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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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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要让他们在一年内拿出30万人民币,这件事情连梦都不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童话。
  我的奶奶在生前的某一个下午,仰望着天空,看着慢慢消逝的飞机后感慨万千:
  “听人说,坐飞机时……”
  她这些听来的感慨一直陪伴了她大半生,最后,连她一起埋入黄土。
  我的爷爷是个认识几个字的家伙,据说年轻的时候为了偷一张印有爷爷的爷爷名字的国民党报纸还遭毒打,其实,那几个字还算是欠款通知。但他兴奋啊,那是老家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报纸上。再后来,爷爷第一次看到爸爸的名字出现在党内刊物上,他兴奋的像过年一样。
  这些年,当我静静地敲下一些文字,这些文字中揉入了他们的名字、信仰、故事,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人生。
  人生就是十万个不满意。
  西班牙人说,“匆忙的人先抵达坟墓”,这句话真有些道理和智慧在里面。我的爷爷奶奶们自在悠闲地度过了八十多个春秋后一个个走了,留下他们的子孙继续在碌碌无为着画着圈儿……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当每一个午夜来临时,我喜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清醒地记忆这些点滴。尤其是在那样一个恐怖的世界里,每一声尖叫都有可能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灭亡,也许是第二天早晨,你再也起不来了。这事对一些病人来说很正常。
  至于情爱一说,则显得扑朔迷离。
  马崽和郭絮,肯定走不到一起,但通过几个人的努力,她终于能住院治疗了,对她及她的奶奶来说,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赵建国不再是病区主任,但他依然留在病区,只是精神比先前有点萎靡,他家的金佛神秘失踪的事件在医院传的沸沸扬扬,我并不相信马崽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偷取金佛的本领,一个48厘米的大家伙,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请出来,没有点脑子,肯定办不到。门头沟老头的离开,给老太太的打击太大了,她无意在人世逗留太久,弥留的生命给了她及她的家人太多沉重的负担,她一如既往地要求儿女给她做这做那,我有事没事也会去跟她聊天。
  我“好为人师”的性格在医院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我几乎在那段时间里,成了那些大妈们的大妈。
  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的性格,我想让病人开心点的聊天方式却招来了一个几乎让自己灭亡的结果。
    097

  郭絮的事情平静了以后,我又开始面对不厌其烦的韩大夫了,因为我无路可逃。
  没有改变的一点是,在每一个金凤值班的晚上,我都和她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和护士聊天,有一点不用忌讳,就是别的女孩子一提起来就惊叫的话题,在她们那里可以畅行无阻,比如处女啊接吻啊月经初潮等等大众回避的话题,所以,我和金凤的聊天相对轻松。
  忘不了每一个暗夜里的叹息。
  是金凤的叹息。
  她对生命不悲观,但也不乐观。那一声声叹息后,隐藏更多的是承认现状后的无奈。我只是个病人,难道还要带你远走他乡?
  玩笑虽然这么开,但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却大同小异。
  在以后的聊天中,有幸读到了金凤的“死亡日记”,她用一种奇特地方式记录着各色病人们临走前几天的表现。
  开始的日记有点凌乱,再后来的,却清晰的让人难以置信,也就是说,她基本能准确地判断出某个病人几天后可能就要走了,而判断这一点的,不是老曲的病理本,也不是病人的血压脉搏数据。
  在护士办公室里,我翻看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日记,突然觉得有点可怕。怕什么呢?
  日光灯如同白昼般照亮护士办公室,我却不敢抬头看金凤的脸,我怕一抬起来,看到某一张曾经熟悉的脸,但他们已经走了。
  这是个恐怖的想法。
  那天,我翻看到一页与病人无关的“死亡日记”时,突然来了精神:
  “金凤,按你的记录方法,你是不是能准确预测出来海明威会自杀?如果忽略时空的话。”
  金凤笑了一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嘴唇紧咬着。
  我知道她在寻找一些记忆。
  “应该能,这可能是你的第六感吧,你刚才看的这一页就是现实生活中一个邻居,我成功预测出来了,当时小伙子很健康,三天后他就出车祸死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坚定。
  “不过,海明威其实已经完成了上帝给他的使命,从一个初中生到记者,再到战地记者,最后带着眼疾、高血压、糖尿病、铁质代谢紊乱、精神抑郁症这一大堆疾病,他选择了死亡,其实那时候,他只是个呼吸机吧……生命结束的方式不同罢了!”
  那天半夜,我用一种卑微的口气从金凤那里求来了她写的“死亡日记”,在她的日记中,从头到尾地对“灵魂”有着详细的描述。
  比如她看到一个病人目光突然呆滞起来,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三心二意、魂不守舍的样子;或者,某个病人突然有反常举动,这些举动包括对家人的反常热情,反常残酷等等,这些都是一个个生命可能走向衰败的迹象。
  后来,我用了自己一知半解的心理学加以综合,在取得金凤愉快的答应后,在她的日记里,我做了一条条的红色批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开始饶有兴趣的算计着我们病区里哪个病人先走的事情。
  记得金凤提过门头沟老头的事情:“那老头的肺,早就纤维化了,死是迟早的事情,不信你可以看,老太太也不出一周……小子,到目前你还不听我的话,还给老太太做着心理辅导,您想着给她善终吧,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小子要倒霉,不信?你走着瞧!”
  我给她解释说,我自己也有预感,但是这老太有点可怜。据我所知,她这段时间已经向儿女及其他亲属们“勒索”了上万块营养补偿费了,还有她家的房契,这些个宝物,她一个半瘫痪的老太能转到哪儿去呢?都是个迷啊!赵大妈是没机会了,郭絮奶奶现在健壮地照顾着郭絮的起居,但估计她也没机会搞到廉价的房契。
  问题是,这条浑水我已经淌进去了,再离开,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迟早要出的事情,迟早要去面对,我现在退出来也不是办法。
  金凤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说:
  “烂葱,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要不是在医院,我早就跟你绝交了,你太聪明,这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你知不知道?”
  我很无奈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能说什么呢?我到底能拯救多少人的心灵?或者灵魂?
  其实,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所谓口才感化着别人,我只是尽我所能地用自己的真诚播撒着爱心……但这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或好或坏,结局不重要,但人们尽快淡忘了余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便是你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播撒了希望的种子,教他们耕耘浇灌,一旦收获了,那是别人的成果,余聪只是个过客。
  而我一直乐此不疲地充当着这种过客。比如,喜欢一种滔滔不绝的感觉、喜欢别人膜拜地看着我的眼神、喜欢将别人的心事说穿后对方吃惊的表情、喜欢用身体语言及心理学的内容综合起来摸小护士们的手……
  所有的这些成就感,是我不断完善某方面兴趣的一个原因,也是我不断刺探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原因。
    098
  
  我在强词夺理地和金凤谈到门头沟老太时,她给我举了一个例子,也就是老太太即将消亡的例子。
  门头沟老太得的是常见的老年病,比如高血压,糖尿病,还有老年冠心病,这几样病要是在同一时段遇到巨大的情绪打击,一旦接连爆发,基本就没有可以治疗的可能性了,它们像恶魔一样,彼此纠缠着吞噬你的肉体,吞噬你的精神。
  那段时间,老太太的精神异常反复,她时常在百无聊赖中将病房的开关线搞断,于是,屋子里的另一个病人被赶跑了,具体说是被吓跑的。
  那样一个黑灯瞎火的世界里,老太太大半夜喊要突然叫上那么两嗓子,就是猪,也会哼哼几声,何况是精神极其脆弱的病人。
  开关线断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会把这事看的太重要。
  有一天晚上,老太病房的红灯亮了,那是紧急求救的信号,金凤一看是老太太的病房,心里一惊,莫非这么快就挂了?
  但她还是去了。
  推开门,病房里照旧黑漆漆一片,老太太不到60斤的身体蜷缩在病床上,在黑暗中张望着护士的到来。按金凤的话,其实她太需要交流了,可是一到晚上,病人都犯忌讳,没有一个人跟这个阴森森的老太太交流了,房契或者其他诱惑,放在生命面前,那简直不值一提。
  老太太在绝望中想找个人倾诉,她的家人已经在医院里广泛地散播消息,扬言要找到分散她金钱的目标,并要给点颜色看看。
  的确,那是一个多事的病房。
  老太太在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里,据说聚敛了不下一万的现金,儿女们为了得到房契,认了。可是这些钱到底去哪儿了呢?
  郭絮奶奶是怀疑对象。
  余聪是怀疑对象。
  赵大妈也是怀疑对象。
  甚至,她的主管护士金凤,主治大夫老曲都成了怀疑对象。
  几个病人倒也罢了,要是金凤和老曲摊上这么个官司,可想而知,他们没法在医院混了,要是事情严重,他们可能没法在北京市的医疗卫生系统混下去了。
  这就是事实。
  所以,门头沟老太的儿女们将声音传播出去的同时,几乎也切断了老太太本来在医院少的可怜的人脉,只有余聪坚持着。
  金凤进去后,就如预料的一样,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黑暗中,她只是在询问护士她什么时候走?
  金凤笑着回答:“您不会走的,这病过几天就好了!”
  她继续问,要是房契丢了,那房子该怎么办呢?
  金凤回答:“这个事情,您得找律师,我真的不知道呢。”
  她还想问,却欲言又止。
  金凤问她:“大妈,您还有事吗?”
  问这话的时候,金凤已经把门开的大大的,走廊里黯淡的光线若隐若现地折射到病房里,那样,更增加了恐怖气氛,金凤怕这种气氛。
  老太太从床上摸索到急救红灯的按钮,继续按了下去。
  金凤过去关了红灯,因为这个点,在护士办公室只有她值班,她走了,红灯也就没意义了。
  “大妈您没事吧,没事我值班去了,有事按红灯!”
  说完话,金凤转身想要离开病房,可是,就在她一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护士!”
  同时,一把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白大褂。
  金凤也失声了,她“啊”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099
  
  老太太几乎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抓住了金凤的白大褂,那一声“护士”叫的凄凉而悠长。
  她还能抓住什么呢?
  老太太无法抑止的恐惧在那个无边的黑夜里终于爆发出来,她是想抓住世间的什么东西,那样,她就不至于在黑暗中跌落,但是,那一刻,老太太的灵魂已经三心二意地寻找它下一个该保护的对象了,它在老太太身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如果灵魂也有生命,那个时候的它,应该是悲壮的!
  陪伴了一生的生命终究要离开,这时的老太太的生命,真正进入了魂不守舍的状态。
  后来,金凤很平静地告诉我,她下意识地惊叫是本能,并不是害怕,那是一把在暗夜里突然伸出的手,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过渡,而且,老太太的叫喊声充满了凄凉和无助。
  就在第二天,我还不知道前夜的事情,打完点滴后,一如既往地晃悠到老太太的病房里,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坚定不移地给她讲述着我的故事,或者,她听了后可能开心的故事。
  在老太太的病房里,我留下了从记事起的好多好玩有趣的故事,比如养鸟、追兔子、养鸽子、和小狗赛跑、吃鸟蛋、偷鸡蛋等等我认为她可以笑起来的故事。
  听了我的那些个故事后,她的确笑了。
  正如金凤所言,那天,她已经到了一个极度烦躁的时间。
  我在讲故事的时候,她伸出干巴巴的手,不说话,试图够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坐到她床沿上去了,然后,双手紧紧地攥着那双毫无血色,青筋暴Lou(或Lu)的手。老太太睡的很安详,表情也很不错……
  下午的时候,我离开了老太太的病房,有点高唱凯歌的样子。
  在小树林里,等到了燕子,她给我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席我从来没想过的话:
  “聪哥,哥,你是我亲哥!”
  我说,你继续说。
  “你想过没有,你刚从老太太的病房里出来,有多少人在盯着你!老太太的一万多块钱失踪了,你不是不知道吧?我知道你清高,可是这三四天了,一直是你进进出出,别的病人都不去了,你知道赵大妈她们是怎么议论你的吗?”燕子把一瓶可乐放到我手上,有点激动。
  “哦,赵大妈一定是说,小余这小子脑袋瓜子精明着呢,这一下,说不定就成万元户了,对不?”我有气无力地替燕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燕子哈哈大笑:“哈哈,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厢情愿地闭着眼睛开始给燕子上政治课,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这丫头打断,她神情苦涩地央求我:
  “亲哥,你别给我讲人生道理好不?我知道你的性格,但你也不能当倔驴不是?咱本来是住院的,就你能折腾,郭絮的事情刚过去,这老太太又阴魂不散了,她死了也阴魂不散,你就当好人吧……”
  我和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直坐到天色昏暗。
  想了很多事情,但我更相信冥冥之中支持我的力量,谈判了半天,最后我给燕子说:
  “今天的谈判结束了,要是以下几条你能接受,那咱继续,否则,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燕子吃了一惊,半张着嘴,咬着牙齿跟我说:
  “你别太把自己当根葱,跟你玩,老子担惊受怕了多少你知道吗?丫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在那边春风得意也好,体验生活也好,你知道我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吗?妈的,赵敏来了几次,不都是我去打发的?赵建国的事情就不说了,这次门头沟老太,你眼看掉坑里了,哥,你知道那一万块钱的去向吗?得到钱的人挖了一个大坑,你义无返顾地跳进去了……”
  燕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仰望夜空,我的泪水也大滴大滴地洒落下来……
    100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能有谁,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别无眷恋。 
  除你以外,有谁能擦干我眼泪,
  除你以外,有谁能带给我安慰?
  ——《圣经》赞美诗

  那时候,我还不能完全地唱出这首赞美诗,我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地将这四句话说出来,燕子大喜。
  我说,这里的“你”是上帝,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吗?本来想着给你“约法三章”,其实没必要了,我们就这样一路阳春白雪地走下去吧,不给你任何限制了,也别给自己任何限制……
  燕子其实是懂我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我交流,她害怕我哪天某根筋出了问题就突然雷霆大怒,但我保证,我从来没给燕子发过含糊不清的牢骚。
  于我而言,任何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人的肉体,也许只是驾驭灵魂的一个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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