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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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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刚刚降临,乔巧儿就把被窝儿铺好了。

老贫协兴冲冲地点亮了红罩子灯。这盏红灯,就是他扳道岔时用过的那盏铁路信号灯。在这个新婚之夜,他要让窑洞亮堂起来,他要图个喜庆。况且两人说话时,红灯照耀着,也是一种温情。

乔巧儿盘腿坐在炕上,外表很宁静,她等着男人过来爱她。

红罩子灯是一种血红色的光芒,血红照在乔巧儿身上,她的美升华了;虚虚实实,朦朦胧胧,忽轻忽重,独有风韵;美丽而沉稳,她像是一位只可以仰望的女神。

老贫协胆怯了,啊,神神!她怎么越变越俊俏了?如此的亮丽,别说去跟她睡,就是多看上一眼,心里也直打战战。

老贫协索性离她远远的,蹲到了地上,装上一袋旱烟,低着脑袋使劲儿地吸烟,他不敢再多看乔巧儿一眼了。

既然答应了跟人家,乔巧儿就想自己主动。她温柔地道:“你过来吧,我是你的女人。看把你吓成啥样子了。”

老贫协的脸红了,更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还不如个女人勇敢。本来想过去,可他还是找了个借口道:“不忙,不忙。终身大事,人一辈子就一回,草率不得。咱还是再拉拉话,把话拉透,摆到明处,省得结了婚,你又后悔。”

话一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妥当,因为是人家女方主动的。生怕乔巧儿误解了他,他赶快又补充道:“我的岁数比你大,相貌也丑。我是怕你这朵鲜花,插到了我这堆牛粪上。”

人不英俊,年龄也大,配不上乔巧儿,这些都是真的。连这些都为她考虑到了,乔巧儿心里就涌出了一股暖流。英俊的男人她遇到过,可因为她是富农成份,人家只敢深深地爱她,却不能和她结婚。也有不在乎成份的男人,可那只是想占她的便宜。只有老贫协才称得上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他不乘人之危,他事事都为她考虑。他出身好,他是革命阵营里的红人,有身份,而他在乔巧儿面前却把自己看得很低。这样的男人,乔巧儿愿意跟他过。

洞房之夜,再一次看清楚了老贫协有一颗善良的心,乔巧儿眼里就有了泪花,她也把自己看得很低。跟他道:“你就当我长得丑!你配我。其实我不算好看,是你抬举我。”

分明人长得好,却说自己长得不好。往往是,无论多么丑陋的女人,总认为自己才是天下最美的那一个。

乔巧儿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老贫协也就没有了顾虑。那就上炕吧,他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洗洗。”他说。

洗洗,也就是洗一洗。但不是洗澡,老贫协准备洗个脚。

他到底不是一个纯粹的农民,他知道讲卫生。他当公家人的时候,虽然不是天天洗脚,可他每逢遇到大场面,比如开会去,听报告去,当了劳模上台领奖状去,他都要把脚洗一洗。洗干净了脚,他还要换上一双干净袜子,这才出发。他认为脚干净了,全身就干净了。这是他的理论。凡是遇上重大事件,老贫协肯定要把他的脚洗一洗,这样才可以展示出来,自己是个相当认真的人。对待重大事件,他有一份庄严的心情。

结婚成家,从此再不单身了,他要和一个心爱的女人走完人生的旅途,这要比开会、领奖重要得多。老贫协不仅是要洗一洗,水还得烫,脚还得多泡,他要让全身的血脉都打通了,他准备又干净又活泼地上炕。

烧了一大盆热水,两只脚放进去,他来回地搓着。蒸气升腾,弥漫开来,窑里像是飘起了一层薄薄的烟岚。

乔巧儿格外深情地望着老贫协,她发现这个男人并不粗俗,他还知道洗一洗。年龄虽然是大了些,可他身体好,大鼻子方嘴,很是性感。尤其他是个大高个儿,头上扎着白羊肚儿,身上披着老羊皮筒子,像是一个从荒原上走来的西部剽悍的拓荒者,十分地酷。乔巧儿默默地看着他,欣赏着他的美,心就动了起来。她想靠近他,想上去依偎着他,这时已经不是为了生存,她是爱上这个男人了。

老贫协用一只脚搓着另一只脚,这样搓搓、泡泡,再搓搓、又泡泡,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乔巧儿看得着急了,她忽腾跳下炕来,走到老贫协跟前,蹲下,拉住他的手说:“看你笨的,也不知道动手。来,我帮你洗。”

老贫协不好意思,四十多岁的人了,从来没有女人碰过他的脚。叫女人给自己洗脚,这好像是在作孽。他便紧紧张张地拒绝道:“使不得!叫你给我洗,折我的寿。”

乔巧儿一把摁住了他的脚,说道:“要折寿,折我的。”

乔巧儿是死心塌地了,她要跟老贫协过一辈子。

“我还是要说使不得。”

“我就要给你洗。”

“皇上才可以享这种福。”

“我偏不伺候皇上。”

这样说着,乔巧儿就踉跄地掉进了老贫协的怀抱里。只这瞬间,她就闻到了男人身上令人兴奋的体味,于是像鹿一样温顺,依偎着老贫协,她用脸去蹭他的胸膛。

老贫协把乔巧儿搂在怀里,去亲她,抚摸她,他想和她做爱。乔巧儿让他亲着,抚摸着,也想和他做爱。

两个人搂到了一起,他们还都是头一回尝试这种拥抱。动作显得有点笨,不时髦,可内心的感受和谁都一样,美得像是过了电。他们就越搂越紧,掰都掰不开了。

男人女人这样的拥抱,老贫协见得多了。他当公家人的时候,他上班就在扳道房,而扳道房周围的铁路沿线是清一色的玉米地。城里的青年没有地方谈恋爱,只能带着情人去钻玉米地。每当他扳完道岔,送走了火车,只要听见玉米地里有响声,他就要趟进去,搜索。并且对着那正在亲嘴儿的情侣喊起来:“大胆!赶快给我走开。年轻轻的不学好,庄稼都叫你们踩坏了。国家受损失,由谁来包赔。”

今夜,怀里拥抱着乔巧儿,老贫协这才体会到,那时候他去影响一对恋人,去轰人家走,那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当时,人家真该上来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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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乔巧儿在自己的家乡,虽然没有看见过有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拥抱,可她参加过伙伴儿们的婚礼。在农村,那叫闹洞房,折腾得你看不下去。

“亲一个。”闹房的人在起哄。

“吃口条。”掀起了高潮。

“揣奶头。”没完没了。

“压饹。”这是最为精彩的一幕。

压饹,这可不是叫新郎新娘给客人做饭。这是要让新郎骑到新娘身上,跟真的一样,当众表演房事。当然,不脱衣裳,两个人摆出姿势,意思到了,就可以。大伙儿是饱一个眼福,图个热闹。新郎和新娘,也乐意这么干。

在农村,结婚的时候,闹房闹得越厉害越好。这充分说明,新郎新娘的人缘儿好。

每当进入这种高潮时,乔巧儿总是赶快躲出去,她不好意思往下看。她觉得两个人相爱,说些个悄悄话,以及想怎么爱,那就如同家中的细软一般,是不可以随便亮给外人看的。她笑话那些结婚的伙伴儿们,不自重。她不想学他们,她不想让外人知道,一个女人是怎样去爱自己的丈夫。

依偎在老贫协怀里,乔巧儿是多么喜欢这种两个人的世界。她有了落脚的地方,况且她是有了家,有了丈夫,他爱着她,从此她不用担心她会饿死在街头、冻死到野外了。守着这个家,心上总是酸甜酸甜的,有一种幸福感。于是,她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了老贫协,把她绯红的脸,靠到了他的心口上,用脸颊贴着,闭住那微笑的眼睛,静静地期待着她所需要的一切。

老贫协早已经沉醉了过去,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地跳。他使了个文明用语,形容道:“你像一团火。”

乔巧儿回应他道:“你也像。”

老贫协却遗憾地道:“你是哄我高兴,我是个甚货色,自己心里有数。人老了,我火不起来啦。要是早几年,认识你,我就有福了。”

乔巧儿就笑着道:“你不老,你的劲儿可真大,我已经觉出来了。”

看来,自己还不是个废物。老贫协就张狂了起来,他要上炕,要把爱情落到实处。

乔巧儿已经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丈夫,就多情地要老贫协抱她过去。别说抱一个弱小的女子,就是抱上一头牛,老贫协的力气也是富富有余的。

炕已经烧热,窑里温暖如春。老贫协只用了几大步,他就把乔巧儿送到了炕头上。

乔巧儿闭上了眼睛,平平展展地躺在炕上,候着她的男人。

老贫协火急火燎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恨不能立刻登上热炕,眼看着一场赤裸裸的肉搏战就要打响。

该弄出点什么花样儿来呢?这个问题却忽然在老贫协的脑海里盘旋开来。爱情,不是耍女人,打一炮,酣畅了,皮肉解放了,男人便去蒙头大睡。爱情应该是个境界,是个感受,是个体会,是个滋养。两人上了炕,你把心掏给我,我把心掏给你,你说几句热乎话,我也说几句热乎话,这样一来一往,掏一掏,说一说,等到平静的湖面起了波纹,这样再去爱。当然,这才是个营养。

老贫协当公家人的时候,他爱看电影,也爱听戏。电影和戏里边,一般都有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他坐到电影院里,坐到戏园子里,看人家在戏里边谈恋爱,他在下边观赏,天长日久受了些感染,他身上多多少少居然有了一些文化气息。所以他不属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老帽儿,不是纯土,还算是半个洋派。这些年来,回到农村喂了猪,表面上他是粗糙了些,可他当年打下的那点洋派的功底儿,却一直搁在心里,并没有荒废。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老贫协决定试一试自己的水平。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乔巧儿却始终不脱她的衣裳。

“我脱了,可你不脱,你倒是批准不批准。”老贫协说。

上了炕,哪有女人主动的?男人都是泥做的,不讲究,两口子,多半都是男人张狂。

老贫协就故意取笑着自己:“你看你,你连看也不看我,我这是在给谁脱嘛。”

他还嫌取笑得不够,他继续道:“脱得净净的,这是我对婆姨的一片心。我把我脱了,我是把人交给了你。要是你不批准,你就出个声儿,我也好穿上。叫我光着,这像个甚!”

乔巧儿听他说了这样的话,脸上羞红羞红的。她渴望着爱,她需要男人。她是一口井,老贫协是水。她盼着老贫协向她走过来,可是她却闭上了多情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跟老贫协表白。

沉默是金,这是批准了。获得批准,这才有意义。

炕上睡着一位美丽的女人,而这位女人舒展着身体,等待着男人,这样的夜晚格外宝贵。

这是个心旷神怡的时刻,像是禾苗迎来了雨露,如同山坡开满了花朵。老贫协怀着一种幸福的心情,上前脱去了乔巧儿的衣裳,他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你亲我。”乔巧儿说。

“我要吻。”老贫协道。

“你说啥来?”

“我说吻。”

“啥是吻?”

“吻就是亲。”

“酸死了。”乔巧儿不好意思起来。

“洋气。”老贫协倒笑了。

窑洞里暖融融的,有了这番心灵的交谈,爱情的火炬彻底点亮了。老贫协多么想上炕,他想紧紧地抱住乔巧儿,在炕上打几个滚儿,放开手脚,野一回。可他没有那样蛮干,他是个文明人,他开始去吻乔巧儿。

他是从上往下进行亲吻,他吻乔巧儿的黑头发,吻她的弯月眉,吻她红润的脸蛋儿,吻她的小口口。当他吻到了乔巧儿的乳房时,人一下子失控了,他颤抖起来,天那,原来女人的奶头竟是这么丰满。乔巧儿的乳房,皮儿薄,细白,鼓起来,圆得像馒头,里边像是咣当着乳汁。他不敢去碰,一碰就要破。两个有弹性的乳房,耸立着,在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像是两架粉色的山丘。老贫协无力抗拒这种诱惑,他想上去狠狠地亲。

乔巧儿等候着吻,候着,也是一种享受。

老贫协正要放纵自己,一个声音忽悠悠地就在心间响起来,啥是个吻?吻是一种文雅,吻是一个风度。既然是咱说的吻,那咱就要文得像个文明的人。于是他就轻来轻去地吻,轻来轻去地碰。吻着,碰着,他还文文雅雅地问着:“这样妥不妥?”

乔巧儿没有批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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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贫协将那乳头,完整地含到了他的口里。他想加重,狠狠地嘬一下,心头就热一下,再嘬一下,再热一下,他感到口里含的是一颗珍珠。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福气呢?口里含着颗珍珠,人家让我吻着,嘬着,我是个逑!美得他就热泪盈眶了。

乔巧儿长着两条修长的腿。女人的腿长,女人的身材就必定出众。直溜溜的两条腿,棉桃似的又白又软,呈现在男人的眼前,甚也不用说,这已经是召唤了。

乔巧儿扭动着身体,这是她让自己的生命在放歌。原来,性爱不是男人女人想去坏,乃是一种欢乐。什么时候,人类敢于承认性爱不是想去坏,那么人将不再虚伪、则是向着文明进了一步。

乔巧儿说:“真好。”

老贫协说:“真香甜啊。”

两个人抱到一起,都感到灵魂升了起来。

于是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

他们像个小孩子,你说吃个舌头吧,我也说吃个舌头吧。你说时间长点儿,我也说时间长点儿。你说别急,我也说别急。你说别一下做完,我也说别一下做完。你说这样心里美妙,我也说这样心里美妙。你说天天这样,我也说天天这样。你说一夜都不能少,我也说一夜都不能少。你说撒个娇吧,我也说撒个娇吧。你说心里还想不想更好,我也说心里还想不想更好。至于什么才是个更好,都不说,你笑笑,我笑笑,便做了起来。

乔巧儿握住了男人的那棵生命的大树,她柔声细语,撒着娇道:“我要叫你回家。”。

“你说甚?”老贫协怔住了,“你要叫我回哪里?”

“我说叫你回家。”

“回家?”老贫协更为纳闷儿,“我这不是在家嘛。”

“你可真笨。”

老贫协仍然是云里雾里。

乔巧儿就拨动那条生命之根,悄声告诉他:“我想叫它回家。”

乔巧儿这样说着,她那孕育生命的河流已经是潮水涌动,漫过了堤坝。而这片湿润的沃土,是多么渴望有人来开垦,有人来绿化。

“咱回家吧。”乔巧儿深情地说。

回家!原来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老贫协这下完全理解了。

听明白了,他就跟着特别地振奋。心想,这个女人可真不一般,她能把做爱说成是回家!家,多么温暖啊。回一趟家,在农村,便是压一趟饹!多么具有吸引力。老贫协就下了狠劲儿,他要美美地爱一回乔巧儿。

“回。”他洒脱地喊着:“叫我给咱好好回。”

当他搂住了乔巧儿时,激动得他直想撒野。不撒野,似乎那股激情就宣泄不出来。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还是很干净地说:“叫我给咱把树栽上。”

他很会文明。

两个相爱的人在做爱,这不是奸尸,不可能不言不语。相爱的人在相爱,就都想把心里的激情掏出来,说一说,美一美,碰一碰。

老贫协一边栽着树,忙活着,他并且给乔巧儿想了个爱称:“娇娇!咱这是在弄甚呢?”

乔巧儿就羞涩地说:“回家。”

老贫协就说:“我这是回谁的家?”

乔巧儿说:“你的家。”

老贫协说:“真是我的家?”

乔巧儿就说:“就是你的家。”

“我这是不是已经到家啦?”

“你现在已经进家了。”

“那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娇娇?”

“我是。”

“那我是回我娇娇家啦?”

“你就是回你娇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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