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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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方菲该走了。可她做事过于认真，张力强明明说好在这里等她。她再一次转回门前，抬起手还没落下，门开了半扇，她猛的一下被人拉到了门里。
方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惊呼出来，但她没能喊出来，她的嘴巴被另一张嘴堵上了。
方菲只觉得被一张湿湿软软的嘴巴堵的严实，连呼吸都透不过气，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推开。
她胡乱的抹了抹嘴唇，拢了拢头发，听见刘一冠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太急了……”
方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恐惧令她浑身发软，近乎虚脱，她想快点逃离此地，门已被反锁，方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事情发生的时间那么短暂，这门是几时被锁的？
方菲来不及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动作多么的熟练、迅速、有经验！刘一冠诚惶诚恐的为她开了门，她跑出去，心慌的一塌糊涂。这个吻，甜蜜和神圣就谈不上了，简直就是偷袭。
方菲想要保持平稳的情绪，可这并不容易，呼吸都透不过气，有被人袭击过的刺痛和羞辱感。有人未经允许，闯入了她悠然自得的小天地。
她走到后花园，天还没有黑透，下了点毛毛细雨，旁边树下的一对逃课的学生正轻轻拥抱，拥抱了好久还没有热烈的吻上。
方菲看了又看，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她低头，摘了一朵白色的蔷薇，用牙齿一下一下的将花瓣扯下来，吐掉，她望着不远处的这一对出神，男的正在女的脸颊上轻轻碰触。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吻，方菲也年轻。呵，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是刘老师，经常鼓励她、安慰她的，一脸正直的刘老师。
方菲一颗心烦乱的不可收拾，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头绪。可不管对还是错，神圣的初吻被夺走了，她想，早知如此，或许不该躲着陈正东。她跑到陈正东宿舍楼下，似是心有灵犀，在楼下两人就碰上了。
陈正东问：“你也逃课不上自习？”
“我找你的。”
“有何指教？”他注意到她凌乱的长发。
“陈正东，你来。”方菲一边说一边拉着他跑到花园里，来到刚才那对学生拥抱的小树下，方菲眨着大眼睛，抿着嘴，鼓足勇气，片刻，颤抖的问：“你敢不敢亲亲我？”
陈正东愣了，两手插到口袋里，不为所动，问方菲：“你受了什么刺激？”
“敢还是不敢？”方菲手还在抖，她也弄不清自己在干些什么。或许是想覆盖，或许是想忘记。
“不是……”陈正东站在灯影里看她，看着她奇怪的神色，说：“奇怪，你得先说……”
方菲转身就走，他一把拉住她，直接拉到自己怀里，狠狠的吻上她的唇。陈正东一直睁着眼睛，他看着方菲紧紧皱起眉头，嘴唇在抖，浑身都在颤抖，她并不愉快。
他吻着她，却不能推开她的心门。





第十二章　夜不能寐


方菲闭上眼睛，很努力很细心，却麻木着没有感觉，几分钟前的那个吻是丢失感觉的开端。
陈正东放开她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方菲双手捂住脸庞，默然不语。
“究竟怎么了？”他催问。
“对不起，我心里很乱，有人强吻过我，那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我想让你帮我忘掉。”方菲直言道，几乎没有顾及他的感受。她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心理状况，如同喝醉了一样放肆：对偷袭者不懂得回击，对真正疼爱自己的人，却诚实的近乎残酷。
陈正东愣了，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答，愤怒无处发泄，方菲万念俱灰，转身向寝室走去，他没有拉住她，沉默里是两个人不同的凝重和哀伤。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方菲失落的心可想而知，她的灰姑娘的梦，睡美人的梦，都统统消失不见了，童话世界与之隔绝。她细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样迫切的拍着办公室的门窗，急不可耐的陷入别人设好的陷阱，她小小的平稳生活，被砸个稀烂。或许平稳生活只能是划地为牢。
陈正东辗转反侧，他眼睁睁看着方菲站在峭壁上还不清醒。回忆方菲缩在他怀里，颤抖着如同小猫，最后眨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他。他隐约可以猜的到是谁吻了方菲。
刘一冠怀抱着自己的老婆，心思却飞到校园里了，飞到那个办公室。那个吻，夺他的魂魄，令他颤栗，仅仅是嘴唇的接触，那女孩就让他浑身着火。刘一冠揣摩着方菲离开时的神态，他得确保她不会说出去。
若有机会，他还想再尝试一次，他无法抵制这种魅惑。
同时他感激张力强的大力配合：他只跟张力强说，那个校刊主题，我来给方菲，你回去休息吧。
张力强什么都明白，他帮刘一冠把窗帘拉好，又说外面太吵，别影响了刘科的工作思路。然后哈腰打躬，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办公室，小心翼翼带上门，舒了一口气。
妻子在刘一冠怀里翻了个身。
刘一冠想：方菲跟别的女孩不同，跟他接吻的校园女孩何止一两个，但她们吻完就会提条件：老师，一个月后的竞选……老师，半年后的比赛……老师，我想……。不难，他都可以一一满足，这是交换。
可方菲不知道自己的吻可以换来什么，他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诱人条件，方菲都看不见。这让刘一冠兴奋，可怎么睡的安稳？没有交换就不平等，不平等怎么能保证事情不外露？
方菲想问问陶然或者刘飞燕，但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说。再愚蠢也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目前她的漂亮，是讨喜的，还没听人骂狐狸精，假若她说出来，传出去，别人一定会把这三个字狠狠甩在她脸上。
寝室的人都睡了，刘飞燕也闭着眼睛，心是醒着的，她知道方菲就坐在黑暗里，不醒也不睡，模模糊糊到天明，偶尔听到她小声的念一个人的名字：“陈正东。”
方菲吞下了这个委屈，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让其烂在肚子里。这个吻是一个魔咒，就在这一刻，她的一只脚被人拽进了门槛，她从此就是学生科的人了。
不是所有学校的学生科都是那么龌龊，可方菲所待的这所学校就是如此不堪。很多年后方菲回想往事，才倒着记忆的绳索找到这个罪恶的源头。
之后的很多天，大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科长的不相干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无论何时何地看方菲，都是坦坦然然的，眼睛里连点暗示都没有，有时两人单独相对，也都说不出话来。方菲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说你偷了我一个吻，我要你还给我吧，她天真的等待他表示歉意。
刘一冠是要对方菲表示些什么，他还没有找到时机。时机不是说来就来的，时机需要创造。
投其所好。刘一冠非常有经验，他已经完全摸准了方菲的软肋：方菲看不上这个专科学校，她想读一所像样的大学。
刘一冠要亮出两个杀手锏，一是封掉方菲自我奋斗的道路，这只需要让方菲忙的晕头转向，抽不出任何业余时间来学习就可以了。这第二呢，就是呈现方菲实现心愿的唯一途经，刘一冠需要亲自出马。





第十三章　投其所好


刘一冠做事天衣无缝：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刻，他贪婪又渴望的凝视着方菲，用眼睛碰触她，但表面却非常沉寂。
沉寂的期限一到，他把陶然和方菲都请到办公室，关上门，极亲切的交待道：“你们两个是好学生，这点老师们都非常清楚。坏学生不多见，好学生一抓一大把，所以，你们的好，在机会面前也不见得就有优势。”
陶然懵懵懂懂，额角都是汗，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被老师抓住了把柄，方菲心里也打着鼓，她惶惑的看着他，并不喜欢故作神秘的把戏。
“是这样的，老师不得不偏心的叫你俩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学校每年有三个专升本的保送名额，分送三个大学，学校是不错的学校，在北京，专业也没得说，法学系或是外贸英语。”
刘一冠说完，办公室里有一种异常的寂静。陶然明白了七八分，脸色潮红，天上掉馅饼，难掩心中兴奋。方菲想装作不在意，但眼睛说了谎，隐隐闪烁着灵动的光，她听到外贸英语专业和北京两个字，心已经被触动。
方菲学的是中文，被人称为万能专业，也是垃圾专业，什么工作都能沾点边，但却等于没有专长，陶然学的是会计，当时高考发挥失常，万不得已来到这里，现在她俩都要面临重新洗牌的机会。
陶然不笨，她一个普通的宣传委员，跟方菲获得同等机会和待遇，深明刘一冠爱屋及乌之理，当下对方菲有几分感激。方菲回过神来，才跟办公室的那个吻挂了勾。
只是她还不明白，这个交换条件是：用那个吻来换这个小道消息呢，还是已经换得了专升本的名额。
方菲的糊涂正中刘一冠的下怀，他要引起她的好奇，她总要探测个明白，探测需要过程，需要技巧，让刘一冠着迷的游戏开始了。
游戏的对家不是老手，但让刘一冠蠢蠢欲动，她的小脑瓜转的不快，但也经常出其不意。方菲在很久一段时间里都惯于沉默，这沉默对刘一冠来说就是一场心理拉锯。
他非拉赢不可，向来没有输过。
方菲的工作量又加大了，她回到宿舍，闭上眼睛就能困倦的睡着，课堂上也无法集中精力，想要额外加班学习几乎无法实现。
她在刘科长安排的路程上走的身心疲惫，噩梦总是无理由的一日密似一日的纠缠上来，她不得不开口了。
在两个月后一次聚会上，趁着大家都微醉听力不好的空档，方菲拿捏好不经意的口吻：“刘老师，你觉得我得到那个专升本名额的几率有多大？”
刘一冠笑了，这个问题问的一点意外也没有，答案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他看着一旁，如同看空气，笑笑：“不好说。陶然的条件也不差，你得加把劲。”
陶然的条件真的差，放在人堆里半天扒拉不着，即使不按照俗套的外表来评判，陶然也真的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她是几十个宣传委员里的一员，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刘一冠在给她树敌，他要打败她，绝不需要动用自己的手指头。陶然之所以刘一冠选上，只是因为她跟方菲接触最多。
方菲知道再模糊的事情都有内在的逻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只是她常常不得要领。
老师的教职工公寓和学校只有一墙之隔，饭后，老师跟同学亲密的并排走在一起，向同一个方向前进，一路欢声笑语。杜桂花身边总是很热闹，有女生抢着为杜桂花提包，并奉送甜言蜜语。
方菲走在最后，暗自观察着这些师生，身边跟她并排的，是熊玉刚老师。熊老师亲切的问她一些学习上的情况，让她不要放松学习，严格要求自己。
转过街角，熊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在半明不暗的夜色中，他压低声音对方菲说：“不要跟刘科长走的太近，芳菲，好自为之。”
方菲惊了一身冷汗，看着他们渐渐远走，熊玉刚提高声音提醒一句：“芳菲，快带领同学们回学校休息。”她方缓过神来。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方菲站在茫然的路口，眼前岔路无数。





第十四章　八面埋伏


听了熊玉刚的话，方菲心生感激。她相信，熊玉刚是为她好才说这些，她也相信学生科里的老师各个都两面三刀、八面玲珑，唯有熊玉刚是正直的，善良的，甚至是可怜的，因为无名无实，他平时也无法发表自己的太多见解。
自这以后，方菲对熊玉刚的态度带了几分敬佩和怜悯，主动开口帮熊玉刚做一些事情，对刘一冠说话却不再那么客气，有时候狠狠盯上他一会，却无法看透这个人的心思。
他很享受她这种恨恨的眼光，美人微怒的时候也是别有风味。敢这样看他的人不多，稀有就是挑战，就是新鲜。
刘一冠仅有的一点歉意和不安，随着方菲的沉默和时光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他照例做着家里的好老公，如果不回家吃饭就打包三个精致的菜让学生送到家中；他时刻照顾着杜桂花的情绪，这个女人很容易歇斯底里，日日相处，又有过暧昧关系，怎么也得保持表面的平和一直到退休为止；此外，他还是儿子的好爸爸，是校长的好助手，是同学心目中温和可亲的好老师。
他真的很忙，又游刃有余，方菲那点眼神哪里能震慑到他？不小心的深深一吻，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影响。
关于陶然，方菲并没有考虑太多，名额有三个，她和陶然可以公平分享，她喜欢外贸英语，陶然看中法学，两人互不干涉。方菲一直认为陶然性情率真，对朋友毫不设防。
在陶然心中，方菲是她前进中最大的障碍物。她得到高人点拨，早早与上一届被保送的师姐取得了联系，不断用价值不菲的礼物取得师姐总结出的经验，那师姐告诉陶然，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谈起这个名额，要表现的无所谓，非常无所谓。放出消息的岂止刘一冠一个老师？虎视眈眈盯着名额的，又何止陶然和方菲两个？
方菲太红，刘一冠又偏爱，如若方菲走运，学校和专业是随便她挑选，少一个方菲，就少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名额归她的几率就增大数倍。陶然的野心，就是要把身上的普通摒弃掉，专升本确实是个镀金的好机会，保送的学校又那么诱人，这样的机会不见得每个学生都能遇到。
陶然完全按照师姐的吩咐处事，有时候方菲跟她提起来，越是蠢蠢欲动，越要表现的意态阑珊：“咳，我不是很在意，我不那么喜欢读书，学个专科回家得了……”她恨不能用自己淡漠的态度把方菲的也冲淡，但方菲却认真的劝告她：“傻瓜，干吗不争取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学法律的吗，多好的机会啊。”
陶然笑笑，心里隐隐替方菲难过。到底谁是傻瓜，将来鹿死谁手，都还尚不能定论。
她并不愿意这样费尽心机，但她不得不学会如此。她是真心喜欢方菲的，自从第一次开宣传委员会议，她俩挨坐在一起，她就被方菲的美而不骄所折服，她看了太多才有三分姿色就搔首弄姿的女孩子，方菲的白衬衣焕发着天使的颜色。
陶然只怪刘一冠，是他摆弄着她和方菲的关系，将两人放在对立面。陶然也知道竞争者很多，但大家都在暗处努力，唯有方菲在明处。
刘一冠并没有留意陶然的心潮起伏，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小棋子，他已经决心让方菲去读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只要方菲一步一步按照他设定的路线乖乖的走。
他想方菲会乖的。
可方菲没有。





第十五章　煞费苦心


日子流水一样消逝，火药味却越来越足，人人都感到了紧张气氛，唯有方菲嗅觉最不灵敏。
她的不灵敏缘于她的自信。学生工作上她成绩不菲，不算是大刀阔斧，也算得上鞠躬尽瘁；她没有精力去攻克一个一流的本科，但她成绩不算差，次次拿奖学金，如果保送名额按照优秀程度派发，那方菲没有后顾之忧。
她认定保送名额中有她的一个，无数次的计划着未来的生活，她下定决心，上了本科，不再参加任何学生干部组织，她要努力的学习，考研究生，她还想出国……她想的太远了。
除了这个保送名额的暗处较量，还有一系列轰轰烈烈的竞争。临近实习，与毕业没有太大区别，很快就要离校了，除了回来领毕业证，可以不必再返校，所以优秀毕业生的人选要在近期定下来。
有些学生干部正如蚂蚁搬家似的来回穿梭，忙着疏通各种关系，获取对将来的工作有利的五花八门的各类证书。
方菲反而静静的，优秀毕业生她不感兴趣，也许不会少了她的那一份，她等着属于她自己的机会。
刘一冠也在静静的等待一个机会，机会总是迟迟不来。他遵奉一个原则，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所以他趁夫人带儿子去外婆家的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