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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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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那种态度,也不见二哥说她什么。可到了今天,我才确定地知道,二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把大哥当作亲哥哥看待的,往常他不说嫂子,想是也和我一样,为着家里和睦,面上糊涂,自己心底里仍是敬着爱着大哥。我突然明白过来,其实我们兄妹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我和二哥待大哥的心,大哥又何尝不明白呢。

“那宇文公子实在无礼,莫说李贤弟,就是王贤弟和柴贤弟也各个咬牙了。”二哥替李如珪开解着,我在门外却情不自禁地呼吸急促起来。“王”……我终于听到了这个我既希望听到,又害怕听到的名字。

屋里,大哥和二哥都不说话,两人默了好半晌,我在门外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忽然,大哥叹了一声,我赶紧伸手捂着胸口,唯恐这心跳声也让里头的大哥和二哥听到。

“小瑶的事……”大哥这样开了口,我心里一颤,大哥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我已经知道了。”二哥回答道,他说得很慢,好像每个字都重逾千斤。我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到门上了,这么说,王伯当是跟二哥说了的……

“王贤弟是好兄弟,名门世家,文武双全,为人仗义,忠勇正直……”二哥一路夸着,我明明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梗着,二哥为什么……仍是用那样缓慢的语调……听上去很是沉重……难道他的亲妹妹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吗?

二哥还要往下说,却被大哥打断了:“这些我都知道。”大哥顿了顿,话题又转到了我的身上,“只是我们的小瑶,不是寻常的姑娘。”

二哥听大哥这样说,忽然有些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响了:“大哥也这样想吗?自小时候起,小丫这孩子就是受不得一点束缚的,她的心性和旁人都不同,有时候像个孩子,天真得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却又像把什么都看透了……她和王贤弟……”

“王伯当……”二哥住了口,大哥接着念了这个名字,语声倒像是在叹息,“王伯当此人……却过于……”大哥是宽厚的人,从不在背后对人诟病,此刻说到了这里,已是说不下去了。

大哥和二哥都这样说,我在门外已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个没憋住,一声抽泣,哭出了声。屋里的声音倏然断了,紧接着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门开了,二哥跑了出来,蹲下身,八五八书房用坚实的双臂揽住了我,还像我小时候那样,轻轻地左右摇晃着哄我。

“勇哥哥是好人!”我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大声说,“他对小瑶……极好……极好的……”

二哥叹了一口气,把我拥入了怀里,轻声道:“小丫,二哥一直相信,你的事情应该由你自己作主,你知道什么是对你最好的。”二哥帮我理了理哭散的发髻,语声更低了,“小丫,其实我已经许了王贤弟了,王贤弟的为人,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我完全没有料到二哥会这样说,不由得抬起头,惊讶得瞪大眼睛直盯着他瞧。二哥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是,我的意思,你还太小,提亲的事,不妨过几年再说。”

二哥后面的话,我已经毫不在意了,依偎着二哥,我只记得一件事:二哥答应了……

                  第三十一章

济南城采办筵事 长叶林途遇怪老

在家中一切太平,转眼又入了夏,娘的六十寿辰快到了,单雄信早先说了,他要知会了各路英雄来拜寿的。被他这一句话,我在家里就再也坐不住了,前前后后地瞎折腾,心里只念叨着一句话:勇哥哥……勇哥哥也会来的!

因是到时会有那么多人来,家里也在准备着,大哥看着要置办些东西,便打算差人去济南买。我恰好是闲不住的时候,赶紧找大哥说了,要替他跑这趟差。大哥本不打算让我出去,但看我可怜巴巴地求他,大哥无法,也只好应了,只嘱咐我多带银两,路上别生事,买好了东西就早些回来。我都应了,带着娘亲自给我收拾的行囊,上路了。

这一路上颇为顺利,我一路疾驰行到济南,马不停蹄地开始买东西,接连几天,跑了好几家店,买齐了所需的全部东西,留了地址,让他们差人送回家。一切办妥之后,算算时日,我离家也已半月有余了,怕家里人担心,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家去。

在客栈里结了帐,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包裹骑马上路,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我出了济南,为省时间,弃了官道,从小道抄近路。行到中午,我正打算停下来休息会儿,吃点带的干粮,忽然,我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金铁交鸣声,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打架。

我向来对这种事情很有兴趣,当下舍弃了吃午饭的打算,上马就奔东南方去了。

转过一小片桦树林,我远远地看到了声音制造者。这一看不要紧,直把我吓得拉着马就躲了起来,一步都不敢再往外迈。那地方一共有三个人,两个老的,还有一个年轻的,三人正杀作一团。我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俩老的绝对非同小可,那武艺怕是比大哥和二哥还得高些,直杀得是飞砂走石,惊天动地,把我看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心说这年头可真是英雄辈出,我以为大哥、二哥、王伯当、小罗成他们武艺已是够好了,谁料想这荒郊野外俩不知名的老头儿都这么厉害……至于那第三个年轻的,他虽然也在里头夹着,但是他的存在完全可以无视,此人的武艺还没我好呢。

我乖乖地躲在一旁不敢做声,看那俩老头儿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半刻肯定还分不出胜负,有心想走,可又有些担心,我本来好好地躲着,没人发现我,若我这一起身上马,很有可能招人注意。倘若那俩老头儿一起冲着我来,我可准定吃不消……

正在犹豫之间,外头的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单枪匹马的老头儿本来一直在节节后退,此时,他的马忽然后蹄腾空而起,凌空往后窜了一大步。我正在感叹那匹马做出的如此高难度动作,就见那个有年轻帮手的老头儿追击时一脚踏空,本来平整的草地就在他身下陷下去一大块,他便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赶紧猛力抽缰,马儿急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才万幸刹住了步子,没有一起掉下那坑去。

单个儿的老头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站得远,依稀听到他说了句:“你也有今天!”他直笑得自己咳嗽不止才勉强住了,显然这一场好斗对他也不轻松。

尽管这个老头儿显出了分明的疲态,那个年轻帮手却已吓得步步后退,老头儿见状,逗他似的朝他逼了一步,那年轻人终于坚持不住,飞也似地拨马后撤,喊了一声:“父亲,孩儿去找人来救您!”就头也不回,狠加了一鞭,落荒而逃。

这一下,平地上的老头儿越发得意地跳着脚大笑,咳得厉害了还不肯歇会儿,定要边咳边笑,弄得那笑声越发诡异,一边粗着嗓子对坑里的老头儿嚷嚷:“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我在一旁看着,心说没想到那年轻的竟是老头儿的儿子,怎么武艺跟当爹的简直是南辕北辙,功力差上个十万八千里不说,就连路数也是全然不同。

平地上那老头儿似乎和坑里的老头儿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他弄到了这步田地,嘲笑得他哑口无言不说,还下了马,动手开始搬路旁的一块大石头,看上去是准备把那块大石头从坑口扔下去,彻底把坑里那老头儿给了结了。可搬着搬着,这狠心肠的老头儿自己也吃不消了,刚才那一仗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好不容易把石头挪到了坑口,他再也撑不住了,跌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歇了半天,终于缓过了点劲儿,硬撑着站起来,狠推了一下那块石头,直把石头推得一半凌空在坑口,危险地上下晃悠。

出乎我意料的是,没能把石头推下去,那老头儿却没有丝毫懊恼,反而笑了起来,双臂抱胸,退远一步上下看着,举手捋须,竟是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他径直走向了他的马,翻身上马,提鞭就要走,最后说了句:“老儿!让你也尝尝这命悬一线的滋味儿!”说完,大笑着就跑了。

我心说这老头儿可真够狠毒的,犯罪心理学说死亡不可怕,临死的折磨最可怕,这老头儿倒是提前千把年领悟透彻了。

本来这事儿跟我毫无关系,大概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趁着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因为我连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都没搞清楚,万一那坑底下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若去帮他,岂不是助纣为虐了么……

我站起身,拉过我的马,往后退了两步,腿就僵了,又往前进了一步,身子就松了——我到底还是做不来这见死不救的事儿……罢了,反正那老头儿这会儿在坑底上不来,我先去把那块石头挪开,再看是好是歹吧。

主意已定,我便从藏身处走出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坑,探头朝里张望了一下,里头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两个黑影。从摔下去到现在,里头那老头儿就没说过一句话,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伤了,或是已经……要紧趴在洞口朝里头喊话:“喂!老……”我本想说“老头儿”,可转念一想,虽是我没有恶意,但当着人面这么叫就显得太不礼貌了,要紧刹牢话头,改口道,“老人家!你还好吗?”

里头照旧没声儿,我心说坏了,搞不好已经没救了……不肯死心,继续喊:“老人家!你还好吗?你答应我一声儿!我没有恶意的,我是想帮你来着!”

坑底下终于有了声音,一声喘息听上去粗重而浑浊,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地下的缘故,又也许是受了伤了。

总算还活着,我定了定心,试探地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掉进坑里了?”我这是明知故问,其实主要是想搞清楚刚才打架那俩老头儿,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我自认问话时挺客气挺有礼貌的,不料那坑里的老头儿显然是个脾气火爆的倔老头儿,就听他哑着嗓子喝了我一句:“你不是要帮忙么?那么就快帮!问这么多你想干什么?!”

我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拗,我又没多问什么,不就问了他一声怎么摔下去的,这当口儿,是人都会问的吧?他自己上了人家的当,可冲我发什么火!

心里头不满意,一张口,心底的话直接了当地就冲出口了:“那好,我不问你别的了,就问你一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底下那老头儿听到这一句,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出话来大是不屑:“你觉得老夫是好人就是,你若觉得不,那就赶紧走开,别在这儿浪费老夫的精神!”

我一滞,呆愣在当地直摇头,自己苦笑了笑,从坑口爬起来去看石头。虽说这老头儿的脾气又臭又硬,但实在不像是个坏人……

我凑到石头前,先伸手环住,一提气:“嗨——”石头挪了一寸。我搓搓手,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以示下了狠心,再来!“嗨————”石头挪了两寸半……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说这样不行,这么大的石头,我可得挪到什么时候去,弄不好一个失手,反把它推下去了,那可就害了一条人命了……

我抖了抖,人命……想想就胆寒……我直起身子,放弃了用手挪动那块石头的打算,四下里看了看,猛然瞧见我那匹马,这下有了主意。我颠颠地跑过去把马拉了过来,拿住马缰,拉下来拦腰套住石头,再打了个结。接着就开始“嘿呀”“嘿呀”地赶马。总算马儿听话,一步一步地后退,那块石头终于被拖离危险地带,不再在坑口晃悠着威胁里头人的生命了。

“嘿!老……”我怎么又来了,“老头儿”说得太顺口了么……自我谴责下,咽了口唾沫,接道,“我把那石头挪开了,你在里头怎么样啊?”

说真的,我本来就没打算那老头儿会谢我,可是我也没想到,帮了他的忙,得到的回答竟会是:“什么老不老的!你若想叫‘老头儿’就别那么假心假意的!”

这可把我气得!肚子里暗骂,什么人啊这是!当下咬着牙就想一走了之,反正石头的问题解决了,至于他,他那跑掉的儿子肯定还会回来,就让他儿子来救他好了!我这样想着,“噌”翻身上马,打算再不理这个别扭的怪老头儿。

“呃——嗯……”

坑下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呻吟,我已经举鞭的手硬生生地缩了回来。那么一个倔老头儿,竟然也会呻吟出声,可想而知是多么难熬的痛苦了。我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马,凑到坑口往下看,也不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他没打算礼貌,我何苦多这个事儿:“老头儿!你是不是受伤了啊?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几步,我把马缰给你扔下来,你拽着,我拉你上来。”

底下又哼了几声,我本以为这老头儿又要说怪话了,屏住呼吸准备接,不料这次他倒是什么都没说。我听到下头悉悉索索地响了半天,想是那老头儿正努力往上爬。我也赶紧扯下了马缰,理了理,拼命伸长手臂往下够。刚感觉到马缰下头抖了抖,心头一喜,知道是那老头儿碰着了马缰,就听“轰隆”一声,我的马缰又没了动静。

那老头儿摔下去了!我心里一急,趴在坑口拼命喊:“老头儿!你没事吧!喂!没事吧!”

这回连回应都没有了,老头儿显然没了力气,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半晌都不言语,我只在上头急得团团转,拼命朝下高声地喊:“老头儿!你若觉得困,可千万别睡啊!”攒了攒拳头,罢罢,我豁出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叫不应他还气不着他么?“老头儿!别以为你刚才那糗事儿我没瞧见!跟人家打架还中了人家的陷阱!真真是没用啊没用!连儿子都跑了,瞧瞧你这爹当的!我都替你窝囊!”

我说一句,停一会儿,趴在地上听听下面的反应,刚说完“窝囊”,就听下面传来一声虽然声音弱些,但气儿仍然硬着的反斥:“他不是我儿子!”

我心里在感叹,呀呀!你说这老头儿,不就是儿子管自先跑了吗,也犯不着说那么绝情的话……再者说,当时的情景也确实情有可原,照他儿子那武艺,哪是那另一个老头儿的对手……

心里虽在嘀咕,嘴上却收了狠话,他能应一声不容易,得赶紧哄着点儿:“老头儿,你那不是你儿子的儿子现在肯定去叫人了,你莫担心,我这儿的马缰虽不够长,等他来了肯定就能够着你了。你若不嫌弃,我陪你说说话,你可别睡着,失血过多,一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了。”

底下又默了半晌,突然又冒出来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你真有心,跳个舞给老夫看吧!”

嘿!这不是成心为难人么!“不会!”我干脆地回绝他,一想又觉得过分了,软了口气又补道:“老头儿,你在底下,我就是在上头跳舞你能看见吗?”

老头儿不吭声了,大概也是觉得我说得有理,我正想再叫他两句,忽听那老头儿又有了新花样:“唱歌!”

我一呆,嘴里已跟着疑惑:“啊?”

“唱歌!”这一回,老头儿竟回答得恁快,还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地强调,“你——唱歌——给——老夫——听——!”

我心说这可麻烦了,早知道还不如跳舞呢……反正他在底下也看不见……唱歌……要知道我这辈子就没学什么歌,至于上辈子的歌,老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不是记得调儿忘了词儿就是记得词儿忘了调儿,再不就是词儿调儿一个都记不全……唱歌……哦!上帝!

“咱能不能换个?换个……”我小心翼翼地跟底下打商量。

“唱歌!”我气岔,这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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