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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蛊,猎君以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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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袭风最大的弱点她早就清楚,身为侍卫,身为爪牙,他却有一颗敏感的心。或许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袭风的身世与她几乎差不多,也同样是受尽了苦难折磨,她有受制于人,他有求而不得。

越是受尽苦楚的人,越是贪恋一点点的温暖,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旦夕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8)

“袭风,你我也算是多年相伴,终奉劝你一句,倾尽所有……也得因人而异……”

其实她明白的,袭风听不进去。

其实就像她曾经也想过要劝御琅穹,为她这样的人谈什么倾尽所有着实像瞎了眼,可她也知道,御琅穹听不进去。

…………

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并不难找,哪怕是在一片夜幕中,明亮的营火晕染大片喜气洋洋的红,纵是送嫁暂时扎营,规模仍旧奢华得堪比一座小型公主府。

袭风用黑布袋套上夏瑶的头,引着她慢慢进入营地,并非是怕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而是怕周遭那些人看见了不能看的。

送嫁的官员也见过袭风几面,草草打了个招呼遍放她们同行,夏瑶能听得出,送嫁队伍虽说是送公主送嫁妆,可周围的守备军也极其精锐,且数量多到超乎了她的想象。

走过两扇门,又被带入最尽头的那间屋子,若是普通扎营,何须一个帐篷也搭得两三进那么复杂?

恐怕这已经不仅仅是公主所住的营帐,而是等待她的层层牢笼。

直到站定,袭风取下她头上的黑布袋,明亮的烛火微微有些耀眼。哪怕是暂时扎营,房间中坐卧起居一应俱全,甚至檀木桌椅仍旧如在宫中摆设,散发着悠然香气的铜炉,金杯玉碗,清透茶香……

而正对她坐在椅子上手捧茶碗的人,若不是那一身装扮略有不同,她真以为是在照镜子。

她有多少年没见过君少雅?她其实一直以来很费解,为什么对方是公主,她只是个山野小民的孩子,上天偏偏要开这样一个玩笑,多少年过去,她仍旧与君少雅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额前的碎发,也是竟有袭风的手细细削剪,乍看上去,竟像是根根不差。

君少雅慢条斯理抿了口茶,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如看见了此生所见最肮脏的人,扬了扬头,“东西带来了么?”

“我要的人可在此处?”夏瑶也扬了扬头,如出一辙的两副容貌,甚至有一模一样高傲的表情。

“本公主可是尊贵血脉,怎会是山野贱民那般不守信诺?之前你屡屡不肯听话,本公主也从未为难过两位老者。”说完,君少雅向袭风点了点头。

袭风点头应下,转身出了营帐。

“呵……尊贵血脉又如何?到头来不也是跟山野贱民一样容貌?”夏瑶毫不客气讥讽出口,也不顾念什么规矩,施施然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

然,君少雅却并未显露出恼怒,反倒像是在彰显她身为公主的大方宽容,竟是微微一笑,仪态雍容。

或许若说两人不一样的地方,便是那一举手一投足的做派,尊贵学得来,痞气未必学得出。

夏瑶从未将自己当成什么一国公主,而多年来混迹青楼楚馆赌场酒肆,沾染得一身荤素不忌无赖痞性,纵然不是她心中喜好,却也着实给君少雅添了不少为难。

君少雅身为真正的一国公主,习的是女子三从四德温婉柔顺,不能有失皇家威仪,甚至为了嫁给御琅穹,女子该会的她都去学了。琴棋书画,女红歌舞,若说夏瑶替她争得侠女之名号,她自己便也能堪称是才女了。

☆、至亲之情 (1)

“喝个茶而已,无需这般矫揉造作,喝茶无非解渴,渴了喝不渴就不喝。你这般不渴还要抿两口,御琅穹看不出区别才是傻子。”

君少雅怔了一下,不着痕迹慢慢放下茶盅,倒是又笑了,“一口茶而已,他若是偏说多喝一口茶便能看出区别来,本公主大可以告诉他,既然已公主之尊嫁与他,他又是一国之君,定当多守些规矩礼仪,莫让其他人看了笑话。身为一国公主,又是北齐的皇后,岂能真的如山野贱民般不懂规矩?”

“那你就装吧。”夏瑶百无聊赖打量着四周,她与君少雅没得什么可说。

君少雅下意识又要去捧茶盅,却在刚抬手之际堪堪止住,脸沉了沉,说道:“本公主要先行查验你记下的东西,你与他相处时日不短,包括他身边一应人等,均该有记载。”

夏瑶也大方,从怀中掏出那本红皮的小册子,起身上前几步,却在距离君少雅手臂不及处站定,将册子一页一页翻开。能让君少雅稍稍看清上面的字,却决不让她碰。

君少雅眼睛微微放光,一眨也不眨看着册子上闪现的内容,确实是极为细致,包括御琅穹的穿衣用膳习惯,包括他的其他喜好,甚至与夏瑶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一个又一个故事,仿佛切实记录,真实展现在她面前,只要她熟悉了里面的内容,她就是夏瑶,她就如同经历过一般,不怕被过往拆穿了计谋。

刚刚看到入宫后的一段,啪的一声,册子猛然合上。

夏瑶将册子重新收回怀中,又坐回椅子上,冷声问道:“我要的人呢?”

“不急,恐怕方才正是在用膳。其实,这几年来,本公主从未亏待过两位老人,锦衣玉食且有人侍奉,冬有暖炉夏有人执扇,不知要比山野中的清苦生活舒坦多少。”君少雅似乎在炫耀着什么,抿了抿唇,总觉得一经夏瑶提醒,刻意之下少了点什么。

夏瑶一声冷笑,锦衣玉食金丝笼,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不是她这几年来殚尽竭虑做下这些,恐怕金丝笼早就成了棺材。

正想着,身后渐渐传来了脚步声,夏瑶却没回头,一直看着君少雅,而君少雅也并未望向门边,也一动不动看着她。

袭风将两个人带了进来,一男一女,四十左右的年纪,果然是一身华服锦袍,颇显得有些臃肿。

两位老人直到被带到了公主身边,似乎还惶恐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低着头半点不敢多看,径直对着君少雅扑通一声跪下,咚咚两声纷纷磕了个头,颤着声音道:“贱民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咚咚的两声,如震在夏瑶的心头,有些诧异望着颤巍巍伏地的两人,忽略了君少雅脸上那一抹极其得意的笑容。

“起身吧,你们倒是看看,谁来了?”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起身,甚至有些怯懦望向夏瑶,突然如见到了鬼魅一般,惶恐失声道:“苹……苹果……”

☆、至亲之情 (2)

刚出声,又极其恐惧的看了看君少雅,继而马上低下头,两人簇拥着瑟瑟发抖。

夏瑶的心里不仅仅是震惊,她甚至有些失望,不由想起凤绝曾经不知多少次对她说过的话,人都是会变的,锦衣玉食蚀人志气,寄人篱下毁人硬骨。

她的父亲肖景峰,曾经是大山中最好的猎人,箭术百步穿杨,一身武艺从来不惧怕任何野兽,他可以虎皮做衣,熊骨做墙。他弓声一起,可以让山中野兽闻之退散,一声怒喝,可让狼王为之匍匐。

她的母亲柳非烟,乃是曾经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侠女,又习得一身来自魔教的武功手法,可谓亦正亦邪。却为了父亲隐居山林,洗手羹汤织布缝衣,极尽温柔相夫教子。

她曾觉得,父母是这世间最和谐的眷侣,他们的故事,是最美妙的神话。

而数年过去,两个臃肿的身体,那脸上卑微惶恐的神情,甚至连腰杆也挺不直,仿佛全都变了。

但那容貌仍旧是她心心念念的,那满头斑白的头发,仍旧令她心酸。

数年的皇宫生活,已经磨灭了他们的志气吗?又或许是,被她连累失去了儿子,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

“人已经带来了,如你所见,他们在皇宫中衣食无忧,确实活得不错。”君少雅似乎对这一幕极其满意,畅快打量着夏瑶的表情,继续道:“那么,交出你手里所有的东西,你便能带他们走了。”

袭风的手掐在两人脖颈上,示意她,不要再耍花样。

夏瑶将头上的两根钗,连带耳坠一同摘下来,凌空扔给君少雅。

而君少雅其实对这几样旧物并不很在意,哪怕日后御琅穹问起,她大可以说不符合皇宫的仪制,已经扔了便罢。

不过,还是细细看了看这几样东西,问道:“听说里面藏着药?”

“已经空了,毒药也好,良药也罢,其实早就用完了。凤绝之后会离开千绝谷,择其他地方居住,所以,你不用担心御琅穹要你去找凤绝。”夏瑶肯定道。里面的药,有毒的她扔了,救命的药已经塞给了追尘作为数日来照料的谢礼。

“那个叫凤绝的,他知道多少?”君少雅仍旧不放心开口问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纵然可能了解些皮毛,但以他的心性,他从不插手其他人的事。”

君少雅转头看了看袭风,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也作罢,又道:“那本册子。”

夏瑶用怀中掏出那本红色的小册子,对着几人重新翻开验证无误,突然一手将册子捏紧,“你先放他们离开,若他们安全,我才会将东西给你。”

君少雅皱了皱眉,“本公主向来一言九鼎……”

“谁的话我都不信。”夏瑶冷脸看向袭风,有一次道:“放他们走,否则,我便是毁了这本册子,谁也别想好死!”

“你这是想造反么?”君少雅站起身来,刚要上前,却想到,她与夏瑶不同,她没有武功,“袭风,将册子给本公主拿来。”

夏瑶手中猛地一紧,眼眸中顿时冷光四溢,“别以为我开玩笑,谁敢上前,一本纸册而已,毁了便是毁了!若现在便给你,也是死路一条,又有什么分别?!”

☆、至亲之情 (3)

君少雅重新坐下,向袭风暗暗使了个眼色,袭风会意,松开了钳制两人的手。

突然,柳非烟跌跌撞撞径直扑向夏瑶,伸手便要去抢她手上的册子,一边惶恐劝说道:“苹果,你糊涂啊!公主要的东西,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

夏瑶从来没想过与她抢东西的居然会是柳非烟,被她撕扯得退后了几步,高高举起手中的册子,难以置信看着卑微不堪的柳非烟,“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赶快拿来!!”柳非烟口中一番训斥的口吻,仿佛是自己孩子手中偷了他人的东西。

“放开……”夏瑶的话刚开口,只听啪的一声,柳非烟抢夺不成,竟然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柳非烟如疯了一般,趁着夏瑶呆滞之际,又一次扬起手,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夏瑶一手高举着册子,一手捂着脸颊,指缝中,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涌出,瞬间染红了整片手背,顺着手腕,凝成一条线淌落在地上。

而柳非烟的手掌指缝中,赫然一片带血的刀刃,这哪里是教训不孝的女儿,这是要毁了她的脸!

夏瑶呆呆的,如不认识柳非烟一般看着她,任由她在她身上撕扯唾骂,全然一副山野泼妇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隐世侠女的风范?

“公主要你做事,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一个野丫头,能与公主相貌相仿,那都是天大的不敬,满门抄家的罪过,公主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你还……”

怒骂间,只见肖景峰也冲了上来,粗壮更显肥硕的手臂用力掰着夏瑶的胳膊,那一出口的话,仍旧那般俗不可耐,“死丫头!你连累的我们还不够?你害死了卓儿还不够?你还要带我们离开公主身边去过苦日子也就罢了,现在连我们两人的性命也要一并害死才甘心?!!”

君少雅洋洋得意看着眼前的一幕,亲人再聚却情意不在,但她又知道,夏瑶绝不会因为这一点便选择同归于尽,她是个孝子,一直都是。

再看夏瑶那张一直在向外淌血的脸,父皇果然英明,最好的办法就是收服了一个人的至亲,有什么能比看见夏瑶骨肉相残,更加令人快意的呢?

“放开!!!”夏瑶突然大喝一声,一把推开了肖景峰,甩开柳非烟纠缠的双手,再退几步,已经到了门边,“谁也不许过来!!包括你们二人,若敢再上前一步,骨肉亲情就此了结!!”

肖景峰扶着柳非烟,两人都已经不是习武的身体,一番周折已经气喘吁吁。

对夏瑶怒目而视,转过身来扑通跪下,对君少雅又是另一副嘴脸,磕了头哀求道:“公主,小女恐怕是受了奸人蒙蔽,以至于不尊亲不敬长。如今,小女不敬公主之容貌已经毁去,还望公主您宽宏大量,莫与此贱女一般计较。”

君少雅看着夏瑶半张脸惨白如鬼,半张脸纵然是手捂着,也早已被血染透,心里着实快意得想要大笑了。

☆、至亲之情 (4)

多少年,夏瑶在外面过得风生水起,说是给她争得盖世荣耀,可对于她来说,更多却是无端加诸在她身上不属于她的痕迹。

她毁了自己的守宫砂,连累得她也需一并毁去,从此无以证实清白身。

她无端受伤留痕,连累得她也必须在身上落下一模一样的伤痕,一次次的刀刻锥心,她哪里能不恨。

君少雅的眼眸慢慢眯起,她甚至讨厌夏瑶的做派,她身为一国公主的替身,竟没有半点自觉,与江湖中人称兄道弟,竟还与丐帮多少牵连。她流连青楼楚馆,与肮脏男子夜夜笙歌,无非是败坏她的名声,她可是一国公主!!

她讨厌夏瑶,讨厌她说话粗俗下作的口吻,讨厌她不自爱的做派,她更加厌恶自己还要去学习这样的处事作风,这对于身为公主的她,真真是个耻辱!

“放他们二人先行离去。”君少雅终于看够了戏,无非是那些粗俗不堪的言语,着实难以入耳。无非是那些极尽谄媚的话语,听得她心中作呕。

“公主,您……”两个老人有些愣了,似迟疑着不肯离去一般,毕竟奢华的生活与外面山野清苦,有着太大的差距。

“滚!!”君少雅不耐烦的吼道。

两个老人如丧家犬一般仓皇着爬起来,竟是连看也没看夏瑶一眼,相扶着跌跌撞撞奔向门外。

夏瑶一手握着册子,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脸颊,血已经开始干涸,慢慢变得乌黑。

“本公主已经兑现了承诺,奉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否则……此次送嫁,父皇为本公主挑选可是宫中最精良的军队,你纵是有武功,也逃脱不了天罗地网。”

夏瑶脸上飞扬着一抹邪佞的笑容,似乎是嘴角牵动了伤口,稍有些含糊不清,“多谢你提醒我如今的处境,那么,我便是要看着他们二人真正安全了,才能把最后这件东西给你。”

君少雅眉眼一冷,“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本公主如此看重你手上的东西?!”

“是不是看重你自己知道。”夏瑶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袭风,“若不然,就请袭风再送我一程。”

说完,突然闪身冲向门外,听着外面惊呼声一片,有人喊鬼,有人惨叫,夏瑶是想要杀出重围了。

“袭风,你带人去追,记得,那本册子本公主势在必得,还有……世上只有一个君少雅!!”

…………

或许袭风所谓的有一条活路,指的是夏瑶多年来的付出不会付之东流。君少雅不会要那两人的性命,仅存的善念也好,没有必要也罢,谁也不会听信两个疯疯癫癫的老人说公主是假的,公主另有其人。

但他其实保不住夏瑶,因为他……也不希望夏瑶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哪怕脸已经毁了,哪怕身份已经被剥夺……他曾想过以两个老人为要挟,让夏瑶自行服毒,但是,他了解夏瑶。

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承诺,更不会相信她以命换,旁人会遵守诺言。

“抓刺客!!就地格杀!!!”袭风突然高喊一声,带着两队精锐的侍卫冲出营地。

夏瑶他们走的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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