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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2系列 共6本 作者:绿痕-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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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澈浑圆的水珠,在阳光下绩纷闪耀的色泽,还依然在她的眼前徘徊着不去,让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冷冰的雨水泼洒在她身上时的感觉,以及充斥在她唇齿间的清洌雨水味。

为什么她的梦里老是这么多水?是她命中犯水吗?所以就连睡个觉也不得安稳?

已经很习惯她从噩梦中惊醒的逢恋殊,站在床榻旁整理着自己衣裳,边聆听着她的喘息,边无奈地摇摇头。

她头也不回地问:“又梦到有人向你浇水了?”也不知怎么的,她这个姐姐老是和水那么有缘,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日不是从水做的噩梦里醒过来的。

“这次是直接被灌水。”绛棠一手杵按着额际,两眼无神地回想着梦境,“那个男人居然灌了我整整一瓢的水……”若是没及时走出梦境,她敢打赌,她一定会被那些水灌到肚胀撑死。

太过分了,就算是常梦到同一个梦境那倒也罢了,可是这些年下来,她梦里的情境是愈来愈过火,那个她老是看不清长相的男人,不但每天在梦中把她浇水浇得湿淋淋的,这回她还在梦里被灌得像只喝水喝得过饱的青蛙,让她一大早醒来就觉得好想吐。

恋殊回头看了看她苍白的小脸一会,然后倒了杯刚冲好的热茶,试探性地将它递至她的面前,看她的脸色果然如预料中的急速变得更加青白惨淡。

“姐姐,你的惧水症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更严重?”她要是再多作几次这类的梦,只怕往后她连水也不敢喝了。

“拿远一点。”绛棠忙不迭地掩着小嘴,努力阻止自己不要吐出来。“我才刚在梦里喝完一瓢,现在我看了就觉得好恶心……”恋殊同情地叹口气,转过身将已招叠好的衣裳,动作利落地装进布包里。

绛棠不解地看着地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准备搬家。”她的语调闷闷的。“你也该起来收拾你的东西了。”

“搬家?”绎棠的睡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迫大清早就得思考起这让她想了就头大的事。

“表舅今早通知我,叫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恋殊委屈地坐在床边,嘟着小嘴宣布她们又要被人踢出家门了。

“怎么突然叫我们离开?”绛棠随意绾了绾发,起身坐在她的身旁仔细的问她。

“还不都是那个一天到晚嫌我们浪费他们米粮的表舅吗?”恋殊愈想愈有气,“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从哪个亲戚那边听来的,说什么你在金陵城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所以她就决定招我们扫地出门,叫我们改去投靠他们。”

她微微挑高了黛眉,“我有未婚夫?”怎么她从来没听过有这回事?

“姐姐,你说这下怎么办?”恋殊忧愁地握着她的手,实在是很不想又这样再次住进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家里。

“先等等。”绛棠抬起一手先要她缓一缓,“我的那个未婚夫是谁?”

恋殊紧蹙着眉用力回想,“好像是表舅他的表妹的表姨的表侄子,还是表什么的……”绛棠叹了口气,两手紧按着她的双肩,“请简称表哥。”

“好吧,反正就是个远房的表哥。”

“表舅已经通知他们了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绛棠并不感到惊慌,只是抚着小巧的下颔思考着。

“通知了。”恋殊为她觉得悲惨,“你未来的婆婆还叫你快点起程到金陵,好让她看看未来的儿媳长得什么样。”

“瞧你,干嘛绷着一张脸?”绛棠好笑地轻捏她的脸颊,“你不是已经搬家搬得很习惯了吗?”

她吸吸鼻子,“可是这次是你要嫁人,往后就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绛棠气定神闲地轻笑,“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把你带过去当嫁妆,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的。”

“表舅他们也真是的。”恋殊抹了抹脸庞,更是为她抱不平,“也不想想你这名满江南的织锦娘,这些年来所织的锦为他们带来了多少财富?一旦嫌饱了荷包,他们就急着想把我们踢出去,而这次更过份了,居然还打算嫁了你以图一劳永逸的打发咱们姐妹俩。”

她娇美的脸蛋上也添了点无奈,“人性就是如此,没什么好怨的。”

“我可没有你的气度。你想想,自从爹娘死了后,咱们被几个收留我们的亲戚踢出家门过?”这些亲戚个个都是势利鬼,看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就想尽法子把她们请来家里安顿,然后在利用完她们后就马上翻脸不认人。

“二十多个吧,我没仔细的算过。”她淡淡地应着,一脸不是很在乎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被人赶的时候,你都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不但顺着他们的心意不让他们为难,还看起来被他们赶得心甘情愿?”恋殊实在是难以理解。

“那是因为我可不想为了这些绿豆眼的势利亲戚弄坏了我的名声。”绛棠朝她挑挑眉,唇边漾着细笑。“他们要赶便罢,想利用我生财也成,我只要我的名声可以留给人探听就行了。”愈是苦难,她就愈是坚强,而这样一来,她也就愈让人心怜和嘉许,在人前的名声也就更好听了。

“你干嘛老是顾忌着你的颜面?”她没好气地瞪着这个特爱做表面功夫的女人。

“古往今来的圣贤们都是这么做的,我们该向圣人们看齐。”绛棠笑拍着地的头顶,下榻穿好了鞋袜,也开始打包起行李来。

恋殊跟在她的后头对她晓以大义,“你实际一点行不行?就算你在人前做人再怎么成功,可是老是这样被人赶来赶去也不是办法啊,光靠个面子又不能过活。”

“别跟我计较这种小事了,反正咱们下一个家已经有着落了,先找到我们的下一个家在哪里要紧。”她懒懒地挥着手,不但没把恋殊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开始在心底设想着到了下一个新家后,她该怎么做好表面功夫博人欢心。

“姐姐。”恋殊扳过她的身子,慎重地看着她的眼眸,“你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她轻耸香肩,“我只求咱们能有一顿温饱,至于要嫁谁,那倒不要紧。”

“倘若你要嫁的是只癞蛤蟆呢?”说到这个她总会担心了吧?哪个姑娘家会不在意自己要嫁的人长得是什么德行?

绛棠巧笑倩兮地轻点她的鼻尖,“那么我一定是那只癞蛤蟆身旁,受人称赞且又惋惜不已的美丽天鹅。”

“老实告诉我。”恋殊简直快被她打败了,“面子重要还是幸福重要?”

她眨眨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恋殊无力地垂下肩头,“你这爱面子的女人……”她就知道这个女人除了会织锦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人前扮贤淑。

“对了,我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说了老半天,她还不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是谁。

“聂青翼。”恋殊无奈到极点地奉上未来姐夫的大名。

阵阵寒意突地自绛棠的背脊窜过,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股熟悉的感觉,纷纷涌上她的心梢。

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下意识的联想起那个梦境来?就像是一脚又踏进了那个梦境般的感觉,绵绵密密地充斥了她的脑海,她还有一种喝水喝过多而欲呕的冲动,令她不但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跳也格外地剧烈,而且觉得非常不安?

“怎么了?”恋殊关心的盯着她略微苍白的芳容。

她掩着小嘴,“我突然很想吐……”

恋殊皱着眉,“这名字会让你觉得恶心?”她不是只有听到跟水有关的东西才会想吐吗?怎么连个人名也会引起她的反感?

“嗯。”她郑重地颔首,“非常恶心。”

“儿子,你娘的盆栽快溺死了。”

望着独子聂青翼站在院里浇花的背影,心痛复心怜的染意迟掩着老脸,对那些被她儿子照顾得奄奄一息的盆栽们,忍不住再掬一把同情泪。

手中还拿着水瓢浇水浇个不停的聂青翼,在听见娘亲一如往常的呜咽哀叹后,不情不愿地微微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回过头看着这个又想来阻碍他浇水的人。

染意迟摇头再摇头,“咱们院里的盆栽就剩那么几盆没被你给浇死,求求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再散播你那过多的爱心好吗?”要是连这几盆宫中钦赐的盆栽也被他给浇死,那么他在风藻宫里当官的爹回来时,一定不会饶了她。

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分,满脑子就只有为花浇水这件正事大业的聂青翼,依旧专注地为摆在地上的盆栽浇水,在浇完捅中最后一瓢水后,他才濒洋洋地回过身,习以为常地说出他一贯的理由:“它们看起来很渴。”天方破晓的时刻,正是花草树木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时分,他得赶在这个时间好好照顾它们。

“渴?”她无力地瞪大眼,一手指向天际,“麻烦你抬头看看,天上那个正落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阵阵寒意袭来,白茫茫的天际间,凄清飒冷的北风将纷纷降下的雪花吹舞得恣意飘扬,细细密密地掩盖了大地,好似将这银妆的雪色世界铺上了细白绵密的厚重毯子,将冬季深藏在那如絮飘下的雪光银花里。

“雪。”聂青翼抬首看了看,继而两眼怀疑地瞟向她,“老娘,你的眼睛出问题了?”雪下得这么大,她却看不出来?

“有问题的是你!”染意迟忍不住掐紧他的颈项,“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岔子?大雪天的,你在浇什么花?”

她这个儿子真的有毛病,从小到大爱玩水戏潮她都随他去了,可是他这爱浇花的举动不但二十六年加一日的不改,而且他还相当不挑季节、不捡天候,时间到了就准时地来院子里报到,根本就无视于他所浇下的泉水,因为天候过于寒冷又在盆栽上结冻上一层冰。每日每日下来,那些盆栽所累积的冰霜已是厚厚一层,就跟他石头做的脑袋一样,任什么也敲打不入。

聂青翼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说起冠冕堂皇的藉口。

“一日不浇浇花、洒洒水,我就觉得双手犯痒,而且连带的会使我痒得浑身难受不对劲。”若是清晨少做了这个动作,他不但会觉得一整日都不安心,他的手还会获得难以控制,为了让他有着美好的一天,他非得做这个动作不可。

“造孽啊!”染意迟不胜敌吁地声声长叹。“为了止你的痒,那些花儿死得多无辜……”她没事生出这个植物杀手做什么?他们家有再多的盆栽也都会因他而死于非命。

“没别的事的话,我去别院浇水了。”聂青翼视若无睹地掏掏耳朵,拎起一旁的水桶,打算再去府中的另一个庭院,也对那些盆栽展现他的关怀。

她一把扯住他的脚步,“等等,我有事要通知你。”

“什么事?”他爱理不理地回过头来,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够比他正要做的事还重要。

“你明日午时要去城门那边的逢仙楼接个人。”染意迟按着他的肩头,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向他交代,“记住,那个人对你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亲自把她接回来。”

“对我非常重要?”聂青翼狐疑地扬高了剑眉,“我要去接谁?”怎么老娘今天的笑容看来就是一副阴谋样?

“就是你表姨的表妹的表舅的表外甥女……”她顿了顿,拼命想着正确的名称,“嗯,不对,又好像应该是你表舅妈的那个什么……”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

聂青冀翻了翻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她肩上,“请简称表妹。”

“嗯,也就是你的表妹。”她点点头,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

“然后呢?”只是一个远房亲戚要来这而已,他倒看不出这对他有什么重要性。

她笑得乱不怀好意的。“然后就是她。”

“什么然后就是她?”聂青翼意看她的笑容愈觉得毛骨悚然,感觉自己的预感正在成真中。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逢绛棠。”

“未婚妻?!”他复愣了半晌,随即阴森地将十指扳得喀喀作响。“老娘,你私下帮我定的?”

“嘿,别说为娘的老胡涂作风不开明。”染意迟在他翻脸前赶忙撇清关系。“我可从没有趁着你年幼无知的日报帮你定过亲,你的这个未婚妻,是你自个儿指来的。”

他讶异地张大嘴,“我?”他哪可能做过这么没大脑的事?

她摇头晃脑地帮他回溯起事情的真相,“当年你那个表妹的娘曾来咱们府里作过客,那时正好适逢她妊娠,而你大约是三四岁的年纪吧,见那个姨娘的肚子圆滚滚的,就和邻家的孩子一块瞎起哄,说什么非得玩玩指腹为婚这游戏,你爱玩的结果,就是为自己指来个未婚妻。”

聂青翼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表情许久,在发现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后,他忍不住低下头恨恨的瞪着自己的手指,直怪自己当初干嘛鸡婆的指来一个未婚妻。

他只挫折了一会,马上就迁怒地把箭靶指到她的身上。

“当时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试过了。”染意迟无奈地摊摊两掌,“但你的骡子个性比你老娘还顽固,不但非指不可,还说长大了也非肚中的娃娃莫娶,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自作孽了。”

聂青冀不当一回事地耸着肩,“就算我曾做过那种蠢事好了,儿戏般的婚事谁会当真?”没凭没据的,要他承认并接受这件婚事?

她满面笑意地指着他的鼻尖,“你。”当年把这件婚事最是当真的人,就是他。

“我?”他怎么可能会蠢到那种程度?

“哪,把这上头写的东西给我看清楚。”染意迟自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绢,将它摊开拎至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聂青翼缓缓倾身向前,楞楞地睁大眼,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上头歪歪斜斜的笔迹,以及一旁用墨渍盖的手掌樱“当年你指婚时亲手盖下的鸳盟契。”她一字一句地向他介绍,并看他的头上好似飞来了一片黑鸦鸦的乌云。

他的眉头顿时攒得紧紧的,“我那么小就懂得把自己卖了?”果然是年幼无知啊,但就算当年他是吃饱太闲,他也不必做这种事来消遣白己呀。

“是啊,有时候我还真怀疑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笨儿子。”染意迟也是感慨得很。

此时聂青翼所有闲散的心情急速地转为恶劣,整张俊容显得凝重无比。本来,他还有点心情想把这件事当笑话来看,但这下人证物证俱在,想赖也赖不掉,更别说那个未婚妻已经上路来找他了……难道说,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看着烫手山芋送到他的面前来?

开什么玩笑?他当年或许是蠢,但他现在可不蠢。

“老娘。”聂青翼转了转眼珠,一改前态亲热万分地搭着她的肩头,“我看,不如咱们就把这张破纸撕了,然后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如何?”小时候做的事他才不认,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就栽在一张破纸上头。

“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染意迟将他的笑脸推得远远的。“你的未婚妻、我的儿媳妇,她明日就会来咱们这投靠她的未婚夫,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头说你不想娶她。”

聂青翼不甘心的挣扎着,“当真一点反悔的余地也没有?”

“没有。”她又泼他一盆冷水,声音里隐隐透着警告,“往后我还想在亲戚前面做人,所以别指望我会让你毁婚,你娘丢不起这个老脸。”

他还是很不死心,“打个商量行不?”

染意迟两手环着胸,再度对他摇头打回票。

“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担。”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啧啧……他叹息连天地垂下头,“当年我干嘛那么鸡婆……”现在他终于深深体认到没事找事做的下场是什么了。

她淡淡冷哼,“不只是当年。你从小到大都很鸡婆。”

在这座金陵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多事鸡婆的男人。

聂青翼无心去听她的奚落,头痛无比地抚着额,忧心起自己现在进退不得的处境来。

也不知那个表得很远的表妹长得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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