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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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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作说明的是,前面介绍到了第二册,第三册全部,和第四册的上半部,都不是十分重要,所以略去了。

甘铁生站在高地的顶上

应该说,他站在高地顶上的一个坑中,那土坑齐胸深,黄土高原上的土地,本来是耀目的黄色,可是这个土坑却焦黑,还冒著令人恶心的臭味,因为它是许多炮弹声击出来的。

两小时前,当甘铁生用望远镜观察这里的时候,这里是敌军建造的一座碉堡。

而两小时后,在铁军的进攻之下,碉堡变成了一个深坑,铁军的指挥者,以胜利者的身分,跃进了土坑,挺立著。

整个高地上,都是响彻云霄的呼叫声,也很难分辨那是欢呼还是悲嗥。总之,是许多人在面临死亡之后,生命又暂时得到存在之后所发出的呼叫。心理学家怎样分析这种呼叫声,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可是在这里叫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要尽情叫,尽情喊,把他们心中压抑著的欢乐和悲痛,忧思和惨情,一起发泄出来,不那么做的话,他们就会象炸药包被点燃引线之后一样炸开来,溶进空气和尘埃之中。

战场上的这种呼喊号叫,不但会在攻克敌阵,取得胜利之后发生,也会在惨败之后,退到了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发生,更可以在沉睡中发生

熟悉军旅生活的人,都知道“炸营”是怎么一回事。

(“炸营”是一种很可怕的现象,成千的士兵,可以在酣睡之中,忽然大声呼喊著聚集在一起,如同千百个鬼魅一起从地狱的深处冲了出来,他们所发出的呼叫声,可以传出好几十里之外,还令人听了心悸肉颤。)

中午来自师部的命令,到达了甘铁生团长的手上:“限明日日出之前,攻克七号高地,违令者营长以上,军法从事。”

七号高地必须攻克,这是他们全团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连那个老炊事员,也一直在念道:“叫天兵天将,把这高地铲平了。”

七号高地能否攻占,是这个战役能否胜利的关键。高地在敌人手里,被敌方控制著进攻的咽喉点无法沟通,无法渡河,整个部队(两个师)就只好坐以待毙,等著敌方优势部队结集之后就被歼灭。

敌方优势部队正星夜行军,赶到战场来,在连攻了两天,未能攻占七号高地之后,接到了师部这样的命令,合理之极。

甘铁生在传令兵的手里,接过了命令,看了看之后,捏在手里出神,他站在战壕里,向前看去,他所占的位置,距离高地上那个碉堡正面对他的机枪孔,直线距离是一百八十七公尺,理论上来说,冲起锋来。coM电子书,连攀上高地,所需的时间只是四十秒,可是实际上,两天两夜了,他连十公尺也没有推进。

敌军在七号高地的那碉堡上,布置了一个重机枪连,有二十挺火力的重机枪,火力猛,射程远,而且,有似乎用不完的子弹,细细长长的,呼啸飞射而来之际,像是魔鬼怪叫著扑人而噬的长牙般的机枪子弹,已取走了他四十多个战士的性命。

要命的是,那四十几具尸体,就摊在战壕和高地之间,曾有七个勇士,不顾一切冲出去,把同胞的尸体抢回来,结果,是在两者之间,多了七具尸体奇…书…网。甘铁生明知这些尸体摆在部队面前,对士气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打击,但是他还是下令:不准再去收尸。

高地并不高,只有四十多公尺,是横亘在平地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花岗石岗子,那可能是一座极高的高山的顶巅,只不过整座山全埋在土下,只有那么一个山顶,露在土外,形成高地。

甘铁生率部来到的时候,就曾想到过,这个不知多少年之前,不知由什么原因形成的一片高地,自从人类有了战争这种行为之后,不知道被多少敌对的双方,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和各种各样的机谋攻陷占领,坚守顽抗过。

如今,轮到了他和守军来作对峙。

若干年之后,当这种情形有重复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想起他,就象他不知道过去曾在这里对峙拚命的是一些什么人,和为了什么要拚命一样。碉堡并不大,碉堡之后,另有一排战壕,看来高地的上面,也是泥土。

就那样一片高地,扼守了险要,控制了整个局势。

当甘铁生眯著眼,额上绽著青筋,盯著高地看著的时候,方铁生在他的身边(方铁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伸手把命令接了过去。

这时的方铁生,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字,甚至可以看很多很多书了,他看了命令,抿著嘴(由于他长髯太浓,把他的口部全遮住了,所以这个他习惯性的动作,别人是觉察不到的),声音低沉:“我们没有炮兵支援,没有空军轰炸,没有专业工兵。”

这一切,全是他在看了很多军事方面的书籍之后学来的知识。

他说一句,甘铁生就用一下“嗯”来作回答。

方铁生的声音更低沉:“唯一的方法,就是带著炸药包上去,把碉堡炸掉。”

方铁生的这种提议,若听到的是别人,一定会“哈哈”大笑

这种方法谁不会提,问题在于如何能够把炸药送上去。

可是甘铁生听了,却并不发笑,他知道,打仗的时候,方铁生向来少出主意,但是他如果出了主意,就必然有可行之道。

所以他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投向方铁生威武无比的方脸上,方铁生目光炯炯:“带十个人,连我,天一黑,全力攻击作掩护,佯攻,十一个敢死队装死尸,就整夜时间,逐寸向前移动,只要一到离高地二公尺处,就是射击死角,可以冲上高地去,每人带四包炸药,高地上有三个机枪连也完了。”

方铁生讲话十分简结,甘铁生一面听,一面迅速地转著念,也立即下了判断。方铁生提供的进攻计划,几乎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空地上本来已有四十多具尸体,在又一次抢攻失败之后,再多上十来具尸体,那是极自然的事,而这些尸体,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守军的警惕性再高,也不容易觉察,而只要一到了高地上射击的死角,简直就可以说胜利了。

然而问题在于,进攻必须是真进攻,在真进攻之下,守军必然集中火力还击,本来想假死的,可能变成真的尸体。其次,诈作尸体成功,在向前移动之时,必须极度小心,只要其中一个被发觉,那么守军一开火,其余的假尸体,也就一样变成了真尸体。

甘铁生在思索著,方铁生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十一个人,只要有一半可以装死,也就成功了。人多了,白牺牲,也未必有用。

甘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很好的进攻计划,但没有让团长带领敢死队冲锋的道理。”

方铁生一挺胸

他身形本就魁伟之极,这一挺胸,更是气概非同凡:“不身先士卒,何以率军?”

甘铁生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立时伸手在方铁生的肩头上重重一拍:“对,我是团长,身先士卒的应该是我,你负责指挥攻进高地之后的战事。”

方铁生张口结舌,甘铁生一字一顿道:“这是



他的这句话,当然应该是“这是军令”,可是“军令”两字,并没有出口,旁边就有人接了上去:“我去,我带敢死队去。”

小说写到这里,真可以说是异军突起。两个铁生是生死的交情,带领敢死队,在毫无掩蔽的旷地上,至少暴露在敌军的火力网之下六七小时,而且还要逐寸地向前移动,能够移到火网的死角,至多只有一半机会。

等到他们可以向上攀缘冲锋之际,虽然已经有了成功的希望,但是死于敌军强力火网之下的机会,也一样大大的增加。

这样的强攻任务,说是一次九死一生的作战任务,一点也不夸张。

两个铁生争著要去当领队,那是一种十分悲壮的场面,表示了他们真正有著生死不渝的交情,谁都宁愿自己去粉身碎骨,而不愿对方去冒险。

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有人接口说“我去”,那么这个人,必然不是无关重要的人物,至少,在地位上和两个铁生相去不会太远,而且,一定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再加上,还必须是当两个铁生在商讨军务大计时可以随便参加意见的人。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就和两个铁生在一起?以前,从来也未见提及过。所以我当时,看到这一段时,就有异军突起之感。

可是妙的是,小说在以前没有提及过这个人,在以后,仍然未曾提及过这个人,仿拂他出现,就为了讲那么一句话,而在这个人讲了那一句话之后,应该本来是两人之争,变成三人之争的,却也没有了下文,接下来,就写佯攻展开,在佯攻被守军的火力压下来之后,壕沟和高地之间的空地上,多了十七具尸体。

请看接下来的那段,就可以知道奥妙的所在了。

双方的枪声静了下来。  一刹那间,是极度的静寂。进攻在七时零五分开始,现在的时间是七时二十一分。

极度的寂静只维持了半分钟,高地上那座堡垒的枪口,又传出了惊心动魄的呼啸声,黑暗中看来,重机枪口喷出来的火光,闪耀得叫人睁不开眼,子弹象暴雨一样,洒在旷地上。

伏在壕沟中的甘铁生和方铁生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守军的指挥官,是一个厉害的脚色,他又补了这一轮射击,是肯定进攻方面,是不是真的停止了进攻。

而这一轮补充的发射,就有可能阻止了整个进攻计划的发展。

两个铁生的心情紧张之极,他们已经数出,多了十七具尸体。

经过千挑万拣,又出破格的重赏

“一年粮晌两级提升三月长假”,敢死队员一共是十一人,当然全在如今的十七具尸体之中。

在这十一人中,多少成了真的尸体?多少还活著?

【第四章】

活著的人,必须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不能动手,不能动脚,不能昂起头来,只能利用胸部和腹部的肌肉,和地面接触的部分,技巧地收缩或放松,来使身体作向前的移动,和蛇利用腹肌的蠕动而前进相仿。

甘铁生双眼盯得酸痛,似乎没有一个死尸移动过,他几乎绝望了,要是全牺牲了,那么,就是这个偷袭的计划失败了。

偷袭计划失败,天明之前,就绝拿不下这个高地来,“军法从事”,团长,副团长,一二三营三个营长,只怕全都会因“作战不力”的罪名而处决。

@奇@他紧紧捏成拳的右手,手心中全是汗,就在这时,方铁生的大手伸了过来,两个人的手,立时手指交缠,紧握在一起,方铁生的手中也全是黏黏的汗。

@书@方铁生的声音有些发颤:“已经有七个……又一个移动了一下,八个了。”

甘铁生忙道:“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方铁生吸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曾多次长时间在黑暗中伺守猎物,所以对于环境的轻微变化,都可以觉察

啊,又有一个动了……两个……天……三个……天,十一个……竟全活著,这……这……”

方铁生说著,身子剧烈发起抖来,两人的手也握得更紧,汗也流得更多,他们又是紧张,又是高兴,自然而然,同时头和头,不轻不重地碰撞了一下。

我拍打著稿纸:“这一段文字,字数不多,可是写得暧昧之极,不知隐藏著多少秘密。”

白素道:“是,两个铁生都在壕沟里,率领敢死队的是什么人?”

我把稿纸翻回了几页:“当然就是那个突然说`我去'的人,也就是作者用尽心机,要把他隐藏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来的那个人。”

白素向我望来:“那个人,也就是在`风尘三侠'之中,演红拂女的那个?”

我听了之后,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实在很难把戏台上一个踩著碎步,尖著喉咙,扭扭捏捏唱著的花旦,和如此生死一线,浴血苦战的沙场上的敢死队长联在一起想。

我只是道:“有可能。”

白素改正我的说法:“太有可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代表了甚么的手势

我思绪十分紊乱,我和白素,曾讨论过那个“红拂女”的性别,难以有定论。

但如果“红拂”和敢死队长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似乎应该一定是男人,总没有理由在那么紧急的情形之下,由一个女人去担任敢死队长的。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团,有著甘铁生团长、方铁生副团长这样的勇士,敢死队长,照说一定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那个人”说了一声“我去”之后,谁当敢死队长,一定会有激烈的争论,“那个人”是凭了什么行动,才当上了敢死队长的?

照小说里一直写下来的两个铁生的性格来看,他们实在没有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交给另一个人去担任,除非他们两人对这个人,有极度的信任,而这个人又有极充分的理由,还要有适当的职位。

我和白素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经过分析推断,剩下的问题只是一个:这个人是什么人?和两个铁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心中有同样的问题,但又都没有答案,所以也不必说出来了。

我乾咳了几声:“甘铁生和方铁生在战壕中等待,心情自然紧张,可是他们两人的动作,好像有点古怪?”

白素同意:“岂止有点,简直古怪,你看:两个人的手,手指交缠,紧握在一起



当她这样在念著小说中所写的动作时,我们两人都同时伸出手来,每个手指相间,照小说所写的那样,紧握在一起。

我和白素是多年的夫妻,从初恋起到如今,感情一直如水乳交融,这种动作,我们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这时双手紧握,也自然之极。

白素道:“从小说里看来,两个铁生这样握手,也像是十分自然。”

我“嗯”地一声,已经知道白素接下来想问我什么了,果然,白素向我斜睨了一眼:“你也有不少极亲近的同性朋友,你可曾和他们有过这样的动作?”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没有

但会不会人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感情特别容易激动 也就自然有些不正常的行为?”

白素用十分镇静和肯定的声音道:“两个铁生之间的关系十分暖昧,我不排除他们会是同性恋者的可能。”_

我苦笑了一下,两个铁生是同性恋者,这一点,在整个小说中,可以找到证据处太多了。小说作者没有明写,甚至也没有暗示,只是在许多地方,写得一定很真实,所以才叫细心的人,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互望著,白素又道:“整部小说中,都以两个铁生为中心,另外一个重要人物,被故意隐略,这个人物……你有没有注意到,事情应该是那次演出后开始,也就是说,这个被隐了的人物,是当甘铁生升任团长之长,才介入两个铁生的生活的?”

我同意:“小说中有明显的提示,应该是这样。”

白素侧头想了一会:“在军队里,一个团,团长副团长之外,重要的是什么人?”

我也想了片刻:“很难说,看是什么编制的军队。一些由政党控制的军队,还有`政治委员'这样的职位,地位甚至在团长之上。”

白素道:“通常的编制,有一个职位是必然不能少了他的。”

我“啊”地一声,用力在桌上一拍:“参谋长。”

白素点头:“这部小说中有一个极怪异的现象,它内容几乎全然是描写军队中的事,有的地方,甚至写得详细之极,可是从头到尾,即使在后来,两个铁生成为师长和副师长之后,也没有出现过`参谋长'这三个字。一个师的军队编制之中,没有师参谋长,这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我又拍了一下桌子:“这就叫欲盖弥彰,这个故意被略去的人,一定是团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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