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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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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三当时害怕到了极点,他和十几个兄弟都被带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押解他们的人都亮出了兵器,一点没有客气,一顿乱砍,所有人都死亡殆尽,唯有田三早有警惕,加上身手利索,抓起根枯枝,戳倒了两个对手。突出重围,跌跌撞撞,跑到了江边,一头扎了进去。从小生活在江边,田三的水性绝佳,竟然逃脱了性命。藏身在难民之中,一直躲到了今天。

“小相公,田三丧尽天良,小的该死啊!”

第98章军令状

田三跪在唐毅的面前,哭得像是孩子,用力拍着地面,悲痛欲绝道:“十几万父老百姓流离失所,田三罪恶滔天,哪怕扒皮点天灯都是应该的,只求小相公能把狗官朱志良炸毁江堤,残害百姓的事情上奏朝廷,只要能拉着狗官当垫背的,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田三说完,抬头盯着唐毅,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唐毅应该有所反应,可偏偏这位比庙里的泥胎还坦然。好像是饿了,竟然抓起了桌上的绿豆糕,就着茶水,连吃了两块,打了一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小相公,莫非你不信田某的话,你不帮忙,我就去衙门!”他转身要走,唐毅终于开口了。

“站住,田三,你以为一个知县就敢炸开江堤吗?一个知县就能勾结倭寇,祸乱江南?一个知县就值得锦衣卫和织造局派人来抓你?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连续的质问,把田三给镇住了,说到底他就是个总旗,有了热血,也有点心计,可低微的身份使得他根本看不清东南的局面。只能傻愣愣站着,两只眼睛呆呆盯着唐毅。

唐毅在地上转了两圈,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的阴云。其实唐毅远没有表面那么冷静,田三的证言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想,扒开江堤的是自己人,说起来真够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倭寇可恶,可是大明的内部竟然存在一批比倭寇还可恶的东西,如果让这帮人逍遥法外,唐毅觉得自己连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了!

必须斗倒他们,替百姓,替天下逃回公道!

只是唐毅脑筋很清楚,牵连如此之广的事情,就仿佛手里捧着超级炸弹,一个不留神,恶人没有伏法,反而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不管在什么时候,保存自己都是最重要的。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帮十足的畜生,想胜过他们,就要算计更精准,手段更残酷卑鄙,更加无耻!

思索再三,唐毅终于有了主意,他猛地一回头,盯着田三。

“小相公,你有什么吩咐,田三万死不辞!”

唐毅呵呵一笑:“田三,我不让你死,而是让你活着,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

“小相公,你是什么意思?”田三不解地问道。

“你是当过兵的,我问你弓箭在什么时候最可怕?”

“当然是射……不对,是将射未射的时候。”

还不笨嘛,唐毅笑道:“那是为什么?”

“如果射出去了,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射中,死活就在一瞬,没啥好怕的!”

“聪明!”唐毅说道:“你是个关键的证人,可是把你推到前面,去指证历历,对手就会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你,让你闭嘴!”唐毅悠悠说道:“可是只要一天抓不到你,就仿佛没有射出的弓箭,他们就会忧心忡忡,就有所顾忌,就不敢破釜沉舟。而我,就有办法把他们干掉!”

“当真?”田三激动问道。

“嗯!”唐毅笃定一笑,“你留在这里吧,我会请蓝道长帮忙的。”

唐毅正说着,突然房门猛地推开,本来在听墙根的蓝道行晃着胖大的身躯跳了进来,须发皆乍,通红着眼珠盯着唐毅。

“姓唐的,你和老道有仇是吧?这小子是什么人,牵涉多大的干系,你把他留在老道身边,你是恨我不死是吧?你唐毅对老道有恩,可老道也帮过你的忙,咱,咱们两不相欠!”

看着这位发飙,田三火气上涌,就想说话,哪知道唐毅微笑着摆摆手。

“蓝老兄,你说完了吗?”

“完了!”

“那好,让我也说两句吧,你可知荆川先生如何评价老兄?”

一听到唐顺之,蓝道行就浑身一哆嗦,不由得想起那个有生以来最悲催的夜晚,被唐顺之三个连环轰炸,塞了一脑袋东西,弄得到现在还消化不良,想起来就反胃。

“唐顺之怎么说?”蓝道行忍着恶心问道。

“荆川先生说蓝老兄侠骨天生,虽然身为世外之人,但早晚有匡正社稷,为国锄奸的壮举,必定名留青史,百年之后,人们可不知道唐荆川,但绝不会不知道蓝道行!”

“他真这么说的?”

蓝道行顿时眉开眼笑,唐顺之何许人也,能得到如此盛赞,老道的虚荣心空前满足。他是个典型的顺毛驴,心情一好,脸也绷不住了,不好意思赶人,只能说道:“老道不是不帮你,只是把他留在身边,老道实在是没把握。”

“呵呵,蓝老兄,太仓肯定不安全,但是有一个地方无比安全。”

“哪?”

“苏州府,织造局!”

……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蓝道行这几个月以来,仔细体悟装神弄鬼神功,如今是法力大进,离着登峰造极只差一步之遥,名头越发响亮,谁都知道太仓有个蓝神仙,能通鬼神,知福祸。偏偏织造局的太监又是一群吃饱了喝足了,精神最空虚的人。让蓝道行带着田三,藏到织造局,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毅连夜安排,把蓝道行他们送走。前脚刚走,后脚王世懋带着一位杨师爷就找了过来。

“表弟,人被你弄到哪去了?”王世懋劈头盖脸就问道。

唐毅茫然摇头:“什么人,我哪知道?”

“你就装吧!”王世懋嘿嘿冷笑道:“你能骗过锦衣卫和织造局,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我王世懋可知道你小子有多鬼。”

见唐毅还是摇头,王世懋真的着急了,怒道:“你小子再敢和我装蒜,休想娶三妹!”

这个威胁太狠了,唐毅蹭地站了起来。

“表哥,额不,二舅哥,你可要高抬贵手,小弟求求你了!”

抓到了唐毅的痛脚,王世懋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任凭你小子比泥鳅还滑,不一样要俯首帖耳,什么都不如有个好妹妹啊!

“表弟,实话说了,我爹接了密旨,要调查是否和倭寇有勾结,谁知道那个朱志良就是一块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一问三不知。前天我爹得到了密报,说是有人在江堤决口的那天,看到附近有两伙人火拼,根据他们指点,找到了树林,果然有十几具尸体。”

唐毅眼前一亮,和田三说的对上了,不由得问道:“然后呢?”

“找来百姓辨认尸体呗,结果一问之下,他们都是宝山卫的军户,在一天前就神秘调走。你猜猜,他们去干什么了?”

“还能干什么,炸江堤呗,以后你弄点有难度的事情考验我成不?”唐毅掏着耳朵,不耐烦说道。

行啊,王世懋哈哈笑道:“狐狸尾巴漏出来了,你小子准是把逃跑的军户藏起来了,赶快交给我。”

王世懋都有些迫不及待,他本来跟着老爹去苏州,为了捉拿田三,他是连夜骑马炮回太仓,大腿根都磨得红肿破皮,受了这么大罪,可不能一无所获。

“表哥,我问你,找到那个人,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带到苏州,和朱志良当面对质,让朱志良招认是谁指使的,这桩惊天大案也就有了眉目了!”

“哈哈哈!”唐毅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弄得王世懋大惑不解。

“你小子发神经啊?”

“岂敢岂敢,小弟的意思是不用证人,我就能让朱志良开口。”

王世懋一听,顿时撇撇嘴,要说唐毅的本事,他一万个佩服,但是朱志良那家伙简直就是变态!

为了撬开他的嘴,王忬用了十八般刑具,两条腿都打烂了,夹棍,老虎凳,滚钉板,再折腾下去,人就活不了了,可他愣是咬死了牙关,贼骨头死硬。

“表弟,你可别托大了。”

“放心吧,审问是心理学,要对症下药才行,只要我见到了朱志良,自然药到病除。”

“当真?”

“嗯!”唐毅信心十足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王世懋劈手抓起唐毅,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杨师爷,准备马匹,咱们立刻去见我爹。”

第99章天不收你我收你

走进监牢,混杂着腐臭血腥的味道直刺鼻孔,潮湿阴暗的地面满是蟑螂老鼠,这些小东西竟然不怕人,到处乱窜,在墙角甚至有狗尿苔茂盛地生长。

牢头在前面小心翼翼领路,说道:“公子小心,地上面滑。”

唐毅默默点头,扯了扯身上的狐裘,阴森的冷气让他十分不舒服,仿佛到了鬼门关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那些被关了不知多久的犯人伸出漆黑的手爪,和小鬼差不了许多。牢头和狱卒就好像牛头马面,对身份尊贵的唐毅极尽谄媚之能事,对于其他的犯人可一点不客气。手里握着生牛皮的鞭子,里面还挂着铁丝,一旦有犯人伸出手爪,大声喊叫,上去就是一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嗷嗷怪叫。

牢头嘿嘿赔笑:“公子爷,这帮都是贱皮子,不打不成!”

唐毅没说话,哼了一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一直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看起来干净不少,在床上坐着一个人,他已经一直这么坐着好几天了,后背前胸,还有两条大腿,遍布伤痕,有的都化脓流水,他只能坐着,哪怕睡觉也是如此。

“公子爷,这就是犯官朱志良!”

“嗯。”唐毅说道:“把门打开,给我一把椅子。”

“是!”

牢头搬过来一把太师椅,放在临近牢门的地方,体贴说道:“公子爷,这家伙晦气,您离着他远点。”

“你先下去吧。”

牢头急忙躬身离开,唐毅坐在椅子上,打量一阵朱志良,长叹一声。

“朱大人,晚生唐毅,前来拜会。”连说了三遍,朱志良的头似乎动了一下,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朱志良的牢房旁边,还有一间密室,这是专门留给秘密记录人员的。此时王忬和王世懋父子都在里面侧耳倾听,唐毅可是和他们定下了军令状,一定会撬开朱志良的嘴巴。

就听唐毅略微沉吟,笑着说道:“朱大人,三十年前,令尊早丧,你接了他书吏的职位,十几年间,兢兢业业,从主簿做到了县丞,一直以来,素有清名。后来经推荐,去广西做了一任知县,也是政绩斐然,然后又被调到嘉定。东南富庶之乡,文脉悠长之地。多少科甲正途出身的人都没有这个福气,你怎么就不知道惜福自爱啊!”

话音老气横秋,仿佛在教训小辈儿一般。

朱志良缓缓抬起头,从乱蓬蓬的头发之中,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嘲讽地看着唐毅,简直不屑一顾。

“年轻人,你想学苏秦张仪,让朱某开口,告诉你,痴心妄想!正如你所说,我朱志良出身寒微,到了今天,已经算是享受了,风光了,死就死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用白费心思!”

说完之后,把眼睛一闭,又仿佛老僧入定,充耳不闻。密室当中,王忬眉头紧锁,牙齿咬得咯蹦蹦作响。

这段日子来,王忬没少和朱志良过招,这家伙就是个榆木疙瘩儿,软硬不吃。有其他又是经年的老吏出身,对于审问刑讯都得心应手,无论王忬出什么招,他都能化解,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弄得王老大人没招没招的,就看唐毅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朱大人,你吃过的盐比小子吃过的米还多,道理你也比我懂,什么三推六问的那一套,你也见过多了,咱们不妨就谈谈心。你当了一辈子官,如今锒铛入狱,或许性命不保,就不想留下几句话吗?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总不想死在这黑牢之中吧!”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朱志良突然长叹一口气。

“年轻人,看得出来,你道行不浅,想必前程远大,日后要是进了仕途,千万记着,一步错步步错,留个清白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能造福一方最好,做不到就退归田园,耕读传家,也好过脖子挨刀。”

密室偷听的王世懋涨红了脸,气得直哼哼,狗屁,口是心非的东西,你要是知道这些,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强忍着怒火,继续听下去。

唐毅微微一笑:“听得出来,朱大人似乎有了些悔意,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难道就不能反戈一击吗?”

“不能!”朱志良断然喝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死已经没什么可怕的,罪孽到我而止,哪怕千刀万剐,我都认了!”

“唉,朱大人,明明是那些人把你推进了火坑,还拼死护着他们,你图个什么啊?”

“我……”朱志良五官一阵扭曲,愤恨道:“我不图什么,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赶快走!”

“哈哈哈,朱大人,你不说,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肯定是他们许诺你扛下了罪过,家人就能安然无恙,以后还能锦衣玉食。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死了,他们会信守承诺吗?难道不会像舍弃你一样,把你的家人舍弃?”

“哼,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朱志良依旧强硬,可是唐毅却敏锐捕捉到了一丝担忧。他继续乘胜追击,笑道:“朱大人,难道你就没给家人留下一些证据,比如往来的书信账本之类的,必要的时候让家人自保?”

此话一出,朱志良突然变得狂暴起来,怒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我绝对没有留,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再浪费吐沫,滚,给我滚!”

唐毅毫不为所动,哈哈大笑:“朱大人,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那些人未必相信啊!”

轰!

一道雷霆落在了朱志良的头上,炸得他三魂七魄都飞了出去了,短暂沉默,他突然暴起,向唐毅扑来,张牙舞爪,好不骇人,只是他的手臂都有铁索锁着,根本碰不到唐毅的衣襟。

“呵呵,朱大人,前两天锦衣卫和织造局都去找一个叫田三的人,听说他就是在江堤埋炸药的,还看到了你的手令,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找到。”

“那又如何?手令我都要了回来,早就变成灰了,就凭一个小小的逃兵,想咬死我朱志良,那是做梦!”

“没错!”唐毅豁然站起,逼视着朱志良,嘴角带着嘲讽地微笑。

“你是贼骨头,绝对不肯招认,田三也只是一个小兵,他没法指认你后面的人。但是这又什么关系,我只要放出消息,说田三落到了提督大人手里,和你朱志良对质之后,你招供了,说有证据在朱家人的手里,你想想,你背后的那些人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朱志良也不是傻瓜,他咬死不承认,就是希望那些人能够发发善心,保下他的一家人,咬死连他这么死忠的都不保,就没有人会替他们卖命了。

可是唐毅这么一弄,那帮人就会认为朱志良耍心眼,就会认为朱家人有问题。凭着他们狠辣果决的风格,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朱志良拼死命想要保护的家人,就会死的一个不剩!

没有人真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沈良害怕神鬼,朱志良拼命往上爬了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可一切都被唐毅给破坏了,在朱志良的眼中,这小子简直就是恶魔,地狱的厉鬼!

几句话的威力,胜过万千刑罚,朱志良穿着粗气,凶狠地咒骂。

“你,你卑鄙!陷害无辜之人,你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哈哈哈,朱志良这恐怕是世上最好玩的笑话了,你让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几时想过那些人的家人?你献上改种桑苗的主意,分明就是想逼迫百姓二次被残害。江水滔滔,天理昭昭!对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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