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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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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胜冷冷地道:“我又不是钦犯,顶多算个逃兵,他无非是记着当初在京都我死揍他的那一顿,怕他干什么!”程如意瞅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那你会不会有事啊?”曹胜没有理睬她,站在沈若雪身旁神色肃穆,默然不语,只是望着司文德。司文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沈若雪已经急不可耐的道:“我要见小梁!你快带我去见我家小梁!”曹胜和程如意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要见他!”
    司文德没有看他两个,只是注视着沈若雪,犹豫一下,低低地道:“恐怕……恐怕是不容易见到他了。”沈若雪一听此言,如陷冰窟,声音立时嘶哑,绝望地喃喃道:“怎么?他怎么了?告诉我他怎么了?”司文德忙道:“不是,弟妹你先不要担心,他进了刑部天牢,再怎么样也算是脱离了王庆丰那厮之手,应该……应该会好过些。”这话说的着实勉强,让沈若雪的心更加揪起,痛如刀割,一把拉住司文德的衣袖,颤声道:“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见他,我要见他啊!”止不住崩溃般大哭出声。
    司文德垂着头,难过地轻道:“弟妹,你别伤心,我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但是现在,不瞒你说,进了天牢连我也难见到他了。我刚才从谢太尉那里回来,原本是想要请他帮忙在圣上面前陈情,我要把梁超归于我名下的功劳尽数坦白上表,可是……可是谢太尉他根本就不见我,令人闭门将我关在了外面。”
    沈若雪抬起泪眼,道:“谢太尉?就是四郎的父亲吗?”司文德点了点头,道:“不错,梁超当初曾经冒死私放他出城,才使得太尉逃过一劫,朝中也只有他的话陛下会听的进去,如果能见到谢太尉,求他首肯帮忙说几句话帮梁超减轻罪名,或许梁超真的会有一线生机。”沈若雪的眼中渐渐有了希望的光芒,随即便又迅速熄灭了,凄然道:“可是,小梁毕竟又亲手绞杀了四郎的姐姐,太尉的女儿啊……”
    曹胜插口道:“这不能算是都尉的错,是宁王逼的!再说了,是魏王自己指认的她参与密谋,害死魏王妃的不是都尉!”司文德也道:“我可以为梁超作证,他是被逼的!”希望之光这才重又在沈若雪眼眸中亮起,她怔怔地仰头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司都尉,小梁在天牢中不会再受刑伤吧?”司文德道:“唉,进了那里,不用点刑罚怎么能显出诏狱的威风,就是进去一只鸟,也多少要拔掉几根羽毛。我塞给狱官不少银子,他应该不会让梁超吃太多苦头的,毕竟梁超也不是一般身份的犯人,这个弟妹放心,就算我见不到他,也会时时打听着里面的消息。”
    “那就好,多谢你了,”沈若雪蓦地深深向司文德拜了下去,司文德慌忙搀扶住她,羞愧难当,竟说不出话来。谁料沈若雪拜毕,缓缓地道:“请司都尉略等一等,我回赌坊去取一件东西就来,今日,我们必能见到谢太尉。”司文德愣住,曹胜愣愣地看着沈若雪,眼中忽然一亮,朝自己头上拍了一掌,恍悟道:“谢将军的笛子!我知道了,姐,你不用跑,我回去拿来!”转身便飞奔而去。
    谢太尉独坐在居所里,手里握着一卷书看着,小梁都尉被抓捕归案的事令他心内感慨诸多,他年轻时曾跟梁忠嗣将军一同在边关驻守,彼此交情深厚,又是看着小梁都尉长大的,看着他进入银枪都,看着他年未弱冠就出色的当上都尉,颇可告慰亡友在天之灵,有子如此,亦可瞑目。可是这孩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随宁王助纣为虐,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朝臣们那时高褒魏王之德之烈时他压根就不相信,魏王的性格他很了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女儿的死必是受他之累,他并不因这个而恨小梁都尉,只是在心内摇头叹息:“梁超啊,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吧。”司文德求见他分明是想为小梁都尉求情,但他觉得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可以让他做,索性不见。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飘渺凄伤的笛声,这曲调是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谢太尉不由得侧耳细听,往事蓦地回至眼前,这,这不是荣儿吹过的紫茉莉花歌吗?他惊愕之下脱口便问:“是谁在吹笛子?”从人回道:“禀太尉,司都尉和几个男女在门外求见,遵照大人吩咐我们闭门不开,这是那女子在吹。”谢太尉没有言语,从人又道:“那女子还一定要向大人献上她的笛子,说大人看了便知。”谢太尉愣了片刻,默然点头,不一会儿,从人便捧了一支长笛进来双手递与他,一见此笛,谢太尉几欲老泪纵横,将长笛捧在手中抚了又抚,禁不住悲从中来,荣儿啊,你的笛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想不到竟然在这时出现在我眼前!
    “这女子现在何处?把她给我叫进来,”良久,谢太尉方道。从人犹豫片刻,问道:“她身边其他人呢?”谢太尉道:“只见她,其余人等我一概不见。”从人应了一声,很快带了沈若雪走到了谢太尉的面前。沈若雪看见谢太尉,深深拜倒,道:“太尉大人安好。”谢太尉看着她,想起当初与儿子在土地庙的那一幕,心内不由一阵酸楚,淡淡地道:“物是人非,你持我儿长笛见我有何目的?”
    沈若雪跪在地下,静静地道:“虽然物是人非,却也是物归原主,我归还不了太尉一个四郎,至少,归还你他灵魂所依。”谢太尉握着长笛如抚爱子,眸中一片沧桑,头也不抬的道:“就为此事?”沈若雪拜倒道:“当初在土地庙,我许了太尉一个好好的四郎跟你回去,现在,斗胆请太尉还我一个好好的小梁!”谢太尉一惊,问道:“你见我是为梁超?你是他什么人?”沈若雪凄然道:“我,是梁超的妻子。”谢太尉讶异道:“原来你居然嫁给了他。”
    沈若雪道:“是,他娶了我为妻。四郎就是我俩的冰人,无形中为我们牵了这份姻缘。小女子不辞万死恳求太尉,请你看在四郎与小梁情同手足的情份上,看在小梁曾冒死放你出京的情份上,看在他与司都尉联手灭掉宁王的情分上,为他开脱减轻罪名!”
    谢太尉盯着她不语,半日方缓缓道:“朝中大事,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妄议的?我又凭什么听你的?”沈若雪叩了一个头,直起身静静地道:“既是如此,也不为难太尉,只求太尉许我去天牢见小梁,许我与他相伴牢中,共同赴死。”谢太尉的眉毛一动,斜目道:“此言好不知轻重,你可知他要被处以何等刑罚?”沈若雪淡淡一笑,从容地道:“知道,是寸桀。我早已准备好了,他挨多少刀,便请给我多少刀,直到最后,我将感激不尽。”
    谢太尉闻言不禁为之动容,这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遍,喃喃道:“万不料你二人竟能情深若此。可叹四郎枉送了一条性命,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你把我的儿子坑死了。”沈若雪静静地道:“四郎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他的好兄弟与他的知音人相亲相爱,至死不渝,全是因了他的祝福。”谢太尉慢慢地放下长笛,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回身道:“你能令我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对你情有独钟,必有过人之处,不如当面做篇诗文,如能打动我,我就应许为你们的事说话,如不能,那就是你妖媚诱惑男人而已,我即刻将你逐出门去!”
    沈若雪直视谢太尉,淡淡的说:“请太尉命题。”谢太尉望着她,缓缓道:“你不是要为梁超请命吗?就以诗代信,写给他吧。”说着,坐下去端起了茶碗,刚要喝,就听沈若雪轻轻地吟道:“与君始相知,倾心两不疑,携手共日月,何劳盟与誓。
    风雨彻骨侵,泪落几复湿,藤萝贵相绕,岂有离松时。
    我执眼中墨,君听曲中纸,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字一句,声音凄苦哽咽,晶莹的泪珠伴随着诗句一颗颗滴落在地下,让谢太尉心内忍不住一阵黯然惨伤。他端着茶碗怔怔地看着沈若雪,良久都没有动一动,说一句话。终于,他长叹一声,道:“真是才思敏捷,情致动人啊,你写下来我看。”从人捧上文房四宝,沈若雪饱润香毫,仿着小梁都尉的隶书把自己作的诗写在了宣纸上,谢太尉拿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吟哦不已,忽然摆摆手道:“你起来,先回去吧。”
    沈若雪泪流满面的望着他没有动,谢太尉将纸笺小心的折叠好放入袖中,抬眼道:“让你进入天牢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会把这封信拿给他看。你且回去等消息吧,我可以帮他说几句话,但最终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说着,对从人道:“把司都尉给我叫进来。”从人应了一声,先做了个手势请沈若雪出去,沈若雪只得又拜倒道:“我与小梁的生死尽在太尉金言中。”谢太尉没有言语。
    刚走出大门去,曹胜就迎了上来,急急地道:“姐姐,姐姐,我们能见到都尉吗?太尉肯了吗?”沈若雪拭了拭泪,轻道:“我们回去等消息吧,成与不成,我总归不会与他分离。”言毕昂然迈步便走,她此时已不怀太多侥幸,抱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与小梁都尉共受之念,反而再无顾忌,纵使眼下见不到他,到行刑的那一日,总是能够死在他身边,也算是圆满了。小梁,你挨多少刀,我便割自己多少刀!
    程如意跟着走了几步,不由焦躁道:“等等等,人命关天,要等着看他死吗?”曹胜喝道:“你给我闭嘴!”沈若雪头也不回的淡淡道:“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两人登时闭口不言,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走着走着,曹胜只觉得衣领后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不禁愕然回头,只见王庆丰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马鞭正挑在他的领子里往回拽,嘻嘻笑道:“面熟面熟,好小子,这真是巧的很哪,如果爷爷没认错的话,你不就是曹胜吗?”
    曹胜狠狠伸手甩掉他的马鞭,骂了一句:“王八蛋,无赖!”王庆丰纵声大笑:“辱骂朝廷命官,来人啊,给我抓了!”曹胜刷的便拔出了佩刀,指着王庆丰道:“你别以为老子我不敢砍死你!”王庆丰笑道:“哎哟,好厉害,只是你再厉害能有你们小梁都尉厉害吗?他都得乖乖死在我手里,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哎,那不是沈二姑娘吗?好好好,爷爷正在找她呢,收拾了你小子,今晚的庆功酒,要她来伺候!”
    沈若雪站住脚,冷冷的回头盯着他,道:“曹胜,我们走,不用理他!”曹胜哼了一声,擎刀转身就要迈步,王庆丰头一歪,他的十几名手下立刻将他三人围住,程如意怒目道:“怎么,就是这个混蛋把小爽抓起来的吗?”没等沈若雪和曹胜答言,王庆丰已经得意洋洋地道:“不错不错,爷爷不但抓了他,还痛痛快快的收拾了他呢,只留下半条命让他等着挨刀,哈哈!”一股杀气蓦地在程如意的眼中升腾而起,她的脸色猛然变得铁青。
    曹胜骂道:“姓王的,你早晚也不得好死!”王庆丰仰天大笑:“好啊,随便你怎么说,我今天先弄死你,省得碍眼!”手一挥,他的手下蜂拥而上,曹胜挥刀就迎了上去,程如意忽然冷冷地道:“我看,还是姑奶奶先弄死你吧!”骤然挥出软鞭直抽向马背上的王庆丰,王庆丰不认识她,哪知道这个黑衣女子居然会功夫,猝不提防,顿时被抽的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摔得狼狈不堪。他从地下爬起,抹抹脸上摔出的血,指着程如意大叫:“还有她!把这个女人也给我弄死了!”
    程如意骂道:“你想的倒美,即便是姑奶奶死,也要拉个你垫背!”挥鞭抽开近旁的几人,直向王庆丰抢了过去,大叫:“我宰了你,给小爽出口气,顺便让你殉葬!”沈若雪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闪,也不避,哪怕有一刀此刻从她头上劈下,她也不觉得害怕,没有了小梁,生与死,对她来讲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失去了爱人,生命里所有的美好,不也都随风而逝了吗?
    王庆丰被程如意玩命一般冲过来的疯狂举止吓愣了,他一头钻在了马肚子下面,声嘶力竭的喊着:“快快,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挡住!”程如意飞脚踢开阻挡她的两人,猛然间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从马背上劈了下去,这一刀,几乎凝聚了她毕生的功力,将那匹马直断为两截,锋利的刀刃闪电般断开马背后,扑的一声便砍入了马腹下王庆丰的头上,污血四下飞溅,马的肚肠和人的脑浆都流淌喷射,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与此同时,王庆丰的手下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刀尽皆砍向了程如意。
    曹胜在一片刀光中拼命抢出程如意扛在了背上,拉着沈若雪就没命的奔逃而去。直奔至满堂财赌坊内,喝令东市六豹死死地关上了门,这才发现,程如意已身中十几刀,兀自咧嘴笑道:“好……好……”曹胜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个屁好!”眼圈却红了,他将程如意放在地下,顾不得许多,蹲身便检视起她的伤处,不禁沮丧地骂了一声,哽咽道:“你这个该死的赛张飞,没脑子的傻女人!”程如意大口大口喘着气,笑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怎么觉得眼前发黑啊……”沈若雪怔怔地站在一旁,目光里全是哀伤和迷茫,像一片风一吹便会飞走的叶子,望去那么孤凄无助,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程如意中的这十几刀,都乱砍在不是要害的位置,只有一刀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腰部,这一刀却是致命的。曹胜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孩子般仰头求助的看着沈若雪,含泪道:“姐姐,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程如意一把拉住了他,低低地笑道:“臭小子,她都这样了,你……你还让她怎么样?”曹胜呆了呆,手忙脚乱的找来一堆药粉和布带,拼命想要止住她的血,沈若雪慢慢的蹲下身来,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些药,小心的敷在伤处按紧,程如意道:“没用的,我是常在刀口下混的,我自己……知道……”
    “闭嘴!”曹胜大喝了一声,程如意嘎嘎的笑了起来,声音却越来越无力:“你……奶奶的,跟你在一起以来,你,你总是让我闭嘴,我……我知道你也并不喜欢我,只不过是赌气……我真的,真的这么招人讨厌吗?这个世上,真的,真的就没有一个男人肯喜欢我?”曹胜看着她,心里一阵难过,蓦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含泪轻轻的说:“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真的。”程如意的脸色随着失血变得越来越白,笑道:“是……吗?那就好,其实你是个很好的男人,真的,我那时说你不好,是用的一个激将法,给你……给你下的一个套。对不住……姑奶奶选择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是为了以后能天天都看到小爽,他是我心目中最好……最好的男人……”
    曹胜哽咽道:“我知道,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吗?我一点也不怪你耍我,因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也在耍你?”程如意的眼神开始失去光泽,却喃喃的道:“真是……真是倒霉啊,被你耍也算扯平了,只是我到死,都不知道被男人亲一亲是什么滋味……”话音刚落,曹胜突然朝她没有血色的唇上便吻了下去,程如意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头一歪,停止了呼吸。房间里静得出奇,沈若雪和曹胜呆呆地坐在地下看着程如意的尸体,一瞬间都不太相信,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展眼间就撒手人寰。曹胜看着程如意紧闭双目的脸,蓦地低低地道:“现在你赚了,老子对女人的第一个吻,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你了……”眼泪不禁潸然而下。
    “曹胜,别伤心,”沈若雪温柔地抚了抚曹胜的肩膀,轻轻地道:“终有一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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