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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夜来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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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玥恒挑眉:“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后边拿些银子过来。”他单手撑着柜面,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微笑道:“二位不妨继续说下去。”

  男人一愣:“说什么?”

  迟玥恒笑笑:“既是如此也不勉强,不过这玉佩能当的银子……我看就半钱铜币吧。”

  青年心急:“方才还二十两,怎么如今就半钱了呢!”

  “梁弟稍安勿躁。”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认真道:“之前被那小伙计打断了思路,也不知道说到哪儿了,并非刻意保密,还望掌柜你莫要介意。”

  青年提醒:“赵兄是不是说到那两件事儿之间互有关联?”

  男人面有尴尬,看这俊美的公子哥儿出手阔绰,怕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嗣,所谓权势财富三分亲,怕就怕其与皇亲国戚有些关系,自己背地里说些风言风语万一落下了把柄可就糟了,本意装傻糊弄过去,孰料……

  他苦笑了一下:“梁弟好记性,我果然是老了,大不如从前。”

  一来一去几句对白,迟玥恒大约就摸清了这面前二人的心思,立马换上无害笑容热切开口:“我明白这位客人在顾忌些什么,你放心,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听听流言罢了。”

  男人犹豫半刻,硬着头皮道:“哈哈,我听来的消息是说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宋家大小姐要顶替原来的首辅之女嫁给宰相。”

  “这都可以?”青年插嘴:“赵兄不是说是皇帝老子指的婚么?临时换人都能?”

  迟玥恒探出脑袋,展开纸扇,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不瞒你们说,我有一个远房表亲在相府当差,他告诉了我一些隐情,本来说出去是要有性命之忧的,但我忽而觉得与二位甚是有缘……”

  “公子。”十月小跑步的过来,老远就打断了主子的说话,急匆匆地停住将银子塞入青年手里,迅速道:“欢迎二位下次再来。”送客之意很是明显。

  迟玥恒也不理会小厮,一把搂住青年和男人的肩,三人并肩朝外走。

  “掌柜的是要说什么?”

  “严相和那宋府新来的小姐本就是郎情妾意私定终生,特地求了朝中英明神武的九王爷帮忙,才会有这道赐婚的圣旨,而首辅大人和皇帝也是知情的,所以并不存在顶替出嫁这个荒谬的想法。”

  “噢——原来如此,还是掌柜你消息来源可靠啊,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哪里哪里。”

  二人背影渐渐远去,迟玥恒回过头,笑意满面,甚好,不过二十两,就能让京城重新换上新的流言蜚语,同时又狠狠夸了一把自己,一石二鸟。

  “公子,您又造谣。”十月气鼓鼓。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污蔑本王造谣。”迟玥恒板起脸孔,半晌又笑出声:“每次我一觉得胸闷难耐时就放出些笑料来,也为这京城添点儿新意。”

  十月摇摇头:“公子每次都是胡乱编严相的糗事。”

  迟玥恒不以为意:“反正那冷冰冰的家伙也不会介意。”

  “王爷。”青衣侍卫不期而至。

  迟玥恒皱眉:“不是早就说了这一个月对外放出风声说本王人在关外么,你大白天的来找本王,是要害本王被揭穿么。”他微微恼怒,瞪着那表情木然的下属,一字一顿:“还不快滚进来。”

  侍卫迅速跃过柜台,自怀里掏出信笺:“严相派人送来的。”

  迟玥恒怔住,走入内室打开那薄薄的纸,上头只有寥寥数语,笔迹虽是熟悉的字眼,可每一个字结束时都因着用力过度而略显潦草,可以窥见写信之人当时的心情。

  “公子,笔。”十月递上狼毫,在一旁磨着墨。

  迟玥恒微一沉吟,就挥下几笔,继而重新装入竹筒里交给侍卫:“送去相府。”

  十月好奇道:“公子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迟玥恒大笑:“不,我完全不担心严相会悔婚,抗旨代价太大,以他性格,决计不会为了死对头的女儿自毁前程。”转身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他陷入些许遗憾情绪里,哎,不知后日的婚宴是怎生的惊天动地……

  一连几日的暴雨,待得锦夜出嫁的那一日,忽而天色骤晴,连天公都作美。长长的送亲队伍绵延至街尾,一眼望不到头,那红衣挑夫所担着的精致家具,流光溢彩,大至朱金木雕梳妆案,小至霓锦素彩雕花笼,一应俱全,形形□的奢侈物品让街畔看热闹的百姓啧啧称奇,暗自艳羡这一段绝世好姻缘。

  锦夜坐于轿内,背脊挺直,没半刻放松过,自上轿那刻起,便是上了战场,再无回头可能,听着耳畔传来的喧闹,她可以想象外头是何光景。

  十里红妆,八人大轿,京城里最好的百位乐师来吹奏迎亲曲,如此想来,宋正青果然是没有委屈她……

  满目皆是红,锦夜低垂着头,瞅着昨日才染上的红色蔻丹,那颜色鲜艳夺目,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红盖头垂下的流苏随着轿身颠簸在面颊上一蹭一蹭,她耐着性子,忍了一阵终是耐不住,抬手掀了一半。

  少了阻碍视线的东西,眼前豁然开朗。

  她扫过身上那价值不菲的红嫁衣,层层叠叠的共有四件,里头两件均是薄如蝉翼,中间的红娟衫也不知是什么布料,摸上去比丝绸还要滑一些。至于最外头那件外袍,窄腰宽袖,是极为华美的款式,裙摆略长,走动时底部的流云暗纹便会漾开来。

  五彩璎珞富贵圈,代替了原先长命锁的位置,她探手摸了摸,自嘲的笑了笑,本就怀疑那锁在他手中,先前一直在苦恼如何进去相府,眼下倒好,她居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久住于那了。

  想来也确是荒谬,要嫁给见面不过四次的男子,自己素来就厌恶父母之命的婚姻,也幸而爹极为惯着自己,她从来都是坚信自己能寻到意中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时至今日还是要乖乖屈服……

  严子湛,她在心里唤一声他的名字,继而却发现自己竟然能轻而易举便能忆起那人的容貌和声音,甚至连他说话时那惹人发飙的傲慢态度都历历在目。

  这可真不是个好征兆。

  当然,其实最让她烦心的还不止这些。

  她曾赏了他一顿鞭子,曾将蜂蜜燕窝覆于其头上,曾假扮糕点铺老板的远房侄女气得他头痛,,曾与他……在那清筿药池纠缠不清。脸倏然变得滚烫,她恼怒的捶了自己一下,这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轿子前行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霹雳啪啦的爆竹声窜入耳里,锦夜不知是否因为宰相娶亲尤其夸张,那鞭炮足足响到人耐心罄尽才停下,紧接着是喜娘长长的吆喝——

  “新嫁娘出轿……”

  锦夜慌忙把掩耳的手放下来,微一猫腰钻了出去,因着眼睛被红布蒙住,她动作极为缓慢。初晴作为陪嫁丫鬟候在一旁,正要上前搀扶又被喜娘拦住:“且慢,让新娘先踢轿,三下即可。”

  裙摆太长,她当众撩起也不太可能,更头疼的是绣金鞋履上的装饰珍珠勾到了布料,她只得试探着摸索到轿子边上,抓着那上头垂下来的红穗保持平衡,勉勉强强的踢了三脚。

  “来来,新郎官拿着吉祥红绸,牵着新娘走。”

  锦夜心一紧,他也在?下一刻就又暗骂自己的愚笨,他也是成亲双方里的其中一员,怎能不在……手心被塞入绸缎,她刚刚抓住,对方就不耐烦的一扯,她惊呼一声,脚下不幸绊到了轿杆,旋身就跌在了地上。

  红帕飘走,朱钗落地。

  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去搀扶,锦夜从人堆里探出头,只一眼就看到了着一身喜服的严子湛,美眸里蕴着寒意,正一脸阴骛的盯着自己。

  喜娘赶紧捡起红盖头该在表情古怪的新嫁娘头上,连声打圆场:“这一跌跌去晦气,跌的来年红红火火,百子千孙。”

  姚守正满脸惊讶:“少爷,这不是糕饼铺子那个大嗓门的姑娘么?”

夜深人静,洞房花烛

  这场喜宴的氛围着实有些奇怪,场面虽是高朋满座,灯火辉煌,可新郎官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大红喜服原意吉祥,可穿在严子湛身上,没添上半分喜气,反倒映的那张出色面庞愈加冷冽。

  在座大多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到了相府,也不敢造次,端着姿态正襟危坐,夹着长箸闷头就膳,偶尔抬眼瞅一眼厅堂正中墙上挂着的大红喜字,继而轻声向身边同僚嘟囔几句。

  姚守义跟在自家少爷身后,手执一玉壶,替在座的人斟满酒水,一边还不忘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少爷不能喝酒,老奴斗胆,替少爷代喝三杯,还望各位大人尽兴,今晚务必不醉不归。”语罢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少年宰相有两怪癖,滴酒不沾,无甜不欢。于是权衡之下,也没有人敢逼着其喝酒,于是连声道:“无妨无妨,恭喜严相抱得美人归,自此夫妻和乐,百年好合。”

  姚守义心里咯噔一下,转头一看,果然严子湛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大迟成亲之宴,有这么一习俗,新郎敬酒,必定身份最高贵的宾客排在最后,而照礼数来,新郎得当着最后一位贵客的面喝完半坛子酒,剩下的则搬入洞房,同新娘共饮。

  这不,耐心欠佳的某些人已经开始抱怨了——“严相怎么还没到朕这边来?”小皇帝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包子脸红嘟嘟,胖手抓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使劲摇晃:“快拿酒来,朕的酒呢!”

  随伺一旁的常喜赶紧上前轻声相劝:“皇上,您不能再喝了。”

  “闭嘴,朕能不能喝轮得到你这奴才决定么!”迟若宸大吼,一把丢掉酒壶,颇为滑稽的爬到桌上,指着底下一干群臣道:“你们天天在朕面前说皇上,万万不可……皇上,此事有欠考虑,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众人傻眼,纷纷谏言:“皇上,保重龙体,保重龙体。”

  呼啦啦就跪下了一大片人,因着动作匆忙仓促有些桌上的碗筷被碰落至地上,一时间碎裂声音不绝于耳。

  惟有严子湛和宋正青二人还站在原地,前者眉心紧皱,后者则大步赶至桌边,不轻不重的道:“皇上,今儿个是严相的大喜日子,您看……”

  “也对,朕要给太傅面子,太傅是朕的老师,朕不能让老师难堪。”迟若宸打了个酒嗝,软趴趴的盘腿坐下来,朝着某个方向招手:“严太傅,来来。”

  严子湛抿了抿唇,朝前迈了几步,淡淡道:“臣在。”

  迟若宸眨巴着眼:“朕都在这儿痛快了了好一阵子儿了,怎么也不见严相喝上一口。”语罢他费力的挪着短腿,想要跳下来。

  “皇上!”常喜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展开双臂将那圆滚滚的人儿抱住,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臣素来不喜酒味,请皇上见谅。”严子湛不着痕迹的在身后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女心领神会,默默撤去仅剩的酒壶。

  本以为不知不觉,孰料迟若宸这厮发起酒疯来的时候偏生敏锐的要命,屁股一撅,顶开贴身太监,转身就是饿虎扑羊:“不要拿我的酒!”这不,急得连尊称都忘了。

  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

  严子湛只觉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头疼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语调微恼:“是谁让皇上喝酒的?”

  “皇上要喝我们也拦不了啊。”宋正青轻笑:“倒是严相你,确有不妥,客人敬你酒,你却都推给管家,于情于理均是不该。”

  严子湛几时被人教训过,本就是心比天高的佼佼者,如今朝政上的死敌竟然当众数落起自己,自然没办法忍气吞声,正欲还以颜色之际,又有人插嘴——

  “宋爱卿怎么还叫太傅严相?”小皇帝喜滋滋的抱着酒瓶子,冲着二人咧嘴一笑:“该改称呼了才是。”

  众人屏息,宋家大小姐嫁入相府,自此严子湛同宋正青的宿敌关系还得添上亲家这一笔,辈分上来说,后者甚至要高出一辈来,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宋正青微微抬高头,笑道:“皇上所言甚是,老臣差点就忘了,还没听严相唤一声舅舅,如今想来,倒是遗憾得很。”

  迟若宸此刻醉意正浓,哪里晓得二人间的暗涌,还在那边瞎嚷嚷:“眼下喊也不迟。”

  严子湛眯着眸,薄唇紧抿,未有开口迹象。

  宋正青面无表情的望向别处,指尖轻敲着桌沿。

  良久,才有二字挤出牙关:“舅舅。”

  宋正青转过头来,满满得意:“贤侄不必多礼,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记得常带锦夜回宋府,我甚是疼爱这失而复得的侄女。”

  严子湛皮笑肉不笑:“一定。”

  迟若宸忽而跳入二人间,抱怨道:“严相你还未敬朕酒呢,莫要光顾着寒暄了。”他抱住严子湛的手臂,仰起圆脸,故作老成:“礼数不可废,严相要喝完半坛子酒才是,你们说对不对?”

  无人应答。

  迟若宸恨恨拍了下桌子:“混账!朕在问你们呢!”

  群臣惶恐:“皇上英明,所言甚是。”

  一众目光都落在了严子湛身上,众人大多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算来他们也被欺压了不少时日,难得有机会见这叱咤风云的宰相大人出糗,岂不妙哉,更何况先前总是听说其滴酒不沾,倒是要好好瞧瞧,他会不会在咽下去的下一瞬立马吐出来。

  “一杯。”严子湛神色未变,镇定道:“只一杯,恳请皇上谅解。”

  迟若宸晃着脑袋,豪气万千:“朕让这里所有的人都陪严相喝上半坛子,至于严相你,就喝上一壶吧。”他指指桌上的酒壶,努力瞪大眼:“君无戏言!”

  众人大惊,这里的酒都是从宫中运过来的百花酿,虽是极品,可后劲十足,莫说半坛子,半壶都足以让人酩酊大醉,他们只不过想凑个热闹瞅瞅罢了,孰料皇上竟然一个不落的全部拖入水……一念及此,个个垮着脸,苦不堪言。

  严子湛叹口气:“上酒吧。”

  酒坛一字排开,封口的红绸被抽去,空气里瞬间布满浓香,群臣们面有菜色,一人抱着一坛,就等皇帝开口。

  迟若宸醉醺醺的靠在常喜身边,抚掌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喝!”

  严子湛犹豫了好一阵子,终是端起酒,凑至唇边。

  姚守义蹙眉道:“少爷,您确定要喝?”少爷他不是不能喝酒,但他喝了酒以后就……哎……

  严子湛颔首,继而目不斜视的灌下三杯,下一刻就对着皇帝拱手:“皇上,请恕臣告辞。”他步履匆匆,刚走了一步又遭人拦住。

  不知哪个大臣喝得神志不清,摆着手指直笑:“严相怎么如此心急啊,是不是担心新娘等不及啊,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酒虫上脑,也就顾不得太多了,一个个七倒八歪,笑得那叫一个暧昧:“严相不必尴尬,大家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迟若宸挤到群臣面前,歪头道:“严相不可以先走,朕还要闹你的洞房。”

  众人嬉闹:“皇上,严相急着抱美娇娘呢。”

  迟若宸扭头询问常喜:“严相真的很心急么?”

  常喜红了脸:“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他是太监,他怎么会知道。

  严子湛的笑已然挂不住:“皇上,臣……”

  后半句话被打断,有人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严相,不如你说出你眼下心里所想的,我们就一同向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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