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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要下堂-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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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过她,会带着她的骨灰和灵位回到临安,安葬于周家祖坟。”

“程书澈,如果你今时今日还要犯混,麻烦你离我远一点。人是你带走的,她甘愿为了你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千金之躯,忍受流离之苦,与你天涯相随。你却在她死后……”不是不痛心,沈瑶儿是他自小订下的亲事,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他的妻,他们会一起经历生老病死。他无从选择,背负着周家的兴衰荣辱,背负着祖母和娘期盼的目光。她是他的妻,他只能告诉她一切的事实。而换来的却是她与他最好的知己私奔的噩耗。

“她一直都是你的妻,她随我离去,只是不愿意成为你的负担。”

“她死了,你说什么都行。”事隔多年,听到如此的说法,不免有些惊讶。周君玦曾经为此尚失的信心,怎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放下所有的介蒂。

程书澈迅速上好药,铺上棉布,握着瓶子的手微颤,“周子墨,不要将你的想法强加于别人之上。当日你让我开方子,让你的小娘子暂时无法怀上身孕的时候,你想过她知道之后的感受吗?你活该被责罚,而她却在老祖宗面前为你求情。你那些该死的自负、自卑是不是该适可而止?十里商铺谁不知周子墨的精明能干,手段凌厉,商号遍布全国,童叟无欺,绝不以次充好。可谁曾想,另一个周子墨却是个缩头乌龟,连让自己深爱的女子产下子嗣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聊得不错呀!”

二人寻声望去,许慕莼正端着热腾腾的早饭立在门口处,清澈的眸子盈满笑意。

“庸医大人用过早饭了吗?我多做了一些,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

相知 第四十八章

“你们都瞪着我干嘛?”许慕莼动作优雅地放下木制托盘,端起一碗香喷喷的白粥坐在床沿,一边吹凉一边问道:“庸医大人,他没烧坏脑子吧?”

“唔,小毛病,睡一觉便可生龙活虎,洞房肯定是没问题的呀。”程书澈略微一愣,旋即恢复如常的慵懒戏谑,纯净的双眸已将复杂的情绪悉数敛起。心中暗自猜度,方才所言她是否听见。

许慕莼眯眼笑着,将小勺置于周君玦唇边,“相公,啊……”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容颜,周君玦心中忍不住轻颤,她的笑容好诡异,似笑非笑,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下意识地张嘴。“啊……”好烫啊,微启的双唇,无法言说的灼热,涨红脸颊,用力呵气。

“相公,你怎么了?很烫吗?”许慕莼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又舀起一勺粥,毫无阻拦地送进周君玦的嘴里,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继而尘埃落定。“我吹凉的,不烫的。”潋滟的双眸清澈如昔,唇角的弧度美得令人窒息,只是那一闪而过的残忍出卖了她。

“不烫。”周君玦屏息凝视,用力呼吸。

许慕莼又舀起一勺,阴沉沉地笑起往他嘴边送去,“真的吗?烫了要说。”

周君玦望着小木勺上升腾的热气,视死如归地双眼一闭,嘴唇也随之合上,用力吞咽。“咳咳……不烫。”

“我试试。”许慕莼手上的小木勺调转方向,送至唇边略微一试,眉头一蹙,“相公,你为何睁眼说瞎话?明明很烫的嘛……”

程书澈倚在床柱边看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如画的眉眼凌乱张扬,单拳抵在唇下轻轻地咳,“子墨兄,您多保重,回头我让医仆把药送来,你也知道我不开平常方子,对你也不适用。新婚在即,送些独门的方子给你,放心,无效不要银子的,你放心吧。”说罢,仰天长笑,带着释然的哀伤扬长而去。瑶儿,你可以瞑目了!终于有人可以治他,让他甘愿俯首。

周君玦敢怒不敢言,眸中带火,似要将程书澈飘逸的衣袂点燃。

“相公,你还有话要和庸医大人说吗?要不我把他喊回来,你俩再好生聊聊,你意下如何?”许慕莼说得有文雅,笑容渐露婉约之感,生生叫人心儿惶惶。'。电子书:。电子书'

“不必不必。”周君玦拉起锦被盖在身,半倚在床榻上,眼神防备。

“那还喝粥吗?”许慕莼眨着无邪的眸子,笑容阴森。

“喝,娘子喂的怎能不喝。”周君玦舍生取义,老太太的责罚他已领了,如今娘子的责罚即将来临,他已做好一切的准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如此……”许慕莼抬头望天,“相公,这白粥不好喝,要不要加点醋或酱油,还是加点白糖?”

“但凭娘子作主,只要不是辣椒就好。”周君玦淡定自若,从善如流。

“你等着。”

一等便是日暮西垂,周君玦仰面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肚子却似鼓鸣般翻腾。

这是赤。裸。裸的虐待……

也罢,他家小娘子愿意如何那便是如何,她高兴便已足矣。

这厢许慕莼拎着昨晚在街市买的小零嘴潜入老太太的房中,谄媚地堆起满脸笑,“祖母,昨夜在元宵街市上买了些小零嘴,也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灯会上人潮拥挤,也不好带您一起去闲逛,您看看喜欢哪些。”

小藤篮轻轻叩在桌面上,许慕莼默默地立在老太太身前,低垂眸子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老太太先是一愣,眼神中略过一丝惊喜,鼻翼两侧似有微微的耸动,目光顺着香味瞥进藤篮,眼神中是取而代之的窃喜和狂喜。

“先放着吧,最近老没胃口,一会我再挑挑。”老太太旋即恢复如常,目不斜视。

“祖母,您要是有喜欢的告诉我,我给您买去。下御街新开了家酥糖店,口味超正的,下次我给你买来试试?就是不知道您喜欢吃甜的吗?”许慕莼小心翼翼地试探,“要是不喜欢……”

“买来试试吧,我一般不挑食,在寺庙里也都吃素,荤的可免,其他的随意。”老太太急忙打断,略显随意地轻描淡写。

许慕莼点头如捣蒜,狡黠地浮起一笑退了出去,“我明日给您买去。”

第二日一早,许慕莼已将买好的酥糖放在老太太房内,也没多话,放下便退了出去。

刚挑开门帘,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解开封纸的声音,窸窸窣窣甚是悦耳。

这一日,老太太也没再提让许慕莼回许家的事。

而柳荆楚则是带领府中上下紧张地进行大婚之前的各项布置,或间老太太差方嫂传话,不可丢了周家的脸面,不可从简,更是送来万两银票给柳荆楚添置一应物什。

唯一闲着的却是一跪卧床的周大公子,百无聊奈地扶墙四下寻找他的小娘子,在院中转了一圈,深感膝盖已与平日无异,也不再抱怨程书澈医德有失伦常,抱着辘辘的饥肠窜自厨房觅食。

这世上不能得罪的人就是自己的娘子,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更加不能得罪。一来不给吃的,二来不给沐浴擦身,三来不闻不问。变成尸体都无人问津,周君玦深感世态炎凉,只得自行觅食,以免成为在婚礼上因饥饿而昏厥的首富。

♀♂

明日即是大婚,府中已是忙作一团,无瑕顾忌婚礼的主角,该府的当家周大公子。此时此刻,他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热泪盈眶。

一只扑腾的母鸡窜至跟前,咕咕叫腾,扑闪着一对肥腾,渐行渐远。

这就是他们定情的母□……实在是倍感亲切啊,见鸡如见他家小木头。

那一日在茶馆前,她略带污浊的脸颊,狡黠灵动的眸子,还有她划破长空的吼叫,沁着幽幽的茶香,浮现于眼前,一如昨日般清晰。

不是不期待会有一个女子愿意与他厮守到老,然而世态炎凉,谁不为自己的终生作盘算。

瑶儿……那个香魂消断的女子,当日的离去已成最终的迷局。是逃是避,是离是叛,是爱是恨,都已无从知晓。他的妻,他无从选择,各安天命。她的离去,他亦是被动,默默承受,独自领悟。诚然,他能敛尽天下钱财,却无力安排自己的幸福。或许,幸福于他不过是过眼烟云,稍纵即逝。

三十岁的大限无论是虚是实,都是他必经的一道坎。

如今天下之势已趋乱世,蒙古人的铁蹄已踏足中原,尸横遍野。朝廷昏庸无能,无力回天。他的商铺在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既不可得罪赵宋的朝廷,也不能一味地将蒙古人往外推。

他是商人,商人是唯利是图,从来就是一个适者生存的领域。他不能继续把所有的商铺集中在临安,却又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既要安抚如今的圣上,潜力制作开春的新茶,又要对付蒙古人难填的欲壑。

而今他宣告天下,娶妻大礼将成,潜藏在阴暗处的苗头即将冒头,为此他做了五年的准备,只是他却害怕下手,害怕一旦判断失误,等待他的是族人的指责,或是自己的棺材。

“啊!”许慕莼被蹲在墙角喝粥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相公,你好兴致啊!难道是来给我熬药的吗?”

她听到,她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又三缄其口,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他的小木头是个小滑头,不可小觑。

“娘子,我好可怜,你都不给我饭吃。”恶人先告状,周君玦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捧着粥碗眨着他湿漉漉的眸子。

“我的好相公,不给饭吃你就没有力气做坏事了呀,正好给你省点药钱嘛不是。”许慕莼弯腰轻拍他的头顶,“对了,我和祖母说了,让她给你物色多几个小妾,如此一来,你更不必为我买方子了,你说是吗?”

“还有,这正妻的位置我是坐定了,以后呀,给不给饭吃,还不是我说了算,对不对,相公?我这主母做得如何?”许慕莼挑衅地扬眉,皱了皱鼻子别过脸。

“娘子……”

“哦……相公,你是不是想说,没有子嗣才不会被奸人所害?”许慕莼抢过他手中的碗,“不给你饭吃,这样我就能得到你的家产,奸人也没有机会害你。你说如何?”

周君玦猛地立起身子,伸手将他的小娘子揽在身前,“娘子,我错了,要打要骂,息听尊便。”软玉温香抱满怀,人间自是好春意。

“听我的?”许慕莼淡淡一笑,“恐怕是假的吧,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有谁能在你跟前玩花样?只有您玩的份,别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丝毫不怀疑他卓越的商业才能,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令人望而生畏。而他温润如玉的表象下是何等凉薄的心,又有谁能知。

“娘子,我错了,真错了。给为夫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吗?”

“你又玩什么花样?”她也不怀疑他诚心想要改过,便会有很多的花样。

“原想等成亲后送你的新婚大礼,如今还是提前预热,谁让我的小木头生气了,为夫难辞其咎,死一百次都不够。”周君玦在心中叹气,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乱了心神,计划好的事情也会因为一次次的意外而搁置。

许慕莼不再是淡淡的笑,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相公,要是我昨日听到你们的对话,便一走了之,你又当如何?我离去时,你就不曾想过,我会象瑶儿姐姐那样离开?你就这样不闻不问呆在屋中,你就如此放心?还是以为我非你不可?”

相扶 第四十九章

许慕莼抱起地上扑腾的母鸡,温柔地抚摸它乱动的头颅。“相公,要是这只母鸡不会下蛋,只能被人宰杀,你说是吗?”

周君玦尴尬地垂下头,“对不起。”松散的发髻垂在肩上,略微不整的斜斜挂身上,露出好看的锁骨肩线,微露的晨曦打亮他小麦色的肌肤,洒下一片金黄的色泽。三分睥睨七分慵懒闲适的脸上多了一分无力言说的愧疚与懊恼。

眼下除了道歉,他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惶恐与不安。他想给她留下一片纯净如水的清澈天空,却把她带入无穷无尽的混浊。他本该主宰一切,也可以主宰一切,却渐渐迷失了方向。

“我不要听对不起。”许慕莼将那只母鸡放在地上,看着它渐行渐远,直到融入后院中成群的母鸡中,相互嬉戏。“我也不要变成任人宰割的母鸡!”她回头正视他深邃的瞳仁,侧过头勾起诱人的唇角,目光中略过一抹无奈中的洒脱。

初时听见程书澈义愤填膺、掷地有声的斥责时,她心如刀割,排山倒海的痛楚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悲伤与无奈。

细细想来,那种感觉就好象在市集买了一把新鲜的蔬菜,乍一看碧绿清脆,叶子上渗着水儿,似刚从土里挖出来,讨价还价之下放心地买了回来。回来掰开一洗,发现里面全是烂的菜叶,不似外面包裹的那般新鲜。一想起方才付的银子,却买回来一把烂菜叶,心中那个恼啊那个恨啊,却无处可诉。买卖自愿,怨不得人。只好把烂菜叶全折掉,就着外头新鲜的叶子炒了吃,就当买贵了,吃少了,反正银子也要不回来。

“相公,我要把烂菜叶都扔了。”许慕莼双手掐住他的咽喉,目光凶狠暴戾。

周君玦浑身一颤,望着远处和乐融融的鸡群,“烂菜叶?好……以后全买新鲜的喂鸡。”

“那把你喂鸡?”许慕莼凑上前,与他四目相对,凶光渐露。

“娘子。”她的指尖微凉,周君玦往回缩了缩,“娘子,我喂鸡了,那谁喂你啊?”

“可你身上有烂菜叶子。”许慕莼鼻梁一皱,手指收紧,那是陈年烂谷子都是烂菜叶子,要一并摘除。“全给折掉。”

“我最多是二天没沐浴而己,哪来的烂菜叶子啊,娘子……”周君玦喉间一紧,心想,他的小木头不会是来真的吧,明日就是大婚,难道真要谋杀亲夫?

眉眼间仍是一派淡定从容,依旧是调侃的慵懒与闲适,眸底轻轻一瞥,一滴晶莹的泪水倏地自她脸颊滚落,恍了他的心神。“娘子……明日我给你买新鲜的菜叶,别哭别哭……”

这孩子,又为兰花和母鸡费神,是他不好,不该未经她的同意就擅自开了方子,让她不能怀有身孕,这只权宜之计,并非长久的打算。不与她商量就是怕出现今日的事情,她那颗敏感纤细的女儿心肯定是要受挫的,就如当日她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那般倔强与决绝。她不服输,也不会输,在她状似懵懂的表象下,有一颗比谁都倔强的心。

“明日我命人去买兰花回来喂鸡,好不好?”好吧,如果财能通神,他也不介意千金散尽,为驳娘子一笑。

一手置于他的颈间,一手扯动他的发丝,“烂菜叶,折掉……坏的都不要。”她的表情专注而执着,目光暴戾却又清澈如孩童,边扯边皱起鼻子,“我要留下好的,不要坏的,你明白吗?”

周君玦愁肠百结地愣在当场,他倏地明白过来她所谓的“烂菜叶”便是沈瑶儿残存在他心中的记忆,那些贯穿他整个少年直至成年的情感记忆,那些被背叛与指责的岁月,那些已成为他情感桎梏的可怕枷锁。

她听到了,她什么都听到了,一字不漏。

她用力撕扯着他凌乱不堪的发丝,眼泪似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顺着脸颊一路滑进她的颈间不见踪影,她不乱地扯,揪着他生疼生疼,却又不敢发出声响,任由她扯着,任由她宣泄着不满。

“娘子……”周君玦轻声唤她,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贴向自己。她已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戏耍,却只会露出迷茫懵懂目光的孩子。她懂得了在乎,懂得了付出要有回报,懂得了他之于她的重要性。

他绕了一个大大的弯子,想让他的小木头由此留在他身边,不曾想,她却早已陷落而不自知。他明白,她要把他心中那些属于过往的记忆连根拨起,那些发烂的,腐朽的记忆。

“嘶……”她用力地拉扯,周君玦终于轻叫出声。

许慕莼回过神来,低头望见手中一把乌黑的发丝,“相公,你掉头发了!”

“没事,你喜欢扯就多扯几根。”周君玦贴进她的脸颊,亲吻她的泪痕。“扯光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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