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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陌生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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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向着门口的佟青露,因回忆而激荡的心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喊乱了数拍。

“青露,快让座。”起身已有数秒的邱婶,拍拍呆愕的外甥女。

佟青露很快地调整好心情,笑容灿烂地迎视走到她身边的人。

“她是?”眉清目秀的樊子奕推开高他有半颗头的樊御军,紧瞅着佟青露瞧。

“我外甥女,青露。”邱婶客气地替他们介绍。“青露,他们是樊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见花就采的樊子奕八成又在打青露的鬼主意。

“阿姨,现在又不是民国初年,哪来的少爷来、少爷去的,听了真难过。”佟青露起身和樊子奕易了位,嘴角含着抹讽刺。

“青露……”邱婶低声警告。

樊御军心不在焉地瞥了她一眼,态度疏离地移进靠窗的位子,静静抽起烟来。樊子奕见状,马上大大地咧开嘴,丢给佟青露讨好的璨笑,彷佛想将其兄稍嫌不足的热情全揽上身。

“我叫樊子奕,你叫我子奕就好。我可以叫你青露吗?”他一股亲热劲,努力想讨好美人。

“当然。”佟青露回樊子奕粲然一笑。他是个油嘴滑舌的典型大少代表,太过矫情,还是樊御军够味。佟青露对樊御军气定神闲的样子起了莫名的赞赏。“我要去厨房帮忙了,失陪,诸位。”

樊御军身上有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沉稳、自信,不至于咄咄逼人。包容于外的是内敛使然的成熟风采,虽耀眼夺人,却带着丝虚无缥缈的忧郁。和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少爷谈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滋味?谜样的他会爱人吗?远观着人群,刻意与人保持一段距离的人,会有动情的时候吗?很难想象。佟青露饶富兴味地微笑着。

“御军哥,子奕哥……”一个活泼的长发女孩兴奋地冲了过来,不小心擦撞了佟青露。女孩敷衍地道了歉,深刻着迷恋的小脸没一刻离得开樊家兄弟。

她怕是对谁着了迷了?佟青露揉着发疼的手臂,不以为意地走向厨房。看那女孩不过十八、九岁,想必是英俊可亲的樊家二少最忠实的崇拜者。

※※※

“找我出来做什么?”樊御军吃完最后一口饭,炯亮的黑眸冷不防扫向弟弟。

“聊天啊!”樊子奕皮笑肉不笑,妒恨地瞪着对座的人。相对于兄长沉着的态度和淡漠英武的外表,相貌英竣一派潇洒的他,硬是被比得连初出校门的青涩毕业生还不如。

有这么个优秀、干练的兄弟,他就必须有处处被比较的体认。比较的阴影几乎伴他成长,两人从头被比到脚,从学校比到职场,大家无一不比,他也无一不输。处处不如人的怨恨,随着年岁的增长已有爆发的迹象。他不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里,但铁定是接近了。

真不懂哥的生意头脑生自何方?也不懂他的眼光为何总是独到?他经手的企业,不论是濒临破产或瓦解都好,只要他肯,他绝对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樊御军只手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他想要的一切。樊子奕气自己总是这么听说。

“聊什么?”拿纸巾拭了拭嘴,樊御军慢条斯理半抬起头。

“我的天啊!”樊子奕装模作样地大叫;夸张的样子是做到了,嘶咆的声音却为了樊家的名望不敢大声喊出。“哥,你不过才大我六岁,我们之间的代沟有那么深吗?”他很努力想堆起笑容,无奈不愉快的回忆太过鲜明,平复不了他愤慨的心。

“到底是什么事?”樊御军淡然地拿出烟,叼着。

“你就料定我是来向你求救的?”他难道都不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吗?有人一出生就学会自制冷静吗?

“我从没这么以为过。”倒了第二杯餐后酒,樊御军轻轻晃动红色酒液。

“我要……我要调头寸。”他一定知道了。樊子奕硬着声音,为自己必须低声下气备感耻辱。

“多少?”

“三千万。如果不是昨天被跳了一张五千万的票,公司的资金也不会临时周转不过来……”樊子奕尽量想云淡风清地甩脱那副不成材的大枷锁。

“回去开给你。”樊御军不曾皱眉也未曾细问,仅是侧身打开窗子,烟一口口闲散地抽,彷佛对方是什么样的个性他的心里早有数。

“你一定认为我很不长进。”他那副知之甚详的模样让樊子奕的自制瞬间崩溃,他沉不住气地质问。“当年是我要求出任“纵横物流”的总经理,把经营不善的农场丢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吭半句接了下来,还把破残的农场发展成国际知名的农常而当年声势如虹、利润丰盈的“纵横物流”却在我手中萧条,营业状况越来越差。好歹我们兄弟一场,你就不能指点一下我吗?”说到后来,他几乎是迁怒了。

“经营不下去就先撤掉几个点,取消货铺得不好的中盘商及零售商,加强配货效率,巩固好形象。目前适合守成,不适合扩张,取消和“连祥”的大陆投资计画,那家公司的财务状况不如表面的好。”樊御军舒缓地点出公司经营不善的困难点,好象他才是公司的决策者。

樊子奕被他针针见血的指教,羞得无地自容。““连祥”开了三十年,信誉卓越。你别胡乱臆测。”

“跌倒再爬起,脚步没站稳前别妄想高飞。”他平淡地劝告。

“谁说现在不适合扩张,是你太过保守,不敢放手做。我也不承认自己跌倒过。”樊子奕脸红脖子粗,极力辩驳。

樊御军静默地凝视他,深邃的眸子不带任何暗示,仅是瞧着,直瞧到樊子奕心头打颤,才捻熄烟起身。

“该长大了,小弟。”离去前,他若有所思地摸摸樊子奕的头顶。

真是奇耻大辱!樊子奕呆坐在位子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愤怒的视界被猩红的烈火遮蔽,再也看不到光明。他要掠夺樊御军心爱的东西打击他、伤害他,让他尝尝被羞辱的滋味。再完美的圣人也会有弱点。

适巧帮客人送餐点的佟青露,被樊子奕阴沉的模样吓了一跳。她环顾四周找寻那个高大的身影,却发现原先她以为心仪樊子奕的小女孩一直绕着樊御军打转。对小女孩明显流露的迷恋,他保持一派的冷静,丝毫不放在心上。

原来她猜错了。佟青露好笑地瞅着樊御军好看的侧面,对他的冷静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是有个迷恋她的男子这么绕着她,她的头铁定会发昏,他居然无动无衷,厉害!

突然,樊御军侧过头对上她的笑容,他抿紧的唇淡淡、淡淡地飘出一朵如释重负的微笑。她到底是来了。

如释重负?!呆愣地瞪着大门,佟青露迷惑又摸不着头绪,不懂他离去前那抹笑容因谁而起。她左右前后看了看,益发胡涂了。这里除了她,没有第三者在,他笑得实在诡异得不像话。

第三章

“昨晚又向御军调了多少?”樊夫人缓慢叉起盘中的火腿,不怒自威的脸庞摆了做做样子的不悦和许多的宠爱在头。这件事她若不先起个头,等老头先开了口,就会很伤人。

“妈,早餐是一天中最优闲的时光,别谈这种话题嘛!”樊子奕若无其事地侧望桌首的母亲,谄媚的笑容里净是讨饶和求救的暗示。

“他借了多少?”樊老爷愤怒地问着左手边的大儿子,费尽所有的控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其它人,但放下杯子时仍不免用力过度。

“不多。”樊御军专心用他的豆浆和煎蛋,视而不见母亲投至的警告。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有盈有亏是难免。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弟弟有困难,做哥哥的伸出援手也属天经地意。”樊夫人看也不看桌尾的丈夫,径自用餐。彷佛很满意大儿子的回答。

“他都是被你给宠坏的。”樊老爷对太太的冷漠,回以愤怒的指责。

樊子奕埋头呷一口咖啡,不敢看向另一侧生气的父亲。又开始了。

“他是我儿子,我疼他谁管得着。”樊夫人教养良好的脸庞逐渐结冰。

“我管得着。”樊老爷实在受够了。“一个月回来不到一次,每次回来就只会借钱,他快成为败家子了。”

“爸,别生气。”樊御军沉着地拍拍父亲的手。“子奕借的只是小钱,不碍事。”

“当初如果我坚持把“纵横物流”给你就好了。”他对御军这孩子有份亏欠感。当年他不该轻易将前景看好的祖业交给不懂事的子奕去打理。

“妈,别说了,咱们理亏在先。”樊子奕讽笑的表情,因其兄漠然的一瞥有了收敛。他对他一直有份无可言喻的敬畏,既恨他的精明,又爱他的沉着。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樊御军深沉地看着弟弟,不留情地下了最后通牒,“‘纵横物流’如果再发生营运上的危机,我会接手。”

“你!”樊子奕白了脸。他若是这么做,他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声誉因而一蹶不振,遭人耻笑一辈子。

“御军,不准你这么对子奕。”樊夫人也为小儿子着急。她知道御军有权这么做,事实上“纵横物流”历代均是由樊家长子继承。当年他二话不说拱手让出公司,在股东大会上曾经备受质询,股价也因而大幅下跌过。若不是御军应允接掌董事长之位,股价才止跌回升,平复了股东们反弹的情绪,子奕也不可能顺顺当当入主“纵横物流”。

平心而论,御军是个淡泊名利、聪明又优秀的孩子,子奕的确差他一大截。

“好孩子,我等这句话已经好多年了。”樊老爷欣慰不已。夫妻俩的反应有着天壤之别。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樊子奕怒冲冲拍桌而去,自尊心严重受创。

“你要是敢这么对子奕,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樊夫人抖着声音,狂怒的脸上酝酿着风暴。

樊御军无言地笑了笑,对母亲激烈的言词不予置评,刚毅的俊脸上却淡淡地飘过一抹抑郁。

“你要包庇子奕的无能到什么时候?”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太明显了。樊老爷咬牙切齿,为大儿子抱不平。

樊御军突然失去胃口,无心用餐了。

“今天兽医来打预防针,我要顺便烙印,这两天都会待在农常”他推椅而起,交代着行踪。

御军还是介意芷云的态度和偏袒,他受伤了。这孩子心情一不好,就会躲在农场里疗伤,可怜的孩子。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一等脚步声消失,樊老爷马上发难。

“我一向对他很好。”樊夫人余怒犹存。“难道我曾经虐待过他被你瞧见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你对他的好是上司对下属那种彬彬有礼的好,如果你能将你对子奕的溺爱分一点给御军,他就不会自我封闭。你晓不晓得御军从不曾向我们吐露过烦恼?从小到大都没有!难道你不觉得愧疚、不觉得难过吗?”这孩子太敏感了,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再加上自己年轻时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其它,才会忽略了他。即使是现在,御军扛的担子那么重,他也只会问他一些关于生意上的建议,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难道她不会觉得这样的孩子才真正值得人家疼?

“你对子奕不也一样,没半点亲情。”她犀利地反击。

“我对子奕的爱和御军一样多。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对子奕我是爱之深、责之切?!”她哪来这种荒唐的想法?“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御军哪里得罪你,让你讨厌他?”除了讨厌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其它形容词了。

“他像你,太过沉闷、独立。”樊夫人冷冷地笑,冷冷地啜着咖啡。“从小就不哭不闹,太过安静,静得让人沮丧,沉得让人发狂。”

“所以擅长甜言蜜语的子奕能抓住你的弱点,随意摆布你?”他匪夷所思。

“他让我知道为人母的骄傲和心情。御军乖得让我无法亲近,总想和他保持距离。”她残忍地抨击,一心只想伤对方的心。

“御军至为孝顺,你竟然这么说他?!”樊老爷怒跳了起来,为儿子感到难过。“你以为他感觉不出来吗?他只是不愿意说而已。当年他为了你的一句话,拱手让出公司,接手风雨飘摇的农场,就是怕你伤心、难过……”

“谁都知道“樊氏农潮是个多么繁华、多金的王国。撇开辽阔的占地不谈,光是果园、观光牧尝茶尝花圃、享誉国际的高级肉牛和代人培育马匹,所得到的丰厚利润和名声,就足够他吃穿三辈子也用不完……”

“那是他凭着过人的意志和劳力,日夜不停工作换来的。他不像子奕只会捡现成的!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当年农场那几只小鸡、小牛能值多少?荒山野地的几亩地能卖多少钱?和子奕接手的企业一比,差了不只十倍以上。你不要把御军这几年奋斗的成果,都算在当初的帐上,那对他一点都不公平。”樊老先生咆哮完,一阵晕眩,他赶紧扶着桌缘撑住自己。

樊夫人阴厉的脸色被他虚弱的样子吓得微微发白。

“事实只是证明御军有商业头脑,子奕运气差,何况公司的董事长仍是御军不是吗?”她不再激昂,降低了音量,双眼冷淡地凝望气息不稳的人,其中隐藏着若有似无的关心和痛苦。

“樊妈妈、樊爸爸……”常铃音旋风似地冲进餐厅里,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咦?御军哥呢?”没发现室内气氛诡谲,她只顾着找心爱的人。

“铃音,你吃饱了没?”碍于礼数,樊夫人不得不吞下怨怼,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与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

“吃过了。御军哥在哪里?”常铃音的心事完完全全写在脸上。

“他去农场了。”樊老爷抚着胸口,笑出和蔼的慈容。“可能两、三天不会回来。”

“这样碍…”常铃音明亮的笑容倏地黯沉。“每次人家来找他,他不是去出差,就是待在农常我可以去农场找他吗?”她黯淡的小脸绽出万丈光芒。

“女孩子家要保有一些矜持,才不会吓走人。”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太贸然的女孩,半丝闺秀的婉约、得体气质都没有,亏常家还是镇上颇富声望的大户人家,怎么会养出这个经常追着男人跑的女儿?

“哎呀!樊妈妈,现在是开放的二十世纪,不是里小脚的明清时代,你真迂腐。”常铃音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把她的苛责放在心上。

“这些天牛只要烙印了,你可以带你的高中同学到农场参观。”樊老爷礼貌的欢迎她。

“好啊,我这就去的她们。”常铃音快乐地冲出去了。

“同样是开朗,她就是没有青露来得内敛,青露的气质也好她许多。”樊老爷突然有感而发,忘了片刻前对太太的不满,也忘了他们已经冷战多年,几乎没有好好的聊一次天了。

青露?这个名字他最近常常提起,老头似乎对这个女孩的感觉很好。樊夫人突生了不舒服。

“那个女孩比较适合御军,也比较能替他分忧解劳。”他转头和颜悦色地对她笑着。

他笑容里的欣赏,狠狠抽痛樊夫人的心。

“为什么?”为了掩饰莫名的恨意,她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着。

“一种直觉罢了。”他温和地咧大笑容,“我相信我欣赏的女孩,御军应该会喜欢才对。”

“我可不这么认为。”她冷了声,优雅地放下杯子。“御军的个性太过沉静,正适合活跃的铃音。”他喜欢的人她绝对反对。

“你……”她挑衅的表情惹怒了樊老爷。

“御军三十三岁,也该娶老婆了。”她阴阴地凝着脸,静待下文。

“青露会是个理想的对象。”樊老爷爱子心切地脱口而出。

这正是她要的引线。“我不赞成。”

“为什么?”他不可思议地失声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她。”樊夫人独断而得意地大笑。

“你根本没见过她!”太荒谬了。

樊夫人淡漠地站了起来。“不用见到你喜欢的小女孩,我就能知道我不喜欢她,你信不信?”

“简直是无理取闹。”她竟然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我不会让你连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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