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风云-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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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同一时气结语塞，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冷场。燕赤霞游刃有余的轻松应对令李成云连连叹服，他对眼前这对配合默契的精悍夫妇极具好感又骤生挑战之心。为了打破现场的尴尬，岔开话题道：“燕先生对足球感兴趣么？东亚四国足球邀请赛下星期在云沙有一场赛事，我这次来既是为了工作，也是来为我国球队加油的。恕我直言，贵国的足球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闻心微一怔，替丈夫答道：“他对足球兴趣不大，平时更喜欢打打乒乓球。”中国在刚刚结束的世乒赛上囊括所有项目冠军。

　　燕赤霞平静的道：“我承认中国足球离世界先进水平还有很大差距；就是同曾经实力相当的贵国相比，现在也已经不再是在同一个档次上。”

　　他的坦然令李成云稍感意外，进一步试探道：“不仅仅是足球水平上的区别吧？在韩国一场满座的球赛后，三个工人在一天内就能将球场轻轻松松的打扫得干干净净；在中国同样的一场比赛过后，三十个工人打扫一个星期只怕也难以使球场恢复原貌。”

　　此言一出，郭同和闻心微都颇觉尴尬；燕赤霞还是坦然笑道：“您想说的是国民素质吧？中国古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贵国自立国不久就专注于经济建设，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崛起为亚洲四小龙之一；而我们在七十年代末才把主要精力放到经济建设上来。我承认您说的现象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将会存在，但是我们的政府和人民正在努力改变这种现象。中国是个有十三亿人口的大国，整体国民素质的提高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过程。”他的回答如外交部发言人一般从容。

　　李成云不依不饶的道：“燕先生，我发现很多中国人都喜欢以泱泱大国国民自居，以地大物博的文明古国为荣；却很少有人提到近代中国的落后与贫穷，同样也很少有人提起低得可怜的各项重要国民经济人均指标；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一种自大的民族虚荣心？中国既是有悠久灿烂的文化，为什么电影院里最卖座的永远是美国进口大片？令我惊讶的是，为什么很多年轻人对贵国引以为荣的悠久历史所知甚少，而对我国影视剧和流行歌曲、影视明星比我还要熟悉？中国美食举世公认，为什么满大街都是生意火爆的肯德基麦当劳？为什么大街上跑的汽车中国自主品牌屈指可数，进口车或合资车随处可见？请原谅我的坦率，就我看来，现在属于中国人自己的东西确实不多。”

　　燕赤霞正色道：“每一民族都有根深蒂固的民族自豪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中华民族是一个胸怀宽广、善于包容的民族。您说的某些现象，我认为是属于正常的国际文化交流与融合。我们并不忌讳谈论我们的不足，正是因为认识到了种种不足，我们的政府才在大力进行经济建设的同时也重视精神文明的建设，才大力提倡共同富裕、构建和谐社会。据我所知，欧美大片在贵国也很卖座，肯德基麦当劳也比比皆是，我国的不少影视剧在贵国也深受欢迎。中国人以前没有的东西现在很多已经有了，我坚信我们现在没有的东西将来也一定会有。”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气定神闲。

　　李成云穷追不舍的道：“说到民族自豪感，使我想起了贵国与日本的钓鱼岛和东海海域的领土和领海纠纷，也想起了我国与日本的独岛纠纷。中韩两国政府和民众的反应似乎存在较大反差啊！”

　　燕赤霞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稍一抽动后答道：“中国人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曾有过丝毫退让，但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有的处事方式，每个国家的政府都必须站在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角度综合考虑后做出相应决策。世界上最经典的军事和战略战术著作都出自中国人之手，请李先生不要怀疑我们的民族智慧，请不要怀疑我们维护民族利益和尊严的决心与勇气。我相信我的政府，我热爱我的国家。但我个人对贵国政府与民众在独岛问题上的万众一心极感钦佩。”

　　最后一句令李成云甚为得意，欲继续纠缠；燕赤霞却无意与他进行这种无休无止的辩论，适时作出了反击：“我想向李先生说明的是，中国人再没有什么也不会没有骨气！”下面一字一顿的几句话令因李成云的咄咄逼人而心头压抑的闻心微和郭同都大感扬眉吐气：“商业虽无国界，商人却有自己的祖国；李先生自称是中国通，想必看过我国网络论坛上流传的这么一句话：中国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美军！”

　　果然李成云犹如吞下了一只绿头苍蝇，脸上的肌肉似因痛苦而扭动，神情古怪之极。

　　闻心微借机挽着丈夫起身告辞：“对不起了二位！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照料，我们要先行告辞了。感谢郭总和李先生的盛情款待！”燕赤霞双手合什笑着向二人致意。

　　“请留步！燕赤霞先生！”李成云大声道，三人闻言均是一惊；只见他极有风度的上前主动向燕赤霞伸出手去：“您是一位真正值得我尊敬的中国商人，能和您这样的人做对手是我的荣幸！如果我们不是对手的话，我很乐意成为您的朋友！”

　　燕赤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紧握过他的手热情笑道：“谁说是对手就不能成为朋友？”

　　李成云一愕，随即二人相拥大笑。

　　碰了一鼻子灰的郭同倍感失落，心中暗叹：难道我真的老了？也上前握手恨恨问道：“燕老弟，我们一定要这么斗下去么？”

　　燕赤霞的回答却噎得他差一点没背过气去：“为什么不？怎么？你怕了？怕就干脆退休回家抱孙子去算了。”

　　

第九十八章　扑朔迷离
李成云与郭同将燕赤霞和闻心微夫妇送至酒店门口。燕赤霞与李成云在各自心里都把对方当成了值得尊敬的对手，虽是初次相识，却惺惺相惜已如相交多年的老友。

　　与李成云是谈笑风生，对郭同却是晾在一边毫不理睬；他跟在二人屁股后头走出酒店，脸都气绿了；在酒店门外，双方再次握手道别；郭同礼节性的和燕赤霞握了握手，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道：“燕赤霞，你是个小人！小人！”

　　燕赤霞笑容没有半点迟滞的反唇相讥：“彼此彼此。过奖，过奖！”

　　这场唇枪舌剑的晚宴令闻心微觉得十分精彩。燕赤霞进场时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后来对李成云和郭同的态度则形成了强烈反差；尤其是对郭同，简直是不讲任何情面的全力攻击，与平常惯用的打完再拉的套路大相径庭。回家路上闻心微笑问：“你今天对老郭是不是太狠了一点？要是气成了脑溢血小心他赖上你！”

　　燕赤霞笑道：“我是故意的。表面上再怎么温情脉脉，实际上总会要真刀真枪交锋的；别说今天还不算翻脸，就是真翻脸也无所谓。他无非是想摆明有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借以增加手上新阳乳业股份的份量，好在我这里卖个好价钱。韩国人是最务实的，李成云说得很清楚，开拓中国饮料市场才是他们当前最迫切的任务；之所以为鼎盛提供资金支持，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老郭今天把李成云带来和我们见面其实是很愚蠢的，等于是为韩国当代提供了另一个可供选择的潜在合作伙伴。李成云今天跟我纠缠不清，说明他对我们已经有了兴趣；打老郭而拉小李，就是为了拆除他们的合作联盟！原来老郭只要用心对付我们就行了，现在他自己主动打开门让我扔了个烟头在后院，他想不担心起火都不行。”

　　闻心微会意的笑道：“那他今天这顿饭真是自寻烦恼！不过郭同老奸巨猾，鼎盛与我们实力相当，你千万不要大意啊！”

　　燕赤霞漫不经心的道：“那是自然，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毛主席都说对敌人要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重视哩！郭同最大的优点就是沉稳，但他最大的缺点也是沉稳。过于沉稳就会优柔寡断，上次转让云浓服装公司的时候我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这次要想赢他，还得在这个方面做文章。”

　　燕赤霞对郭同视他为小人笑称彼此彼此，绝不是逞口舌之快的场面话，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郭同自称与天南省委张副书记关系密切看来并非虚言。

　　时隔两天后，张副书记首先依葫芦画瓢前呼后拥的对鼎盛集团来了一次“工作视察”，在电视镜头前作出“重要指示”：民营企业要上档次上规模，要走正规化、科学化的经营管理道路；明确表示“象鼎盛集团这样优秀的民营企业”可以“实行股份制的大胆改革，尝试上市”。紧接着，祭起“彻底杜绝豆腐渣工程”的大旗，组织相关职能部门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工作检查小组，对省市两级重点工程进行检查。张副书记至今还挂着国际贸易商城项目领导小组主任的头衔，在工作检查小组的第一次会议上慷慨激昂的表示，正人先正己，工作小组进驻的第一站就是国际贸易商城。农业产业功能区已建成交付使用，九恒公司中标承建的文化产业功能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检查审计的重中之重。在建的云沙市四大桥工程由法资华朗公司投资、天南省路桥建工集团承建的，也在重点检查审计之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两个重点工程项目的检查中，工作检查小组处处给予“特殊关照”；不仅对工程质量要求极其严格，检查得无比认真细致；而且在财务审计中对所谓是否存在暗箱操作的腐败现象调查热情也很高。短期内似乎并没有撤兵的迹象。

　　对新阳乳业虎视眈眈的五家企业虽然在股市都暂停了疯狂的收购，但要命的是，一番混战后新阳乳业的股价节节攀升。新阳乳业除了乖觉的向媒体发布利好的消息外，董事长周文不失时机的频频上镜表示对企业的发展前景的空前乐观。原本已与杨涛秘密达成口头合作协议的香港东天集团派驻董事黎晨，对杨涛提出与九霄集团总经理燕赤霞见面详谈的建议也一再推诿搪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范围内已经有了一些与此相关的传闻；省内另外几家实力强劲嗅觉敏锐的企业集团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留心静观其变跃跃欲试。

　　形势的发展已完全不是当初的理想预料，一时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燕赤霞夫妇心里都清楚，即使不去吃那顿饭这也是迟早必然会发生的事，指望郭同吃了几句奚落就会轻易放弃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燕赤霞对自己当天不留余地的嚣张心底颇有些后悔。

　　已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三驾马车加上杨涛这个专职打手，周末四人不得不聚集到燕赤霞家中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方巨来口里骂骂咧咧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已经有十多分钟了，邓开阳劝道：“老方你累不累？老是晃来晃去搞得我眼都花了！”

　　方巨来烦躁的道：“死胖子你他妈别惹我，烦着呢！那死老头这一手玩得可真绝啊！我敢保证咱们的工程质量是绝对没有问题，但工程上的事哪儿能十全十美挑不出半点毛病？较起真来捡根鸡毛都能当令箭！财务审计就更不用说了，这年头老老实实都照规矩来办的事上哪儿找去？这么大的工程不打点关系可能吗？吃顿好一点的饭没准儿都能给你扣上一个腐败的屎盆子！”

　　燕赤霞安慰道：“老方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检查是查不出什么大毛病来的。如你所说工程浩大，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工程分包的时候来跟你打招呼的政府官员还少吗？张副书记自己就是项目领导小组组长，未必就真的清如水明如镜！据说他二儿子就开有一家贸易公司，这么好的挣钱机会应该是不会放过；他怎么会下死手引火烧身？你尽管安下心来。”

　　邓开阳皱眉道：“郭同这次采取的是迂回包抄的进攻战术。把张副书记弄到鼎盛视察既是显示实力又是变相宣战，拿两个工地做文章既是一个警告又是想缚住我们的手脚，使我们不得不集中精力全力应付，在资金使用上也会碍手碍脚。四大桥那边对华朗的李先生影响倒是不大，出头露面的事都是省路桥公司担去了。我们要商量的是怎么来解这个围。”

　　杨涛插言道：“现在形势变得很复杂，谁也说不清以后的变数。现在我们投入的资金已经过亿，随时都有被股市套牢的可能；为了以防万一，我和彭搏准备了一套应急方案；操作得当的话，全身而退还是问题不大。那个香港人黎晨变成了墙头草，据谭超说他已经向东天董事会反馈了这边利好的消息，周文决定派谢英明和谭超下个月去一趟香港直接和他们谈判继续注资的事。燕总，我们原定的公布新阳乳业真实财务报表是不是先缓一缓？”苦笑道：“都让那个郭同给搅得一塌糊涂！”

　　在场众人中真正投入巨资承担风险的只有燕赤霞，闻心微对丈夫柔声劝道：“老赤，现在搞得那么复杂，我看你还是放手吧！你就别再折腾了，不上这个劳什子市我们一样可以做得很好的。”

　　其实闻心微的想法其他三人心里都清清楚楚。确是如此，燕赤霞既是计划发起人也是主要投资者。众人都一齐将询问的目光移向沉思中的燕赤霞。

　　燕赤霞莫名其妙的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吗？我脸上长了花啊？”慢吞吞的点上一支烟道：“这才遇上一点小麻烦，怎么能打退堂鼓？我的意思是：不仅仅是商量怎么解围，还要看怎么反攻！”

　　“先说解围。省委副书记也是两条腿的大活人，未必就能只手遮天！要玩就咱们就多管齐下陪他玩到底！老方，你明天跟刘意珊和陈彬交代一声，财务那一块和政府官员有关的招待费帐目不要向检查组藏着掖着，让他们自己查到自己头上去吧！云沙城里不少人恐怕要失眠了。顺便查查看张二公子的公司跟我们工地上到底有没有往来。老百姓对这种做生意的衙内极为反感，媒体想必也有了解内幕的浓厚兴趣。不管他有没有毛病，先无中生有弄封匿名信到省检察机关和《天南日报》，黑他一家伙给张某人提个醒再说！李先生那里我去打招呼，让他以投资的外商身份给政府施加一点压力；老方抓紧跟你那些政府内说得上话的头头朋友们使使劲，我也去找朱进想想办法。张某人眼看干完这一届只怕就要到省政协或人大去养老，朱进马上就是云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长了；人走茶凉的道理他不会不懂，老家伙总不至于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闻心微熟知丈夫的脾性，知道再劝亦是徒劳，接口道：“省委和政府、人大我也有不少还有些份量的熟人，干脆一起动员起来吧。”

　　燕赤霞夫妇表了态之后，邓开阳长嘘了一口气笑道：“老赤说得对，仅仅解围还不行，这个节骨眼上一松劲就会前功尽弃。杨涛，但愿你的应急方案要永远都用不上才好。我建议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公开他们的真实财务报表，让谢英明跑到香港去把钱弄回来就麻烦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安排两名得力部下天天守到新阳乳业催收贷款逼债。你们看呢？”

　　“不仅要公开报表，还要特别注明是由新阳乳业有限公司财务总监谢英明先生提供的！去谈判？他没这个机会了，去香港旅游还差不多！”燕赤霞冷笑道：“书上和电影里不是经常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么？至于老郭嘛，明天我就打发曾玉其以商谈合作的名义去跟韩国当代中国公司的人接触；另外我准备还给他来一出欲擒故纵，老家伙最好是没有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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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沉着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