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风韵-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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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中年文士进来见刘斖正在品酒，眉头稍稍蹙起，温声道：“大官人，还有心思吃酒？”

　　　　“来，上等的番邦美酒，尝尝。”刘斖颇为鄙夷地笑了，心里压根就看不上蒲寿庚，却对美酒更加感兴趣。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随意地坐在刘斖对面，低声道：“蒲寿庚居心叵测，对于大官人乃至刘家，未尝不是机会。”海上利益庞大，要能借助蒲家很可能分杯羹。

　　　　“呵呵，先生过虑了，我又岂能不知他的打算，无非是借助我们的力量，压迫福建路那帮蛮夷。”刘斖并非是傻瓜，相反很明白蒲寿庚的意图。

　　　　“其中利益颇大，我看还是建议家主考虑。”中年文士谨慎地提议道。

　　　　“不是还有老三嘛！”刘斖品了口酒，回味悠长地笑道。

　　　　中年文士愕然看着刘斖，半响才洒笑道：“看来大官人不准备介入，嗯，这样也好！对于大官人而言，稳妥才是最好的办法，想必家主会欣赏大官人的宽厚。”

　　　　“呵呵，来，咱们好好吃一杯，那番人下了本钱，我也不好让他失望。”刘斖得到了赞誉，心情显然一片大好。

　　　　“只是，三官人那里恐怕有变。”中年文士考虑的倒是深远，不免对刘斐有所顾虑。

　　　　“老三还有选择吗？”刘斖眉头微挑高傲地道。

　　　　中年文士摇头苦笑，刘斐平时也是睿智之人，为何在关键时刻得了失心疯，竟然不惜代价帮助李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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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黄老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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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取得了成功，让李易免去孙家血案的官司，却在刘明鑫心目中地位下降。作为成功的商人，你可以有同情心，甚至要有妇人心和悲天悯人的情感，却不能做与商人原则违背的事情，更不能把情感带进商业操作，否则你就不合格。

　　　　刘斐的举动固然说明有道义，却违背了商人的原则，或许作为普通商人还无妨，在刘明鑫看来，刘家家主绝对要冷静理智之人，不能让情感决定了判断。

　　　　最终，刘明鑫决定让刘斐南下，应该说有了某种的暗示，家主继承人的天平，开始向刘斖倾斜，刘斐只能默然服从。

　　　　“关键是，如何让老三主动承担。”刘斖悠悠地道。

　　　　却说，李易和刘斐吃酒一个时辰，却都没有太多的醉态，两人心里都揣了个事，话说的较多酒却没有吃多少。

　　　　“今个的酒喝的太慢，来，干上一大杯。”李易咂咂嘴，一口干了瓷杯里的酒，痛快地舒了口气。

　　　　“悠着点，老酒易醉。”刘斐抿了口酒道。

　　　　“还不错。”李易放下杯子，用草纸包了只鸭腿，放在嘴里毫无风度的撕咬，吃的是津津有味。

　　　　“哎，我看还是全真道，人家可真是吃斋啊！”刘斐看着和鸭腿战斗的李易，不免摇头苦笑，你能不能斯文些。

　　　　“全真道？”李易咽下了鸭肉，想到还宰了个全真的道士，不免笑眯眯地道：“话说，全真道和禅宗真有意思，一个是明面上的佛门皮囊，实际是道家的骨子，一个明面上是道家的道统，实际却是佛门的底子，想想真是可笑。”

　　　　“你说的倒是新奇。”刘斐被勾起些许兴趣。

　　　　“觉悟，众生，红尘，布施，方丈，不二，法，道，德，功德无量，福报，缘法这些术语，你认为真是佛门的本色？”李易当先来了句，显得有些没头没脑。

　　　　刘斐摇了摇头，疑惑地道：“这叫哪门子事，自然是佛门所独有，难道是道门的？”

　　　　“呵呵，人生短暂，岁月悠悠，多少真相淹没在历史中。”李易轻轻地叹息，要不是他曾经学过，真的不知道某些东西呗张冠李戴，道：“佛门自汉代东传，压根就没人理会，他们在传教中不断剽窃汉家文化，这些词句实际是我家的，跟西来佛老没有半点关系，现在都说是佛门自创，旁人用了那都是佛门信徒。哦，倒是般若波罗蜜，是他们的创造。”

　　　　刘斐有某种被颠覆认识的感觉，这棵他平素去寺院布施，那些大德高僧说法完全不同。

　　　　“说起来有些惊世骇俗，却是实在存在的现实，不要以为现今的道教就是道门，那就错到了极点。”李易瞥了眼纠结的刘斐，笑眯眯地道：“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何意？”

　　　　“你就不要打马虎眼了。”刘斐心里跟猫抓的样，完全被勾起了好奇的求知欲望。

　　　　“呵呵，老庄以天地为锚，为正。道教让天地以人为锚，为奇。”李易若有所思地道。

　　　　“哎呀，你是说道门诸位高真搞错了？”刘斐相当夸张地惊呼，表情相当的丰富。

　　　　“呵呵，天道永恒存在，实施必须遵循天道规则，也就是道法自然。现今诸道统让天地以人为锚。以人判天地万象之吉凶，以人为判善恶，以人规范去趋吉避凶、趋福避祸，实在是太可笑到，完全违背道法自然，这不是善，而是妖。”

　　　　李易说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情绪有些激昂地道：“老庄的长生术秉承天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葛天师和钟吕还算原汁原味，举形升虚，可以说是以人为天，到了张道陵就逐渐变为以身为天。

　　　　“无论是神宵道还是天师道，都是抛弃肉体，解脱了道，不要说和老庄背道相驰，连葛天师和钟吕也大大不如，性命双修纯属扯淡，什么阳神出体，在葛天师那里就是尸解仙，最低层次的存在，说白了天神地人鬼五等，鬼仙不言而喻，就是正统道门对沙门的蔑视。”

　　　　“就算不咬文爵字，他们竟然还用哪门子解，解脱轮回，要知道老庄意在长生，实在是道门不幸。”

　　　　刘斐胖脸上的肥肉直颤，还头次听这些惊世骇俗的话，眼前这位还是神宵道真传吗？不由地问道：“难道是神宵道内部道统传承？”

　　　　“传承到了今天，哪有真正纯正的道门嫡传，不过是事实而非。”李易摇了摇头，自己的观点是有些偏激，却是上辈子形成的世界观。

　　　　华夏文明的三道长城，屡屡被异族突破，说什么民族大糅合的狗屁话，那都是建立在汉家累累尸骨，文明被污染的悲惨历史上，长城被突破，血脉也被突破，文化也被突破。

　　　　这是最后的反击机会，错过了今日，恐怕很难再有机会，除非彻底推倒重来。

　　　　“道学。。。。。哦，也就是张先贤开创，继承发扬的程朱学术，无不是对道教各大道统的失望，希望能够在儒道基础上创新学术，把佛老给清除出中土，可惜看不到希望。”

　　　　“难道你有大志向？”刘斐举一反三，想想就有股子悸动，太刺激了。

　　　　“呵呵，我小小道士，生存还在两说，有何本事改变乾坤。”李易摇了摇头道。

　　　　“不要妄自菲薄，要是成为道门高真，未尝不是没有机会。”刘斐眼冒精光，似乎有所领悟，恍然道：“难怪你要去太乙宫，那可是皇室的宫观，终南捷径啊！”

　　　　“鬼扯。”李易不免洒笑，打太乙宫的主意是为了出身，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回家，别的事情还真没去考虑。

　　　　“知道妙虚道长胸怀大志，我就不说了。”刘斐心情不错，早看出李易有投资的价值，没想到竟然有颠覆性取向，要是能倏流道门归源，绝对是轰动的大事。

　　　　李易真不知该怎样说，看来刘斐越发地误解了。

　　　　“正奇该怎样说？”刘斐颇有兴致地问道，完全是好奇宝宝。

　　　　既然误会那就误会，肚里还有些存货，反正去太乙宫有些知识能用上，就当是预先练习了，李易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却未曾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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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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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浅显的道理，行为合于天伦的，是纯素天真之人，为善。不合天伦者，是伪诈智巧之人，为恶。”

　　　　李易尽可能详细地来说，又道：“何为合乎天伦？打个比方来说，鸟兽鱼蝉是天地演化，鸟飞翔、兽奔跑、鱼戏水、蝉知鸣，要是鸟不去飞翔，而是挖洞穴居；兽不去奔跑，而是上天飞翔；鱼不去戏水，而是上岸驰骋；蝉不去知鸣，而是水中捕鱼，那就是乱了天伦，是为不善。”

　　　　“倒是有几分道理，鸟穴居、兽飞翔，的确惊世骇俗。”刘斐脸上肥肉直哆嗦，强忍着无限的笑意，想想李易说的那种现象，就忍俊不已。“这就是自然的道理，用在人身上也不例外，万物都是天道所设定秩序，能够生存繁衍。”

　　　　李易越发进入角色，侃侃而谈道：“人是万灵之一，却不是万灵之长，顺应天道是生存必须，有人出离违背了天道，不合于天伦，那么他们就是伪人，不再是真正的人。”“与人为善，也是人伦道德，看来真正的道家，果真是包容万千。”刘斐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信服。

　　　　“不，不要把道统和道混为一谈。”李易非常不同意包容，那是弱者才会提出的口号，不屑地笑道：“华夷之辨说是儒家的，其实根本就是错误，儒家传统有夷狄之防，老庄是更有甚之，应该说比孔孟更加犀利。”

　　　　“哦，这倒是件新鲜事，老庄无为避世，怎么。。。。。”刘斐兴趣更加浓厚，在他受到的教育中，道门向来讲究道法自然，也就是几个不野山野的道士，才奔走朝堂博取功名。

　　　　没等这家伙说完，李易摆了摆手，饮了口酒道：“真正的道家学术是帝王学，怎么会无为避世？无为即有所为，这才是道家圣人心思。”

　　　　“孔孟对待不仁不义的人，不过是说小人而已；老庄以天伦断善恶，分为真和伪，那就是违背天伦的人，你就根本不是人。庄子先贤更是果决，比老子圣人还要极致，直接把伪人成为倒置之人和天戮之人。”

　　　　“哦，这又是怎样的说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何为天戮之人？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刘斐脸上肥肉抖动，有感李易论调的激进，完全和当今道门背驰。

　　　　“这是先贤的说法，并非我区区道士所言，天戮之人是有人的身体，却丧失天地赋予的本性，这种披着人皮的下鬼，就是倒置之人，最终要被天雷劈杀，正所谓白日天戮。”李易的话有些阴森，说的却很流畅。

　　　　“没想到老庄，竟然也有暴虐一面。”刘斐咂舌不已。

　　　　“怎么能是暴虐？天道运行，万物自有规律，老子曰：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李易看了眼费解的刘斐，摇了摇头道：“简单来说是，昊天，人所不能离开，如同大海滴水，永远不可能离开，才是纯真之善。大日东升起床，天黑进屋休息，遵循自然之道。所以，天地不说善恶，人却要去遵循它，这就是规则。”

　　　　“要说水滴跃出大海，说是离开大海才能生活的更加幸福，才有更好的前程可奔，那这滴水脑子必然是坏了。可以说是天人相离，人道生、天道废，天伦之序，才是大美。”

　　　　“现在是人鼎立天地间。”刘斐有些不同意，人是万物灵长，儒家本身就在说人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那些伪人认为比天道更加高明的人道，其实才是不善，将让人自我膨胀，走向破坏天道循环，自取灭亡的绝境。”

　　　　李易并非妄言，固然有老子的学说，也有总结后世的经验，什么狗屁人定胜天，整个宇宙都衰亡了，你胜哪门子天？

　　　　当然，要是某种特定环境下，人定胜天也是可以相对成立的，却不能成为传世经典。

　　　　可以说，另一时空的后世，主流早就不去遵循天道生活，甚至刻意地去违背，他们要么讲究自身的舒坦，要么闲的扮装圣母婊，不关心人反倒去关心狗。

　　　　要知道人的欲望不可能满足，无度的索取只能让资源衰竭，一切都要灭亡。同样的道理，世间万物都有遵循的发展规律，你装圣母维护这个维护那个，把一切秩序搞乱了，最终成为群魔乱舞的结果。说人道高于天道，以人伦正天伦，以人伦善恶决天地吉凶，简直就是扯淡，离开了昊天清虚，人如何去生存？连生存都无法保证，还谈什么人道？刘斐肥脸上尽是虚汗，却有找不到理由反驳，李易引用老庄典故，那是你不承认也不行的，只能抹了抹虚汗，笑道：“你说禅宗了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更简单了，前唐武后崇佛，只是他们的理念还不能被是人接受，传承上古的道门玄学，并非一朝一夕能被改变的，他们自然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哦，当今最兴盛的佛门宗派？”李易反问了句。

　　　　“自然是禅老，这还用说，只是听说北方虏人，倒是信奉密教。”刘斐是商人，消息自然是灵通，尤其对天下形势还是有掌握的。

　　　　“可以打个比方，庄子继承发扬老子，可以说是道家大成，从他手中漏些许文章，都能造就一方道统。”

　　　　刘斐嘴角抽缩，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似乎明白李易要说什么，尼玛，这厮要公然说出去，恐怕要引发佛老大纷争。

　　　　“六祖之一的慧能，就是捡了庄子漏下的东西，你可以看看，庄子·庚桑楚有灵台指心，慧能的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岂不是正合庄子的学术？”李易说的毫不客气。

　　　　刘斐捏了捏鼻子，尴尬地笑道：“似乎有些道理。”

　　　　“岂止是有些道理，禅宗实为道家传承，全真则是外道内沙。”李易斩钉截铁地道，直接向道门北方大道统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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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是为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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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刘斐并没有完全信服，却敏锐地捕捉到李易的观点，绝对能惊世骇俗。

　　　　“我也就是随心所言，当不得真的。”李易摇头笑了。

　　　　“你要是随心所说，那不是让诸位高真羞愧。”刘斐嘴角抽抽，直接翻个白眼。正当他们玩笑时，张二牛推门进来低声道：“三官人，道长，门外有人求见。”

　　　　“哦，何人？”刘斐看了眼李易，这可不是他的主场。

　　　　李易放下酒杯，怪异地看了眼刘斐，笑道：“找你的。”他一个穷道士，能有何人求见，要说江宁县传还差不多。

　　　　张二牛嘴角抽缩，怪怪地道：“是那个住唐番人。”

　　　　“蒲寿庚？”李易对这厮印象很深，立即条件反射。

　　　　“这厮来做什么？”刘斐颇为诧异地道。

　　　　“怎么，你们还有交集？”李易瞥了眼刘斐道。

　　　　“不，这厮到了建康，当真是怒马鲜衣，场面不是一般的大，连续和五六家叔伯商谈贸易，心很野！”刘斐并没有说具体事，脸色却有些贪婪。

　　　　“算了，又不是来找我的，恐怕找你有营生要谈。”李易摇了摇头。

　　　　“那好，请他进来。”刘斐淡淡地道。

　　　　蒲寿庚出现在房间里，显然预料到李易在场，并没有任何意外，相反是笑眯眯的，很平静地作揖打招呼。

　　　　“二牛，让店家再上些菜肴酒水，蒲东主请坐。”刘斐秉承和气生财的商人原则，伸手不打笑脸人。

　　　　三人坐下来，蒲寿庚当先拱手道：“先前手下的那些无知奴仆，竟然冒犯了道长，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无妨，正所谓不打不成交，呵呵。”李易自然不会找没趣，蒲寿庚明显有事而来，看刘斐的举动也很重视，他绝不会干大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