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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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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没想到傅兰芽为了救三弟一命,竟肯做到这个地步。如此至情至性; 不怪三弟会对她这般心折。
  他厚道磊落,因此事关系到傅兰芽的闺誉,到了他这便会打止,就算烂在肚子里,也断不会向旁人透露。
  只是一想到进京之后,三弟不知需费多少功夫来打点傅兰芽进门之事,就心生喟叹。
  自打从宣府回来,三弟性情便变了许多,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都从未有过女人。
  平家家教甚严,不允平家子弟三妻四妾,但在成婚前,难保没有几个通房,似三弟这等不让女子近身的情形,太过少见。
  母亲一向狡黠,为了试探三弟,特给他放了两个天仙似的丫鬟在房里,谁知一年过去,三弟不但连一指头都未碰过,就连平日净身换衣裳都不肯假手于人。
  母亲忧心不已,唯恐宣府三年的军营生活让三弟转了性情,万一染上龙阳之好……可如何是好!
  后来父亲有意留心三弟平日的行踪,数月下来,倒不见三弟去那些不干不净的龙阳馆厮混,只是闲下来时,偶尔会在别院召见一名身手上佳的女子。
  从这女子来去匆匆的情形来看,很有可能是锦衣卫训练的暗卫之流。
  在三弟离开京城前往云南办差时,这女子还跟着出了京城。
  母亲本就豁达,加上因担心得狠了,再顾不上挑嘴,见三弟肯跟这女子来往,特在三弟出京城后来信金陵,细细交代前因后果,叮嘱他这个做大哥的帮忙留意这女子。
  谁知三弟来金陵后,压根没提过那名暗卫,在去往万梅山庄时,反让这女子假扮傅兰芽。
  而对傅兰芽,三弟倒是几回舍命相护。
  由此可见,三弟跟那名暗卫之间不过是上级跟下属罢了,仅此而已。
  不过,母亲若知道自己白白担心了两年,最后三弟竟主动求娶傅冰的女儿,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起初想必是不肯点头的。但事在人为,他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坐视三弟和父母两头闹得不愉快。
  这般想着,便拿定了主意,一等回府,便要去信京城,在父母面前,先将此事透露一二,尤其对于傅兰芽,务必要多美言几句。
  不料刚一进门,就接到京城发来的令他连夜整兵前往宣府的命令。
  他见事态紧急,一接了旨意,便匆匆来找三弟商议。
  ……
  李攸道:“平大哥,皇上刚下了旨意,令平煜连夜押送傅兰芽回京,再赶往宣府听令,可见亲征之事已成定局,回京拦阻势不可行,为今之计,只有径直取道蒙古,在王令和坦布勾结之前,找机会将王令除去,以这老匹夫对坦儿珠的志在必得,要对付他,坦儿珠多半是最为关键的证物。”
  “最后一块坦儿珠果然在陆子谦处?”平焃来得太急,眼下十分焦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问道。
  李攸点头:“陆子谦被金如归踢中时,不慎露出了怀中之物,我正好在一旁,清楚看见那东西正是坦儿珠,若不是有坦儿珠做遮挡,以陆子谦的身板,金如归一脚下去,焉有命在?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陆家世代朝中为官,跟江湖中人全无往来,最后一块坦儿珠怎会到了陆子谦手中。”
  又问平煜:“对了,陆子谦和我师父一来竹城,你不是就派了人去打听陆家跟师父到底有什么渊源么,眼下可有了消息?师父身为武林盟主,却肯撇下帮中一干庶务,护送陆子谦来云南,此事想来值得推敲,若弄明白当中缘故,也许就能知道陆子谦为何会有一块坦儿珠了。””
  平煜皱了皱眉,“还未回话,最迟便是这两日了。至于邓安宜么——”
  他看向平焃,“大哥,邓安宜所使出的御蛇分骨手是镇摩教的右护法的看家本领,右护法已经失踪二十年,以邓安宜的年纪来看,要么便是找到了右护法并拜他为师,要么他自己便是那位右护法,而从他身上的陈年伤疤来看,我跟李攸都倾向于后者。”
  平焃先前便已跟平煜讨论过此事,再不像初闻这消息时那般震惊,手持茶盅默了一晌,看向对平煜道:“大概五年前,永安侯府在京郊狩猎,邓二身边一位得用的随从意外摔落山崖,摔得面目全非,当场毙命。
  “邓二因此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当时你年纪还小,未必如我这般记得仔细,我却记得在病了一场之后,邓安宜无论相貌还是身板,都跟病前有了些不同,只因他在床上躺了数月,当时这些细微末节也就无人深想,照如今情形来看,看来二十年前右护法失踪,便是潜藏到了永安侯府中。”
  平煜道:“多半如此,皮相可以造假,神态和举止却最难模仿,右护法若不是在邓二身边呆了许多时日,不至于可以仿冒邓二逼真到这般地步,加之以重病数月做掩护,便是形貌上有些不同,也无人起疑。”
  李攸甚是唏嘘:“照我看,当时那名摔得面目全非的随从十有八九便是邓二,右护法为了顺利假扮邓二,所以才会痛下杀手,可惜当时邓二不过十五六岁,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默然一晌,又嗤笑道:“那邓文莹回京路上,几回让她二哥帮着她缠磨你,恐怕她做梦都想不到,她这位叫了多年的好二哥竟会是个假货。”
  平焃讶异地看向李攸,邓文莹缠着三弟?
  正要问个明白,平煜却生硬地把话题一转,“如今想来,当时在云南掳获左护法时用引蛇术将左护法救出的那人,多半便是邓安宜了。
  “他手中如今除了东蛟帮那块,还有左护法的那块坦儿珠。此人为了坦儿珠,想来费了不少功夫,五块坦儿珠,倒有两块落在了他手里。就是不知他如今刚被金如归打伤,又在东厂面前露了马脚,可还能顺利护着这两块坦儿珠赶往蒙古。“
  李攸大剌剌道:“咱们跟东厂斗法了这一路,邓安宜没少明里暗里给咱们使绊子,也该让他尝尝被东厂找麻烦的滋味,他们斗他们的,咱们正好养精蓄锐,等勘破坦儿珠的秘密,咱们便一刀砍下布日古德的人头,为天下苍生诛此贼。”
  平煜把脸色正了一正,抬眼看向平焃,“大哥,王令即刻要随皇上赶赴宣府,为了尽快集齐坦儿珠,王令已失了耐心,一从万梅山庄出来,王世钊便令东厂的徐能等人在金陵渡口设下埋伏,好夺取坦儿珠和傅小姐。我等明日一早便出发,为了不被东厂耽误功夫,还需借助大哥手下都尉府的兵力牵制住徐能等人,也好早日赶赴蒙古。”
  平焃道:“放心,我这就回都尉府连夜清点兵马,明晨便出发,东厂那几个阉人,大哥自有法子拖住。“
  平煜起身郑重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等平煜安排好明日上路事宜,已是后半夜。
  他快步流星往内院走。
  虽然已是子时,府中却不时有人走动,大多是各司其职在为上路之事做准备。
  见到他,纷纷止步,点头或是行礼,稍停片刻,又匆匆离开。
  一众人中,除了锦衣卫的下属,另有秦门及行意宗等子弟。
  这两大门派在江湖中都算得手眼通天,傍晚时便已听说皇上亲征之事,就在刚才,洪震霆和秦晏殊都亲来寻他,跟他商量一道前去蒙古对付蒙古骑兵之事。
  他自然无不允的道理。
  至于傅兰芽处,因他想让傅兰芽好生歇息,特下了吩咐,不许令人前去相扰,想来此时十分清净。
  他原本想让她在金陵好生调养调养身子,谁知京中骤然生变,为了将皇上早日从王令手中救出,他们不得不连日出发,连喘息的功夫也无。
  路上为了赶行程,想来十分颠簸,如金陵这般从容不迫的日子多半不会再有。
  想到此处,明知她多半已歇下,他仍忍不住想尽快赶到她房中,哪怕说不上话,听着她匀净的呼吸,跟她共宿一室,也是好的。
  他此时颇有些后悔下午未在客栈中跟她再厮磨一会,尤其是一想到在床上时她无比羞涩的模样,仿佛春日枝头盛放的牡丹,情状无比娇美诱人,便有些蠢蠢欲动。
  此事当真是食髓知味,若不是亲眼见她那处还红肿不堪,他真想舍了脸面,好好哄着她再好好来一回。
  然而从她抗拒的模样来看,似乎颇为畏惧此事。
  记得他后来给她上好了药,从她腿间出来,见她娇柔似带雨梨花,分外惹人怜爱,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俯下身吻她,她身子却始终绷得紧紧的,似是生恐他有下一步的动作。
  可见梅林中那一回,很是让她受了一番苦。
  他一边走一边耻辱地想,难道这事真有所谓技巧可言?怪不得他以往带人抄家时,无论是重臣还是勋爵,无一例外能在搜罗出许多房中之物。
  可惜他以前因抗拒此事,从来都懒得细看,此时想好好观摩观摩,却一时寻不到那些物事,只能等进京再——
  正想着,忽听前面传来压得极低的争执声。
  “阿柳姐,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为了什么要跟平大人他们一道去蒙古。”却是李由俭的声音。


第116章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座假山; 外头有茂密的茶花做掩映,平日里算得隐蔽,少有人会路过。
  平煜因急于回内院见傅兰芽,有意抄了近路; 这才会不小心在此处撞见李由俭和秦勇说话。
  听李由俭话里的意思,似是因着什么事跟秦勇起了争执; 平煜一贯没有听墙角的兴趣; 当即皱了皱眉; 左右一望; 转过身; 打算沿另一条路走。
  不料刚走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唤他:“平大人。”
  回头,正是秦勇。
  她像是一听到外头的动静; 便立刻从假山中绕了出来; 此时正立在花丛旁望着他; 嘴角微弯; 笑意透着几分勉强。
  她身旁正是李由俭,冷冷望着他,目光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平煜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流转了片刻; 忽然生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仿佛他二人此时的不对劲跟他有些关联似的。
  他无心细究,牵牵嘴角,淡笑道:“时辰不早了,明日天不亮便要起程; 这便要回房安置了。”
  秦勇忙笑道:“是该早些歇息了,我跟由俭也正好要去西跨院。”
  平煜往她身后望了望,绕过假山,的确有条近路可以去往西跨院,这说法算得合情合理,他惦记着傅兰芽,也懒得深想,笑了笑,随意一拱手,转身离开。
  秦勇见他步履匆匆,面色黯了黯。
  李由俭在一旁看得越发气苦,恨声道:“阿柳姐,你还敢说你对他没有心思——”
  “是又如何?”秦勇耐性告罄,猛的转头打断他,语气冰冷。
  李由俭怔了一下,呆呆地望着秦勇,舌头突然打起了结,再说不出一个字。
  秦勇满脸失望地看着李由俭,好一会才含着涩意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倾慕平大人,可那又如何? ”
  她坦荡磊落,“他心系傅小姐,我知道此事后,从未再有过旁的念头。之所以要一道去蒙古,一来是为了报傅小姐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奸宦当道,天下危亡,我等身为武林中人,岂能独善其身?倒是你……
  她眼里涌起里深深的疲惫和厌倦,“你太令我失望了!”
  李由俭面色大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秦勇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再次打断他,愤懑道:“你敢说没有起歪心思?在万梅山庄时,若不是你和王世钊故意卖了破绽,金如归怎会突围而出?你无非是见我倾慕平煜,心生嫉恨,所以才联同王世钊一道下了黑手,我说的对不对。”
  “我没有!”李由俭脸涨得通红。
  然而未等他说完,秦勇冷冷瞥他一眼,转过身欲走。
  她眼里的厌弃看得李由俭心头一刺,他忙拦在她身前,连珠带炮道:“今晚你若不让我把说明白,我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是!王世钊的确是来找过我几回,他看出了你对平大人的心思……“
  秦勇脸蓦地一红,更多的是惊怒,“他什么人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能糊涂到这般田地?他既然借此事来挑拨离间,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当时便一口回绝了他!”李由俭目光坚毅,语气决绝“他找过我几回,屡次劝说我,说——”
  “说什么?“秦勇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厉。
  李由俭滞了下,嗫嚅道:“他说女人的心一旦系到男人身上,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除非、除非平煜死了,否则我永远也别想把你的心拢到自己身上。“
  “啪“的一声,无比脆利响亮。
  李由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脸一偏,抬眼,是秦勇怒得仿佛能喷出火来的明眸。
  “你就任由这么一个阴险小人背地里败坏我?甚至因此坏了心性,无端去祸害旁人?”她声音发颤,手也因怒意而抖了起来。
  他眼圈赤红,低吼道: “我没有!”
  她一句话都不想再听,拔步就走。
  李由俭身形一闪,拦在她面前,还未说话,刷的一声,一柄雪亮的剑抵在他喉头。
  他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秦勇。
  秦勇对他怒目而视,持剑的手极稳,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
  “阿柳姐。”他咬了咬牙,清俊的下颌线条因而变得越发清晰,定定地看着秦勇,一字一句道,“万梅山庄那一次,我的确是不慎让金如归钻了空子,可那也是因为我见你一直在留意平煜,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才不小心走了神,然而天地可证,我从未想过要暗害平煜。”
  他心里酸涩难言,抵着那剑往前直挺挺走了几步,哑声逼问秦勇道:“阿柳姐,你不也是一样?你明明喜欢平大人,不也从来不曾做过对傅小姐不利之举。你我一处长大,彼此的心性再清楚不过,喜欢就是喜欢,坦坦荡荡,从不掺杂旁的心思,你清楚我的为人,为何……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秦勇虽然盛怒之下拔剑指向李由俭,到底有多年情分,怎能忍下心刺下去。被他逼得情不自禁退了两步,望着他透着炽光的眸子,怒意渐渐有消散之势。
  见他逼问自己,心里不自觉生出几分心虚,也许……她就是想趁此机会跟他撇清关系,从此往后,两不相干,也免得让他心里存了指望,白白的苦等下去。
  念头闪过,她心肠硬起,正要将话说得再决绝些,谁知手上的剑忽然猛的一沉,却是李由俭不顾那剑端的锋利,徒手将剑握在手中,猛的一把将她拽到了怀中。
  她心中正是千头万绪,毫无防备,怎料到李由俭会突然暗算自己,等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忙要一掌将他推开,可还未抬起胳膊,肩上便是一麻,李由俭竟极快地点了她的穴道。
  她惊怒交加,正要呵斥他,谁知刚一抬眼,头顶阴影压了下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含住了她的唇瓣。
  她脑中一空,却因动弹不得,只能错愕地任他为所欲为。
  李由俭品尝了片刻,离开她唇畔,转而移到她耳旁,语气迷蒙道:“阿柳姐,我恋你慕你,除了你,这辈子我谁也不娶。”
  说罢,低头看了她一会,倏尔,出其不意将她穴道解开。在她跟自己算账之前,红着脸一纵而起,到了树梢,几个起纵便不见了。
  秦勇好不容易解了困,岂肯放过他,忙急追两步,然而眼见李由俭的身影消失在树影掩映中,一时追不上,又羞恼不已地立在原地,想起方才情景,身上一时冷一时热,全没有个主意,许久之后,才多少镇定了几分。
  四更天时,林嬷嬷睁开了眼睛。
  她多年来养成了早醒的习惯,只透过帐帘往外一瞥,见外头一片青灰,便知离天亮尚早。
  转头一望,一张梨花般白皙明媚的脸庞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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