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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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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珉笑了笑道:“好。”
  引着傅兰芽到了二楼最为僻静的一间客房门前,止步,道:“就是这了,傅小姐请进去稍歇,请大夫好好看看,山中寒凉,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李珉本是无心之语,傅兰芽却僵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含笑道:“多谢。”
  那掌柜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珉和陈尔升,噙着笑意退到一旁。
  傅兰芽推开门,里面是间收拾得雅致妥帖的客房,一套三间,外头是起居室和书房,最里头才是寝间。
  寝室内,除了一架悬着绯红色帘幔的花梨木床架,另有妆台和圆桌春凳。
  床前设着一架水墨山水屏风,屋内不知焚着何香,暗香浮动,缭绕鼻端。
  她绕过屏风,思忖着在床沿坐下,少顷,抬头四处一望,不知净房在何处。
  她身上出了许多汗,虽然此时已然干透,但内里的衣裳贴在身子上,仍不舒服,她眼下极度渴望好好洗个澡。
  她这般想着,便重新起身,慢慢在屋中转了一会,走到床后头的屏风前,无意中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后头竟藏着一间极大的净房,地面皆铺着琉璃砖,诺大一座浴池,金光璨亮。饶是她自小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也被晃得眼睛花了一下。
  平煜这是把她安置在了一个怎样的销金窟?
  从净房出来,她意识到屋中格局有些不对劲,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暗忖,难道这房间还有暗门。
  正要好好研究研究,外头有人敲门,却是客栈的下人来送沐浴用的热汤。
  傅兰芽忙重将那件斗篷披上,掩上脸面,打开门。
  一行婢女捧着衣裳巾帕鱼贯而入,径直走到净房,屈膝对傅兰芽一礼道:“奴婢们服侍小姐沐浴。”
  傅兰芽怎敢叫旁人瞧见自己身上的端倪,忙道:“不必了,将衣裳巾帕放下,我自己沐浴。”
  等婢女们出去,便走到浴池边,一件一件将衣裳脱了,进到热水中。
  她自小到大,身边从来不乏伺候起居之人,哪怕家中遭了事,一路上亦有林嬷嬷随行,像今日这样自己沐浴,还是头一回。
  她在净房逗留了许久,直到将身上每一处都仔细洗净,可是,哪怕是忍痛擦拭了好几回,那些落在前胸和腰上的痕迹依然洗不掉。
  她颓丧地将巾帕放回热水中,怨怼地想,也不知平煜为何这般不知轻重,这副模样若叫林嬷嬷看见,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她屈膝抱胸,情绪低落地在浴池中坐了好一会,直到一身雪肤被热气蒸腾得透出粉红色,这才从热水中出来,拭净了身子,取了那一叠干净衣裳来穿。
  她早先脱下的亵裤上还有些斑斑血迹,垫在下面的披风上更是一片狼籍,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何事,无论如何不能拿回府中,势必得找个地方丢弃才好。
  她捧着那两件衣裳,咬唇想,一会平煜来了,就让他去处置吧。
  磨磨蹭蹭从净房出来,一抬眼,就见桌上已呈了几样粥菜,正冒着丝丝热气。
  她走到桌前坐下,默默用完膳,用巾帕拭了嘴,便回到床边坐下。
  也不知平煜何时会来接她,她等了一会,困意上来,干脆合衣倒在床上,一闭眼,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忽然传来一名中年妇人的声音。
  “大人放心,掌柜特领我从另一边暗门进来的,没叫门前的几位大人瞧见。”
  傅兰芽一惊,哪还有半点睡意,忙坐了起来。
  透过屏风望外一看,就见屏风前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颀长,似是平煜,另一个却是位妇人。
  “好好给她瞧瞧。”平煜声音有些不自在,“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第113章 
  下一刻; 那妇人便屈膝对平煜行了一礼,手中提着一个小匣子,转身朝屏风后头走来。
  傅兰芽此时已知道这妇人正是平煜请来的千金科圣手,连忙用斗篷盖在脸上; 免得叫那妇人瞧见自己的脸。
  谁知那妇人惯于在内宅行走,一向知趣; 听平煜是京城口音; 客栈掌柜又对其极为恭敬; 知道他来头不小; 哪敢多加打探; 目不斜视走到床边,并不朝头端看,只正色道:“姑娘莫臊; 姑娘刚破了身; 万万轻忽不得; 容老身替姑娘仔细瞧瞧。”
  傅兰芽听到“破身”二字; 羞得差点闭过气去了,哪还顾得上接话。
  未几,察觉床尾的被褥一陷; 却是那妇人放下匣子,自顾自坐了下来。
  过了会,那妇人低声劝道:“姑娘,将裙子解下吧,让妇人瞧瞧。”
  平煜在外头听见; 也闹了个大红脸,只他脸皮到底厚些,负手立了一会,便走到桌旁,撩袍坐下。
  心不在焉地敲了会桌面,听得屏风后窸窸窣窣传来脱衣裳的声音,喉咙干得直冒烟,忙给自己斟了口茶,却因留意里头的动静,茶盅只顾放在唇边,久久忘了饮。
  过了许久,那妇人低声嘱咐了几句,起身,从里头出来。
  “大人。”那妇人走到跟前,将匣子放到地上望着平煜沉默英俊的侧脸,想起刚才所见,虽没见到那姑娘的模样,但从一身皮肉来看,当真是人间绝色,至于那处,更不必说了,她以往给金陵城中多少勋贵人家的妇人瞧过,何曾见过生得那般好的,难怪这位大人这般上心。
  将一个白脂玉的罐子放于桌上,她温声道:“姑娘那地方有些红肿破皮,万幸未损到根本,大人需得怜惜着些,这罐子里的药膏能消肿止疼,每日抹上两回,半月内不同房,也就无碍了。”
  半月内不同房……平煜耳根发烫,唔了一声,想起一事,胸膛里掠过一丝不安,问道:“不知……有什么不伤身子的避子法子?”
  那妇人含笑道:“但凡要避子,势必对身子有亏损,姑娘身上虚寒,本就不宜用些寒凉之物,大人这般疼惜姑娘,想来也不忍用药来强行避子的。”
  平煜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他自然是恨不得一回京城就娶傅兰芽进门,可是王令那边还需费好些功夫来应对,傅兰芽的身份也需好好打理,不宜太过仓促,更不能露了痕迹,免得白白让傅兰芽遭人指摘。
  若是这期间傅兰芽有了身孕,怎能瞒得过旁人的眼睛。
  “不过大人请放心。”那妇人又道,“方才老身问了姑娘的癸水,若是昨夜同的房,从日子上来看,姑娘断不会有孕。”
  平煜听得癸水二字,懵了一下。
  妇人却笑道:“过两日姑娘就来癸水了,昨夜同房无碍的。”
  虽然不能保证十拿九稳,但以她这么多年的千金科经验来看,甚少出差错。
  平煜并不能理解癸水跟避子之间的联系,但听妇人这么说,勉强松了口气。
  妇人见平煜无话,便道:“没有旁的嘱咐,老身便告退了。”
  平煜迟疑了下,令那妇人从后头暗门走了。
  一等房中恢复安静,他便走到桌旁,将那药罐拿到手中,暗想,那妇人是金陵城有名的千金圣手,多年来浸淫此道,心思倒比他想得还要细致,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自然,他倒是没想着给傅兰芽亲自上药,只是那妇人既交代了一日上两回药,何不趁傅兰芽还未回府,先给她上一回,也免得误了事。
  这般想着,便厚着脸皮到了屏风后。
  傅兰芽刚走到屏风边,不防见平煜进来,脸蓦地一热,来不及仔细看他,只觉昨夜的委屈和惊吓统统涌上心头,眼圈都红了起来。
  平煜一腔绮念顿时被浇灭,哪还敢有旁的心思,只好将傅兰芽搂在怀中,低头替她拭泪。
  也不知她还在为金如归之事后怕,抑或是为了林中之事觉得委屈,他愧疚心疼,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傅兰芽无声掉了会泪,察觉平煜坚实的臂膀搂着自己,不安的心又踏实了几分,在他怀中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向他,见他正低眉望着自己,脸上线条说不出的柔和,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凌厉。
  再一低头,才发现他回府一趟,倒是将先前那件溅到了金如归鲜血的衣裳换了下来,现下穿着件雨过天青色的袍子,许是沐浴的缘故,颈间有些淡淡的皂角香。
  她重新埋头到他怀中,手轻轻揪着他的前襟,闷声问:“你先前都在忙些什么?“
  平煜闻弦知雅,心知傅兰芽这是怪他久久不至,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十分受用,只道:“金如归已成了废人,邓安宜受了伤,两大心腹大患已除,所以我刚才回府重新安排了布防。”
  “金如归未死?”傅兰芽眼睛微微睁大,“那——最后一块坦儿珠找到了么?”
  平煜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你才受了惊吓,这两日不宜劳神,等你好些,我再跟你细说。”
  傅兰芽万万没想到金如归竟未死,盘桓在心头的恐惧多少缓解了些,默了默,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府。”
  一天一夜未回去了,林嬷嬷此时必定万分忧心。
  平煜道:“等另一个大夫给你探过脉,开了方子再回去。”
  低头看她,问:“身上还疼吗?”
  傅兰芽红着脸嗯了一声。
  平煜望着她,静了片刻,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故作镇定道:“刚才那妇人说你伤处肿痛,需得上药,让我给你瞧瞧好么?”
  说话时,心猛的撞了几下,屏着呼吸,等傅兰芽的回答。
  傅兰芽错愕了下,脸直烧到脖子根,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道:“不好——”
  平煜跟她对着脸红,口里却道:“那妇人说的你也听见了,一日需得上两回药,这已经过了晌午了,就算一会回府让林嬷嬷给你上药,也来不及抹两回,兹事体大,马虎不得。”
  傅兰芽一时都忘了羞,目瞪口呆地望着平煜,没想到这家伙竟连“兹事体大”都搬出来了。
  又狐疑地想:那妇人既是千金圣手,若不照她嘱咐来做,是不是真会留下病根?
  可是,比起让林嬷嬷给自己上药,为何她宁愿让平煜来做呢……
  平煜却不容她多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腆着脸道:“好芽芽,让我给你瞧瞧。“


第114章 
  回到平府时; 已是日暮时分。
  许是为了迷惑东厂的人马,马车未走大门,而是径直绕到府后的窄巷才停下。
  傅兰芽等车停稳,裹着那件斗篷下了车。
  走了一段路; 她不得不承认,那药的确有奇效; 抹过一回后; 这时候腿间的不适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 一想到她最后到底能拗过平煜; 还是被他哄着给上了药; 她就说不出的羞恼。
  上药的过程漫长又羞耻,她恼怒地催促了他好几回,他却全没有罢手的打算; 若不是李珉在外头敲门说大夫来了; 平煜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想到此处; 她怒意顿起; 悄悄抬眼,瞪向前方平煜的背影。
  他人高腿长,这时已走到甬道尽头; 金灿灿的夕阳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极长。
  无论是璨亮的双眸还是满面春风的表情,都透露出他此时心情正佳。
  傅兰芽看得越发胸闷,正要将视线移开,忽然从前方匆匆走来一人。
  仔细一瞧; 正是身旁是府中那位慈眉善目的管事。
  那管事走到平煜跟前,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平煜脸色微沉,眉头蹙起。
  少顷,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对李珉和陈尔升道:“我去外书房议事,你们送傅小姐回院。”
  说罢,不等李珉他们作答,便转身快步朝外院方向走去。
  傅兰芽心知他琐事缠身,从早到晚就没有得闲的时候,尤其为了坦儿珠之事,尚有许多事要筹谋,便收回目光,默默跟在李珉和陈尔升身后。
  走了一段,一抬眼,见前方不远处便是她和嬷嬷所处的那座小院,原本安定的心又慌乱了起来。
  若是让嬷嬷知道了昨夜的事,不知会伤心惊怒成什么样,可是她的起居一向由林嬷嬷悉心打理,那事就算瞒得了旁人,断瞒不过林嬷嬷。
  平煜的态度倒是坦荡,明知她介怀林嬷嬷,却一句都未提起过此事,不知是不是存心忽视林嬷嬷,还是觉得此事根本无需向一个下人做交代。
  只说进京之后便会从速迎娶她,叫她莫要胡思乱想。
  她心绪不宁,想着想着,脚步不自觉放缓。
  李珉走了一路,回头见傅兰芽立在原地不动,讶道:“傅小姐。”
  傅兰芽回过神,咬唇喟叹一声,事既已发生,躲是躲不过去了,只是,嬷嬷那般疼她,等知道真相,一场伤心是躲不过去的。
  这么想着,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
  平煜到外书房时,李攸早已在书桌后等了许久了。
  除了李攸,书房内还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体形跟傅兰芽一般的玲珑有致,生得明眸皓齿,一双眼睛灵动得出奇。
  见平煜进来,她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上前行礼道:“大人。”
  平煜看也不看她,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女子脸色微僵,抬眼看一眼平煜坚毅的下颌线条,缓缓将手中那块易容面具收回袖中,笑了笑,道:“是。”
  李攸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信上,脸上阴得要滴水,等那女子走了,猛的那封信丢到桌上,忿然道:“皇上真是昏了头了!”
  平煜接过那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枉咱们部署了这么久,谁知到了要紧的关头,兵部的程巍竟毫无作为。皇上已经下旨,说坦布率麾下两万蒙古骑兵攻打宣府,城破在即,为了起到震摄之势,皇上决定效仿先皇天子守国门,如今粮草兵马军马均已齐备,过几日便要亲征,!荒唐的是,你猜皇上点了谁做统帅?王令!又令兵部一干人等随军出征,从文官到武将,朝中足有百人随行——”
  他满心愤懑,来回踱了两步,回身看向平煜:“如今京城乱成了一锅粥,等皇上亲征,京中空虚,势必会动摇国之根本。平煜,咱们既已知道五块坦儿珠的下落,何不索性赶往宣府,将布日古德那老匹夫杀了,也免得被这蒙古人害咱们重蹈当年北宋的覆辙。”
  平煜默了会,冷声道:“王令已令东厂人马在金陵渡口设下埋伏,除了要对付我们,另又将矛头对准了邓安宜,只等我们——”
  还未接话,忽然管事在外高声道:“公子,世子来了。”
  话音刚落,平焃扶着腰间的剑踏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凛然,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第115章 
  平焃自然也是为皇上亲征一事而来。
  他本应了平煜之托在客栈外头守护傅兰芽; 弟弟来了之后,他便率领底下人回了都尉府。
  回去时,他心事重重,一路都在回想万梅山庄发生的事。
  金如归在追缠三弟时; 他因紧追不舍,离他二人颇近; 不可避免听到了几句金如归口中的淫词秽语。
  见三弟情形不对; 他心知三弟多半着了金如归的道; 自是心急如焚; 却因顾及三弟的自尊心; 一时不肯声张。
  后来在他的相助下,三弟总算得以摆脱金如归,带着傅小姐进了梅林。
  出来后; 无论是傅小姐当时的情态还是三弟暴涨的内力; 都无法不让他想到昭月教的金宵丸。
  因着驻守金陵城的关系; 他对此药早有耳闻; 加之心思素来敏锐过人,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当下无比惊讶地看了傅兰芽好几眼。
  三弟是守礼之人; 傅冰又是名满天下的能臣,在此之前,三弟和傅小姐就算互有情愫,也断不可能有什么逾矩之举。
  万没想到傅兰芽为了救三弟一命,竟肯做到这个地步。如此至情至性; 不怪三弟会对她这般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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