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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女孩-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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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飞。聂翔飞。我想,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Chapter 16 (11)
晚餐吃完之后,几位老头子彼此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各家的孩子坐上各家的车,朝南向北地散了场。我坐在黎峻的保时捷里点了一根烟,不料被他一把夺走了。
他把香烟塞进嘴里,保时捷飞快地驶入玫瑰大道的车海。我瞟了他一眼,慢慢地降低了座椅,仰头躺了下去,然后按开了DVD里的王力宏专辑,翘起我的二郎腿举在车头的挡风玻璃上,安逸地打算小憩片刻。
没多久,黎峻气急败坏地关掉音乐,报复地踩紧油门,“给老子老实交代,你和聂峰他儿子都干了什么坏事?”
“交代什么呀?”我不耐烦地将小臂放在眼睛上挡住光线,“我看该交代的人应该是那个聂大少爷,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坏事?那个商业间谍,你应该告他。”
“你听谁说的?”黎峻撇头看我一眼,又急忙专心开车,保时捷停在十字路口时,他用商量的口气对我说:“那件事你别管,既然向绍东让我和姓聂的见面,他就一定会有办法替我解决。”
绿灯亮起,黎峻踩着油门瞪我,不罢休地追问:“别给老子转移话题,你和老狐狸他儿子怎么回事?”
“你EQ那么低?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你的女儿无法自拔了。”我优雅地摆弄手指甲,然后脱掉我的高跟鞋扔在驾驶台上,说:“怎么?人家姓聂的老头有两个儿子,你眼馋了?是哦,你以前也不比他差多少,生了两个沉鱼落雁女儿,不过一个死了,一个败家,成了人家的笑话。”
“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他抓起我的高跟鞋扔在脚底下,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我的脚丫子,“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到底在外面给老子干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事?”
“您甭操心了,我和聂大少爷不熟,他一厢情愿想泡我,你这么严刑拷打我很无辜。”我撅起嘴,撒娇地套黎峻的话,“以他的背景,之前那么恶搞你真的很让人费解。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两个老头真有那么大能耐让腾升起死回生?”
“多说无用,不提这事了。”他小声嘀咕:“后天开盘,等戏吧。”
虽然我不太懂生意场上的事,但是我再明白不过,凭黎峻、聂峰、向绍东这三个呼风唤雨的老家伙,足以让股市大盘在一夜之间起伏一百个点。如果他们三个人斗,我想这座城市将会面临的不只是金融风暴了,我异想天开地说:“你说聂大败家子整蛊你,会不会是他老爹的主意?”
黎峻脸色焦黑地阴沉了,“不,只是我和那小子之间的恩怨。”
“恩怨?你和他会有什么恩怨?”黎峻的虚岁算起来有41岁了,聂翔飞不过二十来岁,两个代了黄河长江沟的男人会有什么恩怨?我好奇地坐直身子,按住他握住方向盘的手,“说嘛说嘛,到底是为什么?”
Chapter 16 (12)
“不要命了?老子在开车!”他重重地甩开我的手,气汹汹地吼我:“老子没工夫跟你胡闹!那小子在饭桌上给我惹了大麻烦,我这回去还得去一趟向绍东家解释清楚。”
“解释?”我慢吞吞地说:“你的那套板上钉钉的哥们义气早就过时了,我可没有像你这么低声下气的爹,自己的女儿受欢迎不好么?”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黎峻减慢车速,保时捷驶上开往圣高的骄阳路,“别阴阳怪气的,给老子说清楚。”
“如果我是你呀,就装疯卖傻什么都不说。什么叫做有价值?抢的人多了才叫有价值。再说,你答应向老头让我给他当儿媳妇,不就是想求他当个中间人让你和聂老头见面谈和么?现在聂老头的宝贝儿子这么罩着我,你又何必呢?”
我一边说话一边缩紧身子,盘腿坐在软绵绵地真皮座位上,优雅地从迷你冰箱中抽出一根古巴雪茄,很讲究地划燃了一根专用的长火柴,等了几秒硫磺消散之后,将雪茄的烟身在火焰上有规律地转动,烟叶芳香的味道顿时弥漫的整个空间。
十年,我将黎峻的谈吐举动模仿得淋漓尽致。
“想租的房子就在眼前,敲敲门,房东就会待见你,何必把冤枉钱花在中介公司呢?”我朝黎峻吐了一口烟雾,然后将雪茄烟嘴塞进他的嘴里,笑盈盈地说:“我想,聂翔飞口中的一句好话,比向老头在饭桌上的一百句都管用,对不对?”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黎峻猛抽一口烟,瞪我一眼,只是一瞬间,我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地翘了一下,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懂我究竟在说什么。
保时捷停在距离圣高一条街的路口,我开门下车的时候听见黎峻大呼小叫地说:“玩归玩,你给老子安分点儿,你知道女孩儿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嬉皮笑脸地关上车门,“找个有钱的帅哥呗。”
“放屁。”黎峻的吼声从紧闭的车窗传出来。
我迈进圣高大门,豆芽菜碰巧从网吧走来。天色渐暗,校园里的绿色植物不知何时开始泛黄了,微黄的路灯和银白的月光倾洒在枯黄的落叶上,豆芽菜捧着厚厚的文综复习书,远远地朝我挥手。
如今,豆芽菜是我在这里唯一没有防备的人了。我陪她去老麦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她狼吞虎咽地吃汉堡,我则坐在对面百无聊赖地观摩,顺便用手机照了几张名为“疯狂饿女”的照片。豆芽菜挥舞着鸡爪子抢夺我的手机,哭爹喊娘地求我删掉它们。我说好好好,我马上就删。但是最终我没有,或许豆芽菜不知道,这个索爱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除了康塔塔,我没有保存过任何一个人的生活点滴。
和豆芽菜在一起时的心情很平静,因为我不需要每时每刻动脑子,但是古人告诉我,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遇见了康柏蕙。
Chapter 16 (13)
只是背影而已,豆芽菜很确定地告诉我说:“那个不是‘那女的’吗?”
的确是“那女的”,康柏蕙的消瘦的完美体型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她的白色新西兰流苏羊毛披肩在眼前匆促消失,圣高大门外的黑色轿车很快陷入黑洞洞的路口。
我呆呆地伫立在小超市的灯光下,黑压压的蚊子在我的头顶盘旋不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聂冰灰究竟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都毫不知晓。
“我去把图书馆的参考书送回去。”豆芽菜识眼色地把我交给了聂冰灰,“然后我顺路回宿舍了,你们慢慢聊。”
豆芽菜走了之后,聂冰灰带我去了维也纳扒房,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大概十几分钟的沉默,我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问他:“如果聂翔飞是你哥的话,那他绑架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我晓得他会故意撒谎,像聂冰灰这么精细的人,在不确定我究竟了解他多少之前,绝不会向我透露任何一件我好奇的事。我不再言语。与往常一样,他就坐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那么遥远。
“上次我去你家,没看见他。”我的语气淡了,“你是故意趁他不在家才带我去的?”
“我爸给他买了房子,香榭丽舍。”
我说:“哦,好地方。”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又不知该说什么。不知为何,总感觉我和聂冰灰之间有一堵透明墙,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他见我不作声,沉默半晌,便一个人滔滔不绝起来:
“其实翔飞也是圣高的,今年高考,但是他高一下学期就请假了,这个假请得时间很长,两年。他出国了大半年,上个月回国,从十三岁开始出去一个人住,身边有很多保镖、小弟,和女人……”
说到“女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就是我所说的钢琴天才,7岁那一年他摔伤了肌腱,虽然之后一直尝试弹钢琴,但再也不能参加国际赛事,后来他彻底放弃了,在黑白两道混出了名堂——像我哥那种智商超高的人,在哪里都能有一席之地。”
“那他不打算考大学?”我终于忍不住好奇。
他摇一下头,“那么有主见的人,如果有朝一日听从家长的安排,就太不正常了。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自主能力太强,才会选择离开家。”
我不由自主地端起白咖啡喝了一口,咽进嗓子里才皱起眉头,只好扭过头去将嘴里的怪味道硬生生地咽下去,在身后的立式空调与墙壁的缝隙里,看见一本被灰尘腐得苍白的黑书。
我好奇地弯下腰,捏起脏兮兮的书页,提起来。当它完全曝露在绯红的灯光中时;一眼就认出,它是康塔塔的绘图本。
Chapter 16 (14)
我和他对视了一下,然后抽出面巾纸将封页上的灰尘擦掉,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我的背包。我勉强地笑了笑,说:“这本书曾在圣高轰动一时,没想到当它倍受冷落的时候会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场。”
“刚才——”聂冰灰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刚才康塔塔的妈妈来学校了,我在办公室见到了她。”
我愣了一下,假装一无所知:“她妈来干什么?”
“办康塔塔的毕业手续,想拿毕业证,想要一份今年文化祭钢琴金奖的证书——据她所说,拿到圣高的毕业证和金奖,是康塔塔生前的愿望。”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悲伤,“可是教务处拒绝了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为什么?因为她死了?”
“她只念了半年,事实上圣高也从没有过这种先例,主任也酌情考虑过,但是在校园网上,有关于康塔塔的是非话题太多,给学校教育方面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是的,在决定转来升高之前,我曾连夜翻看过圣高的校园网,康塔塔几乎成了每个主题帖的焦点,每个人都在说康塔塔的坏话,有些不堪入目的帖子被删除,有些谩骂讥讽得不太露骨的帖子被顶在上面。一夜之间,塔塔的形象毁于一旦,甚至连她最受欢迎的书也很快被人遗弃了。
我没头没尾地失神了,“塔塔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拿到圣高的毕业证。”
聂冰灰无奈地抿住嘴唇,“但校方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康塔塔的作风已经成为负面教材,根本不可能满足塔塔妈妈的任何要求。”
“别把自己置身事外行么?”我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提醒他说:“这家学校是姓聂的,难道你连一个小小的毕业证都没办法弄到?”
他突然情绪恶劣,“我爸的确是董事会主席,但他不能只手遮天。你觉得我会替康塔塔争取一份毕业证,然后大功告成从此一切归零吗?黎离,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也不想冠冕堂皇地说这件事触犯了我的原则,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怔怔地望向他没来由的恼火,索性甩给他一句:“算了,反正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喉结迅速地蠕动一下,“对不起,我今天心情很差,你应该知道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语气僵硬地否定他的假设。
其实我明白,傍晚的饭局中聂翔飞在他爸的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好感,一定给聂冰灰带来不小的困扰。他一直想向家人透露与我交往的事,但犹豫这么久,终于被哥哥捷足先登了。
“你真的不知道?”他略带埋怨地正视我,忽然按住额头苦笑一下,“我觉得,最近我们之间的谈话很有问题,可是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也发现了?”我点了一根烟,说:“问题出在你的身上。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自从那个阿芷出现之后,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我和阿芷之间没什么,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OK,关键是我们出现了问题,但又不知道问题的关键。”我拗口地理清了纹脉,有点绝望地说:“既然我们之间都有问题,彼此都不肯退一步给对方让出空间,那就继续这么相处下去,我想早晚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站起身拎起我的背包,和那些喜欢在饭桌上掉头就走并希望男朋友追上来的女生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今天我不该见你,或许由始至终我都不该遇见你,所以,我先走了。”
“黎离——”
他叫住了我。
我知道他会叫住我。
仿佛一名高傲的芭蕾舞者,我扬起了白天鹅一般修长的脖子,“你还想对我说什么?”
“还是、分手吧。”
一万吨水银,轰隆隆地倾注我的身体,宛如一枚久远的琥珀,永不改变的姿势。
整座城市的光线黯下来,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触觉让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事物,也看不清楚过去和未来。
维也纳扒房的背投电视,正在播放新款相机的广告:一个小男孩从游泳池爬上岸,摘掉泳镜,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有美人鱼!
黑暗之中,我淡淡地笑了,我说:“好。”
Chapter 17 (1)
闹钟才响过十几分钟,大概7点45分,女生宿舍楼下传来鼓噪的车鸣与熙攘人群的嘈杂声。我沉浸在冗长的噩梦中,听见豆芽菜惊慌的尖叫从窗台清晰传来。
一个血红色的念头击碎我的梦。我惊慌地睁大眼睛,凉丝丝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眸。
晃眼的阳光中她的身影有一些朦胧,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我舒了一口气,说:“死丫头站在窗前鬼叫什么?大清早的就开始周扒皮模仿秀?”
豆芽菜不出声,蹬蹬蹬地跑过来,掀开我的棉被,我浑身无力也来不及挣扎,被她像拖尸一样从床上拽起来。
“你要杀人灭口吗?”我上半身匍匐在书桌上,哀求说:“我求你,让我再睡两个小时,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都随便……楼下怎么那么吵?”
豆芽菜的表情很扭曲,口齿不清地喃喃几声,索性抡起胳膊指向窗外。我游荡身子趴在窗台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俯视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七、八辆黑车排队停在远处的篮球场上,旁边是教务科的大楼,也就是学生会长的办公室。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自从那天分手,我再也没见过聂冰灰。
上个周末我回家了一趟,将那本塔塔生前看过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拿到宿舍。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坚持更新BLOG,像往常一样记录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学校食堂的西红柿鸡蛋面条真好吃、明天再也不穿超短裙之类。空闲的时间几乎哪也没有去,除了教室和餐厅之外,就是让自己静静地躺在床上读书。
塔塔的书上写了许多随想,有的几句话,有的几个字,她用铅笔在上面划了许多奇怪的符号。很多时候,我分析这些符号的时间要比看米兰昆德拉的时间多,偶尔失神,一失神就是一夜,以至于和聂冰灰分手的这半个月,我连一本书都没有读完。
豆芽菜从衣柜里掏出乱七八糟的衣服扔在床上,一边自己胡乱穿衣服一边手忙脚乱地替我换裤子。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抬起腿任她折腾,笔记本电脑上面的千千静听忽闪忽灭,那个大陆实力派男歌星有一把高亢的好嗓子,他一直死去活来地唱:不必烦恼,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苦恼,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
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你我有前生的约定,也还要用心,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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