑道:“那是您夸奖,乡下人不懂礼数,以后还得您多照头。”

哈总管话说得挺热络:“你翠姑娘的表弟,说起来就不是外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管放心就是,跟着别人我不说,跟着我绝错不了。”

史翠屏道:“那我就先谢了。”

哈总管一摆手道:“干嘛这么客气……”

目光一凝,望着李燕豪道:“你叫李明。”

李燕豪道:“是的。”

史翠屏道:“应该先听听总管的,官家可不比咱们乡下,一举一动要规矩。”

哈总管表现得很近乎,道:“干嘛呀,你真是,你的表弟我还能拿他当下人看待么,我们少爷在外学艺,离府好几年,昨儿个刚回来,回来就让我给他找个书房里的侍从,正巧你跟我提起你的表弟,你的面子还有什么话说,再说你这个表弟,人长得挺俊,看起来干干净净,文质彬彬的,我正中意,我们少爷一见也包准高兴,我这就带他进府去,你们姐弟俩要不再聊聊。”

史翠屏道:“不用了,在您那儿当差可不是到别处去,想见面还不是容易得很。”

哈总管微一点头道:“说得也是,翠姑娘你又不是外人,想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面,那这就走吧,进府见见少爷去。”他站了起来。

史翠屏望着李燕豪道:“跟哈总管前去吧,好好听哈总管的话,凡事要勤快点,好好干,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舅父老人家地下也会含笑的。”眼圈儿一红,没再说下去。

“看,看,看,”哈总管道:“你这是干什么,还舍不得么,男人家那一个能不自己闯练闯练,你是知道的,在府里当差,强似在乡下做一辈子庄稼汉百倍……”

史翠屏道:“您不知道,我舅舅只他这么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一点苦都没吃过。”

“听一听了。”哈总管道:“我还能让他去受苦么,书房里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洒扫,整书,裁裁纸,磨磨墨,都是些轻细活儿,哪一样是苦的?”

史翠屏拿手绢儿擦擦泪,拧拧鼻子,道:“那我就把他交付给您了。”

哈总管道:“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走吧,别来了,越来越难受。”他迈步先走了出去。

李燕豪向史翠屏深深一注,道:“姐姐,我走了。”

史翠屏低低说道:“保重。”

眼圈儿又一红,低下头去。

李燕豪略一咬牙,迈步走了出去。

他跟着哈总管走了,另外还有四个端亲王府的护卫。

哈总管坐的是轿子,他跟四个护卫只有走路的份儿。

到了端亲王府,李燕豪只觉它比“什刹海”那座大院还要深沉,还要大,本来嘛,天下神仙府,人间王侯家,那还错得了。

亲王的儿子该是一位贝勒,贝勒爷的书房在内院,贝勒爷书房里的听差当然也该在内院。

王府里不能随便住,哈总管把他安插在离书房不远的一间小屋,房子虽然小了些,可挺舒服,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愿用什物一应俱全,连被子都是新打的。

哈总管告诉他,哪儿可以随意走动,哪儿不能去之后就走了,一走就没再来,想必贝勒爷没空。

该吃饭的时候有人来叫他吃饭,吃过饭之后又回到他那小屋里。

一个人实在闷得慌,上灯的时候他出了房。

这座端王府,白天只见其大,这时候更见其美。

也许是因为宅院深沉,宅院大,夜色看上去有点迷蒙,亭,台,楼,榭,隐约于夜色之中,灯光一点一点的,数都数不清。

森森林木之中有三四座精雅小楼,灯光外透,时闻如珠笑话,但却难看见一个人影。

富贵之家是懂得享乐的,奔波江湖的人没办法跟他们比拟,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从汉人手里窃夺过去的。

看看,想想,李燕豪不胜感概,也有一份悲愤。

哈总管曾经告诫过,那些地方是不能进的,想必那是王府的地方。

忽然间,轻易步履响劲,迷蒙的夜色中走过来几条人影,两盏八宝琉璃宫灯前导,提灯的是两个,身穿旗装的大姑娘,王府的内眷出来。

李燕豪知道,自己应该退避,可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清脆话声传了过来:“那是谁呀,站住。”

分明这是叫他的,李燕豪只得停了步。

转眼工夫,两盏宫灯来近,看清楚,两个提灯的姑娘长得都很标致,也都皮白肉嫩的。

后头是个中年美妇人,穿戴很讲究,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长得黛眉凤目,瑶鼻檀口,算得上是人间绝色,可是岁月不饶人,无情的岁月已在它脸上添上了痕迹,她脸色白里泛黄,也带点憔悴,像是带着病,尽管如此,却无碍她的美艳,也掩不住她昔日的绝代风华。

两个姑娘搀扶着她,这两位姑娘却是汉家女儿打扮。

李燕豪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直楞楞的看着,当即垂下目光,欠身下去。

忽然一声长咦起自眼前:“你是谁呀?”

李燕豪明知是问自己的,当即应道:“我是才来的。”

右边那提灯姑娘道:“才来的?来干什么的?”

李燕豪道:“在贝勒爷书房当差,是哈总管刚带我进府的。”

右边那提灯姑娘打量他一眼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呀?‘

李燕豪道:“我姓李,叫李明。”

右边提灯姑娘道:“那儿的人哪?”

李燕豪道:“山东乡下来的。”

“山东人。”右边提灯姑娘道:“你说话怎么没有山东口音?”

李燕豪一怔,旋即说道:“我出来不少日子了,一直在外头讨生活,所以口音也就变了。”

只听那中年美妇人道:“你是汉人么?”

李燕豪不知道她是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说了声:“是的。”

“好没规矩。”右边那提灯姑娘道:“福晋问你话,你连个称呼都没有了。”

那中年美妇人道:“别跟人家这样,刚进府的哪懂这个规矩?”

顿了顿道:“你今年多大了?”

李燕豪知道这是问他的,也知道这位美妇人是端亲王的福晋了,当即说道:“回福晋,我廿五了。”

“廿五了,”中年妇人似乎在想什么,旋即一凝神色:“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李燕豪略略一怔,心想这是干什么……

心里这么想,嘴里答应一声抬起了头。

他目光前凝,没看中年美妇人,这是礼。

只听中年美妇人道:“嗯,长得倒是挺好的,你读过书么。”

李燕豪道:“回福晋,我读过几年书,但不多。”

中年美妇人道:“别客气了,你要是没读过书,他们不会让你在少爷的书房里当差,行了,你忙着吧。”

她走了,李燕豪望着她那背影,心里升起一种亲切之感。

这位端王福晋是很亲切,待人这么和气,怎么能不让人亲切。

外头这么站着,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进,没什么意思,李燕豪转身回到了他那间小屋。

他坐下来又想上了,现在他除了想之外还能干什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事实上自进端亲王府到如今,他只碰上刚才那五个人。

他在想盖涵英,李天骄,梁二飞刀他们。

他在想那可怜的史翠屏。

也在想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这些亲王之中的哪一个。

就这么想过去了。

就因为他想了一夜,所以第二天他起迟了,还是哈总管进来叫他他才醒的。

“怎么回事儿。”哈总管道:“昨晚上没睡好?”

李燕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哈总管倒没责怪他,反而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刚进府,不习惯,过些日子就好了,想家么?”

李燕豪道:“那倒不会,我一个人在外头饱惯了。”

哈总管道:“那就好,你会习惯得更快,赶快去洗把脸吃饭吧,吃过饭有趣差事交给你……”

从袖医取去一封信放在桌上,道:“这儿有封信,你给送到金府去,信是少爷的亲笔,是写给金府总管金景山的。”

李燕豪心里一跳,道:“金府?”

哈总管道:“你不知道,是么,我听说嘛,你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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