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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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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西楼沉思道:“她受伤之前似乎就已神情大变,眼神迷乱,她昏迷之前还对我说,她全身没有力气……看她的样子,显然不是因为背上的伤……”

于怜香半晌无语,道:“我们看看她去。”

冷雪雯果然犹未苏醒。于怜香拿起她的手为她把脉,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阴郁。他浑身抖得很厉害,五指无力地松开。

澹台西楼惊讶道:“怎么了?”

于怜香忽然有些头晕目眩,闭口不答。他低着头,背着手,左手放在右手里,迈着缓慢的步子,踱来踱去。澹台西楼不明就里,忧心忡忡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于怜香转身看了他一眼,慢慢道:“西域产有一种屈佚草,你可曾听说?”

澹台西楼摇了摇头,皱眉道:“难道她……”

于怜香道:“看这情形,她很可能误食了屈佚草的果子。这种草茎叶郁茂,根萼娇黄,果实大如樱桃,鲜红欲滴,人称洛神珠,亦称王母珠。这种果子有致幻作用,食后轻者令人神志不清,四肢乏力,昏睡不醒;重则可能全身瘫痪,变得呆呆傻傻,宛如三岁顽童……”微微蹙眉,“但我奇怪的是,洛神珠乃异常罕见之物,她实在没有误食的可能。再说,以她的聪明和警觉,也不可能这么大意……”

澹台西楼平素冷静的面容也不禁变了颜色,追问道:“这屈佚草可有解药?”

于怜香道:“据我所知,武林中唯独云浮宫栽有十八株屈佚草,也唯有奄若先生懂得如何破解此毒……”澹台西楼道:“她现在是否有性命之忧?”于怜香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敢确定。但是倘若能在五天之内拿到解药,也许问题不大……”

澹台西楼道:“那我立即动身——你……你好好照顾她……”于怜香一怔,道:“我知道——奄若先生很难对付,你有把握么?”澹台西楼淡淡一笑道:“那也得去。”

于怜香道:“如果可能,你问问他,曾经把洛神珠给了什么人。”澹台西楼眉头微挑,道:“你怀疑是有人对她下毒手?”于怜香心情沉痛地点点头。

暮雨敲窗,芭蕉透碧,屋子里显得格外阴冷潮湿。

冷雪雯裹着锦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听着雨声。她的身体尚未复元,旧伤又添新病,只能整天躺着,睁着眼睛苦捱日子。她满心惦念着江逸云,她渴望能从于怜香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令她振奋的消息,但于怜香什么也不曾告诉她。她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还是冷,冷得直打哆嗦。想到他追随水墨芳而去,她就悲痛欲绝,万念俱灰,她不相信他真会弃她于不顾,但是……

于怜香推门进来,一股冷风乘机涌进来,她哆嗦得更厉害。于怜香面色凝重,默默地加了一重被子,并在床前放了火盆。他坐在床头,想让她开口说句话,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像听不见一样毫无反应;劝她吃东西,她也默默地拒绝。于怜香强忍着这种苦恼的煎熬,六神无主。

火光熊熊,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她怔怔凝视着跳动的火苗,视线渐渐模糊,眼里涌起一泓泪花。于怜香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枕上。她的泪慢慢滚落,仿佛是一点点消耗的生命力。于怜香冲过去紧紧搂住她。她似乎有些迟钝,只是无声地流泪,半晌才逐渐回过神来,轻轻推开他,面朝里躺下。他呆若木鸡地退了两步,眼中流露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悲哀。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让她服下解药,对她来说,也许不省人事反而是最好的。

屋里空无一人。

于怜香面色惊变,目光迟滞地在屋里每一处角落缓缓掠过,一颗心骤然沉落到无边的深渊之中:难道她已经离去?为什么她那么残忍,走之前甚至不告诉他一声?他使劲揪着自己的衣领,忍不住咆哮起来,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狂奔出去,抓住每一个人追问冷雪雯的去向。他在院子里狂奔狂喊,样子凄厉可怖。

甜儿施施然走来,看到于怜香,还来不及向他展露诱人的笑靥,已被他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她被他这副狂暴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耳中听到他炸雷般的怒吼:“冷姑娘呢?”她瑟瑟发抖地指着他身后,颤声道:“她……她不是来了么?”

于怜香猝然扭头,果然看见冷雪雯飘飘而来,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空灵,那样虚无缥缈。伤痛和病苦严重消蚀了她的精力,她显得恍恍惚惚,孱弱无力,仿佛吹口气就能把她消融。于怜香全身掠过一阵震颤,立刻丢开甜儿,朝她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吃了一惊,呆呆望着他。他用尽全力抱住她,心跳得异常激烈,颠三倒四的诉说着自己的思恋和担忧。她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望着她朦胧的眼睛,怅然若失,慢慢松了手。他心如刀绞,呐呐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以为你走了……”

冷雪雯轻轻道:“走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于怜香道:“你上哪去了?”冷雪雯静静道:“我去了玫瑰金殿。”于怜香吃了一惊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冷雪雯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慢慢道:“去见一个人。”

于怜香踌躇半晌,低声道:“是江兄么?”冷雪雯低头不语。于怜香唯恐伤害她,不敢再多说什么。隔了一会,她幽幽道:“我心里闷得慌,想到处走走。”于怜香道:“我陪陪你……”

冷雪雯轻轻点头。她的步子像踩在棉花团里,身子摇摇欲坠。她如此虚弱,却能一个人走到百里之外的玫瑰金殿?于怜香心痛地扶住她,柔声道:“我来扶着你走吧。”他的声音深沉而热烈,令人无法推拒。她看了他好一会,默允了。他的双臂坚定有力,带着种奇异的魔力,她身不由己地被他搀着走,觉得自己像阳光下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浑身绵软,起初尚能支撑着走几步路,后来几乎软化在他臂弯的热力下,整个身子瘫软在他怀中。她的神智也开始迷离起来,恍惚如做梦一般,被他拦腰抱起。她心里却还有一丝清醒,瞪着他,迷离的目光中流露出怀疑和惊惧之色。

于怜香附在她耳边柔声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不愿意你一个人胡思乱想,独自忍受这些痛苦,我要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你就会好受一些……”

她迷迷糊糊进到一个奢华的屋子,这屋子到处都铺设着华美的兽皮,走在上面就像踏在厚实的草地上。于怜香扶着她在柔软的床上躺下。她昏昏然神摇意夺,只觉自己像躺在早春的茵茵草地上,身体轻若羽毛,周围开满鲜花,空气湿润芬芳,阳光和煦,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让她懒洋洋昏昏欲睡。她竭力抵制着突如其来的睡意,睁大眼睛,瞪着头顶上方于怜香的脸庞。

于怜香望着她,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我只是不忍心见你这么痛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冷雪雯嗅到一股浓郁的奇香,隐隐约约有种冲动,千百种颠三倒四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偶尔成群结队向她扑来,突然之间又全部销声匿迹。她心头一阵迷乱,忽然感到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于怜香轻轻为她拭泪,安慰她,她感到一阵暖流淌遍全身,不知不觉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于怜香暗中叹息,柔声道:“你为什么还要去玫瑰金殿呢?”冷雪雯喃喃道:“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我不能相信……”于怜香道:“去了玫瑰金殿,你见到他了么?”

冷雪雯刚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失声痛哭。于怜香搂着她,抚拍她的柔肩,声音越发温柔,温柔得简直要把人融化:“你见到他了,对么?他和水墨芳在一起?对么?”

冷雪雯抽抽噎噎道:“他……他跟那个孩子在花园里嬉闹,水墨芳坐在地毯上,一面绣花一面看着他们微笑——他们……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家人似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居然……居然口口声声喊他‘爹爹’……”

于怜香皱着眉头,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但这至少都是冷雪雯亲眼看见的,轻声道:“他看见你了么?”冷雪雯伤心欲绝地摇头,哑声道:“没有,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才是真的……”

于怜香柔声道:“你当时不想出去见见他么?”冷雪雯颤声道:“我……我想……可是我不能……我怕他会赶我走……”于怜香沉默了很久,小心翼翼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冷雪雯哭得哽住了,嘶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快,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那天早晨他还那么好,那么温柔,可是……可是一转眼就变了……为什么他要骗我,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是不是他厌倦我了?是不是因为我太坏了?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于怜香感到胸口压着什么东西,恶心、难受,内心涌起的风暴开始天翻地覆地折磨他,某种忽隐忽现、可是很固执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他哆嗦起来,仿佛看见大地正在倾斜,邪恶在执拗地呼唤他,他的心全乱了,无端感到失落和空虚。他竭力抵制那个纠缠他的邪念,避免去想它。谁知过了一会又想到这上面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奸污了她一样,胆战心惊,面色惨白。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他完全可以趁机占有她,甚至更进一步占有她的心,把江逸云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抹去。然而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太龌龊,太卑鄙,也太低劣——即便他本来难道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她,他也绝不愿再那么做。他拼命克制自己,让自己摆脱突如其来的情欲和所有忽明忽暗的恶念。

冷雪雯泪流满面,显得那样孤独无依、楚楚可怜。

看着她日渐憔悴的容颜,就像有千万把刀子在剜割他的心,他感到万分痛楚,忍不住拥住她,柔声道:“你别难过,我也不相信他会这样对你——你这么可爱,我不相信他会那么薄情——我们再做一次努力好不好?”

冷雪雯怔怔望着他,茫然道:“什么?”于怜香擦掉她脸上的泪珠,轻轻道:“我想办法让他来见你,好么?”冷雪雯似乎还是没有明白,呆呆地点点头。

于怜香轻轻道:“好了,现在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说着,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她感到一阵朦胧的睡意,不由阖上眼睛,昏睡过去。于怜香为她盖好被子,久久的凝视着她,一种强烈渴慕的、温存深切的爱恋感觉一阵阵袭来,他悄悄叹了口气,带上房门,悄然离开。

第十五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二) 
于怜香是个随时随地准备制造谈资的人物,这一回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个绝色佳人,遍邀武林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们前来助兴。为一睹佳人倾国姿容,许多闲极无聊的江湖人蜂拥而至,无论是否接到请柬。

江逸云自然也来了。于怜香特意派出数名心腹去请他,而他也很给面子,拨冗前来。他的出现自然引起一阵骚动,无论他出现在什么地方,总会最大限度吸引别人的目光,尤其是女人的目光。他那种雍容典雅的风度,镇定自若的神态,永远是无法抗拒的诱惑。看到他,最挑剔的人也忍不住暗中叹息:“果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有不少人簇拥在他身边,急不可耐地想和他说句话并以此为荣。他揖让从容,谦和内敛,冲然而淡,翛然而远。于怜香隐身在屏风之后,久久地凝视他,饶是他目光如电,也看不出江逸云有任何异常之处。他微一沉吟,唤来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江南早已草木凋零,众芳摇落,此间却依旧春意盎然,异彩奇葩,缤纷夺目。一路走来,繁花满架,落红夹道,幽艳非常,好鸟相鸣,让人有应接不暇之感。

江逸云微笑道:“颖花园果真乃世外桃源,令人艳羡。”甜儿娇笑道:“公子这是头一回来么?”江逸云点头。

甜儿看了他一眼,芳心不觉荡漾起来,她急忙扭过头去,不敢有非分之想。她自小生活在于怜香积威之下,深知于怜香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无药可救的霸王,纵情声色,放荡不羁,自认“群芳皆备于我”,他尽可以任意寻求新欢,不受任何戒律约束;可他的女人不行,只要被他沾过身,就得心无旁骛,专属于他,一旦逾越雷池一步,他便大发雷霆。但他从来不去想他频繁的移情别恋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屈辱,别人的痛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尽管如此,甜儿对这个自私专横、喜怒无常的主子还是死心塌地,俯首帖耳,毕竟她从九岁起就开始跟着于怜香,他的那些臭毛病她无一不知,于怜香也对她颇为看重。想想他玩弄遗弃了多少名门闺秀,却从未换掉她这个贴身侍女,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江逸云发现甜儿正领着自己往后院走,不免有些惊讶,道:“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甜儿道:“我带公子去见一个人。”

穿过一道月洞门,走进一个清幽雅致的小小院落,院子里修竹数竿,石笋数尺,空潭泻春,妙香远闻。甜儿回头笑道:“公子进屋便知分晓。”说着自顾去了。

江逸云犹豫良久,历阶而上,轻轻叩门。隔了很久,屋内才有人说了声“进来”,声音纤柔,听着煞是耳熟。他诧异地皱了皱眉,推门进屋。

屋里浮动着似有似无的淡淡幽香,窗下背对房门坐着一个女子,浑身裹在白得耀眼的轻纱里,松松挽着长发,婀娜的背影朦胧在窗外的红花与透过竹叶射进来的阳光交织一处的流光之中,显得缥缈不定,凄清冷艳。她不知正在做什么,根本未曾留意有人进来。

江逸云无端感到无限凄凉,沉默良久,轻轻道:“姑娘……”她震动了一下,猝然扭头。江逸云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只折好的小纸船,船上粘着一节红烛,焰火摇摇,映衬着她苍白的面颊,她鬓发松散,神情倦怠,眼眸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哀怨苦楚。看到是他,她惊呼一声,苍白的脸颊旋即出现了一抹红晕,仿佛霞映澄塘,容光照人,迷离哀伤的眸子也突然变得空明莹澈。

她抛下手中的小纸船,霍然起身,悲喜交集,向他怀里扑来。江逸云却一连退了几步,欠身道:“冷姑娘……”这对冷雪雯来说实在不啻于晴天霹雳,这个突如其来的冷淡而恭敬的称呼仿佛一块巨大的礁石,使她汹涌澎湃的激情之流刹那间变成踌躇不前的波浪。她脸上方才浮现的红云瞬间褪了色,眼里的光芒也随之暗淡下去。“冷姑娘!”这是一个何等隔膜,何等生分的称呼。她从来没有想过江逸云居然会这样称呼她。她呆若木鸡地望着那张骤然变得陌生的脸,舌头仿佛在喉咙里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江逸云微笑道:“多日不见,冷姑娘一向可好?”

这样的彬彬有礼,这样的谦和恭敬,冷雪雯全身的血液像在一刹那之间被人抽走,然后注入寒彻肌骨的冰水。她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寒噤,用一只颤抖痉挛的手按住冰冷的额头,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江逸云诧道:“那我该怎么叫你呢?”冷雪雯感到无可措手的绝望,哑声道:“难道你忘了从前是怎么叫我的么?”江逸云笑了一下,轻声道:“那是从前……”

冷雪雯睁大了眼睛,惊恐不安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江逸云看着她,那种目光也是她所陌生的,充满了怜悯。她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咬着牙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江逸云轻轻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

冷雪雯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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