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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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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扬名伯说。隔了半晌,扬名伯才说‘看守托合其如今是重中之重,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既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又堕了名声。”,将圣命拿出来,左说右说也没定下个准信,临安侯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今儿个去临安侯府,方都督将信笺拿到了吗?”方皇后渐敛了笑,言归正传。

蒋明英蹙着眉头想了想,终是轻轻摇头,再恭谨道:“估摸着是没有。方都督与扬名伯约莫在正院停了一个时辰,临安侯到正院来了。”

光明正大地带着人,牵着马夜探侯府,不得不说方祈胆子大,一个时辰,几个大老爷们翻偌大一个侯府,肯定翻不出什么名堂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偃旗息鼓,要么是一翻就翻到了,要么是笃定自己翻不到了。。。

“蒋千户在别山里头找到一个盛着碳黑纸灰的铜盆。。。里头有一片儿纸没烧着,上头赫然就是方都督的笔迹,应当是贺琰将信笺都烧了。”

蒋明英语气平缓地补充道。

方皇后心头一沉,都烧了?凭一张纸片能证明个什么来?昨儿个方祈回来,今儿个贺琰就把信烧了,脑子转得倒也快!

陡然念头一转,抓到蒋明英前番话里的两个字儿。

“贺琰到正院里来了?他见到行昭了?”

蒋明英没答话,是行昭接的话儿。

“是。。。阿妩见到临安侯了。”行昭边温声说着边将茶盅放在小案上,抬头望着方皇后笑说:“临安侯说阿妩说了很多,说了母亲往常的事儿,说了阿妩小时候的事儿,说了他少时的事儿,说了他的身不由己,也说了他的悔不当初。”

小娘子一抬头,方皇后才看到行昭的眼眶红红的,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两颊边儿却又酡红,看样子是狠狠哭了一场。

贺琰竟然还有脸来见阿妩!

恬不知耻!

枉为人父!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一三章 后来

方皇后连忙连声将行昭唤过来,轻轻揽在怀中,正想开口说话,耳边却响起小娘子低低柔柔的声音。

“临安侯说了很多,他说他一步错步步错,错得离谱。阿妩没说话,心里头却在想,是啊,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最后就像被逼上梁山,再也收不了手了。阿妩心里知道,却不能原谅他。母亲因为她的错处,失去了生命,临安侯却只是说一句,他错了,就想将事情了结了。这不公平。”

方皇后心头一滞,愈发觉得贺琰无耻无信。

对着历经苦难,年幼的女儿忏悔,就像将千钧重的担子放在小娘子的肩膀上,让小娘子陷入迷茫与挣扎,陷入自我厌弃与道德否定。贺琰想要忏悔,他直管对着贺太夫人、应邑、还有阿福的陵寝忏悔去吧,世间只有这三个女人能无怨无悔地原谅他所做下的一切。

行昭抿了抿嘴,口里涩涩的,像是黄连的味道,更像是淬火之后的火辣,轻轻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细声细气地继续说道:“姨母,阿妩没有办法原谅他。”

一句话轻飘飘的,像一张薄薄的透亮的桃花纸从木案上随风跌宕地飘落下来,重叠在满腔的心事上,然后心事就变得愈加沉甸甸。

没有办法原谅他,心里头却在打着鼓,事实和理智却清晰明白地告诉了小娘子真相与对错。

方皇后喉头像被什么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抬起头,正好看见凤仪殿正殿的窗棂外,天际黑沉沉的,铺天盖地的灰黑压在大地之上。

方皇后心里头在想,这个夜可真是长啊,小娘子费力地走啊走。走啊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旭日东升呢?

若说定京城里的五月还只能叫做初夏,那么一进六月这道门槛,日头便见天儿地涨了起来,晌午时分走在狭长的宫道里,只能感觉脚底板在烤火,头上在冒火,一抬眼还能见着个红彤彤的火球在散发着火辣辣的光。

凤仪殿里老早就用了冰了,将从冰窟里运出来的冰砖安安稳稳地躺在炕桌下,高几下。木案下,凉气儿滋滋地直冒,外殿的粗使宫女们一天里头最期盼的就是能在黄昏时分进内院里来喝碗银耳莲子羹。或是冰凉沁人的绿豆汤了。

应邑的三日回门,是直直往慈和宫去的,连凤仪殿的门口都没过,方皇后没说什么,倒是陈德妃颇为微词。碍于顾太后,也不好太说话,只是有几句闲言碎语传出宫门,“。。。长嫂如母,左右是方都督不对,不该在大喜时候去搅局。可方都督是什么个性?还能叫他让着冯大人不成?这就连凤仪殿都记恨上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她如愿以偿,嫁进冯家的。。。”。

行昭想。凤仪殿都听见了这些话头,慈和宫没道理听不见,大约是应邑手里头那封信不见了的缘故,近忧尚在眼前,便也顾不得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宫里头的岁月。只能日复一日地过,方祈时不时地带着行景过来请安。前方西北的战报也是经由秦伯龄的手传进来了,形势一片大好,倒叫皇帝乐呵了一连好几日,偶尔在凤仪殿里头见着行昭,便伸手捏捏行昭的脸,口里笑呵呵地说话儿:“。。。你哥哥不像阿琰,倒像方祈,你还不知道你哥哥活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吧?”

行昭便捂着嘴笑,口里直说:“总不能有个三头六臂,三眼五耳吧?哥哥哪里是英勇啊,哥哥啊,纯属就是运气来了。若说英勇,舅舅、秦将军还有梁将军才是真正英勇的,哥哥也就是仗着有您撑腰,才敢啥也不懂地放手大干。民间可有句俗话,不和新手赌牌,不和老手过招。哥哥才上战场的,自然有您庇护着的运气在,可舅舅,梁将军和秦将军可就真真是老手了。。。”

行昭连说两个梁将军,皇帝的脸色却一点儿没变,笑着转身同方皇后告状:“朕还以为小娘子能谦虚谦虚,结果一句话说出来,既没否认扬名伯的功绩,还连带着叫朕要记起平西侯的好处来!”

方皇后哈哈笑起来。

这个时候并不是避讳功高盖主的时候了,虽说树大招风,可树小了,别人砍起来也方便得很!

皇帝没说将人马从方家老宅撤去,方皇后却更加安心了。

日头渐渐上来了,除却行早礼,就连淑妃也不太往凤仪殿里走了,倒是欣荣这些时日走得勤,方皇后还特意让人收拾了一个空闲的小苑出来给欣荣留着住——欣荣她怀孕了。

“。。。阿至心里慌,我那婆母也心里头慌,隔三差五地端着鸡汤糕点过来,公主府哪儿还能缺了她老人家的鸡汤啊。从王家到公主府就是坐马车也得坐上一炷香的功夫,如今日头这么大,若是婆母在马车上头闷出病来了,我倒成了罪魁祸首,索性避到您这儿来,既清净还舒坦。”

欣荣靠在软缎上,手里拿着一串水澎过的西域葡萄,紫澄澄的葡萄被俏美人儿含在嘴里头,倒是别有一番奢靡。

方皇后手里头拿着册子校对,先抬头吩咐行昭,“。。。再加一对象牙铜漆篦子,让内务府做一水儿的红木家俱,正堂里头的寓意多以五子登科这样的好意头为主,里间的隔断、雕栏还有炕桌,就用石榴报子这类的图案吧。”

行昭低头,手里拿着笔唰唰地将方皇后说的都记下来,小手拿着笨重的紫毫写不快,便嘴里头细声细气地默念复述着,倒把欣荣看笑了。

“蒋姑姑在您身边儿您不用,凤仪殿连十几岁的小宫人都没进来过,您倒放心阿妩给您打下手。”囫囵说着话儿,将葡萄籽吐在了粉彩小碟里,笑眯眯地又说:“让王嫔去定老二的聘礼不就好了?您一天到晚操心倒操了个没完了。”

“那葡萄可是冰水澎过的,你不许多吃。”方皇后校对完册子,这才腾出空来,一头将册子递给行昭一头止住了欣荣的动作。

“小娘子过了七夕就准备去崇文馆习课了,前些日子课业耽搁了,这是找了空儿就让她写写涂涂,免得到时候被常先生骂。你小时候可没被常先生少骂,要不是描红没写完,要不就是琴律弹错,要不就是明明是要背《论语》,你一转话头就背上了《三字经》。”

方皇后笑着说,倒把欣荣羞了个大红脸。

欣荣不依,笑嘻嘻地看看还拿着册子在奋笔疾书的行昭,也不避讳了,索性先岔开话儿来,转过话头:“。。。您还记得应邑一巴掌给冯姐夫拍过去的那档子事儿吗?”

行昭笔头一顿,支愣起耳朵来听。

方皇后笑着抬抬下颌,示意欣荣继续说下去。

“三姐自小就是个脾气爆的,哪儿晓得冯姐夫的脾气更爆。成亲第二天,也不晓得为了什么,冯姐夫就将三姐身边儿的一个丫头打得半死,三姐不依,便梗直了脖子要进宫来告状。不过我听说,三日回门后,慈和宫那个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欣荣朝着西边努努嘴,手里又提了提葡萄串儿,想了想又放下了,终究是舍不得,又提起来摘了一颗下来,看看方皇后缩着脑袋一笑。

成亲第二天,不就是应邑还约了贺琰见面的那天吗?

被冯安东发现了?绿云盖顶,都盖到自个儿鼻尖上头了,爆发了?忍不了了?

“人也是她执意要嫁的,嫁了之后又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出来,真是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欣荣边嚼着葡萄,边撇撇嘴,“肚子都显怀了,八姐上回做满月酒,我看见她,肚子尖尖的,看起来不算太大,但是也能有个四五月份了吧?虽说是三个月之后人就安生下来,可也禁不住她这么折腾啊。。。都敢怀着孩子嫁人,怎么就嫁了人之后又和别人处不妥当了呢?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叫人摸不透。。。”

方皇后笑出声,行昭也咧嘴笑。

欣荣长公主的个性与行明倒是十分相似,只是欣荣比行明更聪明,行明却比欣荣更梗直。

想起行明来,行昭心里头悬吊吊的,就怕因为她这桩事情叫太夫人厌恶了行明,前世行明是自毁名声,嫁了个家无恒产的学生,今生行明避开了那桩祸事,若是还因为她。。。

想想太夫人不许行明来见自己,再想想二房在侯府的处境,行昭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皇后,方皇后沉吟片刻,才这样说:“。。。小娘子今年十二岁,也不算太着急说亲事,到时候让欣荣也好,八娘也好,都四处去想想有没有好人家。若真有个挺好的人家,贺太夫人她顾忌这颜面,也不敢太苛刻,到底是庶子家的事儿,嫡母怎么办别人都有话说。”

行昭想一想,便将这件事儿暂时搁在了心底里。

“三娘向来做事情随心所欲,今儿个看顺眼了,明儿又看不顺眼了,常常也是有的。。。”方皇后神色恬淡地笑着应和话儿。

这厢正说着话儿,蒋明英低眉顺目地进来了,说是,“梁夫人过来同皇后娘娘问安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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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一四章 梁家

梁夫人平氏是梁平恭的续弦,先头正妻的庶妹,不过二十四五,未言人先笑,看起来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行昭起身行过礼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方皇后身边,余光打量着来人,心头暗忖,大夫人看起来也极好相处,可那是软懦,而这位梁夫人笑归笑,眼神里头却显得极精明,听着她软软绵绵的余杭音,像是有羽毛拂在琴弦上,又因为力道不够,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让人心里头痒痒的。

“。。。皇后娘娘宫里头凉滋滋的,一走进来便觉着舒服极了。”

平氏轻笑着边开口,边在欣荣长公主下首落了座儿,温笑着既在话里搭上了行昭,又同欣荣打着招呼:“温阳县主与欣荣长公主放在一块儿看,不像是姨侄,倒像是嫡亲的姐妹,到底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娘子,模样庄重个性又娴静,放在定京城里看都是顶尖的呢。。。”

凤仪殿里头摆着冰,前殿又种着一丛竹林,还挨着太液池,几下加起来确实是个避暑阴凉地儿,梁夫人一句话的,轻描淡写的奉承,倒让行昭看出了些不卑不亢的意味来。

她一个大臣的亲眷,哪里来的胆子去品评长公主和养在皇后身边儿的女孩?哪里来的胆子敢把一个定京城里的小娘子都品评完?话里的意思是奉承,可总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方皇后没搭话,转头让蒋明英上茶:“梁夫人喜欢清淡,大红袍味清又性温,暑天到了,尝一尝也能降降压在心头的火气。”

蒋明英应声而去,方皇后便笑着同她寒暄:“六月上旬,回事处就拿了你的帖子过来。本宫没当时召见——你也晓得方都督才回来,又没带个家眷帮着他打理,雨花巷那边的房子空了得有十一二年了,本宫在六司里头帮着选人家、选家俱都忙得不可开交,二皇子明年又得娶亲了,一桩事儿压着一桩事儿,倒把见你拖到了后头来了。”

平氏顿时诚惶诚恐,连忙启言:“自然是您的事儿大!臣妇递帖子也是琢磨着许久没同您问安了,心里头便直打鼓,可又不敢打搅了您。。。”

方皇后展眉一笑。梁夫人如今正值花信年华,连坐立不安的样子都自有一番妩媚,虽说是续弦。可前头的正妻一个娃也没留下,梁平恭的两个嫡子都是从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梁太夫人久不管事,她把握着梁家上上下下的中馈快五、六年了吧?

庶出的小娘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她算是独一份。嫁的是定京城里说得上话儿的老爷,膝下有自个儿的亲生儿子,顶在上头的婆母还是个不问事的。日复一日下来,原本的安安分分、唯唯诺诺也渐渐变成了飞扬和明丽,将往日的青衫素袍换成如今的蹙金丝桃红综裙,往日的素净头面换成了如今的赤金缠丝并蒂莲头面。往日缩头缩脑的庶女一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风姿卓然的贵妇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既能水滴石穿。那也能彻彻底底地改变一个人。

再看了眼平氏,珠翠满头叠璋相绕——她也不想想她今儿个来是做什么的。方祈一回来,皇帝就下了旨意,委婉地夺了梁平恭手上的兵权,没有彻底召回来是怕西北局面又要陷入动荡。可能在朝堂上沉沉浮浮的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皇帝是恼了梁平恭的意图。大家缩在后头,都在观望和猜测。

急吼吼地递上帖子,不就是想来探探路吗?可从如今的作派瞧起来,她却更像是来走街串巷,视察功绩的。。。

大约,人一旦进入了一个轻松的,游刃有余的局面,就容易变得轻狂起来,说话儿随意惯了,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平氏见方皇后笑了笑之后便没说话儿了,满屋里只能听见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有规律极了,让梁夫人心上也在一下一下地,时不时向上蹦一蹦,然后直直坠下来,她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尝试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滋味了,嫡母原本想将她送到梁府做縢媵,可惜嫡姐是个命薄的,还没等嫡母的算盘打响,就先咽了气儿。那时候晚上睡觉都合不上眼,生怕嫡母一个不高兴就将下面这些庶女全都不管不顾地嫁了,只图能卖个好价钱。。。

“昨儿个去臣妇去拜访了信中侯夫人,信中侯将回来,屋子里头都乱乱杂杂的。听信中侯夫人说,信中侯在西北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日日悬吊着心,整个人像被一根钢索紧紧绷住一样,如今信中侯一回来,她便觉着浑身酸疼,好像身上的那根弦松了一样。。。外子也在西北,却还没回来,臣妇便想,或许您也是这样的心境吧,便赶紧恭恭敬敬地递上帖子来,既是问安,也是安自个儿的心。。。”

梁夫人笑得粲然,话到最后,原本像流水一样娟动的眼眸,慢慢暗下来,语气渐渐低落,听起来话里又有唏嘘又有理解。

行昭低着头,静静地空愣愣地看着袖子上镶着的那一圈素纹斓边,怪不得是她脱颖而出嫁到梁家呢——一个善于打破局面,腆着脸化被动为主动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还不错吧。

欣荣摸不透这几个人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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