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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夜来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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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半掩的门,抬眼就看到一紫衣男子坐于桌畔,面貌俊逸,气度不凡,一手执着瓷杯令一手正缓缓往其中注满茶水。

  “苏小姐可对在下有些印象?”那漂亮的眼睛半眯着,莫名就含了点调侃的意味。

  锦夜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淡淡道:“我们之前见过么?”

  “见过,当然见过!”迟玥恒故作心痛状:“在下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虽说就只有一面之缘,但被苏小姐这样忽视,依然是大伤自尊啊。”

  锦夜不语,眼前这人眉宇间盈满贵气,虽说语调听来略有轻浮,但站于人群中怎么都是鹤立鸡群的画面,照道理若之前真遇到过他,她不可能会完全没有印象。

  迟玥恒浅浅抿一口茶,叹气道:“看来你那晚只注意到了严相,眼中再无第二人存在了。”

  此言一出,锦夜倏然陷入惊愕间,静下心来时那晚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在她被辟岐拖出去的时候依稀间似乎听到有人喊过某个称呼。

  “九王爷!”她猛然站起。

  “在下总算在苏小姐的心里还占了一席之地。”迟玥恒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不过在外头你还是唤我迟公子好了,切莫太过高调,以免早来横祸。”

  锦夜瞪圆了眼,怎么都觉得荒谬,堂堂大迟的王爷找她做什么?心里如是想,嘴上也脱口而出:“九王爷有何贵干,莫不是千里迢迢来找我喝一杯茶的吧?”

  迟玥恒摸了摸下巴,但笑不语。

  锦夜凉凉道:“若是王爷想这么一直干坐着直到天色暗沉,小女子就不奉陪了。”起身欲走。

  迟玥恒倏然大笑:“你果然同我想的一般有趣,难得难得。”他边笑边摇头,那眸中的神采却是愈加清明。直到好一阵子才止住笑意,靠着椅背道:“苏小姐,我是专程来同你商量婚事的。”

  锦夜惊呼:“婚事?谁的婚事?”

  “你和严子湛的婚事。”

情敌滋生,错综复杂

  午后,正是闲暇好时光。

  宋府北苑,风景独好,宋汀月倚在凉椅上,葱色裙摆曳了一地,杏眼半阖,唇角微抿。本该是安逸悠闲的画面,仔细一瞧,却又有几分不对劲,其紧皱的眉头意外突兀,难掩心事重重的征兆。

  半晌,静谧环境被由远而近的匆匆脚步声所破坏,少年的嗓带着特有的喜悦,不期而至:“阿姐,阿姐!”

  宋汀月睁眸,半坐起身子,瞅一眼满头大汗的弟弟,轻声道:“这么大人了,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先把汗擦擦吧。”她递过绢帕,拧眉道:“方才派人过去寻你,才知道你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门,怎的如此开心,又去寻那春晚姑娘了?”

  宋景贤撇撇唇:“阿姐你又冤枉我,我就不能为了别的事儿开心么。”语罢,他自袖口摸出一个小锦盒来,献宝似的捧在手上。

  宋汀月挑眉,难掩意外:“花宝斋的饰物?”

  “这玉簪别名挽碧,阿姐,这可是我砸了大价钱才从那冥顽不灵的大当家手里给买下来的。”宋景贤笑嘻嘻的打开盒盖,里头铺着暗红色绸缎,通体半透明的簪子泛着碧绿,簪饰是雕工繁复的花瓣流苏,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映在其上,呈现点点光斑。

  宋汀月愣住,虽生在大富人家,但这般奢贵又不缺灵气的头饰还真未见过多少,女子素来心系于打扮之物,她自然也不例外。当下就心花怒放,摊在手心细细的欣赏,一边还不忘夸一夸那得意的小子:“景贤,算你有几分心思。”

  宋景贤笑了笑,忽而从她手中抽去挽碧:“阿姐,我帮你戴上。”他绕到她身后,跃跃欲试:“我还从未帮女子簪过发呢。”

  既是自己弟弟,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宋汀月也由着他,只是等了好半晌都未见动静,不由得转过头去道:“怎么了?”

  宋景贤将簪子重新放入盒中,塞到她怀里,笑得贼兮兮:“忽然觉得这个差事儿得交给姐夫做才行。”

  “什么姐夫,又在胡言乱语。”她瞪他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

  宋景贤拉长语调:“阿姐,圣旨都送到我们府上了,难不成你还没做好准备?”他挤眉弄眼:“老天必然也看到了阿姐对严相的一片痴情,所谓天赐良缘金童玉女,说的可不是你们两个么?”

  宋汀月粉颊染上淡淡红晕,眸含秋水,少女怀春,心意再难掩藏。即便身边是朝夕相对的的亲人,被说中了心思,依然羞涩不已:“我……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爹那日早朝回来后,已有碎嘴的奴仆们提到了指婚一事,她在听到这消息之后,久久都沉浸在狂喜中。夜不能寐,念及那个一身傲骨又风采翩然的少年很快就要成为她的夫婿,几乎不敢置信,爹与他积怨颇深,若不是皇帝这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怕是此生不会有交集,孰料幸运依然凭空降临……只不过,在巨大的欣喜背后,仍是有一个心结,令她隐隐之中有些不安。

  “阿姐,发什么呆呢?”宋景贤伸长手轻轻推了推姐姐。

  宋汀月犹豫片刻,闷闷的道:“不知道为什么,爹还未同我提起过这件事儿。”

  “还没提?圣旨上说是这月底就得完婚啊,数数日子也只余下十来日,准备嫁妆,还有嫁衣,都得耗上许多时间,爹为何……”愈说愈轻,他瞅着眼前惴惴不安的女子,倏然拉起她的手:“走,阿姐。”

  宋汀月惊讶:“去哪里?”

  “去找爹问一问。”宋景贤拉起她就走,口气不悦道:“我就不明白了,他天天国事国事,可就没真正关心过我们两姐弟,眼下连你的终生大事都只字不提……”

  “景贤!”宋汀月面色一沉。

  宋景贤无奈:“你还要帮他说话。”顿了顿,又叹口气道:“算了,若是你不想去问我替你去就是了。”

  宋汀月拍拍他的肩,安抚道:“行了,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不然……我还是去一下爹的书房吧。”为了日后的幸福偶尔任意一次,不为过吧?

  “我陪你去。”他一脸执着。

  “不,你前些日子才被罚关禁闭,等得爹气消了再出现吧,这些天你就稍微安分些。”宋汀月没好气的拿指尖戳了下对方的额头。

  宋景贤干笑,摆了摆手:“阿姐,我在这儿等你,有消息了就回来。”

  宋汀月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锦夜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捧香茗,温婉容颜在袅袅上升的水汽里有些模糊,那双眼却是漆黑如墨,若有所思的盯着背对她的高大男人。

  “苏小姐,你考虑的如何?”宋正青转过身,锐眸隐含着试探。

  锦夜微笑,果然被那吊儿郎当的九王爷给预料到了,不过半日功夫,宋家的主人就找上了自己。眼下她大约便知晓了这前因后果,说来也挺可笑,一个让她做细作暗自出卖严子湛的消息,而另一个呢,怕是担心宝贝女儿嫁过去受苦,所以想让她提前认祖归宗么?

  “苏小姐。”见其不回答,宋正青又催促了道:“是否有难处?”

  难处?突如其来的就说要让她嫁人,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

  锦夜略低下头,掩住嘴角弯起的讥诮弧度,淡淡道:“可是若真要成婚,那也该是如宋大人的千金不是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您的女儿是哪一位,临时被掉了包可不太好。”

  宋正青松口气道:“这个你就无须担心了,我自有法子。”圣旨上只说是宋府的千金,可并未指名道姓,只需让苏锦夜改用宋姓,那么宋府的大小姐嫁给严子湛,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落不下话柄。

  只是……有些对不起姐姐罢了。

  想起那张记忆里那张秀丽又温柔的脸孔,他神色一黯,硬生生压下愧疚感,沉声道:“若你嫁了,我就会照顾好你爹。”

  锦夜倏然握紧了椅子扶手,口气一紧:“宋大人此话何意?”

  宋正青慢慢道:“苏小姐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

  锦夜心凉了半截,拿她最亲的人来威胁,的确是最有效直接的方法。只不过她先前小觑了他,万万没有料到其心狠的程度会是这般决绝,一直在赌他对母亲的愧疚和感情,但如今想来,确是她太过太真了。

  总而言之,她没有任何筹码来同他谈,反而被他牢牢抓住了软肋,不战而败,已经技无可施。

  缓缓的松开手,锦夜站起身来,轻声道:“就照您的意思吧。”

  宋正青点点头:“很好,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今后世上只有宋家大小姐宋锦夜,再无其他身份的你。”

  锦夜沉默不语,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了又松。

  “其实你无需感到不自在。”宋正青略一沉吟,就决定说出那段尘封的往事:“你重回宋府也是无可厚非,你娘其实是……”

  “舅舅,这个故事我听了很多遍了。”锦夜出声打断,她喊这声舅舅的语调控制的极为微妙,掐好是埋怨和辛酸的情绪同时还夹杂了点儿失望和委屈,足以激起对方的愧疚。

  果不其然,宋正青沉稳的嗓调都开始颤抖:“你叫我什么?”

  “舅舅。”锦夜细声细气的道:“我听娘说过很多你的事情,但是过去太久,有些细节我也不记得了,但是之前未见过你的时候,我便能大约描摹出你的样子,印象中你正如眼前一般,是爽朗英武的好男子,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很是庆幸有这样一个娘系血亲。”

  言下之意,如今印象大打了折扣。

  听完她的话,宋正青这会儿情绪起伏不定,喜的是姐姐从未怨恨过他,甚至还常常在女儿面前提起自己,悲的是亲人见面,却要不得不利用对方……他百感交集,又是自责又是矛盾,一时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锦夜微微别开头,改回原来的称谓:“宋大人,我先回去了。”如今用了这一招苦情计,就算不能退婚,好歹也让他的愧疚感加深,之后自己若是有什么要求也能更容易被接受。

  宋正青盯着她的背影,见其正欲伸手推开门,赶忙唤道:“等等。”

  锦夜驻足,静待下文。

  原本想留她吃个晚膳,琢磨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宋正青摇摇头,低声道:“你放心,嫁妆和送亲队伍,我会替你办得风光,绝不会委屈了你,只不过……”他欲言又止,想了想才说出口:“你爹届时不能坐于高堂位,若是他愿意来的话,我可以安排其坐……汀月?”

  门忽然被用力推开,那艳若桃花的脸庞此刻盛满了委屈,美眸里盈着泪水,不可置信和绝望同时在宋汀月面上出现。

  “爹,要嫁给严子湛的不是我么?我才是宋家的小姐啊!”她浑身发抖,冲着父亲大喊。

  宋正青神色一冷:“回房去,莫要失了风度。”

  “什么风度,什么礼仪,我要来有什么用!”宋汀月狼狈的抬手抹去眼泪,指着锦夜道:“你怎么能让她代替我,圣旨上明明要赐婚的对象是我,爹,你这是抗旨……”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锦夜退至一边,既然如此,她就留下来欣赏这一出戏好了,反正就当是给她的补偿了。

  宋正青厉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马上给我回房去!”

  “你不同我解释清楚我就不会回去。”宋汀月咬牙,白皙皮肤上是触目惊心的红印子,她捂着脸站在原地,我见犹怜。

  宋正青烦躁的踱步,瞥见一旁的锦夜,便又对着女儿道:“她是你姐姐,是你姑妈的女儿。”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宋汀月失了理智,仪态全无:“要嫁给严子湛的人是我,宋家小姐只有我一人,随随便便来的野种也妄图夺我的位置……”

  “住口!”宋正青再也听不下去,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房间了做了什么好事儿,这些年你收集那人的画像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真让你嫁过去还得了。”

  宋汀月很快就听清了父亲的话外意,心一急就跪下,扯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爹,我是您的女儿,我嫁过去,心也是向着宋家,您所担心的事儿绝对不会发生。”

  锦夜挑眉,原来是担心胳膊肘子朝外拐,这宋正青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缜密。

  “来人,把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半步房门。”他按着额心,等了半刻不见佣人,才想起之前为了怕走漏风声刻意支远了她们,心烦意乱之际又听到倔强话语——

  “爹,你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宋正青拂袖:“混账,你要跪就随你。苏小姐,我送你出门。”

  锦夜礼貌颔首,扭头对上宋汀月极为怨恨的眼神,暗自叹口气,首辅大人可是活生生让她被当成他人的情敌了……

十里红妆,嫁做人妇

  八月末,这闷热的夏日天气仿佛一宿间就烟消云散,凉意怡人,满城安逸。相对于这温和的气候来说,京城近来的氛围却是火热得古怪,街坊里四处流传着两件事儿——

  一是名门望户的宋家寻回了当年遗落在外的大小姐,前些天认祖归宗的祭典办得人尽皆知,传闻此女虽貌不惊人但气韵优雅,颇有当年老夫人的风采,但其究竟是何面貌就不得而知了。

  二则是喜怒无常的少年宰相严子湛要娶亲了,这可谓破天荒的喜事儿,严相生性冷傲常人难以亲近,整个大迟都知晓他曾经的华丽事迹。例如曾经心血来潮巡查户部时泼了尚书一脑袋的滚烫茶水,又例如朝堂之上当众给皇帝难堪……

  总而言之,此人实乃本国第一难伺候的主儿,偏生还长了那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寻常女子见第一眼必然倾心,待到相处半刻后恐怕无一不落荒而逃。

  “他真有那么吓人?”皮肤黝黑的青年面带怀疑,转头朝同伴问道:“照赵兄的说法,他不就成了洪水猛兽了么?”

  一旁站着的男子耸耸肩:“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但既然那么多人都在传,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他眯着小眼睛,忽而压低嗓音道:“梁弟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方才告诉你的两件大事儿其实是有所关联的。”

  青年被他故作神秘的口吻给吓到,连忙凑过头去:“小弟愿闻其详。”

  男子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忽而就有小个子少年窜入二人间,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喂!我说两位客人,你们到底还要磨蹭多久,若是要当物品,麻烦快一些,若是不当,就不要站在店铺前面阻碍我们做生意。”

  “十月,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快些道歉。”柜台后的布帘被拉开,笑意盈盈的紫衣公子执扇而立,眉目慵懒,风姿天成。

  少年不甘的扁扁嘴:“十月唐突,请见谅。”

  青年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梁某确是要典当物品,但一时和我这位赵兄详谈甚欢,便忘了来贵铺的原意。”语罢从腰间袋子里取出一物,放于柜面上。

  迟玥恒粗粗扫了一眼那枚质地浑浊的玉佩,扇柄一敲:“二十两。”

  “二十两!”青年惊呼,他倒是全然没想到这个破玉会值如此价钱,当下喜笑颜开,握着同伴的手诚挚道:“谢谢赵兄,你真是带小弟来了个好当铺。”

  十月嘟囔:“还不如谢我家公子来得实在。”每逢有碎嘴的客人来,主子总是先哄得他们开心,也不知究竟图的是什么,真真叫人费解……

  迟玥恒挑眉:“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后边拿些银子过来。”他单手撑着柜面,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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