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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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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鉴定了。我问你,你孩子的眼睛像不像你?”

  “您别说,他管哪里不随,就这点随我!”

  “你儿随得好!你就这么个‘亮’点,单就随了。保证没差种!”

  “真的?”

  “百分之百!你这双眼睛难得,举世无双,世界唯一!我说错了管换!”

  “那我……就不用鉴定了?”

  “不用了。我给你鉴定了,一眼定父子!你爷俩叫瞎汉摸摸,也没差!”

  这男人一走,牛撼说:“你真能忽悠!”肖仁直起腰,扫了“哼哈”二将一眼,才说:“今天有人来报到……从现在起,字我签,人我管,车我派,包括摩托车。对他们的一行一动随时报告!听明白了?”

  柳添机灵,忙说听清楚了。牛撼却问:“刚才你说的,还做会议记录吗?”他掂着手中的记录本。肖仁气得两眼发蓝,心里骂道:“野X操的!贼精的牛壮怎么造出这么块蠢货来!”

  柳添忙说:“咱仨说的就不用记了;肖庭长不是多次指示过嘛!”后一句明显带有责备的口吻。

  肖仁把铅笔一扔,吩咐柳添:“你对司机个别交代一下,楼下用车,必须把里程数、去哪里、办啥事、吃的谁、说的啥……统统给我报上来。不听的,哼!”

  “小铁鞋伺候!”牛撼猜道。

  “想得美!”柳添揭密,“叫他们屎壳郎搬家——滚蛋!”

  肖仁“哼”笑了一声,却问:“把姓程的……叫上来谈谈?”两位干将见领导垂征意见,受宠若惊,又十分为难,柳添就说:“他是中立派,又是*,可以谈谈,扩大统一战线,省的他和……”

  “好,叫他上来。”肖仁便思考着“谈辞”,既要让他听出自己对他的信任,又要让他明白远离郑器的好处;但肖仁的中枢神经由于乙醇的作用已无法集中思维,偶尔闪过脑际的好词儿,唯恐忘掉急忙记下,但一眨眼,记下的词儿也全然不识,因为乙醇不但麻醉了他的思维,更束缚了他的运动神经——他的手经常处在一种麻木的僵硬和神经质的痉挛中……

  “肖庭长,”门*又是柳添的笑脸,“他不上来,说有事。——其实来人是他战友,没啥事,净说狗。“

  “说狗?哼,越老的越熊!”他把玩耍的铅笔“叭”地一扔,“再耍熊就滚蛋,撵到南洼法庭去,叫他一周也见不着老婆毛!”

  柳添听罢,默默地带上门来,就乐颠乐颠地回到了西头办公室,望着闫党村食品厂的黑烟囱击桌喜道:“对,滚蛋;叫他们统统滚蛋!”叫他们怎么“滚”呢?他的眼珠儿一转,忽然想起了“熊点子”律师熊文怀,那可是调词架讼的高手!对,就叫他办!“哈哈,等着瞧吧,好戏就要开锣喽!”

第六章 接风酒变成“鸿门宴”(1)
马户法庭的大院里正乱作一团的时候,一辆轿车从县法院出发,向马户镇驰来。

  车内的气氛有点儿沉闷。一位年轻人静静地望着窗外。他棱角分明、线条粗犷的面相给这张青春的脸庞凭添了几份老成;窗外虽是田畴畇畇,春风剪绿,一派生机,但他却满脸沉郁。“法院是玩人的!”肖仁那诡秘的口吻又浮上他的脑际。这是他首次见肖仁听到他讲的第一句话。他感到憋闷,遂把车窗旋下一点儿,料峭的飔风令他一振,他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

  他憎恶这“玩人”的警句!他清楚,这“玩人”,不仅要玩原告、玩被告、玩律师,更重要的是要玩好同僚;内部的玩、玩人的人之间的玩才是真正的玩!这种玩,表面风平浪静,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是黑枪暗箭,刀光剑影。他曾被人“玩过”,因而时时感到这“玩”的压力!对此,他睥睨蔑视而且不齿!他认为,这是对人性的歪曲,对人间真情的亵渎,对纯真友谊的玷污!

  “小郑,又在想什么?”单印突然问道。

  “没想……瞎琢磨。”郑器忙收回目光,望着一脸严肃的单印拘谨地笑了。他十分佩服单印在“舌战”时,从不谔谔争辩,而是訚訚论说;更佩服他遇事咄嗟立办,从不故意逋延。他更推崇单印的那句名言:心正脚正案则正。法律圣殿,不容纤尘!法庭是什么?是让好人出气,恶人出丑,扶正压邪,惩恶扬善的所在!法官是什么?是手执尚方的钦差,耳藏如意的大圣,专吃恶鬼的钟馗,视法如命的包拯!

  然而,太阳不尽灿烂,总有“黑子”捣乱。郑器的任命一公布,法院出名的“大泥板”老王就拍着他的肩膀谑道:“兄弟啊,你要小心哟!‘那’个人脖子后面可有个毒疮,说不定哪刹挤出点坏水来就够你戗的!”

  此时,这位具有浪漫情怀且极富理想色彩的年轻人不信这一点,他只冷冷地暗笑几声,却被状似静水的单印窥见了他情感的涟漪。单印虽步入中年,却十分欣赏青年人所独有的青春活力和激扬的情感。这是生命的春雷,是青春的闪电;是对高尚灵魂的讴歌,对无私奉献的礼赞!

  郑器感到了单印那窥人心魄的睿光,他是用第六感觉感知的。别看单印一向和善豁达,皮厚肉重的方脸也显得波澜不惊,但从他闪动的犀利目光中,能够读出他内心的水静流深和波涛汹涌。每逢此时,他会冷不丁提出一个问题令你猝不及防。

  “你怎么看待埃利希的正义感?”单印又突然发问。

  郑器会心地笑了。埃利希是奥地利法学家。他主张:在法律规定含糊不清时,应就案件事实,根据“正义感”加以裁决。

  “我赞成他的学说。”郑器回道,“再完备的法律也存在真空地带;作为法官,如果没有正义感,在运用自由裁量权时,就会出现偏差。所以,白居易做刑部尚书时就严肃地指出:‘不使国家生杀之柄,假手于小人;不使舞文之弊生于刀笔之下’!”

  “是啊,”单印说,“清代的沈家本老先生说得好:‘法贵得人,用法在人!’再精确的天平也不如心秤准啊。可法官队伍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提高素质迫在眉睫啊。我真怕‘罪刑擅断,罪刑残酷’的老戏在我们身上重演啊!“

  “所以,坎托罗维奇主张,法官不但适用法律,还可以创造法律。我国宋代律典也规定:法所不载,然后用例,以填充法律的空白。但这对裁决者是一个挑战。”

  “是个挑战,但必须面对!明代的王守仁就强调,要用‘良知’治心;做到既‘破山中贼’,又‘破心中贼’;破山中贼易,要破心中贼却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啊。”

  “归根到底,”郑器说,“是法官的素质问题,连资本主义国家都注重这一点。日本国宪法就规定:所有法官依‘良心’独立行使职权。西方国家采取‘自由心证’制度,只要法官对案件形成‘内心确信’,就可以依确信的事实自行裁判。这对于每一个判官是个严峻的考验。”

  “你说,”单印加重了语气,“应如何对待缺乏正义感的法官?”

  “教育和惩罚,直至开除司法队伍!”

  “咱北斗法院,有多少缺乏正义感的法官?”

  郑器顿哑,问题如此尖锐令他愕然!究竟有多少“歪法官”厕身其中呢?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串影子,脸上却满是尴尬与无奈。

  “谈起理论流水滔滔,一说实际就堵‘耧淌’。你的‘正义感’哪里去了?”

  郑器再次哑言,但他脸上的尴尬和无奈立时消去,瞬间爬满了思考。

  “评最差法官时,你敢不敢在他们的名字上打‘×’号?”

  郑器遁去思考,代之以临渊一跃的无畏神色:“敢!就看你们党组的决心了。”他想到了“特号大泥板”高院长。

  “好!”单印兴奋了,“你知道为什么派你到马户庭吗?这可是一个落*啊,不光工作差劲,关键是人心涣散啊!”

  郑器就突然想起今年除夕夜发生的一件事,马户庭的大门上兀现一副对联——

  早走一天天有眼,

  再居此地地无皮!

  郑器闷叹一声,车已驶近法庭大门,果见门上还遗有半个“皮”字。那银灰色的铁门紧紧关闭,门外围着一堆人。司机不住地鸣笛叫

  门,仍不见动静。

  “这是院长的车!”突然有人说。

  “这个院长是专门管法庭的。”又有人补充。

  “听说这人办事爽快……”

  那位倚在门垛下的妇人听了议论,一双泪眼突然闪出光来:“老天有眼!”她刚刚打定的主意,不承想就来了机会!刹那间,她“腾”地跃起,喊着“院长大人……”就跪在了车前。

  门卫室的明老头见状,急忙抓起内部电话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肖庭长,有人拦‘轿’喊冤了!”

  “谁拦轿?见大闺女坐轿他馋了?”

  “不是、不是!是那女人。”

  “女人?咋?要姊妹易嫁?”

  “是元贵媳妇拦下车了!”

  “啊?拦下谁的车了?”

  “说不好,车头挺圆,腚挺厚,像个大官车……”

  “你这老‘瞎驴’!肯定是他们来了,快开门!”肖仁扔下电话就往楼下跑。

  单印气得脸色铁青:“关门,就知道关门!属老鼠的,一有动静就钻进窝里不敢露头了。”说着就下车扶那妇人。

  郑器早将那女人扶起来:“这是单院长。你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妇人听罢,“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青天院长啊,您得给我做主呀!我要告状,三年了!他们不管……”

  未等单印开口,大门“哗啦啦”打开了,牛撼等人一涌而出,不容分说,“哧溜”一下把那妇人拖到一边。肖仁一脸窘态,僵硬地笑

  着去握单印的手:“单院长,您来的……真早……”

  单印没接他的手,指着那妇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肖仁忙笑道:“是个缠诉的。单院长,先上楼吧。”对牛撼等人,“把她拖走!”

  “不,”单印制止道,“带她到办公室。”

  柳添就松了手,牛撼却不肯。肖仁忙递眼色叫他快放开,牛撼坚决不从!肖仁见这憨货眼色教不得,就骂道:“牛撼,快松开爪子!”

  “不能放!”牛撼抓得更紧,“肖庭长,你忘了?上回我一放,她把你的裤子都拽下来了!”

  “放屁!”肖仁一瞪眼,“谁说的?”

  牛撼见肖仁打赖,便抢白道:“谁放屁了?你忘了?你还骂谢亚心:‘狗X的还说鳄鱼皮的!屌皮也不如’!”

  “你胡唚什么!”肖仁恼了,“滚!”

  牛撼这才慢慢地松开手,见她没再去抱肖仁的腿才放心地走了。

  办公室里,肖仁递烟上茶,伺前忙后,单印只接过茶来递给那妇人:“你是哪村的?”

  “闫党村的。”

  “叫什么名字?”

  “姚平莲。”

  “你有什么事?”

  姚平莲便滔滔地说起魏元贵是如何遭谢亚心谋害,如何倾家荡产;法庭又如何不管……就禁不住掉起泪来,又要给单印下跪。单印连忙制止;让她明天一早来法庭立案处理;那妇人才千谢万揖地走了。

  妇人走后, 单印脸色愠怒,茶不饮,烟不抽,一言不发。肖仁坐立不安,不时望着窗外,暗恨牛撼买水果怎么还不回来!

  “肖庭长,”单印忽问,“这个案子,怎么三年多了还没立案?”

  “牛撼负责立案;我再问问他!”

  “那你干什么了?牛撼的情况谁不清楚,能让他干这么重要的工作?”

  肖仁欲语却见牛撼端着草莓进来了,忙笑道:“单院长,先尝尝,这是马户的特产。”

  牛撼也说:“吃吧,吃吧,刚摘的!是原告的老婆在卖,白给咱的……”

  单印瞪了牛撼一眼。肖仁又递烟。牛撼忙掏出打火机“嚓”地一声给单印点着,说:“单院长,你看这火机,进口货,防风的!给你吧。我还有,被告给了我一盒子……”单印把烟一掐,“腾”地站了起来:“不像话!这还像个法庭吗?马上整顿,向党组写出整顿报告!”走到门口,又踅回身来,“姚平莲一案,马上立案审理!”说毕,愤然离去。

第七章 接风酒变成“鸿门宴”(2)
把单印送走,肖仁扭回头来,冲明老头开了大腔:“老明,你这头瞎驴!你看不见是院长的车吗?!你眼珠子是驴屎蛋子?滴溜溜光知道瞅娘们?见了臊毛就挪不动步了!这回整顿,先把你这老杂种整回去,回家吃您老婆做的!”

  满院的当事人哄地笑了,说:“你听听这庭长骂的!又是‘瞎驴’,又是‘杂种’,又是‘臊毛’,又是‘驴屎蛋子’……”

  “都走,都走!”柳添见他们嘀嘀咕咕就轰道,“今天不办案了,搞整顿!”

  有人问:“您叫来的,又撵俺?法院说话也不算数?再叫俺来俺可不来了!”

  柳添小眼睛一瞪:“你敢不来,不来去铐你!皇帝老子见了传票也得来,不用说你这小样的!”

  “你们法庭就这么办事?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放屁还有个响呢!”

  “你不服?你想听响,老子还不放呢!老子一放你就得来!就是放个哧溜子屁,你也得乖乖地来!”柳添拇指一指鼻子,“这就叫权力!不服?就掰点给你尝尝。明白了吧?赶快走,别自找麻烦。”

  这时,怒气未弭的肖仁见牛撼从厕所里出来,又开口骂道:“牛撼!你那叫嘴?连腚也不如,瞎刺刺!”

  牛撼正在系前开门;就说:“俺叔来,我说也没事。他们不都是副院长吗?”

  “你叔?”肖仁冷笑一声,“牛院长是您爹,单院长也是您爹吗?”

  众人“轰”地笑了。牛撼一时懵懂茫然,哑言无语。这牛撼的身世说来有趣。他父亲幼时,因邻居之犬来净其秽物,下嘴太急,连其“丸儿“一并吞噬。牛天算见状,料知要断香火,四代单传了啊!立时凄然欲绝。牛撼奶奶却说:“我摸着还有一个呢。别怕,独根苗,更壮!”牛天算也知独头蒜更辣,因而略稍释然。这“独头蒜”艳福不浅,后娶了个俏姑娘,叫红杏。但一晃几年;总不见动静,红杏就觉如芒刺在背。恨这“独头蒜”,不辣呀!她正心焦间,曙光兀现!

  念法律大学的远房小叔子牛壮体恤嫂心,灵犀心通&;shy;——

  “小嫂,地还……荒着?”牛壮戏问。

  “他……干耩地……没种。”

  “唉,净做些无用功!”

  “壮兄弟,你看我………”

  “咳,井里没水四下里淘。”

  “我……一个女人家……到哪里淘……”

  “对呀,远水……可不解近渴……”

  有了“近水”,红杏很快得“月”!转过年,就生了个胖小子,足足八斤半!牛天算高兴了,其妻笑道:“这回你信了?独根苗,就是壮!”牛天算文兴大发,就想起揄美楚霸王的一句古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想这孩子体壮又姓牛,定能成为撼山拔树之人,便取名曰:牛撼。

  牛撼晬岁那日,红杏抱着牛撼冲牛壮:“叫叔叔。”牛撼的奶奶就笑道:“你瞧瞧,没结婚的小青年,乍叫他叔叔还脸红呢。撼他娘,以后撼儿要有出息,还指望你这壮兄弟哩。”红杏听了,脸色苹果般红艳,瞟着牛壮,亲着牛撼说:“可不!俺想叫撼儿,认壮兄弟当干爹。以后,俺就指望壮兄弟了。”

  牛撼从此,得了一绰号:老干!

  这“老干”被骂,气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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