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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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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而不管!对于我们,根本没有分离,没有永别,只有他充满阳光的吻,只有他抱起我的手臂!生死契阔,已经不存在!

我的身心彻底松弛了,卸去了一切披覆的盔甲,可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害我。我的心鲜活如婴儿,面对未来,充满了欣喜和力量。没有悬崖,没有沼泽,审言的爱会托起我,我面前的一切,都是坦途!我对他的爱会让我感觉到他的爱,我的爱不会让我心碎,不会让我心死,只会让我坚强。我有了所向无敌的勇气,因为我有了不能动摇的信念:审言将与我相伴一生,我再不会孤独忧伤!

俯身,我把脸贴在谢审言的面颊旁,轻轻地说:“审言,我终于明白了,你不会离开我,就是我说了再见,你也不会走开!你的心和我的心是一样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信你了。”

他的手在我手中极轻地一动。

起死

后面的两天,我成了全府中除谢审言外最安静的人。大家看过我那日的整日哭泣,接着变成了后面两日的少语,都以为我失了心神。

我总拉着谢审言的手看着他,不和别人答言。只有没人在旁边时,我会和他说些话,讲我们过去谈过或经历的事情。有时我会流几滴泪,但基本不再痛哭。

谢审言始终昏迷,时有高烧。皇上派来的御医看过了谢审言,都摇头而去,但哥哥根本没有放弃之意。他白天在谢审言身边,喂药,换药,多次行针,遍扎谢审言的四肢身体。他有时会随口说些穴位,什么种种要穴,固护精元,强心振气之用。像是在给我听,可我知道他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夜里,我守在床边,哥哥每一两个时辰就来看顾一次,亲自为谢审言换洗。

哥哥每日沐浴三遍,说是为了便于清洗,他把头发剪到了肩膀处,头顶上的发髻格外小。在这里,男子讲究蓄发,不蓄发者被视为轻贱。我明白这是哥哥在表达他的决心。他平常不多言语,可有时会口气急躁,我在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有一次,哥哥除去谢审言的胸前绷带,将谢审言侧卧,让我扶住谢审言的肩膀,让冬儿给他端着针盘,他要刺谢审言的后背。谢审言肩上的伤口还算好,他贯穿了胸膛的伤口有些溃疡了,我知道一旦发炎,感染心脏,就是……也许哥哥有了同样的想法,他坐在床边握着针的手,微微发抖,好久不能下针。我半痴呆地说道:“哥哥,没关系。”他看我,低声说:“有关系。”我淡然地说:“哥哥,没有死亡。”哥哥看我的眼神是在说我疯了,他闭眼深深呼吸了一下,说道:“我不管。我是郎中,一定能护住他。”说完他睁了眼,手不抖了,沿着谢审言的脊椎,连扎入了二十多只针。

谢御史每日数次来看谢审言,那个老仆人也来。谢御史总是先盯着谢审言看一阵,接着对我恶言恶语几句,不外乎我克了谢审言以及实在没有情意之类的话。我听了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只是想到他以前这样骂过年仅十岁的谢审言,心中难受些。那个老仆人必是一场哭泣,但对我也是没有好脸色。我不在乎,别人都在乎。杏花和冬儿在旁听着,再看我的样子,每每都流泪,哥哥皱眉。有时爹在场,自然会为我申辩,但谢御史根本不给面子,说我是他家的媳妇,自然该受他的教训。

爹和丽娘他们单来时,丽娘就会哭,爹会长吁短叹。钱眼和他的爹也每天来,钱眼一句笑话都不说了,神情沉郁。他的爹会把手轻放在谢审言的胸前,给他度些真气。他的爹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有一次哥哥要道谢,他一摆手,森严之气顿现,让我想起他那拍飞了贾功唯的那掌,哥哥没再言语。钱眼等他爹出去后,低声对哥哥说他的爹十分负疚,只晚了两三步,就让谢审言受了重伤。他还成了我的长辈,被爹摁着,婚礼上受了我的扣拜。谢审言如果出了事,他爹觉得自己误了谢审言一条命,欠了我的谢意。

我有时想来,钱眼的爹会武是应该的事。那次在崖边,钱眼说他有个厉害的师傅。他从小讨饭,没讲过有什么拜师学艺的事情,那个师傅自然是他的父亲。只是我们都被他父亲的那副谦卑的乞丐样子所惑,没人往那里想。既然他的父亲装成那个样子,定是有隐衷,所以虽然他露了武艺,我们都不明提。

谢审言进入弥留的时刻是一个夜晚。我是个外行,都看出不对。他的脸色已经没有了任何光泽,嘴唇几乎是黑紫色。他的呼吸很慢,出气多,进气少。哥哥已经喂了药,把他的全身,包括头部都扎上了针,他号着谢审言的一只手的脉搏,我拉着谢审言的另一只手,只觉得那手格外的的凉。

哥哥低声说:“请大家都来吧。”冬儿哭着出去了,杏花在屋中抽泣不已。我却没有哭,紧握了谢审言的手,仔细看他的脸,想到在以后的千万个日夜里,我会多么向往这个时刻!我还能拉着他的手,看着他!

一会儿,爹和丽娘,谢御史,钱眼父子都来了,在谢御史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对着谢审言的头部,爹坐在了他的旁边,丽娘坐在了我身边,低声哭。

谢审言的呼吸更加慢了,有几次,他呼出一口气,停了好久没有吸气。我以为他呼吸停止了,他却又吸了一口气。我才深切体会了人们所说生死不过是一口气的意思。就这么一口气,他吸了,就是活着,他不吸,就是死去。

谢御史突然出声:“你这个贱人!没干下好事!为人不检!惹是生非!……”我反应过来,明白他在骂我,但我没有抬头看他,只依然盯着谢审言。这么可贵的时刻,我不能浪费在看谢御史上面,

爹出声打断:“谢大人,小女心中也不好受……”

谢御史骂道:“什么不好受,她都没有哭!大概现在就想着怎么去嫁给别人了吧?!把我家审言克死了,再去'。xsz123。奇‘书‘网'克别人!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种人!心里装着多少害人的主意!满肚子男盗女娼!肮脏!我家审言倒了霉,碰上了你……”他今天是大发作了。

我紧握着谢审言的手,没说话。此时是我能握着他的手的时候,不是我对付谢御史的时候。

谢御史继续:“什么东西!你使尽浑身解数,就要得到我家审言。是没人要了吧?!你怎么不嫁给那个贾疯子?!克死了他,也算你做了件好事!你上次怎么没死?!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爹实在忍不住了:“谢大人,小女并非如……”

谢御史根本不容爹说完:“你闭嘴!你纵容她为恶,如今还有脸说并非?!你敢说她没对审言干过那些发指之事?!你对天发誓?敢说吗?!”

爹结巴了:“那是,以前……”

谢御史冷笑:“什么以前!没有以前!干过,就是干过了!我们后面有日子,我定让你偿还!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害死了他!……”

也许是我的幻觉,谢审言的吸气比以前频繁了些,我微转目看哥哥,他也正看着我,我收了目光,重新盯着谢审言脸,的确,他的呼吸连续了。

哥哥突然开口:“谢大人,您要如何让我的妹妹偿还呢?”

谢御史恶笑:“我以前就说过,我府缺了刷马桶的下奴!审言在你府当过下奴,她自然该……”

爹又出声:“谢大人,你怎么能如此待我女……”

谢御史打断:“她是我家媳妇,谢家有家规家法,不像你董家,养出如此恶女!”

哥哥叹息道:“爹,妹妹命苦,大概难逃这样悲惨的一生……”

爹脱口而出:“清儿!你怎能这么说……”

哥哥又道:“爹,妹妹毕竟嫁人了,是他谢家的人了。”丽娘冬儿杏花都大哭出声。

谢御史恨道:“说她是我谢家人,真是羞耻!如果我那天不是乱了方寸,岂容她嫁进来!现在她进来了,就别怨命苦!日后让她好好学学谢家的规矩!”

谢审言的脸上现出一抹生气,非常隐约,但绝对不同于他方才的死气。

钱眼看懂了,问道:“知音,如果你公爹让你洗马桶,你怎么办?”

我叹息了一下,盯着谢审言的脸慢慢说道:“马桶我是不会洗的,大不了,让他打死我就是了。”

大家吸了口冷气,谢审言的眉头极微地动了一下,谢御史的声音:“你会说话了!装了两天哑巴。我家自有家法……”

丽娘急了:“你……”

爹立刻拦住:“我们护得她一时,护不得她一世,她是谢家人了,只好任她死活……”

爹也看出来了!只有谢御史还在闹:“她死了也进不了我家祖坟!”

门一开,李伯的声音:“老爷,大公子,神医到了!”哥哥带了哭腔的声音:“师叔!您可来了!”

我不由得抬头,见门口看走进来一位一身灰布衣裙的女子,眉目秀丽夺人,可神色极为冷漠,虽是未婚发式,但年纪当是三十来岁了。她身后跟着李伯。

她一言不发,到了哥哥身边,劈手夺了谢审言的手腕号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了一小瓶药,递给哥哥,说道:“只给一小勺,十滴左右。给我准备澡水!半个时辰内,人都出去!”

哥哥忙应道:“是!师叔!谢谢师叔!”还是一副哭腔。

那个女子叱了一声:“当初让你多学几年,你急着要回家,现在哭哭啼啼了,笨蛋!”

哥哥低头说:“是!师叔!”

那个女子转身往外走,冬儿跟着她说:“神医师叔,我来带你去沐浴……”

哥哥等那个女子出了门,拿了小勺用针刺的方式给谢审言喂了药,才缓了口气。抬头对李伯说:“谢谢李伯。可是难请?”

李伯苦笑:“倒不太难,你师傅看了你的血书,就给了药,你师叔看了,就马上动身了。只是一路上,骂了你上百句‘笨蛋’……”

哥哥叹息道:“的确,我没有治外伤的天赋,令师叔十分鄙夷。请大家快快离开,我师叔言出如令,回来若见有人……”

谢御史出声道:“她是何种女子,如此放肆?”

爹站起身:“谢大人,请随我来吧。”

谢御史还在说:“我看她不知礼仪,鄙俗不堪……”爹搀着他出去了。

大家纷纷走了,只剩下哥哥和我,我还拉着谢审言的手,哥哥犹豫地说:“师叔从不喜外人看她操作,妹妹还是等在外面。”

不理大家两天了,我突然觉得对不住大家,想和哥哥说话了,说道:“哥哥,如果碰伤口,她的工具都要煮过消毒,手也要干净……”

哥哥看着我快速点头,说:“我会告诉师叔。她有自制的外伤药膏,涂上就能去毒消炎,我过去曾亲见她为别人治伤,百医百愈。”

我还想接着说,就问道:“你师傅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师叔如何称呼?”

哥哥叹了口气:“我师家是张仲景之后。”

我讶道:“医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

哥哥点头,我说:“一代医术奇人。‘坐堂’之称始于此人。”

哥哥说:“因为他每逢初一十五就大开衙门,坐在大堂,让平民百姓入内,他为大家诊治。”

我说道:“他擅长药剂针灸,难怪哥哥你如此精通。”

哥哥看了我许久,眼中有明显的喜悦,他说道:“我师傅兄妹二人,师傅承继了家中祖传医术,我师叔因是女子,幼时家里以传媳不传女之训不传她。可我师叔天资聪颖过人,知道我师傅擅长内医,另辟蹊径,自学外医,从小就解剖各种动物,为家人所厌。她及笄之时,言说只愿嫁入医者之家,与日后夫君同参医术。定了一家亲事,半年后,那家的公子就因病死去。又定了一家,方要过门,那家公子又过世。从此我师叔成了克夫之女,再无人敢上门提亲。我师傅说服了家中长者,开始授我师叔医术,但我师叔对外医的偏好始终未改,她年少时,曾女扮男装,亲历沙场,为将士疗伤。只是因为她是女子,不便出外长期走动。所以一直在家乡附近行医。人都说她有起死回生之术。”

我点了头,对哥哥说:“如果……”

哥哥马上说:“我一定立即叫妹妹进来……”

正说着,那个张神医进来,换了一身冬儿的浅紫色衣裙,看着媚丽,但脸色吓人。手里提了一个尺见方的皮匣,她看也不看我,说道:“出去!”

我说道:“多谢……”

她打断:“出去!”说着已到了谢审言床边,打开了皮匣,匣壁里嵌着各种闪亮的小巧刀剪,我说道:“神医,那些都该煮过消毒……”

她看我,眼神凌凛如刀,哥哥忙说:“师叔,的确应该,我外面就备有滚水……”

张神医转眼看着哥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哥哥马上起身出去了,她坐下给谢审言号脉,我也看着谢审言,屋里静静的。哥哥进来,搬了火盆,后面李伯端着冒着热气的滚水锅,放在了床边。李伯马上离开了,我还想再看看谢审言,就听那张神医的冷冷的声音:“如果我还得再说一次,我就下狠手,疼死他!”我立刻跳下床,出了门。

我坐在外厅,丽娘杏花冬儿和李伯钱眼都陪着我。夜深了,谁也不说话。有时哥哥会出来,换热水,要冬儿去给他拿药拿东西。近三个时辰,到了凌晨时分,张神医提着匣子出来了,看了我们大家一眼,我们一个个态度顺从的样子,连钱眼也不敢有犯上的神色。她冷淡地说:“他身上七处剑伤,其中三处重伤,一处致命,活到现在,真是罕见!”

我想起他们说,那夜三更时分,谢审言一路骑马奔到府门,说是想见我,就匆匆下马跑进来。他在这里已经住了这么久,夜也已经深了,仆人们就没有声张。他多处剑伤,想来他到了我的门前,和那些守在外面的黑衣人遭遇,从伤亡看,对方至少有四人。他赤手相搏地闯了进来,根本没有存避让之心。他也知道钱眼就在附近,但没有等待片刻……

张神医接着说:“可见他必有放不下的事。我已尽力了,后面的,你们以前谁让他惦记着了,现在最好让他再多操点心!”

李伯说道:“我已为你安排了客房。”说完开了房门,张神医当仁不让地出去了,李伯跟在后面。

我叹息道:“快天亮了,你们也回去吧。”他们都看着我,杏花说道:“小姐,你对我们开口了。”

我看着她说:“对不起……”

杏花忙说:“不不,我们是担心你……”

钱眼打断说:“神医来了,知音自然就开口了。这神医厉害!与我不相上下了。”

杏花骂道:“你还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钱眼低声说:“娘子,高人都是通着的,所谓融会贯通者也……”

杏花说:“什么者也?!胡说……你先回家,我还要帮助小姐……”

杏花冬儿都和我进了门,哥哥正在收拾清理。他已经换了床褥,地上的床单血迹斑斑。杏花马上弯腰抱起了东西出去,我立刻奔过去看谢审言,他的脸色依然黯然,但呼吸还算均匀。哥哥低声说:“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个昼夜,师叔的药就发挥作用了。”我点头说:“早上让谢御史来看他吧。”哥哥看着我叹道:“好吧。”

我洗漱后,躺下,拉着谢审言的手,天渐亮了。我看着他的侧脸,不想睡觉,可不知不觉中,还是瞌睡了过去。梦见谢审言和我手拉着手,在黄昏的小径上散步,我们每迈一步,路边就绽放出一片鲜艳的花朵,彩蝶纷飞。我向他笑着,说着些我记不起的话。他不说话,看着我,那唇边的弧线,似是在笑,我忍不住吻了他……到醒来,我还在笑。

用了早餐后,哥哥就让李伯把谢御史请来了。谢御史一来,自然又开始那老一套,但现在他的每一句骂我的话,我都觉得是让谢审言坚持下去的良药。所以唯恐他不骂下去,他骂得越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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