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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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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既第一时间便戴上,而且自打进屋,她望着他的目光便柔情似水,想必是极满意的吧,他自信地想。
  不动声色放下茶盅,怕扰了她脾胃,虽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他也打算先用膳再说。
  两人用膳时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习惯,膳毕,下人撤下桌上碗筷,奉了茶上来,林嬷嬷则静悄悄退到邻房。
  掩了门之后,她竖着耳朵留意房内动静。
  先前外敌环伺,平大人都能瞅着机会将小姐给吃干抹净,眼下再无旁人相扰,平大人怕是又会起心思。
  若是多来几回,小姐有孕可如何是好?
  平煜只当没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怀中取出一物,推到傅兰芽眼前。
  “秦当家让我转赠给你的,一为谢你当初救秦晏殊一命,二为……”他咳了声,端起茶盅饮茶,“二为提前贺我二人新婚之喜。”
  在初听到秦当家这话时,他错愕了一瞬,转念一想,这一路上日夜相随,虽然他有心遮掩,恐怕瞒不过秦勇这等心细如发之人。
  反正他跟傅兰芽的亲事过些日子便会定下,对方又是诚心送礼,他便收下了。
  傅兰芽脸色发烫,默了下,打开那物,是一方砚台。
  虽黑黝黝的一点也不起眼,却触手生温、抚之如肌,正是她寻了许久的红须龙尾砚,她怔了怔,万没想到秦勇出手竟如此阔绰,且一出手便能送到她心坎里。
  她抬眼看了看平煜玉雕般的侧脸,眸光流转间,含笑点点头,“替我好好谢谢秦当家。”
  说罢,慎重将那方砚台收起来。
  似秦当家这样的奇女子,千万人中也遇不上一个。
  有些事,何妨戳破,藏在心里便好。
  “他们何日回蜀中?”她恳切道,“我想好好送送他们。”
  这一路上,她和平煜不但经历了无数磨难,更结交了如秦勇姐弟及李由俭这等重情重义之人。
  这朵于刀光剑影中开出的友谊之花,在她有生之年,她都不想让它凋谢。
  平煜脸上显出古怪的表情,饮了一会茶,这才淡淡道:“他们会等我们成亲之后再走。”语气里透着些不屑。
  虽然秦勇并未明言,但他只要一想起秦勇说这话时,一旁秦晏殊目光里的浓浓警告意味,就知这定是秦晏殊的主意。
  无非是怕他不肯明媒正娶傅兰芽,非得看着他和傅兰芽的亲事尘埃落定,才肯放心离去。
  他暗嗤一声,傅兰芽的平安喜乐,往后自有他一力承担。只要有他在一日,傅兰芽断不会受半点委屈。怎么说都也轮不到他秦晏殊来操心。。
  傅兰芽见平煜眸中闪过一丝的不屑,奇怪地蹙了蹙眉。
  正要开口询问最为挂心的父兄之事,平煜却话锋一转道: “你可知那晚右护法为何会从帐中逃出来?又是怎么使出的引蛇术?”
  傅兰芽明知平煜在转移话题,却因好奇,沉默了一会,没忍住回眸看他道:“何故?”
  锦衣卫防护严密,右护法又已武功尽失,为何能顺利脱困,她早就对此事存疑。
  略一计量,讶道:“难道是邓家的人?”
  平煜道:“右护法跟邓文莹一路同住同宿,又以邓二的身份在邓家生活多年,对邓家的秘密知之甚详,邓阜年唯恐右护法说些不该说的话,见皇上迟迟不肯处置右护法,便派人暗中布置一番,在右护法的帐外放了一把小火,本欲于混乱中取了右护法的性命,没想到反被右护法脱了困,趁机放出了蛇阵。”
  “原来如此?”傅兰芽恍悟,怪不得那晚蛇祸出现得那般突然,“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邓家?”
  平煜讥讽道:“邓阜年是条老狐狸,见我查到了他的头上,索性连夜进宫,在皇上面前长跪不起,一口咬定是为了怕损害邓文莹的闺誉,所以才一时糊涂。又说此事乃是他一人谋划,恳请皇上莫要迁怒旁人。皇后见事情牵连到自家头上,也跟父亲一道请罪,直说父亲糊涂,她亦无颜再主持中宫,还请皇上废除她的后位。”
  好一招以退为进。
  “皇上怎么说?”
  “因皇后如今有孕,胎气又有些不稳,皇上投鼠忌器,只暂且削了邓阜年的爵位,又令邓家有职位在身的男子统统免职,回家闭门思过。”
  这已经是最温和的处理方式了,可见皇上对皇后肚中的龙嗣何等看重。
  但皇上毕竟险些因此事丢了性命,怎会毫无芥蒂?往后邓家子弟再想得用,怕是无望了。
  邓文莹呢?傅兰芽下意识便想问。
  可是比起旁人的事,她显然更关心父兄,便道:“我父兄之事如何了?”
  平煜望向她道:“你父亲和大哥的案子已于昨日重新审理,不出半月,你父亲和大哥便可出狱。”
  半月?傅兰芽既惊讶又失望,“怎要这么久?”
  平煜眸光闪了闪,道:“你父亲之案因牵连人数甚广,重新审理需得一些时日。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父亲和大哥不会在狱中受半点委屈。”
  傅兰芽定定地望着平煜,咬了咬唇。
  她倒不是不相信平煜的话,只是下意识便希望早日跟父兄团聚,恨不得明日便能团聚就好。
  不知其中可有转圜的余地。若有,还得想法子请平煜运作一番才是。
  平煜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头一回未对傅兰芽眼中流露出的哀求之意予以回应。
  傅兰芽越发奇怪。
  在往常,哪怕平煜在盛怒之下,在她流露出哀伤或是畏惧时,他态度都会有所软化。
  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煜见傅兰芽先是惊讶,随后露出思忖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可是有些事,他就是不想让她提前知道。
  知她心思转得极快,怕她又缠磨自己,索性起了身,一把将她揽到怀中。
  看向她头上珠钗,笑道:“已戴上了。我也未曾挑过女子的首饰,不知可还合你的意?”
  这姿势太不雅观,傅兰芽羞得不行,扭动了下,未能挣脱,只好抬眸看他。
  他正认真等着她的回应,黝黑的眸子上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细细看了一会他的神情,她生出些愧意,倒是她钻了牛角尖了,他既答应了要替父兄脱罪,怎会有意拖延父兄出狱之日?
  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她,一路上又是置办衣裳又是置办首饰的,笑吟吟地点点头道:“甚好、甚好。劳平大人费心了。”
  这声平大人却与从前不同,分明含着些亲昵撒娇的意味。
  平煜心中一荡,脸上却绷起,瞟一眼门口,这才转头,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低声道:“平大人长平大人短的,你倒是叫一声平煜来听听?”
  傅兰芽也跟着看了看门口,小声反驳他道:“难道未曾叫过?”
  “何时叫的?”他不怀好意地问她。
  傅兰芽仔细回忆了下,舌头打起了结。
  是啊,她怎忘了,叫是叫过,可是,全都是在他对自己做坏事的时候……“你怎么这么坏?”她又羞又怒,瞪他一眼。
  平煜低笑一声,抵着她的额头,瞬也不瞬看着她道:“我表字则熠,你不肯叫平煜也行,叫我一声熠郎也可。”
  他灼热的气息跟她的缠绕在一起,声音不知不觉低哑了几分。
  傅兰芽跟他对视。因挨得极近,她长长的睫毛不时轻触到他的,他的眸子仿佛生出了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她心跳渐渐越来越快,却仍嘴硬,嘟了嘟嘴道:“你要是方才不使坏,我勉为其难叫一声倒也使得,可是眼下却是不成了…… ”
  话未说完,他的吻已将她吞没。
  与两人最初那两回单纯的亲吻不同,在他吻住她的一瞬间,他的手已渴望地探向她的腰间,危险的意图昭然若揭。
  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这一回,他似乎打算就让她坐在她腿上,以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姿势,行些“羞耻”之事。
  她虽迷醉在他的吻中,却并未完全丧失理智。
  在感觉到他已经要解开她裙子上的丝绦时,顿时如梦初醒,拼命捉住他的手,不肯再让他作怪。
  正在此时,林嬷嬷忽在门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咳嗽。
  平煜侵略性的动作戛然而止。
  傅兰芽虽松了口气,却难免羞窘。
  只奇怪,林嬷嬷莫不成眼珠子落在了房中?房门明明依然掩得好好的,两人也未发出什么动静,林嬷嬷为何能知道房中发生了何事,奇怪的是,跟以往不同,这一回,平煜并未迁怒林嬷嬷,更未挑衅林嬷嬷的尊严,只搂着她吻了一会,便放开了她,低眉看着她道:“今夜我还有些要事要忙,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下月初,我父母会派人上门提亲……”
  不等傅兰芽露出惊讶的表情,便啄了啄她的脸颊,一笑,稍后,起身离去。
  傅兰芽越发觉得平煜今夜奇怪,目送平煜出门,思忖了好一会,都未能猜出答案。
  翌晨,她正用早膳,外头忽然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林嬷嬷奔入房中,眼圈发红望着她,嘴张了半天,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傅兰芽心中仿佛有了预感,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猛的起身,往外奔去。
  因着太过急迫,不小心踢倒了春凳,她却毫无所觉,越跑越快。
  风一般到了廊下,就见几人正朝走廊走来。
  当先两人,满面风霜。
  其中一个不过短短几月不见,便已染了满头银霜,万幸的是,精神却尚佳,身躯更如翠竹一般,未有半点弯折之态。
  另一人搀扶着此人,英俊的脸庞清瘦了不少,目光却清亮如初。
  傅兰芽眼圈一红,无声捂住嘴。
  原来平煜昨晚是骗她的!
  是骗她的!
  她喉咙哽得发痛,眼泪夺眶而出,飞快奔下台阶,一头埋入那两人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爹,大哥!”
  平煜落在傅冰和傅延庆身后几步,听得耳畔传来傅兰芽劫后重生的痛哭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向天空。
  碧空如洗,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透亮明媚。
  时至今日,不论当年之事是否有隐情,他肩上都如同卸下无比沉重的担子,有种淡淡的解脱之感,胸臆间更是块垒顿消,再无半点芥蒂。
  良久,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第151章 
  哭够了; 几人才进到屋中。
  平煜许是想让她父女三人好好说会话,并未一道进屋,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傅兰芽扶着父亲和大哥坐下,泪眼模糊地打量他二人。
  牢中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父亲老了,哥哥也瘦了。时隔三月再次重逢; 三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好不容易止了泪; 傅兰芽缓缓挨着桌边坐下; 整个过程; 一眼不错地望着父亲和哥哥; 生恐一眨眼的功夫,父亲和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看着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眨; 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傅冰和傅延庆见状; 饶是二人一贯会把控情绪; 也没能忍住; 跟着红了眼圈。
  良久,傅延庆慨叹一声,强笑道:“傻妹妹; 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重聚,正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傅兰芽听得这声久违的“妹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部分被触动,抬眼看着哥哥; 见他隽逸的眉眼依旧生动温和,过去数月的磨难似乎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阴影。
  哥哥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绞得难受,忍了好一会,才咽下泪水,挤出笑容,强辩道:“好哥哥,我这才不是难过呢,乃是喜极而泣。”
  傅冰许久未见一双儿女在自己面前斗嘴,口中直发苦,想起妻子,更添一份黯然,怕又惹女儿伤心,只好强打精神道:“一家人如今劫后余生,该哭就哭,无需压着自己,好孩子,这一路上当真不易,告诉爹爹,都吃了什么苦?”
  一家三口终得以重逢,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便将别后诸事一一道来。
  傅兰芽足足花了一上午的功夫,细细将过去三月的经历说与父兄听。
  说至惊险或是伤心处时,父子二人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傅兰芽这一路的经历,根本无法泰然处之。
  傅兰芽又将路上秦门等人仗义相助、陆子谦目的不明去云南寻他、乃至在北元如何围歼王令……统统都告知了父兄。
  唯独在母亲的死因上,因拿捏不准父亲和哥哥是否知道真相,怕他二人得知后伤心欲绝,她有意添了含糊的几笔。
  她自然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只待过些时日,父亲身子养好些后,再细说其中曲折。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始终让她如鲠在喉。
  当时在夷疆对付左护法时,林嬷嬷骤然见到左护法面具下的真容,曾脱口说出十年前在京中见过左护法。
  古怪的是,依照林嬷嬷的说法,当时与左护法一道出入首饰楼的正是父亲。
  她心知父亲与母亲感情甚笃,二十多年的恩爱经得起任何推敲,绝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母亲的身世父亲不可能不知道,那位左护法又素来诡计多端,父亲之所以如此,必定另有原因。
  说不定,与母亲发现自己中蛊有关。
  正因如此,在开口询问父亲当年之事前,她需得慎之又慎。
  一整个晌午,傅家三口都未出厢房半步,三人说来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却数度落泪。
  好不容易说完别后事,父子二人这才举目环视周遭。
  其实在来时路上,两人就已经注意到平煜行事的不同之处,在见到傅兰芽身上的穿戴和这宅子的考究时,更加压不住心底的疑虑。
  父子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知道男人为一个女子做到这般田地,意味着什么。
  在牢中时,他父子不挂心别的,只日夜悬心傅兰芽的处境。
  想至煎熬处时,担心得整夜整夜都无法安眠。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初见平煜和傅兰芽二人情形,父子俩都有些惊疑。
  他们对傅兰芽的品性,有着任何外力都无法动摇的笃定,并不会因此怀疑到旁事上去,却也知环境迫人,唯恐傅兰芽受了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
  女儿家天生羞涩,未必肯言明其中缘故,要想弄明白来龙去脉,还需直截了向平煜当面问个明白才行。
  也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一家三口刚说完话,平煜便来了。
  到了门口,他请傅冰父子移步去书房说话。
  说话时,态度平静,举止却尊重有加。
  傅兰芽一见平煜来,便忙撇过头,一本正经望着窗外。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见平煜如此行事,预感到了什么,心悄悄地撞了起来。
  傅冰父子对视一眼,四道审视的目光齐齐落在平煜身上,暗想,此人倒有担当,不等他们前去相询,他自己已经主动找来了。
  很快,傅延庆目光微沉,先行起身。
  傅冰面容严肃地看了看傅兰芽,也掸掸衣袍,一道出去。
  傅兰芽忐忑不安地目送父兄背影离去,也不知平煜会如何在父兄面前怎样说他二人之事,将一方鲛帕紧紧捏在手中,绞来又绞去,直到将指尖缠绕得发痛,才努力平复了乱糟糟的心绪,松开了那帕子。
  这一去便是好几个时辰,傅兰芽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留意着院中的动静。
  直到日暮西斜,父亲和大哥才一道返转。
  她踟蹰了一下,尽量保持平静,起了身。
  出了屋,迎到廊下,正好望见父亲和哥哥进来,夕阳投撒在院中,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抿了抿嘴,迎上前去。可惜父亲和哥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光从二人脸色来看,根本无法推测刚才的谈话内容。
  一家三口进了屋。
  一进门,傅冰先饮了口茶,随后开口道,“平家下月便会上门提亲。”
  说话时,喜怒不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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