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打不开的窗-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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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以为自己怔怔不说话是因为发热了啊。上杉千叶转开眼，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坚硬和不舒服，垂眼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件陌生的湖蓝色短袖衬衫，而原先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袖竟摊开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
上杉千叶缓缓坐起身，看向半裸着上身的越前龙雅，基本上明白了衣服是怎么回事。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要问：“这衣服……怎么换的？”
越前龙雅表情一滞，不过也仅是转瞬，上杉千叶看到的仅仅是他惯常的漫不经心和不羁，“啊，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明知故问？”
上杉千叶注视着他嘴角的弧度，沉默地垂下了头，一动不动，不再言语。
　“喂？”这样的反应不在越前龙雅的预测范围，他突然有些心慌。“筱颜？”
有限的昏暗空间里，令人不安的一片静默之后，才响起上杉千叶微弱淡淡的声音，“你看到了？”
　“什么？”越前龙雅一愣，但随即解释道：“没，什么也没看到！你看，长裤什么不是都穿着吗？而且，内衣也没动过啊。”他想，只要解释明白了她就没什么好介怀了，毕竟他不过是帮她换了个衬衫而已。皮肤什么是看到了，重要部位却是没有露出一眼，那样的境况，可是比穿泳衣还要多罩了一条长裤，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上杉千叶却淡淡地接话说：“还是看到了啊……”
似自言自语、似呢喃的一句，越前龙雅听到了，却莫名。他开始认真地注视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双手环膝、瘦削的身子似隐隐颤抖的上杉千叶，刹那间，他恍然领悟过来，她在意的是什么。越前龙雅又靠近些，几番张了张嘴，都觉得这时候开口是那么困难。最终，他轻声道：“其实，那些伤痕……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杉千叶不期然地抬头看住他，一瞬不瞬的璀璨眸光在火光的映衬下蛊惑人心、莫测难辨。越前龙雅就是在这样的眸光下恍惚了一刹那，在他猛然回神却来不及反应之时，上杉千叶抓过他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张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越前龙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她樱红的唇角流淌下来。再真实不过的疼痛，他却下意识地只闷哼一下没有喊出来，咬住牙死死忍着。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手臂皮肤上，温温热热的，一滴一滴。越前龙雅怔怔地看着她缓缓抬头，视线触到她满脸毫不遮掩的濡湿时，他只觉得心头被那一滴一滴的温热灼痛了。他知道，那样的温热不是从齿印处汩出来的鲜血，而是她刚刚落的泪滴。
她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我讨厌死你了！”
他一愣怔，之后嘴角弯起了弧度，很浅却很柔，“我知道。”
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他依旧微笑，声音轻和：“不知道。”
上杉千叶伸手摸了一把眼泪，道：“我讨厌你一副看破人心、看透一切的模样，我讨厌你自以为是地对别人说教，我讨厌你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别人，我讨厌你不顾他人心情、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很多讨厌，都讨厌！”
　“我知道了，筱颜。”越前龙雅看着她，无声而笑。
一时间相对无言，上杉千叶挪了挪身，放任自己靠在漆黑冰冷的石壁上。她细细打量周围，发现她和越前龙雅所处的狭小空间类似于一个山洞。许是注意到她打量疑惑的神情，越前龙雅主动出声解释，“这里是尼罗河中的一小块陆地，严格来说连小岛都算不上。我们被潮水冲刷到这里还能安然无恙，也算是绝处逢生了。”
上杉千叶点了点头，侧头看他，“那你怎么也在这？”
越前龙雅斜眼睨她，戏谑道：“也不知道是谁笨笨地掉了队，还倒霉地被潮水卷走。要不是我好心折回来寻找，恰巧又赶上了你被潮水卷走的那个时刻，大概你我真是无缘得见了。你说，明早的报纸上会不会有一角落刊登出‘尼罗河一游客红颜薄命’的新闻？”
上杉千叶皱眉，本不想与他多话，但想到毕竟是他的出现才能使自己得救，便诚恳地道了谢。“不管怎样，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脸上的神情认真而严肃。越前龙雅隔着篝火看她，勾了勾嘴角垂下了头。“呵，只要大小姐你不计前嫌，不再把我当成透明人不理不睬，我已经千恩万谢了。”
上杉千叶抿了抿唇，头靠上墙壁不再说话。
寂静的环境里，丁点的声响也能够被无限放大，何况是就在洞外的风声和潮水拍打声。“哗—哗哗——”一阵紧接一阵的风生水起异常猖狂而狰狞，上杉千叶却不再像落难前那样感到害怕，她转眼看了看篝火对过同样靠墙而栖的人，心里叹着“有没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果真大相径庭”。
　“这里是尼罗河的主航道吗？”如果是，那么明天就会有游船发现他们。
越前龙雅眉头动了动，语气有些无奈。“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尼罗河的主航道上会有这么一块岛不成岛的陆地。”
上杉千叶看向他，“为什么？”
越前龙雅没有看她，只是轻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况且，经过刚刚的潮涨潮退，倘若是在宽阔的主航道上，水流应该很缓很静才对。可是你听，周围的水流声像是很缓很静吗？”
上杉千叶的心头微微一沉，她问：“那我们，要怎么办？”不在主航道上，也就是说被游船发现救起的机会就大大减小了。
越前龙雅转过头看向她，朝她安抚一笑，“放心，到了白天，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上杉千叶不再发问，重新陷入了静默。她明白，除了等待天亮，等待船只人影，他们别无他法。
上杉千叶暗自在心下数数计算时间，大约过了四十三分钟的时候，一阵风从洞口传来，熄灭了洞内仅有的光亮。她听到对面的越前龙雅恨恨地低啐了一声：“歹势！”
上杉千叶以为他会重新点燃，静静等了一会儿也听不到有所动作，于是出声问：“你不点了吗？”
越前龙雅却反问：“用什么点？”
上杉千叶皱了皱眉，“那你之前用的什么？”
　“火柴。”没等上杉千叶接话，越前龙雅继续道：“很抱歉，之前的火柴还是陪女生玩烟火棒的时候剩下的。不说整个人被卷在浪潮里火柴几乎全湿了，就是之前好不容易拾到的几根树枝都是潮潮的。可想而知，能点燃那点火已经是竭尽全力不留余地了。”
这就是所谓的绝处逢生吗？上杉千叶有点质疑了。“你是怎么救我的？”这一点，上杉千叶实在有点好奇。那么大的洪水浪潮，那么突发紧急的关头，她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去救一个旱鸭子。
　“那还用问，当然是直接跳进去英雄救美咯！”越前龙雅不以为然，回答的随意。
上杉千叶却是在这一刻，猛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人玩沉水的场景。那时的担忧、那时的揪心、那时的胆战心惊，依旧历历在目，而那时候他如誓言般的一吻也诚然滚烫如初。
果然，只有那个人是不同的！
要不然，此刻听到别人为了救自己不顾危险跳水的时候，她不会那么平静地问他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你水性很好？”
　“算是吧。你不知道，暴雨中乘风踏浪是我的专长和爱好！”越前龙雅如是说。
　……

天空露出肚白，当地的水上军警例行巡逻的时候解救了他们。回归到先前乘坐的游轮，越前龙雅依旧绕着上杉千叶插科打诨、侃侃而谈，上杉千叶依旧静静地不太言语，多数时候甘做一名不起眼的听众。
越前龙雅对着上杉千叶相处的时候，闪烁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种不同于平常的光彩，只是她从没有发觉。他照旧来者不拒、接受着不同异性的搭讪，他会和她们调笑、和她们亲热，在人前、上杉千叶面前，从不避讳。甚至在上杉千叶“眼不见为净”的视线中，他也照旧搂着异性消失在客房的走廊。
上杉千叶虽然不太接他的话，却渐渐对他露出真实脾性。笑的时候，不再噙着习惯式的温和微笑；不高兴的时候，不再表情淡淡的不言不语……
有时候她想，这样的旅行，这样的相伴，或许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却无论也不愿想成，这也是一个轨迹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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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1。雕刻风月
　单人旅行变成了两个人的旅程，虽然彼此并非恋爱关系，但有人作伴的日子确实要比孤单一人简单许多。
上杉千叶和越前龙雅在红海边上挥别了同船的游客，打算自行在胡瓜达尔辗转停留几天，然后再继续出发。
　比起对埃及语一窍不通的上杉千叶，越前龙雅竟然能和当地居民很流畅地进行语言交流，这一点着实令上杉千叶意想不到。也因此，即使在傍晚时候，他们也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一家环境优、价钱又合理的旅馆。只不过，由于时值非洲旅游旺季，旅馆的客房很早就被订空，上杉千叶和越前龙雅不得不同住进这家旅馆仅剩的一个标间。
从未有过和异性同房的经历，上杉千叶从前台到客房的路上就有些不安，进了房门看到一室一床后，更是显得有些局促起来。相比之下，越前龙雅一进门就极其随意地扔下手提旅行包，然后开始一粒粒解开衬衣纽扣，瞥见墙边站立不动有些僵硬的人，他有些莫名，顿了顿道：“筱颜，这么热的天，你不用准备洗澡吗？”
上杉千叶微垂了眼帘，“自然要的，你先好了。”
越前龙雅点点头，“也行。”然后双臂一反利索地脱下了汗意粘稠的衬衫。当他一屁股坐在床尾、伸手开始解鞋带的时候，看到已经背过了身手中却依旧拎着旅行包的上杉千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筱颜？”
　“……嗯。”
越前龙雅走到她身后，看见她隐隐攥紧的手，忽而大力地揉上了她的头，“嘛嘛，本大爷一向很有君子风度，让你先好了！”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放心，你这么瘦的身材，本大爷没有偷看的兴趣啦！”
上杉千叶在他揉上自己头的那一刻浑身颤了颤，她回身看他，他永远噙着那自由不羁、没心没肺的笑容，此刻她却觉得其中蕴含了些许善解人意。原本的局促一扫而就，上杉千叶侧头闪过他的手，浅笑：“本大爷什么的，你还是别这样自称了，不适合你。”
越前龙雅不置可否，耸耸肩坐回床尾的地方继续低头解鞋带，“真是的，难道这种词也有适合不适合谁的说法？那你倒说说，有哪个人适合用‘本大爷’自称啊？真是奇怪！”
上杉千叶的眸光闪了闪，微垂了眼睑，侧过身开始整理换洗衣物，“自然是有的。”
似叹非叹，低语浅喃。
越前龙雅停住动作转首望去，客房廊灯的映射下，上杉千叶被齐碎短发遮了大半的侧脸显得柔和而朦胧，他看不真切她此刻的表情，但就是异常笃定她此刻怀着别样情绪，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的心情。
上杉千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越前龙雅正开着窗站在边上向外看，碎杂的人声传进来，不似赶集过市，倒像是三两个人在争吵。她反复擦拭着湿漉头发，见窗边的人一直站着没有动作，遂道：“现在夏天，你开着窗不怕引来蚊虫？”
越前龙雅回头，见到穿着长袖长裤的上杉千叶愣了愣，口中却说：“旅馆老板娘和她女儿在吵架，还有一个可疑男人在旁劝架。”
上杉千叶向来不爱八卦、不爱凑热闹，所以闻言也并不感兴趣，手中动作不停随口应着：“是吗，母女间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事后也就没事了。”
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太适合侃聊，也许是越前龙雅太过健谈，深知她对这种闲事兴致全无，越前龙雅却还是看着窗外一幕径自说开：“女儿小时候贪玩横闯马路，旅馆老板为追回女儿不幸发生车祸当场死亡。老板娘接手了丈夫生前的旅馆生意，独自将女儿抚养成人，从未对她斥责过半句。女儿却在父亲死后不再贪玩、不再哭闹、不再多话，学习越来越努力，做事越来越刻苦勤奋，与此同时，和老板娘的关系也越来越生疏，年纪越大越是不回家。这次好不容易时隔一年多回家来一次，却带回一个坐牢刚出狱的中年男人宣布婚期……”
　“她应该听老板娘的话，和老板娘好好谈谈。”上杉千叶擦拭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跟前的地面。
　“是该谈谈。不过主要是她女儿至今仍未走出父亲死亡的阴影吧，她把父亲的死全部归咎到了自己，不然也不会找个犯过罪的人结合。她把一个出狱的男人带回来结婚，倒像是在宣布她与对方同罪！”
若在平时，他这一番话必会引来上杉千叶侧目，觉得他果然能在关键时刻一针见血地看透事态本质。然而此刻，上杉千叶却抬头望向窗边的越前龙雅，表情痛苦而迷茫，怔怔而问：“难道，她没有罪过？”

夜深月明，万籁俱静。上杉干叶躺在床上很久不能入睡眠，看到窗外夜空近乎大圆的月亮，这才意识到当下快到中国的传统中秋节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无所谓吃不吃月饼，而更注重能否在这个佳节与重视的人团聚，无所谓聚在一起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起吃个饭、　坐着聊聊天喝喝茶也是极好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上杉千叶这时候想着的，是自己和那个人各分两地的别离处境，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上杉千叶想起先前越前龙雅关于自己那一问的回答，他说：“女儿固然有错，但错不至罪。与其自责悔恨一辈子，消极地活在自以为的罪责中，倒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变得幸福，毕竟，儿女的幸福快乐才是为人父母乐意见到的，无论活着的还是逝去的，父母的愿望其实也就那么简单那么好猜•；•；•；•；•；•；”
让自己变得幸福吗？
上杉千叶似乎有种过去一直在钻牛角尖的感觉，作茧自缚什么的，或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这一刻，她的心头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睡不着？”黑暗中，越前龙雅的声音从地铺传来。
　“嗯。”上杉千叶沉默了半响才应他。
　“要不我们来聊聊？”看不见的光线里，他清朗的声音不带一点睡意。听样子，也是没有睡着的。
上杉千叶又是顿了顿才道：“聊什么？”
地铺上的人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上杉千叶感觉他是面向了自己，她听见他说：“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是不是真的千金小姐。”
上杉千叶没料到他会提及这个话题，“这一点很重要吗？”
　“噢，也不是，纯属好奇啦！”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看，虽然吧，你的装扮没有多出众，但其实你身上穿的都是名牌，都是那些含蓄大众款式。而且一路行来，你也从不担心消费金钱的问题，不是阔绰是什么。”　
明明是自己所避讳的话题，但不知何故，这时候，她的心情就是有些畅然，比这三年里任何时候都要好心情！于是，她的回答竟也带了些轻松的玩笑，似假亦真。“好吧，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千金，只是一个小有钱的生意人的私生女，登不上台面。”
上杉千叶怎么也想不到，越前龙雅竟是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紧接着说：“私生女好啊！不但有白白的钞票花，又不用担上继承家业的祖上重任。自身不优秀也没关系，可以不用有压力，私生女嘛，总是缺少父亲或者母亲教诲的，正常正常！”
黑暗里，上杉千叶的表情奇怪的难以形容，她缓缓而问：“是这样吗？”
　“当然！”
上杉千叶看不见越前龙雅的表情，却异常明了他声音中的笃定。不知道自己静默了多久，越前龙雅也絮絮叨叨开始了另一个话题，上杉千叶终是在这样一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