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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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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同到了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聂青笑道:“四小姐的精神算是足的了,方停了练兵没几天,又要忙生意。”

朱同笑道:“你还没见着她在潭州城的样子,那时候不像现在有了莆布里和冯富贵,没有得力的人帮衬,她事事亲为,整夜整夜不睡觉也是常事。”

聂青点点头,沉默下来,朱同看了他一眼道:“聂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当初肯定不乐意被岳将军派来给四小姐当亲卫首领吧?”

聂青苦笑一声,还未答话,朱同又笑道:“当初我也不愿意,想着一个大家小姐,好好的闺房不呆,舞刀弄枪像什么样子,更别说领兵了。”回头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的暖厅,低声道:”尤其这位,当初的名声可是不大好,闯过青楼,又和太一教地道士有来往,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聂青有些呆然,也不禁低声道:“竟是这样?”突然又笑道:“倒也是,我当初被她当着岳将军的面赶走时,也想着,岳将军那么宽厚严谨地人,怎么有这样一个蛮横无理的妹子。”

朱同连连点头,叹道:“就这事,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听说,这位大小姐还是岳将军亲手养大的,怎么就天上地下两个性子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确实和岳将军一样,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聂青慢慢点了点头,道:“虽不让我跟着,但也知道她怎么练地兵,还有这生意上的事,不过,她最让人看得顺眼的还是另两件事。”

朱同突地一笑,道:“我知道是那两样,第一件是每天下校场习武从没断过,枪、弓、剑或是火铳,再累再苦也是每天两个时辰。”

聂青接道:“第二件就是岳将军的生活,洗衣、缝补、一身上下的衣物、鞋、袜全是她包了,亲力亲为,比康副将、和两位张佐领地未婚妻更下心。我在将军身边时,知道他不关心这些,总是短少地。自她来了后,每隔几日便有新东西上身,更不用说洗衣、缝补了。对哥哥已是这样,将来嫁出去倒是个贤惠持家的女人。”

朱同连连点头,悄声笑道:“我在潭州城里绝没想过她能如此贤惠,只当她是个女霸王,如今看来也难怪她几个哥哥都惯着她,你就看岳将军,近日来她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喜地时候倒也罢了,烦地时候就敢给岳将军摔脸子,也没见岳将军说一个字。”

两人正说着,不提防有人走了进来,朱同顿时一惊,正要叱退,聂青却拜倒唤道:“将

杨岳点点头,问道:你们怎么在此,我妹子呢?”

聂青恭敬禀道:“四小姐近日劳累。现在暖厅里睡着了。”

杨岳看了一眼暖厅,道:“你们两个到外面去等着吧,别让人进后院。”

聂青恭敬应了。朱同虽是一愣,转念一想也行礼退了出去。

杨岳待他们虚掩了后院的院门,退出院子后,定了定神向暖厅走去。

暖厅不过前后二十块麻石方的大小。四面都是上、下麻石筑墙,中间四尺高处,装着一溜地红漆雕花木格窗,若是关上正南面的八张两尺宽的雕花木门,里面的光线极是昏暗。

“吱…………”杨岳轻轻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一缕阳光带着轻尘。随之入房,投在了松木锦垫的横榻上。垂在绵毡上的乌黑发辫反射着阳光,杨岳微觉晃眼,反手关上了木门。

杨幺缩在绵被中,榻边的松木小几上堆着装衣物的包裹和针线小竹篓,杨岳站在小几旁,摸了摸厚实地青布绵袍,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杨幺。

杨幺微微侧身向内,左手伸出来放在了脸边,眼眶周围细致的皮肤上隐隐泛着青晕,细长的弯眉间有一点起伏,似是在梦中仍是无法安心。

杨岳默默看了杨幺片刻,慢慢俯下身去,轻吻她微皱的眉间,杨幺在梦中仍是极为警醒,杨岳方一贴身,她还未睁眼,放在被中的右手已向怀中探去,要拨出贴身匕首,杨岳轻轻按住她的双肩,在她耳边道:“幺妹,是我。“

杨幺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杨岳看着她有些娇弱的侧脸轮廓,柔声道:“看你这么累,原不想把你弄醒的,我抱着你,你再睡会吧。“说罢,摘了兵器,脱了皮甲,靴子,上榻将杨幺连人带被抱在怀中。

杨幺身子一僵,似要挣扎,突地又松懈下来,静静地依在杨岳胸前,杨岳原有些忐忑地心一定,手越发抱紧。

杨幺闭眼良久却无法再次入睡,不免有些辗转反侧,杨岳见她动来动去,轻声道:“若是一时睡不着了,也别强着,觉着累时再休息吧。我的东西早够了,不用再花心思。若是生意上的事,有冯富贵在总出不了大乱子,别太操心,便是聂青也能帮你一把。”

杨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看着落在麻石砖上地斑斓窗影,竟是有些呆了。

“我明日便要走了。”杨岳低低地道:“幺妹,你就这样靠着我,听我说说行么?”

杨幺蓦地从杨岳怀中弹了开来,也不看杨岳的脸,自顾自地道:“既是明日要走,我把那件绵袍赶完。”说罢,便要起身去松木小桌上取针钱。

杨岳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抱住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仍是笑道:“绵袍你已经给我做了四件了,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幺妹,你听我说…………”

杨幺猛然推开杨岳,用力掩住耳朵,全身缩成一团,喃喃道:“别说,我不要听!”

杨岳一脸阴沉,胸口剧烈起伏,停了片刻,慢慢坐起,脸上重又挂上笑,伸手去抱杨幺,却被杨幺闪了开来。

杨岳脸色顿时变了,不顾杨幺挣扎,一把将杨幺拖入怀中,咬着牙在她耳边道:“你这是要折磨死我,还是折磨死你自己?若是不想听,心里就放开,我们照旧过日子,若是放不开,总要让我有个说话的机会,你如今这样子,面上是好看,心里却远着我,到底是怎么打算!?”

杨幺眼里噙着眼,看向杨岳,轻轻道:“我慢慢就好了,你别急,我们发过誓,一辈子在一起地,我……”

杨岳的脸色越发阴郁,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活呢?发过誓所以在一起?若是没发过誓,你要如何?”

杨幺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杨岳双拳紧握,盯着杨幺,“你疑心我骗你?还是疑心我心里有旁的女人?”

杨幺仍是呆呆地不出声,杨岳慢慢点头道:“知道你多心,但想着凭着这些年我们的情份,你总要信我地,既是你不想听,我也就没说,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好。”说罢,闪电般伸手,一把抓住杨幺,沉声道:“那杜细娘…………”

杨幺听得这三个字,蓦地尖叫起来,对着杨岳一阵拳打脚踢,叫道:“朱同!朱同…………”

杨岳惊愕道:“幺妹!你做什么?”手上不免松了。

杨幺全不理他,连滚带爬从横榻上逃了下来,一边叫着朱同,一边向大门奔去。

杨岳此时方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瞬间移了过来,一指点下,杨幺顿时瘫倒在他怀中,口不能言。

院子外地朱同与聂青突然听到杨幺凄厉的叫声,大吃一惊,朱同一把推开院门,狂奔而入,聂青微一犹豫,也跟在其后。

朱同方奔到暖厅门前,伸手正要推门,只听得杨岳在里面沉声道:“退下!”

朱同地顿时手停在木门上,迟疑道:“四小姐她……”

“她没事,和我闹别扭呢,退下吧。”

朱同仍是踌躇,跟在他身后的聂青一把拖住他,向院门走去,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岳将军可是她嫡亲的哥哥,还会害她不成?”

朱同恍若未闻,只是喃喃道:“我从没听过她这样叫过……”

杨岳叹了口气,拦腰抱起杨幺,走到横榻前坐下,扶着杨幺坐在腿上,凝神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伸出手去,一点点替她拭干,方道:“是我的错,既是你不想听,便不该逼你。只是你需记得,我虽是没有告诉你当初在潭州城的事,原是想着你小,怕说不明白。但我的心里真真切切只有你一人,再没有旁人。”顿又顿,又将杨幺紧紧抱进怀中,道:“你既是说慢慢来,总会好的,我便等着你。我们发了血誓,一辈子在一起,别把我推开,幺妹。”说罢,杨岳将头埋在杨幺肩上,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可是,别只为了这个誓……”

第五卷 孤身乱世 第十二章 彭祖升天

至正十三年,当蒙元在湖广行省武昌、汉阳与天完军相持不下的时候,天完军再次派重兵攻打江西行省,杨岳、张报辰暗中率军从岳州路平江县突入隔邻的江西宁州路,改名换姓编入天完军中,襄助天完军攻打龙兴路。

“幺妹,快上船。”张报宁站在船尾,急叫道:“倪文俊那一部已经杀过来了!”杨幺一身灰头土脸,飞身下马,直接跳入水中,腿上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向已经起锚的车船奔去,身后朱同、聂青满身浴血,领着一百多亲卫一边紧跟,他们身后除了溃败的蒙元军,还有追杀而来的天完军,高高的飞虎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倪”字!

张报宁跪在船舷,抓住杨幺高高伸过来的双手,一把将她拽上船板,叫道:“朱同、聂青,快上船!”

朱同、聂青见得杨幺已经安全上船,立时带领亲卫们一边在水中狂奔,一边跃上车船,张报宁一声令下,三十艘车船顿时加速,一眨眼冲出去几十米,远远地把在水中挣扎的蒙元军和赶到岸边的天完军抛在了后面。

众人此时才把提到喉咙眼里的心放回原处。长出了一口气,张报宁抱着杨幺坐在船板上,看着杨幺湿透了的下身,急急道:“幺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杨幺咬紧牙关,嘣出了几个字:“没事,死不了。”此时,朱同、聂青围了过来,朱同方伸手碰了碰杨幺左腿,杨幺顿时闷哼一声,聂青脸色一变。道:“怕是砍到了骨头!”

杨幺、朱同闻言,脸色立时发白,张报宁断然道:“我抱你进去。检查伤口。”

杨幺握紧双拳,由张报宁小心翼翼抱进了船舱,不免又动了伤口,疼得钻心,一时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三个人,方躺在床上,便高声骂道:“倪文俊那天杀的!当初老娘就不应该救他,让他被喇嘛砍死才好!”

张报宁哭笑不得。劝道:“他还在后头呢,哪里又知道我们也在这队蒙古军里面?”转头看了看杨幺的腿,道:“我替你把裤腿卷起来看看伤口可好?”

朱同和聂青脸色一变,朱同道:“四小姐…………”

杨幺知道张报宁懂医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腿上的巨痛一波一波地袭来,张报宁却还站在床边看着朱同和聂青,没有半点动手治伤的迹像,怒道:“你又不是没看过。还问什么问!伪君子!”

朱同顿时与聂青面面相觑,张报宁也不免有些尴尬,轻声哄道:“我知道你现在痛得很。只是血把布料粘在伤口上了,我还是用刀把裤脚划开,若是痛了,你忍着些。”说罢。回头看向朱同、聂青,道:“你们出去吧。”朱同和聂青都站在原地不动,杨幺怒道:“怕什么,我地舌头又没断,他要是敢乱来。我不会叫你们么?”停了停。又道:“看你们一身血,为了救我。受的伤也不轻,还不快去上药?”

朱同急道:“他已是订了亲的,若是如此,你将来……”

杨幺一愣,不禁动了动身子,又是一阵钻心地疼,想着断腿的下场;忍痛说道:“这里都是男子,除非我不要这支腿了,否则只能事急从权,你们为着我好,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罢。”

说完这些话,已是流了满头的大汗,杨幺喘着气,突然笑道:“小宁哥,咱们回去后,若是小阳姐和下礼、下德她们再说要领着娘子军上战场拚杀,我再也不胡乱起哄了,我只想赚钱,真的不想断腿!”

聂青看了看杨幺惨白的脸,跺了跺脚,扯着朱同退了出去,张报宁打烧火石,点起桌上的油灯,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细细烤了,低下头,一点一点把杨幺左腿裤脚划了开来,直到膝盖处。

杨幺觉得张报宁的手一点一点在左小腿上摸索,痛得连连抽气,却也不叫,只是抖着声音问道:“可……可是断了?”

过了半晌,张报宁方抬袖擦了擦汗,呼了一口气,笑道:“还好,虽是砍到了骨头,却也能治,断不了。”杨幺顿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待得她醒来,外面已是漆黑一团,桌上的孤灯随着江水地起伏摇晃着,照得张报宁的脸上半明半暗;他坐在床边,面色疲倦,似是有些失神。

杨幺觉着腿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却比白天好了不少,正要开口,嗓子却干得扯痛,只能发出如沙纸摩擦的声音。

张报宁顿时醒过神来,欢喜地看了杨幺一眼,起身在桌边倒了一口水,扶着她的头,慢慢喂下。

“朱同他们呢?”杨幺喝完水,喘气问道。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伤虽比你多,却没你重,你到底还是个女子。”张报宁笑道,慢慢放下杨幺的头,柔声道:“还痛么?”

杨幺扯出一丝笑,摇摇头,道:“小宁哥,多亏你了,我不痛。”

张报宁一笑,伸手摸了摸杨幺的头,又替她理了理落到眼前的乱发,道:“明明是个倔脾气,起先那会怎么鬼叫连天的?反倒像个女子。这会儿又倔上了。”

杨幺撇嘴道:“什么叫像个女子?我平常不像么,方才我那么粗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哄我?”

“罢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生气发狠什么话都能出来,我还听得少么?”张报宁大笑,”你也不怕我们当初在泉州地事传到杨岳耳朵里去?聂青可是他的人。”

杨幺一愣,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们那会就是为了修炼内功,心里坦荡,有什么好怕的。”

张报宁微微笑着。道:“你那会或许是,我那会可不是。”说着,张报宁慢慢低下头去。在杨幺地额头上轻轻一吻,“幺妹,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杨幺大大一惊,翻眼瞪向张报宁,突又觉得不对,细细打量张报宁,只见他神色极为不定,眼神不自觉地回避着杨幺。杨幺面现疑惑之色,不禁问道:“小宁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杨幺蓦地脸色巨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双手撑床,半坐了起来,顾不得腿部伤口抽搐地巨痛,抽着气问道:“江西那边是不是…………杨岳。杨岳他…

张报宁急忙站起,坐到杨幺身后,让她靠在自家身上。杨幺喘了口气,反手抓住张报宁的袖子,慌张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你说话啊,小宁哥。”

张报宁握住杨幺手。急道:“你别急,小心动了伤口,虽是断不了,若是愈合不顺,也是会瘸地。”说罢。看着杨幺固执地盯着他。只好叹了口气道:“现下他们正在跟着彭祖在攻打杭州,遇上个叫董传霄地汉官。极是厉害,杭州已是在两方手上来回了五次,不过,我听说,彭祖………………彭祖已经升天了!”

杨幺失声惊叫,叫声未落便挣扎着要下床,张报宁死死抱住,“你要做什么,腿伤刚刚才包扎好!他们远在江浙,你着急有什么用?”

“小宁哥,小宁哥,天完麻烦了,只怕倪文俊这边也守不住,你赶紧写信去,要他们都回来罢!”杨幺回头抱住张报宁,哭道:“彭祖一去,群龙无首,只怕蒙古人会趁机调重兵围剿,杨岳…………我要去找杨岳!”说罢,大力挣扎。

张报宁无法,一指点住她穴位,杨幺顿时动弹不得,张报宁还未开口说话,舱外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禀告副将,洞庭有急信传到!”

张报宁与杨幺都听出是张报宁亲卫首领裴风的声音,杨幺心里一惊,眼带惶恐看向张报宁,张报宁抬头道:“裴风,你进来。”

裴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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