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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爱娇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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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愿!”

  “呵呵……”他笑起来,谁知这傻话竟是真的!不过一个午后,他眼里的世界全乱了步调。深信不疑的女人背叛他,为此还赔上无辜的一条命!

  颖儿在朝霞阁一待五年,那女孩的聪敏慧黠,堡内有目共睹。为此,玉如霞关在房里哭了大半日,他竟只能拣起这个荷包,连忿怒都手足无措。

  当心痛已到峰顶,他只能嘲弄地翘起嘴角。

  一等他和玉如霞成婚了,届时他会亲自下江南了结这桩事。驱使他这么做的,竟然不是单纯对曲珞江的怨恨,而是他身为狄家主人的权责。

  迎娶玉如霞是责任,了结他和曲珞江之间……竟也是责任。

  “责任……”他盯着狄雪阳无邪的睡颜,浮起一个哀凄的笑容。

  “原来,这一生不会背叛我的,才是这两个字。”

  郢州,曲家大院。

  看着那对上好的瓷瓶被用力砸在地上,曲珞江没吭一声,无动于衷地看着曲承恩青筋暴突的脸。

  “我不嫁去樊家!”再一次,她重申从今早踏入曲家之后的重要决定。

  原来答应师父的计划并不是这样子的,在联姻这桩事上和曲承恩撕破脸后,她应该直接坦言要回曲家,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要回她的自由之身。

  随着甄铭一死,那附在她身上的禁锢似乎也消失了。下山的这一段路上,她手握七采石,第一次看清楚,她十多年来被人操纵的生命。

  也是第一次,她有着强烈的渴望,想掌握自己想要的东西。

  依她从前的个性,此桩婚姻不予理会便是,但她无法忍受自己和另一个男人有所牵连。樊曲两家联姻之事早在说定之时,便在江南喧腾一时;早先她还能置身事外,是因为她不在乎,但如今不一样了,她要这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丝的牵挂。

  待此事了结,她将把七采石还回狄家,然后,坦然地面对狄无谦。

  她要嫁狄无谦,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她不容自己再是个没主张、没未来的筹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不、嫁!”没有女儿家的娇态,她一字顿着一字,昭示的全是不容人置疑的决心。

  “当日,是你亲口答应这桩婚事的。”

  “那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不受曲承恩的影响,曲珞江逼视回去。

  曲承恩在石子和她的脸上来回流转,有焦躁、有不安,更有面对功亏一篑的忿怒。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取消樊家的婚事!你还有七八个女儿,随便找个人编派过去!”

  “荒唐!哪有女儿家自作主张自个儿的婚事?办不到!我不准你这么做,听到没有?”

  看着曲承恩狰狞的一张脸,她突然笑了。

  “你比谁都明白,你从来就没有权利命令我做什么!”

  曲承恩审视她讲话的神态和语气,眼神愈显阴沉。

  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一定有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女人在他眼中是最愚不可及的动物,她们只兴感情用事那一套,其它的什么都不行。

  “你不嫁去樊家,是不想?还是不能?”他冰冷地问。

  她眼神一闪。“那也是我的事。”

  “贱人!就跟你娘一样,只会反抗我!”

  她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却在被辱骂时变得鄙夷。

  “污辱一个死去的人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只会让我更轻视你罢了!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知道!”

  “但你是女人!”曲承恩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女人,你凭什么作主这一切?”

  曲珞江无意在此时对他受害的尊严补偿些什么,只因那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我随时可以把七采石转卖给苏杭扬州的任何一家大贾,该怎么做就看你了!”

  “你敢!”

  她迳自走出,回头不忘对曲承恩报以冷笑。“我不介意你试试看。”

  “老爷……这门亲事,还成吗?”等小姐走后,管家才怯怯上前,却得到一记耳光。

  “你还当我是不是主子?”

  “当然当然……老爷!”管家抚着脸,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问这捞啥子狗屁问题?去给我到樊家送分大礼,就明年初轿子过来抬人;另外,你给找些施得上力的奴才来。”

  “那贱人居然敢威胁我!”回到房里,曲承恩负着手,气得不停地跺着步。“早知道当日她下山就不该拖个两年,什么等她取回石子,全是狗屁!那张脸老子愈看愈火,气死人!”

  “老爷,小女儿不想嫁人,闹闹脾气也是常有的嘛!何苦气成这样?不气,不气!”曲家五姨太袅袅娆娆地走进来,又揉又掐着曲承恩垂垂的小腹,叹声说了几句。

  “我呸!那丫头根本就是个野种!”不说还好,愈讲愈气。甩开女人娇滴滴的玉手,曲承恩长袖一甩,桌上杯盘齐飞,吓得五姨太吱吱乱叫。

  “野种?我说……老爷,您这话……这话……呵呵!说得也太重了吧?”五姨大拍拍胸口,强扮笑颜地说了一句。

  “本来就是!”曲承恩吞了一口酒,原来咬牙切齿的面容,突然转为阴恻的笑容。“无论如何,这着棋都是我赢得比较多。那小贱人想跟我斗,门儿都没有!你晓得她亲生父亲是谁吗?”

  “不就是您吗,老爷?”五姨太想笑,又不敢造次,憋着气说道。

  “错!”曲承恩筷子一敲,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在院里被砍死的臭老头?”

  五姨太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哎哟!记得记得,还是被大少爷用计逮的,好像……好像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石头嘛!”

  “没错,就是他!那小贱人永远也想不到,她还为了曲家心甘情愿去取石,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老爷,您在笑什么?这么开心?”笨笨的五姨太还是没搞懂这中间的关系,呆愣愣地瞪着曲承恩。

  “笨女人!我这么说还不够明白吗?那陈阿文才是她亲爹,我……哼!只是个挂名的。”

  “啊!”五姨太听傻了,搔搔头,还是一头雾水。

  脚步声安静地朝暖香阁的小佛堂而来,门被推开时,敲着木鱼的女人睁开眼,回头诧异地望着曲珞江。

  从侍女那儿听说了她反抗的行径后,杜秋娘就预料到会这有这么一天。初时的错愕很快转为平静,合掌念完最后一段佛经,她慢慢起身。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她僵硬地说。

  “我问你,我爹是谁?”

  “你姓曲,对于谁是你爹,你有什么好疑问的?”杜秋娘避开脸。

  “别敷衍我,我要听实话!”

  面对那酷似亡妹杜春玉的容貌,杜秋娘的心沉了沉。她捏紧手上的佛珠,双唇颤抖。

  “是你师父说的?”

  “不是。”

  “那你凭什么断定你不是曲家人?”

  “不要东拉西扯跟我讲别的,我问的是你,杜秋娘!”曲珞江恼怒地开口,显然受够了她的逃避。

  “别逼我。”杜秋娘退了一步。

  “你也不要逼我!”

  “陈……”杜秋娘捂着嘴,死命地摇着头。“不!我不能说!”

  曲珞江突然急躁不已,瞪视着杜秋娘。

  “说呀!”

  “你说呀!”她揪着杜秋娘,加重了力量。

  “陈阿文……”杜秋娘被摇得神智涣散,口齿不清地喊出来。

  曲珞江脑子轰然大响,痛楚让她几乎昏眩。

  “对对对!你爹是陈阿文,一年多以前被杀死的陈阿文!你难道忘了那时候我是怎么求你,求你别对他不尊敬,结果……结果……他人还是死了……”杜秋娘失控地哭起来。

  曲珞江捧着头,咆哮地转过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相信我,你师父早把对我的恨转移到你身上去了。无论我说什么,你永远都只会轻视我……”

  “够了!”曲珞江靠在门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珞江,听我说,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该由你来承受,但……”

  “不要再说了!”她尖叫。

  良久,曲珞江只是被动地僵在那儿,什么话都没有说。在她脸上,初时的震惊已完全消弭无踪;她像个冰雕,连一丝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脑海里想的全是过去那些有关陈阿文那个人的记忆。

  她记得初时见着他,那老人眨也不眨地凝瞅着她,渴慕的脸上喜多过悲。隔着一道铁栏,老人的手怯生生的,却又有些迫不及待的伸出来轻轻触着她的脸……她依稀记得……记得……陈阿文带着闪烁的眼泪微笑了。

  心痛迅雷不及掩耳地攫住了曲珞江,覆着被碰触过的脸,她慢慢滑下身子,咀嚼着这残忍的事实——陈阿文是她的亲爹!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错过了……甚至,连一声爹都来不及叫……甚至,她还遗失了那个可以睹物思人的荷包。

  “呵……呵……”曲珞江低低惨惨地笑出声。睹物思人?她凭什么睹物思人?她这个做女儿的,连个畜牲都不如!

  即使知道曲珞江目前最需要的是安静,杜秋娘却不忍离去,她黯然把房门掩上。偌大的孤寂随着沉默罩上佛堂,曲珞江手臂紧紧环着自己,第一次觉得心是冷的。

  曲珞江咳了咳,覆住自己欲出的泪。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天啊!如果可以用死亡规避这种痛苦,她真想死!

  一双臂膀轻轻拥住了她,曲珞江泪眼模糊地抬起头。

  “珞江,别哭!”那是比她还要痛苦万分的声音。

  曲珞江的肩膀抽动着,终于哭出了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泣不成声地问。

  杜秋娘无语,再多的话都不能安慰她四分五裂的心;怀里的女孩,早不是事事冰封漠然的曲珞江了。心已经蜕变,感情已经释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样的转变,但杜秋娘感谢这一切,至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再拒绝她了。

  曲珞江剧烈地打颤,自始至终,她一直不了解对那个老人为何会生出一种难言的孺慕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是亲情,就算不曾相认,也阻隔不了的亲情!

  “刚进曲家,便在大牢里见了他老人家,那时候听下人说,你没事常派人去探他,我还怀疑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我厌恶这种事,一直想对他使坏,可是……”泪水不停地落下来,哽咽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她在说什么。“我做不到,就连对他凶,都办不到!”

  “珞江,姨娘知道,姨娘都知道!那是仇恨也割不掉的亲情,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你不知道!”她激动地扯住杜秋娘的袖子,急速喘了几口气。“当我知道他被曲家的护院杀死,我心里好难过,可是我哭不出来。我一直跟自己说,本来就不该哭的,他跟我非亲非故,跟我没有关系……结果,事隔这么久,我才知道他是我的亲爹爹,我……我像个傻子一样!”

  “珞江,别这样,你恨我吧!一切都是我起的头,你该恨的是我!”

  她推开杜秋娘,含怨地在她怀里冷嘲出声:“没错!凭什么我该承担这一切?”

  杜秋娘咬着牙,含泪恍惚的眼神在一问间飘得老远。往事,已经不是用“后悔”两字便可以撇清的。也是这一瞬间,她突然了解甄铭要曲珞江无情无爱活着的用心。

  无情之苦,其实是因为太过有情!但是用生命来印证这些,太残忍。

  “当年我嫌贫爱富,放弃你师父,又为了想扶正……”

  “继续说下去!”当痛苦已到极点,显然,曲珞江麻痹了,甚至她能丢开崩溃的情绪,冷静地问下去。

  “那一年家乡淹大水,你爹娘失散了,春玉不得已,怀着身孕来投靠我。曲承恩见她模样生得好……而我那时只是小妾,一心想坐上大夫人的位置,所以……所以……”

  曲珞江捏着她的手臂,手指慢慢收紧。

  “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想瞒我什么?”

  事隔十多年,想起来仍惊心动魄!别过脸,杜秋娘流着泪恍惚地回想……当日被曲承恩逼着发下的毒誓,怕事的她看着春玉僵冷的尸身,一个字抖着一个字,把誓言说完。

  回忆那一切是残忍的,尤其甄铭当年也在场。杜秋娘覆着脸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是怕自己破誓,而是无法面对那个错!

  “不!珞江,不要逼我说出来,你不会想要听的!”

  “当年你敢做,为什么没胆子说?”曲珞江忿怒焦急地瞪着她。

  “为了你,春玉忍辱吞声地苦撑着,直到生下你后,自缢身亡。”杜秋娘闭上眼,感觉鞭子正随着出口的每个字赤裸裸地刺进灵魂深处。

  松开手,曲珞江避开杜秋娘,连连退了好几步,仿佛她是个浑身肮脏的毒物。

  母亲原来是那样死的!带着屈辱,绝望地离开这个世界!

  最让她痛的那一部分,并不是母亲的自缢,而是被身边亲人出卖的滋味!

  所以师父才会告诉她,一旦被感情掌握,人就变成了最无用的废物。

  她突然抬起手,想在顷刻间凝聚一身的功力,好一掌劈死杜秋娘;也许她还没有这么强的能耐,但至少她可以让杜秋娘变成个废人,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地活着。比起她娘的下场,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曲珞江始终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忿恨的瞪视着杜秋娘,任胸膛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着。泪花在眼眶打转着,尖锐地刺着她汩汩冒血的心。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末了还得吞下这般的苦!

  “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你跟师父,跟曲承恩都是一样的!”

  “珞江,你可以骂我,但不要这样说你师父!他爱你的。”

  “不!你们都不爱我!”曲珞江收住眼泪,突然发狂地叫起来:“你们只爱自己!你们都只想到自己!师父只是藉我的手来毁灭曲家、毁灭你而已!十六年了,他教了我整整十六年,我的生命、我的感情,都被他教得彻彻底底。很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你说过的、师父说过的,以及我亲耳听到的;曾经没有怀疑过的,全被颠覆得乱七八糟。这总结一切,这全部的罪魁祸首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你为了一己之私抛弃师父、逼死我娘,你甚至知道那陈阿文就是我亲爹,却恶意地不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爱我?凭什么?”

  “你师父不是这样的人!珞江,我知道他的心,他是为你好,才……”

  “是为了他自己好吧!为了达到报复你的目的,我变成了工具,说什么保护我,都是假的!”

  “珞江……”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想他?跟以前一样,尊他敬他?哈!”曲珞江整张脸都扭曲了,她尖锐地嚷起来。除了狄无谦,从小到大,她身边居然没有一件事情是干净的!她一直敬若父亲的师父,她同情又卑视的杜秋娘,这一切都令她觉得恶心无比!

  “要是可以,我真想吐他一口水……”

  杜秋娘一耳光扫掉她还想出口的恶言。

  “任谁你都可以怀疑怨恨,但不要是甄铭。他够可怜的了,求求你……”杜秋娘崩溃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那瞬间,曲珞江突然明白了。杜秋娘仍深爱着师父,对过去的种种,她早就后悔了,但随着她知道的真相,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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